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前十事劄子 前十事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一、《松隐文集》卷二六
臣顷离太上皇帝御前,得圣训曰:「金人迫逐,令拜北塞。我对以朕昔谬与大金结约为兄弟之国,于义无拜礼。今日虽被囚虏,头可断,拜不能设。金人见予不能屈,亦止。然予岂畏死也?归奏,但有可清中原之谋,悉举行之,无以予为念。且保守取自家宗庙」。言讫呜咽,又语臣曰:「归可奏上,艺祖有约,藏于太庙,誓不诛大臣言官,违者不祥。故七祖相袭,未尝辄易。每念靖康年中,诛罚为甚。今日之祸,虽不止此,然要当知而戒焉」。
臣见虏人语云:今二圣在远,虽曰三遣使勤请,此贼决未听从。盖以纳款请命,割地称臣,在渊圣皇帝已行之矣,后来何事可副?今唯有设坛誓将,戮力死战,若胜一阵,则金人便当知畏。一面遣将掩杀,一面遣使迎请。臣得之虏人,恐有采择。
臣窃原金贼之计,喜于传播声援,使款我师。谓如二圣北狩,欲宽圣心,每使人称陛下已领兵屯河北岸,凡金人所得之物,皆已夺去。二圣私喜,伫望大兵迎銮,谓指日可待,故逗留。天眷过河,略无损失者,亦其计使然也。乞今后凡云契丹军、汉儿军、佥军、渤海军欲相借助者,切宜详覆而后信,恐堕贼计中。
臣契勘滑州,今为极边,沿河控扼之势,此为先务。宜拣择利兵,慎选将帅,付以镇抚之任。设北岸才有偷渡船筏,须令极力斩获然后已。庶使外夷知中国备禦严切,过于曩日,必使无南向之心,乃为尽善。若不迎头奋激,恐又生凌暴,愈难制禦。
臣五月间由真定、赵、冀州界,间道而回,窃知河北之民忠义赤心,贯于白日。虽胁附者五城(安肃军、怀州、卫州、真定府、广信军。),其民强颜偷生,怨入骨髓。顾其馀城守,皆坚壁不下。尝拥卫太上皇帝圣驾经赵州城下,令王宗沔传圣训,及谕以北狩之祸,令城中投降。城中人得诏不答,但矢下如雨,且不得近。又邻郡声迹不通,莫肯相援者,盖尚遵靖康诏旨。今乞遣使密谕,今后许邻州相应,毋自孤危。如能借助同退贼众,则当厚其恩赏,或许以世守。
臣过恩冀之间,农民自置弓剑保护一方,谓之巡社,遂致道路肃静,都无寇掠。其于忠力,极为可取。试询其数,两州约三十馀万。问其所向,心存田里,欲自保其土。既不可使,今只乞遣使抚谕,嘉其能保国保家之意,庶知上德意,益尽其心。
臣契勘自相州以北,有山寨约五十馀处。每寨不下三万人,其徒皆河北州县避贼者。今闻胁从者十馀寨,例皆以无粮无援,遂且俯从。其馀尚偃蹇山谷间,皆忠力勇敢之人。内一寨李舍人统之,坚欲留臣为佐。臣辞以有故,宵遁得免。此辈乞密使招来,责其自效,如能救援一州者,即以州付之,仍重立爵赏,劝其后效。
臣在虏寨时,具闻虏人言,金国择利便谋江南。又曰,上界有天堂,下界有苏杭,其势欲往浙江。臣复云,南有大江之限者不一,国初诸僭以为天堑,岂易往也?复对臣曰当不险于海,海且径渡,况江耶?此语不妄,决为可信。仍欲驱河南户口以实五京(大辽有中、上、东、西、燕等五京,经兵革之后,人物稀少。故欲驱去,补其疏缺。),又分画酋首,各有所部,其于诸路关防,实不可缓。
臣窃谓即今州县,英材甚多,往往以朝廷之礼未至,故隐伏不出。窃恐一旦为盗贼所掠,则适以资寇,甚可惜也。今欲乞别立招贤之科,谕以筑台尝胆之切,感动其心,则束帛贲于丘园,蒲轮方毂而命驾,彼亦有待而来也。然后观其文武,随材器使。且燕越虽列国,不足比数。然今日之变,甚于曩时,故臣万死,妄论及此。
臣伏读战国时吴既败越,勾践以一旅之众,栖于会稽,坐卧尝胆,曰:「尔忘会稽之耻乎」?后卒破吴国。燕昭与齐有隙,因郭隗筑黄金台,招徕贤俊,共图兴复。后得乐毅,破齐七十二城。是二君者,志于报怨,不异本图,故卒获所欲,岂非志坚不渝而得士为确,神物亦相其为耶?臣观今日之势,甚于燕越。恭惟陛下,以英谋睿武抚有区夏,孤危于时,历代未见其比,识者寒心。然圣志所向,虽将大有为,第迫于贪功冒赏之人窒塞于内,使陛下志意不得兼宣。臣窃谓陛下宜外身殉国,期慰祖宗之灵,洎太上付委之切。亲整六飞,躬款太庙,哭于神主之前,诉此大变。继诣西洛,朝谒陵寝,然后驻跸都畿,下痛切之诏,号召四方智勇豪杰,举国北征,以图大举。使老少负粮,壮健出力,人孰不饮泣扼腕,来赴国难者?庶攘却凶戎,剋清祸乱,迎请两宫,与众共济,岂不韪欤?苟失兹举,过此而议,未见有策也。臣知举此,佥众莫容,愿言斯剖,当拱手以待诛殛。臣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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