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蔡京交结外戚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五、《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一三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为言事不根,谪授监扬州粮料院。受告方得数日,便蒙改差知无为军。闻命皇惑,唯知感涕。臣闻圣人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见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朝廷以一时之怒,黜忠谏之臣,此如日月之食也。今兹改命,可见圣人之心矣。天下有识之人,谁不叹仰!岂独贱臣一身之私幸乎?臣虽上感圣恩,而未敢便受新命者,诚有说也。明道中,仁祖欲率群臣为皇太后上寿。范仲淹谏曰:「人主无北面之礼」。明肃大怒,而仲淹得罪。元祐中,蔡确之贬,范纯仁以为不可。宣仁大怒,而纯仁得罪。此二臣者,可黜可逐,而尊主不贰之心,不可以威势夺也。方刘氏甚危之日,极力救护,却是仲淹。以宣仁晚年,翻然远虑,复思纯仁。知忠言之有益于国家也。大抵忠臣之心,唯欲保全国体,为千万年久长之虑,岂忍使天下议论及于慈闱!今宗良等内外交通,迹状甚明;蔡京交结之迹,天下所共知也。京作《向縡墓志》曰:「吾平生与士大夫游,无如承旨蔡公与我厚者」。京为从官,而与外戚相厚,书于碑刻,以自矜夸,如此之类,非止一事而已。又京与弟卞久在朝廷,同恶相济。卞则出矣,京则牢不可拔,自谓执政可以决取。人皆谓京因慈云寺得裴彦臣交结之助,外议讻讻,众所知也。京作《向宗良麻词》云:「元丰末命,尝有嘉言」。嘉言若出于宗良,则大谤必归于宣仁矣。京亦自谓,曾带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以沮宣仁怀异之谋。京以禁中疑似之传,书于制命,扬于天庭,自谓与宗良皆社稷之功,而使宣仁负无穷之谤。京之谄事外戚,不畏上天,一至如此,岂惟有害于朝廷,实亦无益于外家!臣尽忠于陛下,尽忠于皇太后,所以言也。皇太后圣德大功,冠绝今古,陛下承颜养志,方以大舜、武王为法。入修家人之礼,则恭顺无阙;出治朝廷之事,则威柄不分。大舜、武王之孝,何以加于此乎?京所谓孝则不然,但欲陛下授柄于外家而已。此蔡氏之利,非宗社之福也。陛下以圣德嗣位,春秋方富,如汉文帝、宣帝即位之年矣。尽孝于东朝,励精于政事,独操大柄,足以有为。而京之所以胁持陛下者,原其用意,谓陛下未可以独为也。哲宗躬揽之初,圣意本无适莫。章子厚虽挟功自恣,然其初犹有兼取元祐之意。自京、卞首发邪论,盗攘国柄,凡有所请,必以继述为说。稍违其意,则欲以不忠之名加于上下。假朝廷之诛赏,示私门之好恶,轻君误国,首尾八年。至于今日,狃于故态,又以此意胁持陛下,傅会继述之论,假托报功之说,密持离间之谋,伺察陛下,包藏祸心,若有所待。京之出言用意,谅无逃陛下之圣察也。且陛下述神考之圣德,报太母之大功,岂独陛下之私心,是亦臣子之所愿。合臣子之所愿,尽四海之欢心,然后陛下有庆,兆民赖之。天子之孝,孰大于此!今京所赖,非兆民之所同赖也。陛下一违京意,则京必以不孝之名责陛下矣。陛下徇一京胁持之私名,而不畏天下至公之大义乎?畏天下至公之大义,当流窜蔡京,以安国家而已。臣前日之言不负天,不负陛下,不负皇太后。果蒙陛下移臣差遣,若非皇太后察臣之忠,陛下必不欲如此旨挥也。然而京在朝廷,则家国未安。臣虽移得差遣,有何安乎?臣之不敢受命者,其说如是。臣露章所言,未甚子细;复以此章干渎圣听,所以尽惓惓之诚也。皇太后以无我之慈,至明之照,既已察臣之忠矣。臣今日之言,必是亦蒙照察。今虽未察,终无不察之理。臣虽远去朝廷,仰赖慈庇,纵未牵复,于臣无损。臣所望者,当以流窜蔡京为急,不当以移臣差遣为先也。盖恐京在朝廷,则烦言日进;烦言日进,则圣虑日劳。朝廷虽严示威刑,而天下公议,终不可遏。盖公议若必以威势夺之,则人心离矣;人心既离,则主势孤弱;主势孤弱,则外陵内侮,何所不至!非所以奉承宗庙,而慰安东朝也。然则蔡京之所谓孝者,果天子之孝乎?愿陛下勿爱一京,而切为国家之虑也。臣愚不胜惓惓爱君忧国之心,惟陛下裁赦,幸甚。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