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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职一道1134年3月 宋 · 朱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五、《韦斋集》卷八、《新安文献志》卷三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对:天下常势非人之所能为也。
自古恢复大业之君,虽其凭藉积累之基有厚有薄,祖宗德泽之在民者有浅有深,然皆徒手扫地,无尺寸可挟之资,而卒能有所立,惟能因天下之势,审择至计固执之,以求合当世之变,而皆不足以为难也。
是以奸人矫诬窃弄神器国命移夺大统中微而不足以为难
干戈之衅起于骨肉裔夷投隙荡摇中夏不足以为难
五大在边,尾大中乾强藩阻兵,提戈内指不足以为难
此汉、晋、有唐中兴君所趣时合变而各有所立。
考其行事质确成功,虽未易创业之君同条而语,亦各因其一时之势如此不可诬也。
昔之君子,盖尝有以少康为贤于汉高帝,而评创业中兴之难者矣。
世徒见夫草昧之初,四方奸豪圜视而起,必有挟智勇绝人之资者,与之驱驰角逐矢石干戈之间,崎岖百战次第削平而后定于一,则曰此创业之难也。
奕世之弊,先王之泽微矣。
猝然非常之变发于智虑之所不及,乃欲徐起而振其弊,疏剔荒秽支柱倾摇以求趋于安全顺治之地,则曰此中兴之难也。
盖尝论之,谋国得失,而成功无难易。
经营纂集之初,其势如洪河巨川横流中原突荡冲击分裂四出
常人观之,虽欲拱手终日以求遏其势之万一而不可得
智者因其势而利道之,积之于其所当止,投之于其所欲趋,孰不靡然以听吾之所为者?
曾何难易足云哉。
新莽之盗汉也,汉之遗臣屈首屏息听命不暇一时英豪不胜其愤,投袂而起,举恢复之师者,曾未及有为,而奔走折北一败涂地
光武南阳故人下江之众,屠寻邑百万之师于昆阳之下,遂夷大憝不失旧物而汉中兴
方群胡之乱华也刘元海晋阳石勒上党苻、姚慕容次第争奋
元帝东渡,总其隽乂以为耳目股肱心膂内则王导周顗立经陈纪安辑邦家,外则贺循顾荣德宣誉以镇服同异,卒以襟凭江汉垂裕来世而晋中兴
天宝幽陵之变,河南沦没二京不守
肃宗灵武,以羽檄勤王之师。
李光弼郭子仪朔方之兵徇三河以收赵、魏张巡许远合豪杰之力婴睢阳以蔽江淮,卒以芟夷安史汛扫九庙唐中兴
三君者,虽功烈崇卑不同,其本末始终可考如此,是宜明问以谓「所遇之时、所因之势有所不同不可以一槩论也」。
迹夫生民以来天下之变备矣
积功累仁,享国长久莫如周,而王号中兴
本末终始见于《诗》之二《雅》。
然核左氏之语,则南国败绩之师;
范晔之论,则克戎淹历岁之久。
盖虽未能纯于文武之序,而岂后世遭变君所能及哉。
诵《云汉》之诗,其辞忧迫勤恳,则有以见其侧身修行恻然应天感民之实,百姓所以爱戴归往不忍忘也。
南征北伐之诗,其词切直奋厉,则有以见其将卒协心卒乘辑睦
蛮荆猃狁所以莫敢不震动叠息而华夏安也
诵「侯谁在矣,张仲孝友」之章,则有以见在人主左右者,咸怀忠良以善王心,而无沮挠事机妨功害能之行也。
诵「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之章,则有以谋谟帷幄之臣莫不相与协和精白以图事功,而无权相轧冒疾谗惎之行也。
以至不安其居,大夫为之还定安集,劬劳于野不怨,则见于《诗》之《鸿雁》;
君臣相与爱日待旦乐事劝功,而无玩岁愒日之意,则见于《诗》之《庭燎》。
其所以承厉王之烈,而文武之业未坠于地,赫然中兴,播于咏歌
其所以致之之道,焯乎其不可诬盖如此也。
若夫择其善而惩其违,察其始以要其终,盖有不纯文武之序者。
后之君子,将酌古以施今,不可以不论也。
是以不知佚道使民,而使爪牙之士不得养其父母,而有「转予于恤」之叹,有如祈父》之所刺;
不知建德保民,病其离散,料于太原有如仲山甫之所讥。
以至怠于千亩之籍,不知务农以敦本,而挠败及之,然则淹日持久功烈不终无怪乎左氏范晔之所记。
历观古者中兴君臣,将以大有为也,必相与忧勤惕厉戮力一心抚事机之会,日计进而岁计其成。
将欲图是功也,则必有是事,事立矣而功随之,未有泰然无事而听其自为者也。
譬如筑室,自始基以至于成;
譬如稼穑,自始耕以至于穫,理之必至不愆于素。
筑室草创,则必有震风凌雨之忧;
耕稼卤莽,则必有凶年饥岁之患。
周宣王,其合于先王之道也足以致中兴,其不纯文武之序也亦足以致克戎之不易
后之承前绪而当危乱之后者,可以不鉴哉!
恭惟国家祖功宗德涵育区夏,仅二百年。
方将系隆复振夷狄侵陵之馀,收遗民锋镝煨烬之中,与之竭力以图恢复明问乃谓「欲因今之势而图回之,何剧何易?
孰后孰先?
搜拔贤能之方,设施政事之统,必有卓至之论,悉之究之,以备采择」。
尝谓自古天下国家兴亡至计,而国势强弱兵力盛衰土地之开蹙不与焉。
一曰民心,二曰任贤才,三曰正纲纪
非以国势兵力土地之三者为无与兴亡之数,盖非兴亡之所系故也。
卫之孱微季子其后亡,楚之败亡逢滑知其必复,则国势强弱非所论也。
吴克齐师而子胥天禄亟至之忧,会稽范蠡决定与人之计,则兵力盛衰非所论也。
天宝之功,拓地至广,而无救潼关之败;
奉天之守,无地寄足,而终摧长安之寇,则土地之开蹙非所论也。
然则天下国家兴亡至计,盖有在矣。
孟子曰:「三代得天下,得其民也。
得其民者,得其心也」。
大哉斯民之心乎!
自古兴王所籍以为立国基本无敢轻犯焉者也。
是故祖宗所以得其心者而纂述其志,鉴往事所以失其心者而毋践其辙,以至发政揆事,制令出法,必皆求合所谓至愚而神者,是以可以使之蹈白刃赴汤火不可为乱,夫谁与之敌?
所谓顺民心者,此也。
天下未尝贤才也,失所以任之之道,则汉唐之季,举天下贤才而锢废剪弃之,王室亦衰。
得所以任之之道,则百之国强邻暴国莫敢不义于其君,是以兼听博采而务其并进委任责实而要其成功然后天下之事唯吾之所欲为,无不如意
所谓任贤才者,此也。
天子至于庶人等级相承,以建邦家,盖有纲纪维持联属其间是以长久不乱
若夫风宪威振朝廷清明邪枉之门塞而朋党销伏,严刺举之责,使奸凶不得病民
纪律之威,使骄惰不得冗食
何患天下不治寇雠不灭哉?
所谓纲纪者,此也。
历考前世兴复之君,谋国膺变之方,虽不可毛举,其要不于此三者。
是以我有卓然可恃之备,然后察其四方之变,徐起而应之,扶衰而错之盛,补坏而复于全,其必由此矣。
传曰「君子爱日」,语有之「时难得而易失」,惟上之人实图之。
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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