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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封事建炎元年五月乙未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七、《梁溪集》卷五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月日新除资政殿大学士太中大夫、领开封府事、陇西县开国伯臣李某,昧死再拜上封皇帝陛下自古夷狄中国患,所以之者不过三策:曰和,曰战,曰守而已
长驱深入吾城池坚而人心固,则可守;
凌犯无已,吾士卒勇而形势利,则可战
彼气既慑,吾辞理直而威力强,则可和。
故能守而后可战,能战而后可和,三者虽殊,其致一也。
不敢远引前古,请借景德靖康之事以明之。
真庙景德中契丹百万入寇廷臣之议有欲幸江南及蜀以避之者,赖寇准一言而决,遂幸澶渊渡河亲征
既杀其酋挞揽,虏情震怖遣使请和捐金币三十万而约成。
是景德之事,非独能守,而于战与和两得之,所以盟好之固踰百年,而两国生灵皆赖其利也。
至靖康初,金人称兵以犯中原当时亦有为避狄之计者,而后坚守
骄骑薄城,攻围连日杀伤甚众,贼气挫矣,而吾之援师日集,和非所难。
朝廷主谋之臣,苟欲一时之祸,而不为长久之计其所邀求一切许之。
既割三镇,又质亲王,又取犒师之物,金银币帛不可胜计,千倍于澶渊之时,而岁赂之数又不与也,有以死争之而弗能得者。
迨援师之集既众,士气勇锐可以周亚夫七国之策,以与之再盟。
朝廷姚平仲劫寨小衄,遂寝用兵之谋;
及其退也,又不复邀击,遂使金人得气满,有轻中国之心。
靖康之事,止于能守,而于和与战两失之也。
后三镇兵民为国坚守朝廷始以保塞陵寝之故,遣使计议,愿以租赋割地之约。
金人唯欲造为衅端寇边,而许和犹自若也。
主议者信之,以为其和必成,而凡欲治设备者,皆以为害于和议而沮罢之。
虏将渡河,犹以为河北、河东之地,奉之以衮冕辂车尊号,而师可解。
及既登城矣,犹逼朝廷降诏,假和议遂定之说,以款勤王之师。
至尽取都城子女玉帛然后劫质二圣六宫宗室百官以行。
然则自今观之,所谓和议者果如何也?
金人自用以来,专以和议疑敌人以取胜
其与契丹二十馀战,每战得地辄和,既和复求衅端以战,而卒灭之。
今于中国复用此策,中国信之而不悟至于今日祸败如此岂不可痛哉!
或谓吾之兵力不迨金人远甚,靖康之初,虽欲坐困邀击,必无成功,徒结深怨,故不得已而信其和。
此殆不然
论兵当论其机会一失机会,弗可为也。
靖康之初金人初无犯阙之意,兵不过六万,太半杂种,而河北边郡帅府既不设备沿河又无控扼之兵,是以乘势直捣都畿
而吾之守禦既严,援师既集,进不能攻,退不能却。
重兵临之,而以馀军待其抄掠即行掩击,则粮饷绝,而虏可图矣。
既归渡河驱掠妇女辎重遍野半济击之,其法必胜
朝廷不以为然,失此机会故有今日之患。
夫夷狄者小人之类,犹之盗贼也。
小人无以制御之,而欲乞怜以望其有恻隐之心不可得已。
盗贼白昼入主人之室,探匮发箧得其所欲,曾不为之捍敌,则何惮而不再来、何为不尽取哉!
若夫吾之将士习于军政久废之后,固难得人;
然以忠义激其心,以赏罚作其气,岂无可用者?
将士手足也,朝廷腹心也。
与人斗,腹心怯而望手足之强,必无此理。
朝廷议论二三,而望将士用命,盖亦难矣。
此皆前事不可追悔,而臣之所以痛心泣血者,二圣沈于虏廷生灵陷于涂炭自古夷狄之祸中国未有若此其甚也。
天佑我宋,必有英主宗庙社稷之所顾依,万邦群黎之所戴仰拨乱反正,以图中兴,故使陛下圣躬得脱于屡危之际。
奉命使虏,而去其军中
去冬出自危城,而总师朔部,乃有今日入继大统之事,皆天地神示之所显相非人力也。
恭惟皇帝陛下英睿之姿,久动群听
孝友之德,实形四方
然而嗣位之初,当宗社艰危中国衰弱之日,上则欲还二圣銮舆,下则欲拯生灵危阽捍禦大敌保绥万方,厥惟艰哉!
思其艰以图其易,则今日夷狄之策,所谓和、战、守者,当何所从而可也
欲和乎,则前日之和其效如此,而金人北归,虽宗室亦尽徙以行,其意为如何,而二圣之辱,实不共戴天之雠,和岂可复信
欲守乎,则朝廷已失河北、河东两路士民之心,或为金人所得,或为豪杰之所据,密迩畿甸,易为侵陵,守岂复易图
欲战乎,则去冬将佐卒伍乏人抚御,皆散而为盗贼兵力益弱,经此祸乱士气益衰,所谓勤王之师,多募之于田亩之间,不习兵革,战岂可必胜
是三者,今日国论何为宗?
顾臣日夜思虑,念之至熟,因时施宜,有策于此,及当今之务数十条,皆急切不可缓者,非得清光咫尺之间,未易殚言也。
夫以今日之国势而望靖康之初,其不相侔岂止相什佰哉!
然而犹有可为者,祖宗德泽在人者深,陛下英明天下仰望以谓必能济大业,转危而为安也
菑害之臻,国家代有,或多难以兴,或将坠复续。
无知祸齐,而小白实长五霸
骊姬乱晋,而重耳实盟诸侯
司马晋罹聪曜之酷,而元帝起于江东
李唐安史之乱,而肃宗起于灵武
况我有宋,幅员万里生齿之众,士民足用哉!
傥能尝胆句践之心,枕戈怀子胥之志,驾驭豪杰,揽用贤材,法创业雄谋革天下之弊事,则中兴之功,亦不难建。
少康一旅之众灭浇羿,而祀配天不失旧物
光武以数千之卒破寻邑,而克扫大憝,汉以再兴
陛下之明,而临御九有之师哉?
大患之后百孔千疮已及半,去秋不远,非早图之,则秋高马肥,虏骑又将奔突不能支梧四海且有横流之势,可不为之寒心
此当以夜继日,而为其所当为者也。
臣素愚直平日惟知读书深考古今治道,欲推之当世,以尊主而庇民。
又尝愿以忠义自奋,以徇国一日之急。
宣和之初,蒙道君皇帝采其虚声,擢置左史,得侍清光
见天下有危乱之兆,因奏疏水事,其意以谓变异不虚发,必有感召之因;
灾害未易弭,必有销复之策,乞因侍立面奏其故。
譬犹失火之家,欲为曲突徙薪之谋。
权臣忌之,沮抑使不得对,因而迁谪流落七年
其后盗贼兵革之事,道君皇帝感悟,以奉常召还,然已晚矣。
靖康改元金人犯阙前皇帝于仓卒扰攘之中,听用其言,擢与大政
窃见和议不可保信,因力陈兵备之策,其意以谓夷狄之性,贪婪无厌不可恃其不来,当恃我之有备。
宜益治兵,收将士之心,以禦外侮欲以身任其事,譬犹救火之家,实为燋头烂额之客。
忌嫉者众,谗谮百端,使其身不得一日安于朝廷,其策百不得行于一二,卒诬以罪,窜之远方
其后虏骑再犯都畿,而前日和议为然者,举皆误国
前皇感悟,复有今日之召,然又已晚矣!
二圣知遇,悼孤忠失图,虽心驰魏阙九重之中,而身在江湖万里之外不获执干戈卫社稷,以伸臣子犬马之诚,疾首痛心,泣尽而继之以血。
恭承召命即日戒途,率湖南义兵倍道前进,欲趋元帅行府,以造阙庭
行次江淮,恭闻二圣羽卫北迁远狩沙漠痛愤彻骨,绝而复苏
继睹陛下俯徇群情,嗣登宝位悲喜交集不能自胜
夫人君大正始,故于即位之初,立政用人,必有以大慰天下之望者。
况于国势削弱天步艰难之时,其可忽哉!
恭俭人主常德也,英哲人主雄材也。
继体守文之君,则恭俭足以优于天下
至于兴衰拨乱之主,则非英哲不足以当之。
惟其哲,故见善明,足以君子,而不为小人之所间;
惟其英,故用心刚,足以大事,而不为小故之所摇。
在昔人君体此道者,惟汉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本朝艺祖太宗为然
臣愿陛下深考汉唐三帝艺祖太宗所以创业中兴大过人者,了然胸次,物至而应之,则天下之事虽未底绩,固已定心术之中矣!
臣以疏远,未觐清光,辄敢以刍荛之言求吁天地,诚以爱君忧国,心迫而情切,故不自知不可伏惟圣慈留神幸察
使愚者千虑或有一得之可采,则臣所以尽忠陛下者,乃所以二圣知遇也。
干冒天威无任惶惧战越之至。
按:年月日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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