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除权臣蔡卞疏 北宋 · 梁俊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一
臣闻君子进则小人退,消长自然之理也。陛下圣明天纵,学问纯粹,临驭未久,擢用贤良,天下忻然向风。岩处之俊,翻然辞烟霞而依日月。忠直之臣,咸思披肝胆而效腹心。自韩忠彦入对,帝嘉纳之,而言路日广,一时知名之士渐以收用。召陈瓘、邹浩为左右正言,而议论风霜、忠告善道者蹶焉以兴矣。复范纯仁等官,而忠君爱国、贞诚自矢者急欲自见矣。正四阳盛于大壮之秋,一阴夬于孚号之际也。虽然,用君子而小人一有未除,则凡为小人者皆延颈举踵而望之,而众君子因有所阻,不能尽所欲为,非圣天子求贤若渴、去恶如疾之大防也。臣窃见蔡卞刻伏以行奸而似持重,坚僻以偾事而似勇决,实有歉而矫以虚,诚有亏而假以色。与之论,见非则噤口寡言,言则探众意以造意;与之共,施设则见义不为,为则知其非以遂非。机械变诈,敢于作伪。卞以为托绍述之名,上欺天子,下胁同列,何所为而不可。不知机械虽熟,静可见微而知著;变诈虽工,动则形立而影随。元祐中,范祖禹修《神宗实录》,书王安石之过以明先帝之圣。蔡卞以为类多疑似,乞重行刊定。夫曰疑似,无非以为过不宜归安石也。夫神宗之圣,百千万世犹将见之;王安石之执拗自用,纷更多事,亦百千万世不能掩其误君祸民之罪也。而蔡卞因其婿,与安石子为之晦隐奸伪,芟落事实,尽改正史。夫刊定曰重行,则重刊又可改,朝廷之是非得失伊于胡底乎?往年蔡卞进《神宗实录》而范祖禹置于远州,激端被逐,实卞谋之。臣以为当取祖禹所刊定者布之中外,蔡卞重行之妄,何足道哉?元祐诸臣,托志忠雅,宣仁皇后所亲信而委任之,先帝所左右者也。卞罗织其罪,嗾鹰犬而掇之,诸臣遭戾殃谪,甘心引去者几无憖遗。卞与刘挚、梁焘等邪正不容,卞常欲挤之死,遂党蔡渭之讼,因及甫一书,引以为證,坐以大逆。先帝原之,曰:「元祐人有如是乎」?而蔡卞阴使其党捕风捉影,锻鍊成狱,禁锢其子孙而后已。先帝废后,悔,有后言曰:「名节所系也」!况宣仁皇后非他,先帝之祖母也,卞恐元祐旧臣复立朝端,并敢媒蘖其短,擅作诏书,请追废宣仁为庶人。匪先帝纯孝性成,张雷霆之怒,几陷先帝于恶名矣。陛下即皇帝位,实皇太后素知陛下宽明仁恕,应天登极,以临天下。而蔡卞每有德色,谓己赞成之力居多,意欲使内外臣僚疑陛下功卞,因而不敢言卞也。卞之恶迹,不可殚述,即此数事,卞死有馀罪。而陛下天覆地盖,优容其间。为蔡卞计,急宜引咎待罪,乞全首领足矣。而犹宴然怀爵贪位,知进而不知退。陛下宜历数其罪,以正典刑,不则斥而罢之,以快舆情。若存姑息之爱,不忍明断,诚恐君子因之以解体而君子退,小人因之以睥睨而小人进,朝夕不决,驯致斯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臣备列谏诤之臣,自非尽言,无以明其职,亦知言出祸随。倘蒙见采,虽死不悔。
按:乾隆《(江西)龙泉县志》卷一四,乾隆三十六年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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