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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资政公墓志铭 北宋 · 刘岑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三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五
靖康元年冬金人京师
明年二圣北狩今上即位南京年号建炎。
是时朝廷已失河东金人重兵屯河上陕西震惊告急之使日至行在所,而永兴一道并边矣。
岑适使虏,自汾晋渡合河津,由关中以归。
入朝宰相上旨政事堂,访可以永兴帅者于岑。
岑曰:「陕西事宜素重,况多事之初,永兴之帅其材尤难。
天章阁待制唐重,今守同州逾年,与敌对河,守备百出,民不加敛而食自足,兵不加募而士自至。
敌陷蒲、绛,将及同,同人不能守,开门纵之使出,自与残兵数百人守城,示以必死。
虏知有备,乃引去
邦人德之,且立祠焉。
平生之志在许国,每一及时事,辄嘘唏慷慨泣下沾襟,见者皆感动
盖其忠义足以服人,才智足以应敌
欲守雍都,莫如可」。
即日天章阁直学士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兼知永兴军
前帅范致虚先提六路东向勤王留连陕州不进,公自同州移书责之,曰:「金人京师半年王室存亡可知
臣子忧国,宜如何哉!
京师以秦兵为爪牙四方京师根本
今拥兵,坐视不前,是爪牙不足恃,而根本摇矣」。
其言累千百,皆切至读者感涕,而致虚竟不能前也
逮闻京师失守,公恸哭沥血,檄诸道使勤王,且勉其效死臣节
永兴下,慨然就国,以勤王自任,日条关中利病,且率长安父老子弟表言关陕山河形势迎请主上入都关中
急务有四大患有五,大率以都关中为先,其次则建藩镇,封宗子,使守我土地缓急无为敌有。
又欲通夏国之好,继青唐之后,使犄角以缓敌势。
至于忠直,正刑赏,皆中兴急务当先者。
上嘉其忠,进龙图阁直学士
时敌在河中,窥关内甚急,而所部锐兵朝廷尽以付制置使钱盖
公上言状,且乞五路兵自节制半年之间,所谈不知几千百言,皆不报
十二月引兵渡河,拔同州明年正月三日永兴
城中不满千人婴城固守九十日,援兵竟不至,而大将傅亮以部兵降贼,城遂破。
公尚馀百兵,与接战城中,众溃,中流矢以死,年四十六。
部曲中有感德者,求旧棺于僧舍,掘地歛藏之
后长安平成都赵开公素友善遣人取其丧以归。
既至子弟欲易棺榇,见刻其姓名月日于侧具在
初,敌将至,公自度孤城决不支梧,语转运使李唐孺曰:「平生忠义不敢辞难。
始意迎车入关,居建瓴之势,庶可以临东方
车驾南幸矣,关陕又无重兵,虽竭尽智力何所施其智巧
一死报上不足惜」。
唐孺以其书闻俄而死节报。
上闻而哀之,赠资政殿学士,官其家五人
朝廷之访雍帅也,岑既以公荐,而又荐提举常平郑骧同州永兴通判谓为陕西转运判官朝廷皆用之。
后虏渡河郑骧死于同,公与曾谓死于雍。
呜呼
三人可谓不负朝廷矣。
公死之九年,其子状告四川制置使曰:「先人从官方面不屈节死矣,恤典固已拜赐,而未有易名者,不能自陈」。
于是以其状闻诸朝,朝下太常考其忠壮,谥之曰恭悯
又二十三年,守沉黎,秩满造朝,请崇道观以归。
道过金陵,岑适居濑阳,公所著作七篇书及五诗来,具道往事,且曰:「知先人之详者惟公。
今埋土中三十年,而墓道之碑未备。
有里丈人师骥所状在,幸公其铭之」。
岑读之,泣曰:「尚忍铭吾元任也邪」!
岑早孤,幼岁困太学,尝作《呼天诗》自见
时公官中都,未识面。
故人史堪取岑诗藁以云公,公因嘱和,自是相识
逮岑归自河东,道过长安,公以同州来白经略使府,又相与晤语慷慨忧国之言一无不合
及谋雍帅,岑不敢它人而公卒能死节
向使有兵有食有权,则勤王之事必大有所就。
惜夫天以高节令名与公,而不使成功,此韩愈所以张中丞也。
呜呼,尚忍铭吾元任也邪
公字元任眉山人,为儿时已不凡。
祖母宋尝令读裴度武侯碑》,一览不再读。
十二赋陈平诗,已有大志
十三通《左氏春秋大义
既入太学,二十七登大观三年上舍第。
临轩问礼乐制作之事,诸生惟称盛德,公独以孟子事亲从兄之说对,其略以裕陵为父,泰陵为兄,尝原仁义之实,奚制作为?
擢居乙科,遂知名,得蜀州司理参军,徙成都府府学教授
成都帅多贵人率事严重下视其属,如徽猷阁直学士吴拭龙图阁学士许光凝,皆上客待之
府有大事辄咨焉,公必尽所见以事其长;
论议未合,必争之归于而已
用荐者改奉议郎、知怀安军金堂县
许光凝入朝,荐于宰相,得辟雍录
是时边臣多希功幸赏,以欺朝廷至于羁縻蛮,使贡不毛之地建立州县张官置吏以困中国,其害甚大。
公遽言之朝,遂召对,除礼部员外郎
丁母忧服除,为吏部,迁右司员外郎起居舍人时宣和七年也。
十二月金人寇边燕山安抚使蔡靖告急,而郭药师叛,导寇以陷燕,自河朔以南皆恐。
建言今日之祸起于开边开边谋始童贯金人兵锋锐不可当,宜诛以谢边人庶可缓师
宰相不能决,谋遣给事中李邺出使未及而敌已压境都城戒严矣。
太上皇内禅渊圣即位明年正月靖康
方围城中,公日有所敷陈,皆切中时病,除谏议大夫
时议讲和亲征二策皆未定公上疏欲宰执辩之
姚平仲既败,敌愈炽,索金帛甚急
中书侍郎王孝迪大书揭榜下令民有金帛者人得告之。
公曰:「审如令则子得以告父,弟得以告兄,奴婢得以告主,初政如此,将何以天下哉」!
与同御史迭疏论不可,遽罢此令。
金人退师,迁中书舍人,凡赏罚黜陟不当者执不下
当路大不乐之,与孙觌李擢李会师骥论事不合,皆被黜,公得秘阁修撰、知同州,除天章阁待制
顷之,遂守永兴
公生巴蜀,起布衣,才官中都声望籍籍守边又能死事,其名固足以不朽
然公之死,实自岑发之,幽冥之中,负此良友岂不痛哉!
世家眉,十一世祖兴国以孝闻于唐建中初黜陟使状之,以慈孝旌其墓。
曾祖可言、祖淑,隐德不仕,皆以孝友称。
尧臣,以公贵累封朝奉郎绯衣银鱼,居于家。
方公讣闻朝奉君叹曰:「吾儿平生忠壮见于辞色间。
自闻其守边,吾其必死节,今果然矣,吾儿得死所矣」。
后二年朝奉君亦卒,与其安人程氏同穴以葬。
累官朝请郎
二弟:量,思。
量以建炎奉表恩补将仕郎,思未第
夫人程氏,后元任一月卒。
一男子,是也,今为右朝奉郎
女子
建炎四年十一月三日资政之丧与程夫人合葬安镇乡吴本山之下。
岑与公识面虽晚,共话款曲,而心相知则如旧交也。
况其大节昭昭如此,刻之丰碑,置之墓道,使行者见之,曰「此吾宋忠臣唐公之墓」,其谁曰不可
铭曰:
呜呼公西南英,气钟岷峨淑且灵。
布衣起家一鸣雍容休声
艰难守封死于兵,精忠凛然后生
哀哉白璧泉扃气冲斗牛玉京山川空留万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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