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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圣皇帝1126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以凡庸之才叨被误恩,擢寘谏垣,仍侍经幄丝毫未有所补,而迫以桑榆晚暮,衰病日侵不足以任职引年之请,屡渎天听
伏蒙陛下眷怜,未忍摈弃,授以宫祠之禄,使毕此馀生。
天地之恩,无以报称
念将去国,恐自此填沟壑无复再瞻清光犬马之情,不能自已,谨竭所闻以献。
伏望陛下清閒之燕,俯赐览观庶或补于万分,臣不胜幸甚
臣闻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致知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一身之修,推而至于天下无二道也,本诸诚意而已
臣窃观陛下育德东宫十有馀年,惟诗书是习,玩好声色之奉不接耳目,虽名实未加于上下,而恭俭之德天下已孚矣。
临御之初,东寇未平北骑寻至,城无楼橹,士不素练守御之具阙如也。
城中民安恃而无恐者,惟陛下盛德耳。
未平之寇,皆投戈负耒,复为力耕之农,岂一人一日之力所能胜哉!
诚意感通,而人自服从,其效可见也。
自古愿治之君,惟在慎一相
宰相人主心膂也,台谏耳目也,百执事股肱也。
心膂谋虑不深耳目视听不明股肱宣力不彊,而能安其身者未之有也。
臣窃谓君臣相与之际,尤当以诚意为主一有不诚,则任贤不能勿贰,去邪不能勿疑。
忠邪不分,鲜克以济。
昔在仁祖时,韩琦谏官,论四执政一日尽去之。
唐陈师合言人主不可宰相事权太宗曰:「是欲间吾君臣也」。
遂逐之。
贞观嘉祐之治几至三代,此任贤去邪之效也。
仁祖不明,则必以韩琦之言为已甚太宗怀贰,则必以师合之言为忠,岂不殆哉!
近见台谏有言宰相者,陛下置而不问
使言之无实而不罪,则谗邪谮愬得以肆其奸;
言之有实而不行,则鄙夫患失得以安其位。
如是而求治,臣知其难矣。
唐中宗时崔琬对仗宗楚客
故事大臣被弹则俯伏趋出,立朝堂待罪楚客愤怒自陈忠鲠所诬,中宗穷问,命楚客结为兄弟和解之,故中宗卒有和事之名。
和事非人主之美称也,可不监之哉!
臣愿陛下是非,辨邪正有罪则去,妄言必诛,则小大之臣有所惩戒,咸怀忠良矣。
如是天下不治,未之有也。
夫舜之命禹征苗也,禹以益赞之言而班师
二臣未尝禀命也,而安行之;
舜亦诞敷文德,而莫之问。
以后世言之,二臣遂事之诛,宜无所逃也,非君臣相与以诚,绝无间言乌有是哉!
人君之任臣,当慎其始而已
苟非其人,虽一日居其位不可也
疑而用之,其弊有不可胜言者。
初,德宗在藩邸,亲见代宗为政之弊,嬖溺奄宦,为缙绅祸。
及其即位痛惩之,省四方不急之贡,罢梨园乐工及献珍禽奇兽怪草异木,纵驯象四十有二于荆山之阳,又出宫女数百人
中外耸观,谓太平可以立致。
淄青军士投戈相顾曰:「明主出矣,吾属犹反乎」?
疏斥宦官亲任朝士
张涉薛邕之徒,俱以儒雅入侍
已而二人继以赃败,于是始疑在庭之臣无可倚信者,而宦官因得藉口故近习用朝士疏矣。
盖其任臣,其始不慎择故也。
南北司相为轻重,此重则彼轻,此轻则彼重,理之必至也。
其后天下之财,归之大盈以为私藏借商除陌税间架之令行,而天下骚然矣,其弊益甚代宗之时
奄人用事,至持天下柄授之,卒有门国老之称,可胜痛哉!
盖其初出于一时之锐,无至不已之心以持之,未有终不变者也。
前世覆车之辙可以为监矣。
近闻百工技巧虽尽废罢,犹私畜于宦臣之家,觊幸异时投间而入,不可不察也。
窃闻道路之言顿异前日,虽细民无知,亦朝廷有以召之也。
正月以来,屡降德音,尽复祖宗之旧赋外,征歛并行蠲除闾巷欢忻鼓舞,日需膏泽
今既数月矣,未有一事祖宗之时者,赋外征歛,率由旧贯
崇宁迄于宣和宽恤之诏,岁一举之,宣之通衢而人不听,挂之墙壁而人不睹,以其文具而实不至故也。
陛下嗣守神器,尤宜慎始诏令如此,是亦文具而已
后虽有德意,人谁信之?
孟子曰:「得天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夫民者,邦本也。
一失其心,则邦本摇矣,不可不虑也。
边陲未宁勤王之师无虑数十万计,萃于朔方日费不赀,而边郡残破,十无一二,涓流之而尾闾泄之,臣知其不易供也。
朝廷未能一如诏旨不取于民者,亦事有不可得已耳。
远方百姓,盖未之知也。
人君高拱一堂之上,而四方万里之远,欲上之德户知之,臣恐非智力所及也。
周官掸人「掌诵王志,道国之政事巡天邦国而语之」,正为此也。
臣愿陛下掸人之官,每路遣使一员慎简忠信可任者,使诵上志,道国之政事遍历所部而语之,候边事稍宁,兵革衰息,则赋外蠲除悉如前诏不为虚文,使百姓晓然息肩有期,则人将和悦而正王面矣。
今日急务也。
仍令询究民之利病可以兴除者,吏之能否可以升黜者,弊政良法可以行者条具以闻。
方嬖倖持权官吏出其门者日求珍货媚悦之,奸赃狼籍无敢何者上下相蒙,贿以成俗污染之久,未易遽革。
臣尝论其一二,虽蒙施行不过放罢而已未尝治也
成王以商之顽民康叔,则告之曰:「敬明乃罚。
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
圣人岂乐杀人哉?
道之弗从,令之不服,非有严刑重诛不能禁也。
既历三纪世变风移而后康王成周之众命毕公,则告之曰:「惟德惟义,时乃大训」。
先王施德刑非有异也,因时而已
凡诸路奸赃之吏,当究见情实,稽成王康叔之意,甚者肆诸市朝,投之岭海庶乎人怨少伸,和气充塞矣。
崇宁以来为害之甚无如茶盐二法,臣尝论之详矣,今复转般而钞法不变未见其利也。
祖宗设置发运司,盖得刘晏遗意朝廷捐数百万缗与为籴本,使总六路之计,通融移用,以给中都之费。
六路丰凶更有不常一路丰稔则增籴以充漕计饥凶去处罢籴,使输折斛钱而已
上下俱宽,而中都不乏,最为良法
胡师文籴本羡馀以献,而制置发运司拱手无可为者,此直达之议所从起也。
今复转般,而籴本乃取之诸路。
昔在诸路,每岁一路所得盐课无虑数十万缗,自钞法行盐课悉归榷货务,诸路一无所得漕计已不给;
今又歛取之,非出于漕臣之家,亦取诸民而已
民力困敝,徒为纷纷无补于事
臣近询之民间,谓朝廷虽有复转般之名,而直达之实犹在
诸路米至真、扬、楚、泗,未尝入敖,徒于文历内为收支文具而已,此尤非更法之意也。
臣窃谓盐法转般相因以为利,自行直达,而盐法随变,所谓相因为利两失之矣。
祖宗时,荆湖南北江东西漕米至真、扬下卸,即载盐以归;
交纳有剩数,则官以时直售之。
舟人私市附载而行,阴取厚利故以船为家,一有罅漏则随补葺之,为经远计。
太宗尝谓侍臣曰:「倖门如鼠穴不可塞。
篙工柁师有少贩鬻,但无妨公,不必究问」。
洞见民隐何以及此
自直达钞盐之法行,而回纲无所得,沿江州县亦无批请,故毁舟盗卖以充日食,而败舟亡卒处处有之,转为贼盗不可胜计,其为害非细也。
臣窃谓转般盐法发运司职事根本,二者不可偏举
不捐数百万以为籴本,无回运以养舟人,则虽复转般无异直达矣。
近见发运司漕米汴中损失者十几五六,盖人船皆处之非其道也。
刘晏扬子置十场造船,每船给钱千缗,或言所用不及半,虚费太多
曰:「不然,论大计不计小费凡事必为永久之虑。
今始置船场执事至多当使私用无穷,则官物坚好矣。
异时有患吾给钱多,减之过半则不能运矣」。
至咸通中有司计费而给,无羡馀,船益脆薄易坏漕运遂废矣。
闻真、扬起纲,凡治舟所须之物、调夫庸直皆不以例给,篙工挽卒逃亡四出,沿汴以清河兵递行牵挽
清河素非官所辖,肆行盗窃不可禁止
加之上漏下湿,非沈溺腐败不可食,其损失多矣,皆惜小费不论大计之过也。
臣欲乞朝廷立法制,船场不得减尅工料优给支费,庶得坚实,无疏漏之虞。
复运盐之利,使篙工柁师以船为家,则官物自无损折矣。
汉唐以来善治财赋者必以刘晏称首之言曰:「理财当以养民为先,户口众多赋税自广」。
至论也。
专用盐利充军国之用,其为法止于出盐乡置官收买盐户所煮之盐转鬻商人,任其所之,无馀事也。
其始,江淮盐课不过四十万缗,季年乃至六百馀万缗,不啻什百也。
当时可行而今不可行耶?
臣尝任越州萧山县境内有钱盐场亭户窜亡,至追捕拘系之,乃肯就役
究问其故,盖盐之入官一觔不过四五钱,积盐之久,必有耗折官吏任责,则入盐加耗理所不免,计其工力之费不偿其二三。
所至匮乏,钱不时得,此亭户所以窜亡也。
饥寒所迫,非私鬻之无自给,故盗贩十百为群,被甲戈名裹送者不下数十人
官司畏其生事护送出境得无侵扰已倖矣。
深山穷谷经年不食盐者,至附郭之民不可一日无也,钞盐之价高私贩贱,故食私盐多而岁课所以不敷也。
抑配编户,则盐钞无肯售者,此其弊根也。
朝廷若于出盐乡增价售之,使其私用无窘,则亭户孰肯冒禁盐贩私市哉!
弊根既去,则岁课自敷矣。
夫天之所生,地之所藏,昔常有馀而今不足,其弊必有自矣,朝廷盖未之究也。
建隆之初荆湖江浙河东川、广福建皆非朝廷有也,所有淮南京东西数郡而已
五季之乱,干戈日寻,然未尝以用不足为忧。
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贡赋之入十倍前时,而日以不足为忧,何哉
处之未得其道故也。
昔皇祐尝为《会计录》以总核天下财赋出入百官饩廪之俸、军储边计,凡邦国经用,皆有常数
元丰之《备对》,元祐之《会计》,皆放此为之。
臣伏陛下明诏大臣为《靖康会计录》,取皇祐元丰元祐三书以为式,吏员增减兵旅多寡户口登耗,赋入之盈虚,与凡经用之数,以三书参较之,有馀不足之本,可以究见矣,然后从而救治之。
宰相岁终国用,量入以为出,而忧国用之不足,非臣所知也。
在阙之外庙堂之论,臣不得与闻焉。
得之道路之言以为执政大臣文书,究细务日不暇给其如天下大计何?
臣窃谓今日急务惟政事之未修,边陲战守之未备,皆阙然不讲,此臣之所深忧也。
臣愿陛下敦谕大臣阔略细务付之有司专务政事,振军律练兵选将,为战守之备,庶乎纲举而万目自张矣。
不胜幸望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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