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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诏咨询1135年1月18日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石林奏议》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卞山
右,臣今月十八日戌时,准尚书省递,伏蒙圣恩赐臣诏书一道,以虏人初退,陛下怀善后之计,俯以攻战之利、守备之宜、措置之方、绥怀之略,特加访逮
材质朽钝识虑褊浅不足上裨大议
然念顷岁自闲废,骤承圣知度越稠人,滥闻政事
奇穷闇拙奉事清光之日无几,而眷遇识拔天地生成之赐实与众异铭镂肺腑,久未知报,日夕愧负,若无所容。
比者逆臣刘豫敢挟黠虏称兵内侮犬马之诚,虽不胜忠愤,而职在散地朝廷成算非所预知是以不敢犯分妄言
姑因职守当行,窃献其末议
贼众败亡王威始震。
陛下天纵神武坐制彊敌之馀,尚怀谦慎,博询群议不遗疏远,曲记孤愚
此见陛下战胜不矜功成不有舍己从人至诚乐与之意,必将上追文武用心以还祖宗之盛。
于此不言,臣罪大矣,敢殚竭底蕴试效万一,惟陛下垂惠采择
臣闻《洪范》言人君三德,曰正直、曰刚、曰柔。
天下之变无穷,古之帝王御之不过有二:苟非平康之世,彊弗友则克之以刚,燮友则克之以柔而已
陛下即位及今,虏凡三入寇。
其始冲突至于维扬临江不敢渡。
明年渡江至于钱塘四明,归而立刘豫
今遂与合谋并兵长驱并至。
方其临江不敢渡,盖不能无畏于我;
弃而不守,故明年复为南渡之计,然犹未敢有意中原
贼归之后,我不即抚定置而不问累月,故始萌其奸计,取而与
我复委而不与之争,遽别此疆尔界,视真若吾邻,迁延顾避入寇不得击,归顺不敢纳。
骄于上,民绝于下,所以偃然自谓得志无复忌惮阴导犬羊,以图侥倖
我愈退,贼愈进,我愈怯,贼愈彊,此其故何哉
吾谋失计,而一于用柔者胜也。
向使维扬之后有以御之,固无钱塘四明之役;
钱塘四明之后有以御之,固无今日之役。
幸赖陛下睿明英武赫然独断,出贼不意决策亲征是以凶焰首摧,狼狈失措旷日持久,卒至于遁。
历岁之失,一朝正之,天下孰不鼓舞感悦
豫计已穷,虏气已慑,此乃陛下宏济艰难,反于用刚之时,不可不乘此遂定兴王之业。
臣前尝妄谓克复大统平定中原,当自此始者,诚有待于是
然为之当有其序。
盖有进讨之策,有招纳之策。
数路并进一举而荡平之,此进讨之策也;
广敷德意以次怀徕之,此招纳之策也。
进讨不及招纳招纳不及进讨,皆未免有偏胜。
何者
进讨之策,非兵彊将选,财丰食足,未可遽动。
招纳之策,苟因人心,无不可为
数年之间,欲以郡归,有如海州者,欲以县归,有如宿迁者,举众内附,少者数百人,多者数千人,亦无时而无。
陛下察此人心,岂尝一日忘本朝乎?
果吾进讨之具无不兼备,举而用之,固不为难
若犹未也,则先招纳,后进讨,自不失其序。
臣请言之。
往年待罪江东,得情实最详。
阘冗凡材,年踰七十,其子璘狂悖惨刻,尤不为其下所伏
自行什一法重歛于民,外以奉虏,岁几三百馀万;
又远事关中疲竭内地
民困贪暴痛入骨髓日夜引领以望王师之至。
其告于吾人者,或曰天兵速来,过今年人心慢」,或曰「我非顺番,但能以大兵主张得我,我无不归」。
此言人所共闻也。
今虏复以十馀万众屯聚百日,数路骚然,彊者签为签军弱者聚而转饷调度百色,必非能素办,皆当尽出诛求
带甲三冬暴露非特民怨,兵且怨矣;
非特困,虏且困矣。
陛下天地大德,涵覆无外,尽洗从伪之民而一新之,许其来归,孰敢不从?
待其昏迷不恭,尚怀顾望,则临之以兵,孰敢不服?
臣愿陛下大臣熟议,定此二者。
先下哀痛之诏,开喻伪境,历叙日者不即抚定之意,深自引咎若曰非民忘我我自失之,原其沦陷,出不得已
使廓然皆知陛下待之父子者异,则立为赏格以募之,以州降者授以州,以县降者授以县,挺身举众来归者,处之皆勿失其所
边吏多募信实之人深入传告,或说客辩士因其人而动之,必有相送款海州宿迁者,此吾不血刃而坐复境土之道也。
益戒有司训练将士储积粮饷
秋冬之间,虏与复至,不过进则攻战,退则守备而已前日已事之验,固自可见
若虏与不至,而吾民犹有畏虏不即听者,则待吾进讨具备申饬诸路,约日齐举而深入之,彼孰肯终舍顺从逆、舍宽从虐哉?
孤身独立众散亲离,少假岁月非我,则豫必弃而奔虏,或吾民有而献者,此必至之势也。
二议既行,陛下诏臣四事自存其间
所谓攻战之利者,见可攻而攻,见可战而战,不可预言
纪律修明士气奋张将帅乐于为用,不怀顾却,胜而不骄,不用而不惰,则在我有常胜之道。
今之兵勇锐视前不侔矣,尚恐罢冗者未尽汰,骄惰者未甚戢,将帅之材犹未甚广。
盖自军兴号为兵者,皆大将自募与招安盗贼贵多而不贵精偏裨亦出其选。
朝廷藉之为用,未尝别自简擢
臣愿稍修军律以前后号令约损益,立为法制,以整齐之。
自汰其不足用,而诛其不律者。
统制统领官各使上其材能勋阀朝廷更加审覈,时拔其能者,付之以事,或使自当一面
兵将无滥,令明肃,开阖在上,权不偏重,则何往而不胜也?
所谓守备之宜者,防秋防冬之事,前此戒严则举,解严则废,未尝修之无事之日。
是以事至旋谋,亦多苟简文具
要害之地,莫大择人
近岁或专委武夫,或取之负犯之吏,或姑录其人,不问所长
幸而得人,或迁徙无常,或不与之兵,或有兵无食。
至于邻比策应牵制相为掎角,皆未尝预讲
其尤为大害者,斥堠不明
往岁维扬,师在泗州犹疑其非虏;
今者承州入境而后知之。
夫以大军会集数月而后兴,越数千里而后至,尚不及知,况其他乎?
臣愿应守御之地,亟择人分任,量其守之大小而与之兵,与之兵必足其食。
使各条上方略,可自守如何守,自守不足如何援。
山川险易道里远近镇戍疏密控扼急缓详考利害,一二规画
朝廷大将择其便利必可行者,授之以为成法无事则习之,有警则行之。
少假其权以尽其能,久其任以责其效。
别立探报之法,广行收募,不必拘以一色,使敌情虚实进退前期而知,无出不及,则何守而不固也?
所谓措置方者,其目不一,要莫先于财用
之兵,付之诸路大将者,皆非承平所有,而粮饷调度犹以有司常法责之转运使否则内帑之积以济之。
设有非常之用,则旋为经画,或不免取于民。
未有一定之制,此岂可久哉!
天下之财非不足,但岁久法弊,废而不举,及当因时而之者未讲也。
唐制,诸道贡赋别而为三,有上供,有留州,有送使
本朝大略因之。
上供之外留州者,逐州之所用也,送使者转运使之所领也。
唐制,财用通而为一。
本朝转运使所领,非两税常入,其他皆别为诸司
军兴职守不严,事多权宜监司一于侵夺州县一于隐藏,苟济目前,寖生欺弊
上供犹有阙者,其馀遗漏失陷,虽朝廷不尽察也。
臣窃以为宜尽取天下诸司所掌,会其实数,稍分别之,严其上供留州送使之辨。
应行支费定式者,以上供责之户部
诸镇大将逐月供亿,以送使责之转运使
别为一司,尽总其馀财赋一金以上,皆使通领周知其数,而斡旋之。
户部转运使不足,取以均济,他皆籍之,以待非常之用。
参较虚实钩稽出入
法令所当变通职守所当分合利害所当兴变,有无所当乘除,存而封桩,转而支移非常所得拘者,一以付之,朝廷但制其可否节、取与之度。
事有专责而权不分,则缓急可以取办也。
所谓绥怀之略者,招纳之策既行,大者固已举矣。
更令边吏未收复者,勿辄侵扰,以待其至;
收复者,数下诏令,蠲其疾苦以慰其心。
遣使命,导之温言,以通其意。
阜通商贾,济其乏绝
察吏害民者去之。
转徙业者,量借之种粮
豫犹敢来争,则为出师捍禦
其领众来归者,随其多寡授之邻近逃绝户之田,旧有官者复其官,有才能者时擢而用之。
则居者不失其所安,来者不失其所归也。
论豫之事,所以处中国者,不过于是,若虏之变诈则不可尽测。
议者或谓,虏黩于用武二十馀年,吴乞买与黏罕分国并处,自不相制契丹亦有兴者,其国已衰弱,乃天亡之日,必不能再举以仇我。
或曰:彼欲搏噬于我久矣,方藉累胜之资,跨有燕晋,困兽犹斗,岂以一败,遂不复较?
本无功于虏,非有腹心缔固之交,导之使来,无成而归,或惩其轻妄,更有废置,或惧而改图,别出奇诡,此皆不可知
然臣尝论,自古中国夷狄不相盛衰
匈奴雄于北方,至冒顿愈炽汉高帝以三十万众围于平城仅以身免然不害其降子婴、诛项籍,以有天下
至于元、成之际,五单于争立呼韩邪单于来朝,为之改元不复更能窥边,而汉亦自是不振,夺于权臣矣。
突厥当隋末,控弦百万,群盗悉臣尊之,唐高祖始毕可汗以定乱,亦为之屈,然不害其父子并与创建数世之业。
至宣、懿之后,素所患吐蕃破散离析,以数十来降相继,而唐亦迫于藩镇而亡矣。
华戎异域天固限之,两盛不能相倾,两衰不能相救
诚有汉高帝唐高祖父子,虽冒顿、始毕何害?
纷乱五单于残灭吐蕃何补元、成、宣、懿之治?
自靖以来,常患以虏之盛衰为我之彊弱,故事拘制不得尽为。
今虏在万里之外,既不可必得其实,则亦不必观彼而后为之所。
陛下以至不息之心,日新盛德作兴于上,小大之臣,咸怀忠良国尔忘家公尔忘私奔走于下,修明庶政,共成内治,则虏虽彊,尚不足畏况于豫乎?
二圣未还,陛下圣孝纯至,必有拳拳于虏者,然连年遣使,初不得要领
兵端自彼,我固有辞,非使有所耸动安能惧而悔祸
臣久伏田野不知时事管穴所窥,实为迂陋
干冒天威,臣无任惶惧激切屏营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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