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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阙钦宗皇帝靖康元年二月五日 北宋 · 陈东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三、《陈修撰集》卷二、《孝慈渊圣皇帝要录》卷上、《宋史》卷四五五《忠义传》一○
臣等闻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者,社稷之主也;
奋不顾身死生之者社稷之臣也;
妒贤嫉善,妨功害能者,社稷之贼也。
恭惟皇帝陛下聪明英睿神智旁烛,贤邪之分,宸衷判然天下以为社稷之主也。
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
其庸谬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断然不疑,拔九卿之中,不一二日,任为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任贤矣;
时中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
任而未专,时中斥而未去,复相邦彦,复相邦昌,其馀又皆擢用
陛下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
今又闻复罢李纲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此必为邦彦挤陷
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
臣等闻比日用兵偶然小有不利邦彦等遂得乘閒投隙归罪
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小胜固未足为喜,而小挫亦岂足为辱?
况示怯示强,奇谋秘计岂可以此倾动任事之臣?
臣等窃闻邦彦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兹岂诚为陛下计?
时中邦彦初见事有警急,欲自保全,各以差除亲党,旋领外任,遣家属随之远去,岂有身为大臣不能一家社稷之难!
其意止欲仓卒之际各自逃遁,以保妻孥
自诸大臣一鼓而倡之,百官有司群起和之,遂令京城之人鬨然骚动,弗安其居,至闻群臣劝陛下他幸,则中外恟恟不敢自保
当时若非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越在外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生灵已遭鱼肉陛下将有弃宗庙社稷之名,何从复有天下
陛下聪明不惑群议,断自圣智,特从请。
中外闻之,虽愚夫愚妇莫不举手加额,仰叹圣德之盛,之力岂曰小补之哉!
是宜邦彦谮谤忌嫉无所不至
臣等伏见邦彦等事太上皇帝,享高爵厚禄,为日最久,坐视天下之弊,未尝肯发一言以图补报
至如王黼童贯蔡攸,共兴北师天下皆知不可上皇决之,群臣惟郑居中力争以为不可轻举
王安中者,力赞王黼,以遂其役。
邦彦等辈非不与闻此议,而略不可否于其间其实亦皆阴助王黼,以贻今日之祸,使上皇自罪抑,避位而去。
陛下新即宝位,遽有变乱之虞,慄慄危惧不遑宵旰
邦彦并当引己归咎,自求贬放,以谢君父而乃当此危急之际,尚敢偃蹇自若持禄固位,坐妨贤路又复忌嫉贤能,害国大计
邦彦首倡讲和之议,又许割地挫辱国势,今欲必遂前非,以逋罪咎,幸小失因缘沮毁
陛下若听其言,斥不用,则宗社存亡将未可知
若谓虏人真欲请和,则既和之后,尚敢攻我京城纵兵四掠,屠我畿内
犬羊之性,急则摇尾,缓则跳梁,乍臣乍叛,变诈百出
知今日困不可枝梧,闻陛下信任李纲自知灭亡无日请和意必激切
邦彦等乃得藉口以沮成谋,遂致李纲罢废
罢命一传士大夫失色兵民骚动至于流涕相吊,咸谓不日为虏擒矣。
则是陛下罢废李纲非特邦彦等计中,又堕虏计中也。
朝廷又欲增与骡马等物,无乃假寇兵而资盗粮乎!
又闻邦彦等尚执前议,必欲割地与之。
曾不祖宗土地得之甚艰,又况河北朝廷根本,而三关四镇河北根本,若弃三关四镇,是弃河北,则朝廷能复都大梁乎?
能复都洛阳乎?
且如太原一郡,凡经艺祖太宗两朝亲征,仅乃得之
祖宗所以必取者,盖以其地控扼二虏,下瞰长安才数百里
今弃太原,则长安京城千里已在睥睨中,朝廷安能往都乎?
祖宗所以特重两河之地。
真宗仁宗以来北虏盖有割地之请矣,朝廷屈己增币以塞其欲,至于土地一寸不肯与之。
圣相守,咸念祖宗艰难之功,惜国家要害之地,不忍弃也。
陛下即政之初,邦彦等便欲弃祖宗疆土不知陛下何等主也!
不知割与太原中山河间以北十有馀郡之后邦彦等能使虏人不复败盟否?
窃恐口血未乾,已引兵南向矣。
自大梁至长安,既不可都,必将迁之金陵,则自江以北,非朝廷有。
金陵正虑童贯蔡攸朱勔往生变乱,虽欲迁而都焉,又不可得陛下将于何地而奠宗社耶?
又况保州乃祖陵寝所在一旦陷于胡虏,必遭暴露国祚长短,所系非轻,邦彦等忍弃之耶?
意不过欲纾目前之急,不为国家长久之计
不过欲沮李纲成谋,以快私愤
亦恐李纲成功之后自知前议之失,罪有所归,故并力沮之,期于必胜
邦彦等日陛下左右,每一言李纲用兵之事,必故作惊怖之状,争为危急之言,以恐陛下,欲陛下必听其计,以害李纲
遭遇日见拔擢邦彦自知不能安身朝廷之上,乃荐引私党,以塞陛下进用李纲之路。
王孝迪又是邦彦姻家,必与群奸力排李纲而助李邦彦
在台谏者,亦多是邦彦党与
前日邦彦请召国子监长贰相见翊日乃闻祭酒谢克家谏臣司业孙觌御史
臣等在学备见此事,众心不平岂有天子欲用耳目之官,而宰相大臣前期召见以收私恩,其意安在
想今台谏之中,鲜为陛下一言以明李纲之无辜者,若可谓孤立无助
臣等窃谓今日朝廷之上,非特孤立,而邦彦自为身谋不肯腹心陛下,恐陛下亦成孤立矣,可胜寒心
天下共知李纲可以大用,臣等请为陛下言其一二。
顷岁京师大水,自宰相大臣以及百官争占舟船,或结木筏为避水计。
是时邦彦等皆在朝廷曾不一人为君父备者,亦不闻一人言及灾异者,独慷慨上言之,至为奸臣谮逐,数年不用
前日边报初至,宰执骨肉尽皆出京,独妻孥未尝迁徙
陛下方此深轸北顾之忧,而左右大臣一人陛下行者,独奋然以身任之,用心可见矣,陛下何忍信朋邪之计,而斥正端士乎?
若以用兵小挫,遂当废罢,则童贯创开边隙,以贻今日之祸,近又引兵数十万,以兴云中之役,几于匹马只轮无还者,朝廷曾不议贯之罪,何李纲小挫而遽加罪乎?
若以虏请和议遂欲以谢虏,无乃中其反间之术乎!
若因邦彦谮谤之故遽废斥之,无乃遭其愚弄乎!
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在朝为甚重。
今日宗社安危在此一举,幸陛下即反前命,复旧职,以安中外之心,无终异议所沮。
魏文侯乐羊将而攻中山当时异议沮之,至有谤书一箧
乐羊功成而归,文侯出其书示之,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王任臣之力也」。
唐宪宗讨蔡,数不利,群臣争请罢兵宪宗曰:「一胜一负兵家常势,若师常利,则古何惮用兵耶?
但论帅臣勇怯、兵力强弱处置何如耳,讵一败便沮成计乎」?
于是左右不能其间
裴度请身督战,卒破蔡贼。
史臣有言:「非度破贼之难,任度之为难也」。
韩愈宪宗之功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
宪宗号称中兴之主,正在于此,惜其弗自克厥终也。
臣等窃愿陛下远鉴前代已然之事,坐照今日异议之臣,奋发英断复用李纲,以成大功宗社幸甚
等为陛下今日计,莫若邦彦等,拔而相之。
吴敏耿南仲不肯李纲共事,更愿速降诏旨,召徐处仁唐恪等置左右,而阃外之事尽付种师道实专之。
内外将相之臣必肯悉心协力,助陛下大有为天下矣。
臣等学校书生,素与半面之雅,与邦彦等亦昧平生所以必劝陛下而退邦彦等,岂有他哉,盖生灵之命与宗社存亡俱在陛下不用、去邦彦不去之间耳。
天下公论如此,臣等岂敢默默
陛下若以臣等之言为未足取信,愿试登御楼,呼召老百姓一问之,呼军兵一问之,呼行道商旅一问之,试咨有官君子使言之,必皆曰可用而邦彦等可斥也。
陛下用舍之际,不可不谨。
臣等以布衣之贱,论及宰相大臣罪当万死
干冒天威不胜俯伏待罪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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