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饬边吏各守分界疏(绍兴九年十月) 南宋 · 喻汝砺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三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七
古之人君,恢然有帝王之度,而其明哲英睿,足以权天下强弱利害之势者,西京之文帝、东京之光武是也。臣尝读两《汉书》,有以少识文帝、光武之用心,啬于用兵而厚于惜天下之力,所以为后世计至深远也。汉遗单于书以尺一牍,单于乃以尺二牍,又印封皆同广长大,倨傲其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文帝乃复夷然安之不异也,未尝复加大名而胜之也。光武用兵机速若神,然天覆北胡,极容隐纳,胸中旷然,而外之于寒露不毛之地。臧宫、马武诵言而欲诛之,帝惜其言,弗用也。由是观之,是二圣人者,其真有帝王之度哉!逮我巨宋,道德宽大,渊然有帝王之度者,仁宗皇帝是也。庆历中,富弼以知制诰、资政院学士、尚书户部侍郎使契丹,刘六符馆之。既谒虏主,退请崇侈,弼乃委曲晓之,虏谋遂折,增岁赂二十万。弼还复命,仁宗宠嘉之,以为枢密副使。王拱辰之谗弼也,败之曰:「弼第能弊中国以奉夷狄耳,胡功之为」?仁祖委其语,待弼滋厚,遂升右府,已而相之。臣切考汉家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馀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永初中,羌有桀心,剥乱西鄙十有四年,靡二百四十万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八十馀亿。段纪明之平东羌,凡百八十战,而费四十四亿。由是论之,王拱辰以增币为中国之弊,是盖不知自汉以来,屯戍转输,岁与虏者,其费可胜支哉!吴克齐,子胥惧;晋侯败楚,子燮吊。赵孟先楚,信闻诸侯;悼公和戎,威伯中夏。然则天下利害强弱之势,不即其隐密之所而逆制之,幸于一胜而忘其败,姑恃其细娱而忽其大忧,此固有天下之至禁也。臣又尝考唐之中叶,方镇狺然,狃恩恃功,侮嫚不忌。唐之巨臣,引兵而战魏博、折镇冀、临菑青,然皆暂驯而复扰,阳假而阴携,困而不支,唐日以微。论者乃谓其源肇于天宝、乾元之初,其流漫于大历、贞元之后。自臣观之,太宗所以为后世计者过也。左举而颉利亡,右举则高昌亡,中举则吐谷浑、薛延陀之众亡,唐之武威亦能振于天下矣。乃复悉卒并军,而身博之于辽水之上。夫太宗侈于用兵而厚于费天下之力,其毒延于代宗、德宗之世,日斗天下之士,而唐之谋臣不知所以解之也。方镇之士复专兵一方,共起而危唐,而唐之谋臣不知所以禁之也。唐日斗天下之士以弊方镇,方镇斗河北之士而弊唐,而唐日以微也。臣故曰唐太宗所以为后世计者过也。故曰,天生五材而用之,力尽而弊之,不可复振,此有天下之至禁也。臣切伏睹陛下讲信缔好,以交两国之欢;寝兵休士,以重万民之命;省征伐之用,肥仁义之训,绥静方国,以承天休。然则陛下之神谋昭鉴,固知兵力之不可尽,而思有以啬之也;固知天下之力不可费,而思有以息之也;固知后世生事邀功之臣开边以羸中国,而思有以戒之也。然区区之愚,尚有谒焉。宋国不竞,楚国请交;羊祜务德,吴人胥悦。一境交和,国家赖之。伏愿陛下饬边吏各守分界,无隐奸,无专利,无邀功,以仰副陛下睦邻好、纾吾民之嘉惠,永为万世不穷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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