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义论(下) 宋 · 王庠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五
夫适时之用,所以异者,有教化万变之殊,而趋乎一致矣。当尧舜之时,大道之行,于天下为公,厥民之性淳朴而质,得其施而自足,争利欲之心不萌矣,是之谓大同。然孔子言「尧舜其犹病诸」者,非谓至圣之性淳民之时而不能行,盖以患后世之变、民欲之繁,行施之道鲜矣,亦以激后之人君戮力而为也。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或得之厚,或行之薄,是为治之难矣,故孟子曰:「尧舜性之,三王身之」。且圣人之性一也,岂有异乎?盖时与民之殊也。二帝之世,民性渐漓,故躬亲而行,尚有厚薄之异也。然性之既汩,欲之既繁,是以节民欲而急时用者,莫若礼焉。礼之为教,则于家于国,岂斯须而去哉!寔谓体别于外而有所节矣。故曰「礼义以为纪,诚急于用」也。夫形于用,非为之制度,孰将节于外哉?是以三代之际,或损或益,皆以欧民欲而防其侈也。民欲愈纵,则广断之用、隆刑之为,以剔其彊梗。贪纵者因刑而后革,则以政而正焉。洎周室衰,礼失刑滥,政亡不复,上乱其纪,下绝其纽,君臣僭偪,无所别焉,以至乎灭天常、乱天伦,咸有焉。故《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凡国事之善恶、家治之得失,圣师则从礼经而褒贬之,诚谓礼节于外,尚不能遵而行,况语之仁乎?下及后世,虽变革不一,惟汉与唐有济民救时之治,随世上下而更为制度也。然而或损或益,厥仪无所定,朝兴而夕革之者众矣。孰可复礼之本欤?孰可语仁之道欤?或曰:「子之谓礼本不可复,是教人多诈乎?仁道不可复,是教君不施乎」?答曰:礼本之所复,在乎饮食约而不丰,居处俭而不隆。宾𠣞节其所费,则思敛民之难;嘉吉省其所用,则思取民之不易。至于释老之宫足以损其华,民庶之居足以去其僭。为之防使严而不踰,为之法使威而不犯,则臣无僭逼,其制中而自守也。民无得触踰其法,和而自安也,和顺之理得不格哉,其本可渐而致矣。本既可致,则和声无所不兴。然而导和声以一天下者,故乐从而兴也,岂不可复哉?仁道可以复者,虽大道之世与今无异矣。亦在乎薄租赋、平邦税、均力役、省赏罚。设兵备,无使患至而斗民;禁异货,无使费重而加赋。异货禁,则民奢息而羡财;赋敛薄,则费用足而家给。斯亦兴仁之渐也,非所谓一惠一宥之谓矣。其道亦可因而致也。故曰:仁至乎施,无节于外,为功也远矣。礼至乎体,有制于外,为功也速矣。君人者能谨而行诸,则斯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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