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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黄苏侍郎 北宋 · 彭俊民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四
古之圣贤自任天下之重,虽功名富贵时有不同至于进退行藏不过一道,曰正而已矣。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徇身;
天下无道,以身徇道」。
惟时之必有治乱,道之必有兴废,而圣贤之有遇不遇也。
是以古之人用则以正进其身,不用则以正明其道。
昔者伊尹耕于有莘之野,汤使人币聘之,伊尹曰:「我岂若畎亩之中由是以乐之道也」。
又曰:「我何以汤之币聘为哉」!
伊尹非不知汤之必可与有为而欲亟售其身也,盖以为不能自重而轻以自徇人,则物重而己轻,物重而己轻,则人君亦将易之而莫之尊,惮道未及行而己先屈矣。
故曰:「非其义也,非其道也,虽禄之以天下,弗受也」。
夫惟处畎亩之中,以天下之而有所弗受,使一朝得君而信其说,则知其心不挟天下自利也。
故能以匹夫之贱,屈万乘之贵,举天下之大以听其所为,而不以为泰者,其道出于正故也。
孟子曰:「我非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敬王也」。
又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孟子非不知时不可为也,而每汲汲求进,盖当时士大夫握腕而游说者,术有馀而道不足,苟可以邀利求名者,率攘臂争先
杨、墨之徒又倡为邪说,以乱先圣之教,孟子以为不直其道,厉其言,则不足以天下聋瞽而反于见闻,恐先圣之道遂至于委靡不复振也。
倾侧齐、梁之间,据礼以折右师之汰,抗词以伐臧仓之毁,其言峻发严厉足以末俗而振颓风
得志,其功岂减伊尹哉!
伊尹处时之可进,而每事于退;
孟子处时之可退,而每事于进。
二人不同同归于正,何则
伊尹先正其身而后行其道者也,故将进而先之以退;
孟轲耻身退而道不明于天下者也,故处退而示之以进。
进而先之以退,不诎身伸道也,故身益尊;
处退而示之以进,不屈道以身也,故道益明
今夫功名富贵,人之所必争,而圣贤所不能免者也。
不以物累己者,贵身而贱功名大我而小富贵
功名富贵一付之傥来,而不轻以身与之较,故己重而物轻。
己重而物轻,则可富可贫,可贵可贱。
富贵而身益尊,贫贱而道益明,此伊尹孟轲所以同归于正,无意于世而世归之也。
后之君子不然,其待物也重,而其所以待己也轻,道不足以胜己,己不足以胜物,己与物相战于荣辱利害之途,而卒为物所胜,则挟数任术以事攘夺,背师毁友以奉权势
如汉之平津安昌侯辈,身为名儒经术爵位居当代之冠,观汉帝所亲款与时所归重,必有大过人者,宜其正色慷慨发明六经之蕴,足以末学之弊而折奸雄之谋。
然位至鼎辅,而身不免阿私
口谈先王,而行有甚垄断
唐之柳宗元刘禹锡数子,才名天下,其议论文采固足以自立于世,然不能厚自溅拂,而见得忘义,附丽匪人一跌不复发言怨刺,亦足以浮议,是岂功名富贵误使之然哉?
平津安昌有其位,而不能以正守之,故志持禄,而卒死于阿谀
宗元禹锡有其才,而不知正用之,故轻以其身为人用,而终亦见弃于世。
是数者,皆负能为之才,乘可为之势,惜乎不知正行之也。
生长村野未尝见天伟人自顾愚陋何足以造古人阃阈
然自少稍知读书,尝闻父师之教曰:「吾乡有老先生苏公者,其为人也,好学乐道,有伊尹孟轲之风」。
今虽不及见,其子东坡先生黄门公,皆能以老先生志行天下高气直节,凛乎在上
巨山乔岳,虽不见运动,而丰功厚利赡足天下多矣。
是以朅来京师,愿一望见之。
二公适在朝廷,幸今天即位之始,稍欲收还故老大臣尊礼而用之。
二公德望天下,凡忠臣义士举手相贺者,莫不以二苏为称首庶几伊尹孟子之志复申于今矣。
惜乎未及用,而东坡先生厌世,公亦栖迟在外
夫公之遇不遇四夷八蛮视之以为天下重轻
公岂求于世者?
天下望之如此
今虽不用公,如用之,亦未易浼而前也
彼用不用,于公何有哉!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配义与道,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
守正行义,持之以不动心,而刚大之气遂至于塞乎天地,则举天下之大,孰为有重于我者?
天下之大,莫有重于我,则公之处世岂不绰绰然有馀,而其志岂浅哉?
公正立朝,而使奸人佞子屏气侧迹,知有畏惮,及一旦解绶去职,遗富贵鸿毛天下知与不知莫不想闻风槩
争自澡雪唯恐有污于己者,可谓特立独行无累于正矣。
沅长沙屈原贾谊所以辛酸愁苦而卒殒其者也。
而公涉岭万里触冒瘴疠困折百端,无一毫少挫,竟完节而归,翛然独居,释王公大人之尊,就颜回原宪之乐,刚明之操,过乎之上,岂非足以驭气,气足以胜物,而所守独出于正者耶?
宋广平南海开元召而相之,使六阍人逆之。
比至不交一言
广平一言之出,而天下之仕者,不敢不以正事其君。
张曲江人主名器,且云「羞牛仙客等列」,虽以此疏外,而终唐之世,天下曲江公不名
仁贤之遇不遇,天也,岂一嬖人所能毁誉
二公知天命之在我而无与人言也,故能以正出处而不污其身。
今公之进也以礼,而退也以义,进退行止一本于正,而不以富贵贱累天真,上期合伊尹孟子而下得遂广平曲江之志,则公之处事,亦可以无憾矣。
故某不自揆,辄举伊尹孟轲与夫宋广平张曲江以折公孙张禹柳宗元之徒,而试陈于执事卒然不知其身之贱而言之僭也。
伏惟执事才全而德不形,道大而不遗微细,感钟离之操,听越人之音,而怜其志在于父母之邦也,少加优容
他日使得问道下风不胜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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