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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图阁学士广平郡程公墓志铭淳熙三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四、《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三、《新安文献志》卷七八
淳熙三年八月宣教郎、充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程宏靖以其先君子龙图阁学士广平郡行述抵某乞铭。
宣和乙巳冬在上庠,适丑虏京城诏求愿使太原者,人莫敢往,公奋然请行
某闻其风而壮之,愿为公执鞭而不可得
今获书公盛德懿范,其荣多矣,其又奚辞!
谨摭行述,纪其世,叙其文行,以识其堋。
公讳瑀,字伯宇,系出高阳,黎为祝融,至周有伯符启封于程,后以为氏。
暨伯某父,为宣王大司马
晋大兴时,元谭持节行新安太守代还百姓遮道请留下诏褒谕
卒,元帝赐其子孙田宅新安歙县,遂居黄墩
侯景之乱,灵洗纠合乡里,保黟、歙有功,仕官至司空
太建中佐命功,诏配食武帝庭。
其后散徙,居浮梁程山者,于公为十世祖。
高祖延珠有至行丧亲庐墓三年乡先生书其事于碣。
是生曾祖仲卿家法修谨
兄弟五人,既降丧,共爨而居者馀二十稔。
王父讳禦,好倜傥仗节立义,不轻然喏。
交当贤豪,如尚书彭公汝砺度支金公君卿雅故
乐施与,缓急叩门,必称所欲而后已。
用是家益窭,而居之甚安,乡里称为长者
刻意儒学诗文最工。
部书梅公执礼尝见篇什,叹其词致清婉
皇考纯诚寡欲,通诸经,尤深于《易》。
进士不售,则高蹈丘园
晚以公故封承议郎,累赠宣奉大夫尚书左丞石林叶公梦得铭其墓。
皇妣金氏,即度支公之孙,累赠太淑人
先是王父季女同邑臧氏,久而未字
王父念之,及公之生,乃命金淑人举以嗣其姑,故公初为臧氏。
文行曰:龆稚志气不群少长续文,诸老先生歛衽敬服
慨然命世想,益自潜心经术不炉,不扇,歌声出若金石,人比之范希文云。
崇宁三舍法行,贡入黉序,由上舍天下第一
徽宗皇帝开设学校文治煟然
于是时挟艺与四海英髦长雄,每试得隽声闻籍甚
上舍揭榜是日徽宗适幸五岳观,亟遣中使宣问大魁为谁。
中使还奏,即去年校第一者,徽宗大喜
释褐承事郎太学博士时政和六年也。
宣和元年宣教郎二年提举京兆府等路学事,借五品服。
陛辞徽宗遽曰:「卿不须行,除卿馆职」。
公因论乞试教官不用两学为格,次论遇祀事乞先以定揭示有司,除秘书省校书郎
四年奉议郎
丁臧氏父毋忧,服除,除尚书兵部员外郎,转承议郎
七年高丽使回,充送伴使。
徽宗面谕:「朕厚遇远人所至供亿有不如法,当奏劾」。
南京副使刘士元欲奏府中灭裂曰:「未见灭裂处,若骤按之,恐州县望风增大事体仓卒公私不胜其敝」。
士元以为然。
先是人使往来淮浙,类起丁夫挽船,县卒千人,或水溢,多溺死者
浸淫上闻,有诏禁止,而提举人王珣不悦,画别敕许遇风不顺水涩趁潮起夫牵挽
中书舍人孙公傅封还徽宗大怒,以散官安置
给事中许公翰驳奏责傅太重落职宫观
及公渡淮,所过复如往日,即谕县令:「已有御笔禁止淮民遵守,何耶」?
令曰:「漕提举约束俱尔,其敢违乎」!
遂约士元列奏,士元不敢涉笔
公独衔以闻,俄报所列漕及令皆放罢取勘中外始知天子爱民
是时封驳久废,方置讲议司讨论裕国富民之政,孙、许一时名流相继论驳士大夫交庆。
及公奏至,不谋而同公议浩然归重
使还陛对,遂奏云:「高丽使往返淮、浙起夫骚扰
昨来得御禁止比至淮、浙,亲见州县违戾,已按劾闻奏
王珣以臣异议势必妄有奏陈,愿陛下垂察」。
徽宗曰:「只为扰民不便」。
挟门使王通势,必欲危以法,果诬奏公所宴饮专务沽誉,敢违御笔按劾州县,乞赐斥责
淮南提举常平司体量竟坐诬罔
是秋,引法归本宗。
,金虏陷燕山嫚书既至朝廷议和,且求愿使太原者。
北虏入,一军燕山,二太子斡黎勃主之;
一军太原相国粘罕主之。
率同僚入乞文字,惟朝廷所使,众龂龂不可,乃独抗疏请行,遂借给事中奉使河东
或以咎公,公厉色曰:「当朝危急苟利国家,虽捐躯不计也」。
将行,会钦宗皇帝登极,虏闻传位相顾失色
且谓契丹昨来事急,乃内忌太子得人心,遽自戕灭。
中国如此,事未可量,遂有讲和意。
及虏骑将河上王师焚桥不战,而北京城大震密议南狩
右丞李公纲持坚守之说,中夜夺其议,黎明翠华门,宣谕厉兵城守众心少定。
是夕虏使来邀大臣议事,诏右丞李棁右司郎中郑望之往,既议金缯之数,且许割三镇地
有旨,假公户部侍郎河东路干当公事
秦桧亦假礼部侍郎河中,初皆未知朝廷遣使之意。
及见少宰吴敏曰:「此行也,实割中山府地界」。
公与入奏云:「臣等但愿奉使讲和未尝割地
和议已定,而割地则自有主议之人」。
不报
即见宰相前说见拒甚力,遂行
时在御营司专主战守,方与官属措置起兵尾击,见公,怅然顾曰:「勉之」!
曰:「苟右丞之计成,某辈又何足惜」!
夜至虏营,无所系属枢密路公允迪以坐毡假公席地而卧。
迟明上马北去,暮则张幕藉草野宿,越数日,粮糒告竭,仅分瓯粥。
既渡黄河,憩于沙上,公顾谓同行曰:「虏未全渡间,得数万骑掩击首尾相救可以围城之耻矣」。
给事沈公晦曰:「公将置身何地」?
曰:「王师有功我辈岂复为身也」?
将至中山,虏命一军与公俱。
既至城下,诸帅已先朝廷密谕,俾勿割地城守甚严。
虏使王汭来至城下遥语,复不能下,遂与俱至燕山而还
时靖康元年四月也。
中朝诸公闻公南归,举笏相庆,谓非唐俭可比
既至京师对于崇政殿钦宗曰:「国事艰难极知奋不顾身」。
慰劳备悉
问虏情何如,公对以:「二太子者虽未易测,然屡云:『既许我三镇,而一城一县全未割,如九月不了,再领兵南去』。
臣度其意,似欲聊得数以为名而归。
粘罕持军尤暴悍,非二太子比」。
因乞奏修塘泺,饬土兵,增莫州戍。
又奏:「金虏所恃者马,今当修武备,为险阻使不得驰突,始可与较胜负」。
钦宗曰:「卿料虏人冬来否」?
曰:「臣谓必来。
朝廷以臣为张皇,然臣不敢保其不来
陛下第力为战守之计,庶几彼不得肆」。
登极覃恩,转朝奉郎,至是有旨,特转三官三辞不允,除右正言
入谢曰:「臣备员兵部,惭未图报,岂谓误恩,擢寘谏垣,大惧无以称职」。
钦宗曰:「但知无不言便是称职」。
自是苟有所见尽言无讳
尝言:「兴衰拨乱之君,不可复循持盈守成之法。
方今盈盛之业既亏,衰乱之形已见,凡偏而不起之处,当力救而急拯之
故贤在所急用,而佞在所急去,利在所急兴,而害在所急除,安在所急图,而危在所急避。
当今急务一切解弛,而股肱大臣玩岁愒日莫肯以身任天下之事。
欲慕祖宗法术无追,欲斥阉宦宠任益坚,欲锄奸恶则薄示典刑,欲汰谬滥苟容侥倖
兼听不能得其言,委任不能责其效。
苟且习复成,党与之私浸广。
调兵则失于不熟讲,以储则失于不早计
轻出号令不惮纷更,耻言财利不忧匮乏
爱民利物之吏未尽序,死绥斩级之士未尽录。
溃溃若此,而强敌挠边,长驱之志未艾上下偃然安之。
以为能革前日之弊,臣恐前车既覆,而后车复不戒也。
臣望陛下发挥英断磨砺臣邻,毋务苟且,毋乐因循
如臣所陈,最时病大者,悉取而更张之,则中兴有渐,而兴衰拨乱可以埒美古人矣」。
钦宗曰:「朕非不知,但恐虑未尽决意行之,必有所失」。
曰:「天下之事,故当如此,然谋之既审,虑之既熟,而优柔不断,实隳事政」。
上疏言:「昔唐魏徵曰:『君所以明,兼听也;
所以暗,偏信也』。
陛下兼听之道虽不废,而偏信之私尚不免
何以言之?
庙堂之上所言公,公言之;
言私王者不受私也。
比来宰执进对留身者,无日无之以为公则同列自当共论以为机事不可不密,则在位孰为不当与闻者?
深恐喋喋多端足以陛下之聪。
明诏宰执,各竭己见互相可否,务归至当然后俱退,无复留身庶免偏信之惑」。
钦宗曰:「近日颇甚,当降出文字」。
又曰:「近日李纲路宣抚外议如何」?
公对曰:「外议以为宜,然李纲缘前与大臣议论不同闻命之日,再三辞免,盖虑中外相应
今既统军北去,须赖圣明任之勿疑」。
钦宗曰:「在外军事如有所闻,卿一一奏来」。
公既退,乃奏:「朝廷近赐粘罕书,颇加责诮
其人刚戾狠愎志在必得太原,然顿兵累月而城不下,气亦稍沮。
若以甘言啖之,恐或可解。
昨闻遣使遗赂与斡黎勃,意彼必有厚薄之恨。
今复以书责诮适足以鼓其怒,宜少易书词」。
又谓:「州县募军,有司急于及额,往往捕捉平民抑勒刺填,遂致行旅断绝居民惊散
申明戒谕,若抑勒刺填人品年甲不应者,并行斥责
湖南洞未尝远离乡土,若一例调发,恐近则鸟窜鼠伏连结蛮獠别致生事,远则在路剽劫,流为盗贼,乞行寝罢
京畿保甲五万人,合而教之郊外暴露日久,因致失业
乞止令逐县训练,乃会集郊外教阅旬日,则复归之,以俟缓急期会」。
又论:「江浙用兵所费浩穰人户入粟输金,命有司按实补官可矣。
托为上书可采,效用尽心,并理选限,依官户法,未见其可。
民间出于情愿者既少,官司必至科配,托劝诱之名,为科配之实,所得不广,而所害者大,臣窃为陛下不取」。
闽部额外贡茶漕臣赵岍内药局不为受,进画施行
公论:「执政大臣不能持正格物,乃敢以此陛下
汉文千里马孝和庸主也,犹能敕大臣不受龙眼荔枝之献。
陛下不能比德汉文安可有愧孝和
愿斥,勿使众口腾议」。
钦宗曰:「朕不嗜此物,以备国信所用耳」。
曰:「陛下俭德天下共知,此虽微事,但恐即位之始,此隙一开,后必滋甚
国信所用,恐亦自有定额」。
时台谏章疏付中书,多沮抑不行,或稽留不下公上疏论:「宰执所行是,台谏何所复言
有所言,则与为敌。
臣闻君犹心也,宰执股肱台谏耳目
耳目以广视听,将以运用股肱
股肱反蔽耳目陛下将谁与为治乎?
臣闻真宗时,尝诏谕谏官御史,各令举职,仍令中书置籍记其言事行与不行岁终具奏
非特稽考所言当否,因以知其人,亦以防壅蔽之患。
伏望陛下特赐举行,仍于广内创制台谏章疏总目听政之暇,雍容观览不惟裨补治道,因考其事,有当行而辄稽留进呈者,督之执政
庶几股肱耳目之任不至偏废,而治功可望」。
又论:「临御以来搜求疏远谠直之士,布在台谏,虚以听纳,是诚有意祖宗之治矣。
陛下喜受人言,而未可谓善听言,喜受人谏,而未可谓善纳谏
听言纳谏云者,必深思熟计之。
当理则行,不俟旋踵
若受而不能用,与不受同,实无益也」。
钦宗嘉纳
余应求陈公辅执政意,相继去国
公论:「应求、公踪迹孤外志操凛然陛下擢为台谏士大夫方庆言路得人应求等亦感激奋励知无不言公道少申,邪人侧目
一旦论事稍涉嫌疑,而大臣已有挤陷之者,臣恐自此直言之士不安其职」。
钦宗曰:「二人相与为党,向日伏阙,盖二人唱之」。
曰:「伏阙数千人二臣时为馆职,恐不能鼓倡」。
钦宗曰:「耿南仲亲见」。
曰:「臣闻方士伏阙二人入局,为众要留。
南仲宣谕圣旨之时,却得公辅转谕众人」。
钦宗曰:「南仲不如此说」。
曰:「陛下既以南仲之言为然便当鼓倡伏阙罢斥不当因其言事指为观望
南仲以其人为有此事,当其初除谏官奏白,何也」?
给事中王云使虏归,言王汭意望朝廷三使燕山斡黎勃所,然后使人导之见其主及粘罕,大则不岁赂,小则不礼物,惟约使人密至
朝廷三遣蜡书至余都,悉为粘罕所得,欲败和议
朝廷疑其不实犹豫不决
公上疏乞遣使,且言:「和议成则利归于斡黎勃,否则归于粘罕
余都之事,有无可知,万一有之,而其势果盛。
金虏奋自小国强兵力战臣服诸虏,殄灭契丹
余都果能崛起,恐一二年间未能兴复
今我疆土自与金虏为邻,而余都乃在云中之北,舍强而就弱,弃近而就远,背正道而从诡计,失王者四夷之体。
蜡书既为粘罕所得,往结余都者达否未可知,乃先绝斡黎勃主和之意,计亦左矣。
就使余都之约已固,彼果起事,我能兴兵出塞,与之协力乎?
兵围我重镇累月竭力能解,乃欲出塞共谋之国,虽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矣。
莫若审酌利害,早遣使命,庶无噬脐之悔。
至于防秋之计,虽和议已定,亦不可弛」。
又论:「李弥大宣抚大臣自当与之和议,授成算以出。
弥大都堂不得见,乃仆仆日候于诸臣之门,未闻付以统戎大事
行次大名,虽有旨改命,而胜捷处置失所,果致败事
至于行官吏兵马虚费钱粮不知其几矣。
今独罪弥大可乎?
王云使燕山得金请和语言入塞七日疾驰京师以金虏约使人七月上旬至彼。
陛下宰执求可使者,义当朝受命而夕择人,俾有司治装兼程而往
半月矣,乃始得一邓绍密,而北去未有日。
稽之众论,佥谓徐处仁吴敏唐恪政事不振陛下深惟社稷安危,尽赐斥免,别选英贤共图大计,庶克康济」。
又言:「陛下苟且之术,行姑息之政,以节用浮侈尚多,以爱民凋敝未息
官冗而不知澄,兵骄而不知制,名曰斥逐邪佞,而多方庇护
名曰爱惜名器,而不谨差除
若此者,遽数之不能尽。
至急者,宦官反侧将为变于内而不知杀其势;
民庶困耗将为寇于外而不知结其心。
未知诸臣同朝奏事,与留身造膝之言,亦尝及此乎」?
钦宗嘉纳,而遣使授书,不能悉如公所论,和议亦向败矣。
他日进见,又言:「四方万里之远,所恃监司
观见任与差下人尚多不才,乞精选省曹、台察卿监中忠强明之人,分涖所部,庶使远迩均被实惠」。
蔡京父子童贯朱勔罪大责轻,公累疏乞大正典刑
又言燕瑛蠹民膏脂,以事权幸,不当河阳
吕源轻佻,恐致生事不宜桂州
聂昌人质最下,不宜开封
妄言上皇忿怒而已解释,乞付有司考核
又言:「曾诚纳赂宰相,起自废斥方元若专事请谒秘书两监,安用此流」!
钦宗曰:「燕瑛无所用,吕源踪迹已不佳,更要生事安可作帅?
朕知其小人方元若昨权立螭,辄战灼不能立」。
曰:「此亦足以其所养」。
又言:「何执中、余深乞诏太常别定谥,授深散官,窜之蜀徼」。
又言:「相州之北有漳河真定南有滹沱河积水虽深,遇冬浅涩,上流可作堰闸倘有缓急,亦控扼一端」。
又尝历数汉唐宦官之祸,今不当俾之参预外事,累数百言
凡再上章补外不允
侍御史李公光星变钦宗问曰:「卿见之否?
宫人数疚瞻视,及问徐处仁,悉言不见」。
曰:「臣虽未尝见,然或以为有当禳。
臣闻灾异之来,要在事、修厥德,愿陛下勿问有无,第察事否,德之修未,自然上天昭鉴变异可消」。
初,公再论蔡京等罪,钦宗曰:「只为吴敏庇护他」。
曰:「陛下既已察见便当亲赐处分」。
钦宗曰:「当即批出」。
后数日事寝,公又入奏略及面谕之意,奏公榻前语。
钦宗不以为罪,密敕近臣宣谕,且曰:「程某在谏垣宣力」。
至是又谓公曰:「李光如何」?
曰:「台端之任刚正有守,众以为宜」。
钦宗曰:「只有文字朱勔,却党蔽蔡京」。
曰:「臣观光非党者,当是见臣等已有章疏,及朝廷已有行遣不复论列」。
钦宗曰:「须卿做取文字来」。
曰:「臣当躬禀圣训,然臣于昔为朋友陛下或全臣私义,乞宣谕其他台谏」。
由是忤旨。
越数日,除屯田郎官
又数日,有旨与远小监当,遂添差漳州盐税
公居言责五十有四日而罢。
太上皇帝即位,除司封员外郎
明年,转朝散大夫,迁光禄少卿
进士廷策,改国子司业
淑人末疾,丐外祠主管亳州明道宫
绍兴元年,召赴行在所
入对上疏曰:「金虏肆乱,于今七稔
陛下践祚,自南都维扬,自维扬会稽,惟奔播畏避,此岂虏真不可敌哉?
顾吾不敢与之敌耳。
及今预设方略保护江浙,伺间承便,长驱直捣
此而不为后时之悔,可胜言哉!
臣敢画十事,仰干宸听
一曰志气
百克而卒无后汉高屡败而终有天下,盖胜负兵家常事
金虏志骄气盈,已有可败之理;
中国军摧势蹙,非无可为之时。
陛下二帝播迁之耻,励志以殄虏,则功业之成,庶乎可待
二曰躬节俭
勾践困于吴,苦心焦思卧薪尝胆身自耕作,与百姓同劳苦,卒灭夫差,而会稽之耻。
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初年戎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诗人歌之。
陛下俯酌二君之迹,躬自黾勉,惟战士是恤,则臣下化服事功可图矣。
三曰访贤才
昔宣王承厉王之后兴衰拨乱,卒为中兴之君。
诗人推明其所成功,则曰任贤使能而已
陛下所与图事不过宰执,次则台谏侍从,臣恐尚有困于散地,沉于下僚,望加意搜访,或召见,或任使
若各当其任,天下事不足为矣。
四曰求将帅
光武所以续既绝之绪者,推之勋;
肃宗所以安、史之乱者,称李、郭之功。
今一二大帅位高金多顾募豢养缓急非所倚。
臣恐偏裨行伍未必奇才异能,愿广加搜拔
士大夫有知兵而尚气节者,尤宜参用
五曰申纪律
昔秦师过周北门,而免胄超乘王孙满知其必败
重问晋国之勇,栾针谓好以众整。
故兵未接刃逆知胜负者,观其军行整与不整耳。
比年以来,师无纪律,或望风而溃散,或逗挠不知期会虏掠子女焚荡庐舍,此弊不除,何以捍敌
伏愿明敕一二大帅,使躬亲惩创,以劝率诸将。
广布耳目察访自今行事有纪,勇于破敌而戒于扰人者,特加旌赏,庶革前习
六曰治财赋
今日急务,莫先于治兵,莫急于兵食
然自军兴以来理财之政不修,日以困乏,乞诏有司修废弊,损浮靡,使货食丰羡
七曰广召募
夫秦之未并六国也,六国困于秦兵之强,然卒亡秦者亦六国,乃知人无不可用,顾训练何如耳。
淮甸以北,金虏蹂躏江南荆湖寇盗残破
伏愿饬诸州军,广行召募,精加训练,亦足以抗诸帅偏握重兵之势。
八曰治舟师
三江五湖之利,吴越之所必争,齐楚不能取胜,彼利在骑,吾利在舟
况金虏形隔势绝,又非齐楚之比。
顷者南渡,我莫之抗。
及其北归韩世忠邀之中流迁延岁月,反用周瑜所以曹操者,全军北去
盖彼多算而我算尝不足,是未尝自治之过也。
今既驻跸会稽,西则常、润江口,东则台、明海道,而江南密为唇齿
上流沿江,皆宜以时措置
九曰谨命令
夫去兵去食,而信不可一日无,故民未知信,子犯以为未可用。
顷年驻跸维扬,众知夫未可复东也。
一日东还之诏,识者重叹。
伏愿继今谨于出令,期于必信,庶几民听不惑
十曰责事实
孝宣之治,本于综名实
西晋之败,由于浮虚
国家积弊,既缘名实贸乱浮虚日朦,又诞谩,非掠名欺众,则择利以谋身,非便文自营,则倚法以削民。
陛下鉴晋之所以亡,汉之所以兴,大变习俗庶事功可成。
抑臣尝考夷狄自古中国患,而盛衰未尝相因
太王避狄,而文王致昆夷之駾;
汉高平城,而武帝穷漠北之师。
陛下脱身重围崎岖河朔握图履籍历数有归,天心眷佑,亦可卜矣。
愿思寄托之重,审危殆之机,历考古今之变,屈群以立非常之功天下幸甚」。
又言:「臣闻君子安不忘危
去年金虏偶不南渡,今剧贼李成势稍衰弱臣愚过计,深惧危苦之言不达圣聪或者玩日苟安不虞祸发。
陛下深思远虑夙夜以定扶危励志,庶祸乱可弭」。
太上方欲擢用公,而任事之臣议论不合,乃力丐外补
遂除直秘阁提点江东刑狱
踰年,除太常少卿入觐进言曰:「臣闻三代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以不仁。
臣窃考圣朝太祖皇帝揖逊而履帝位世世相授以仁,不杂他术。
德泽渗㵂之久,故比岁夷虏寇盗蹂践焚劫生民亡聊,亦已极矣,然厥心归戴,未之或改。
陛下观治道灼见根本,故比年诏令数下,专务宽恤海内幸甚
然臣窃虑军旅未休,输饷方急,州县常赋不能供亿势必至于科扰
陛下虽欲办行宽恤以仁斯民,恐未能上副圣意
明诏宰执,俾求通财计之人,相与讲究利病省节浮费,使国用赢衍仓卒不致科敛庶有实惠孚于四方」。
又言:「臣闻学校不修诗人兴刺,《子衿》之诗是也
臣窃见比年以来举人鲜以学业为事,既深可忧,而一命以上,或才质之美,往年得为教官,颇患无缺以处之,行在学馆局务阙又加少。
窃惧中人之性,不得长养成就,而因循汩没者为多,他日当更乏才。
圣慈深以人才为念,特诏州置教官一员,使专务教导不但已入官者得以成就,而韦布之士知所向慕」。
又言:「臣尝典狱江东,诣狱阅视案牍讯问囚徒,已量事实责限结绝破械释系、脱于囹圄者百有馀人。
复检视诸狱囚,病而不医、死而不殓者不少,甚失哀矜庶狱之意。
具奏施行外,窃虑四方囚系,似此甚多,望降诏诲饬,俾司狱之吏各大书揭榜寘之厅事庶几遵守法令上称好生之德」。
上曰:「士大夫称卿,中外如一」。
即日给事中,赐三品服。
尝言:「治天下之道,必自学始。
窃惟圣质高明决事之暇,躬亲国史
人君之学不在章句,当考治乱之迹,贤否之辨,而其要又在于正心诚意」。
又言:「夷狄之患,未有甚于今日
物极则反,愿与大臣力图恢复」。
上曰:「畏首畏尾,身其馀几!
前年金虏过江官军接战,彼亦甚多损伤自此可以使人向前」。
曰:「但不退避,则两敌相当未必不胜
曲直之理,昭然可见」。
顷之,兼侍讲
入谢进言曰:「臣闻以一人之微,临亿兆之众,其万几之繁,已不胜应。
至若外有夷狄,内有寇攘,其难百倍无事之时,疑若日不暇给
文王密人不共,而帝乃曰:『无然畔援无然歆羡』。
则其意在于正心
光武汉道中微崎岖兵马,而手未尝释卷,则其意在于务学。
心正有以格天下之非,务学则有以天下之理,此至约而施至博之道也,陛下天资已有日跻之盛,望仰思祖宗寄托之重,俯念群黎欣戴广览博观,使忠邪贤否事物之变,昭昭胸中,而又加意正心诚意之学,则圣德日新事功日起矣」。
又言:「臣闻不畏多难而畏无难故有国家者或无难以亡,多难以兴。
后羿之变,而少康其功;
周有懿王之厄,而宣王定其业。
国家日者祸故不可胜言
两年金虏不果南渡比日寇攘亦向衰息,而将骄卒惰,民困财殚,固未可平定中原之日。
然志不素立则因循苟且将无时而可为。
伏望陛下万几之暇,博览少康宣王之事,思所以申愤雪耻者,诏大臣以捐省末务,日为恢复,则中兴之功,庶其有」。
又言:「今日将官高而不可使,兵众不可分,有警必不能奋不顾身
窃虑其偏裨或有搜拔任用者,伏望陛下降旨,令诸大将顷日侍从荐举指挥,各举数人,陛下即加铨别,稍分所辖之兵。
遇有警急,则酌事势遣行,庶兵不偏重,而偏裨之能者得以自见」。
又言:「金虏狼贪虎噬未有畔岸,而两年不敢南牧者,关陕之兵牵制之也。
比者捷书来上,深若可喜,然臣方以为忧虑,其不得志于彼,将逞愤于此
陛下藩维淮南,设控扼江上,而大治舟师,以防越轶然后相时料敌,为恢复中原计」。
亡何,求对便殿进言曰:「窃以中否之祸,无世无之
或侵以衰微周平王,或随以隆昌光武
今日之事,欲异乎周之衰微,而庶几汉之隆昌是在陛下而已
筹帷幄者未有出人之略,为将帅者又无捐躯之志,则日复一日人情更益怯懦弛懈无复奋发
陛下光武临战阵之事,以作励谋臣猛将,则抗敌而立隆昌之渐,可立矣」。
又言:「自黠虏作祸,于今八年未见恢复才效,而日有寇至之虑,此诸臣不才之过。
见任使者,既未见豪杰颖出之人,而屏远服下僚,又未有简拔,则相与因循苟且,深为可惜
陛下上焉思委任贤能驾驭英雄推诚尽礼之道,次焉思磨钝弃瑕录善、破朋坏党之术,使瑰材玮器,位显任重,而寸长尺短,悉为我用,则功效可卜。
若必守常辙而求异功,规近效而图远略,非臣所敢知也」。
又言:「臣伏政和间置局裕民宣政间置司讲议,皆纾急救弊之举,意非不善。
一则夺于柄臣随命即罢;
一则毛举细务,徒费日用
无他权要无以市恩,近倖无以窃宠,冗食滥员无以侵耗太仓其实有利于国,无害于民,而小人不便也。
以为人心,或以为国体兴讹造讪乘间投隙故主其事者亦将摇于不任怨之说,不免寻常之见,持苟且之论,恶在纾急救弊哉?
修政局之建,其目曰省费裕国强兵息民是在今日已为后时
顷者陛下明诏命官吏采众言,又诏条具在诸司,阅两月未有施行道途籍籍,以减省为难
窃虑小人之言浸渍摇惑圣意一移,则天下事无可为者。
伏望陛下照之以不惑,断之以不挠,使必如明诏,则所谓中兴政事,此其基也」。
又言:「国家自播以来祀事极为简略,虽礼视时而隆杀不得不尔,然宗庙之享,系在陛下
顾累朝御容,寄寓远方迎致实将,而祼将不亲
望诏礼官孟享之仪,酌时度义,略其大而其实以时设位陛下躬行献享」。
命下酌之,而有司不果施行
公再言:「臣恭读祖宗故事,见仁宗辅臣曰:『朕朝夕奉三圣神御禁中,未之敢怠』。
又见唐李绛等因奏事,言祭祀天地荐享宗庙礼器敝恶宪宗耸然曰:『朕虽以故祀天地、享宗庙不得亲行,宰臣摄事,每至其日,朕未尝夜半即起,沐浴盥栉肃恭以至明,过时方息』。
即饬有司修饰器物丰洁
具奏呈,仰乞酌用」。
又言:「窃见三衙之兵单弱,而缺额不补五军所统虽多,招怀抚纳之流
目今未有他故,然李捧、崔增辈各将其徒,张俊王燮等元无兵机,则控驭之制已大疏略
今欲使三衙之兵渐统旧额,五军所统,随宜易置,散群坏党,新旧参错
禁卫增壮,而招怀抚纳之流控驭得所不致有意外之虞。
吕颐浩庙谟出征,如李捧、崔增便可俾隶戎行」。
上曰:「得处分」。
因曰:「颐浩熟于军事,令总诸将外禦秦桧朝廷,庶内外相应」。
曰:「内外相应最为至急宣王吉甫北伐,而是诗乃言『张仲孝友』,盖非张仲在内,则吉甫不能成功」。
上曰:「秦桧诚实,只为大执」。
曰:「士大夫操修不美至多,如求机警顺旨者,极不难得,但恐不诚实,终不可倚」。
上曰:「此辈亦何所用
以至公涖天下,见其可用则用之」。
曰:「涖天下者莫大于至公帝王之德,所以配天地者以此」。
上曰:「更要仁要明」。
曰:「三者虽异,其实一体
公然后能明,惟公然能仁
陛下以至公为先」。
又言:「卫多君子吴季札以为未有患。
晋多君子季武子以为未可媮。
欲知国家治乱兴衰之端,当观其贤才多少
侍从十许人,自卿监以至馆职建炎间裁定员缺,伤于太少,时属艰难,正宜招致英杰,共图康济
博访妙策搜奇拔颖,使侍从不致多缺,诏增置卿监以下员,庶拔十得五一旦有事,无乏才之叹」。
又言:「光武亲临战阵将士用命是以中兴汉室」。
上曰:「朕方欲措置江上军,将垒即单骑按视抚劳,亦欲作励士气」。
曰:「累年金虏入寇,悉望风逃遁陛下能屈万乘,则士气自振矣」。
公既居琐闼,以章奏自任抗论无所阿避
会除李邦彦佥书枢密院公论邦彦五罪,凡三疏,不报,委以次官书行下
公乃乞罢所职,除兵部侍郎不拜
抗章言:「臣蒙陛下厚恩,擢寘省闼比者辄有驳奏,事既不回,义宜去位
兼臣二亲年老,臣病不能侍,是君亲之谊,两未尽也」。
上感其言,亲书章尾:「优畀职名,择善地以便其私」。
遂除龙图阁待制、知信州
侍御史江公跻左司谏方公孟卿上疏曰:「程某有兄弟可以养,黄门职典出纳,顾不留自助甚为朝廷惜之」。
上批付右仆射秦桧复除给事中,且宣谕上意
参政翟公汝文曰:「给事观上委曲如此安可复辞」?
入谢,上曰:「给事之设,政要驳异,岂在雷同
朕以卿再三求去,勉徇所请,然深不欲卿去,故再有此授除」。
再拜谢。
既出,特赐象笏,示隆眷也。
南渡后,内藏不复有所积,岁拨左藏库钱帛万数充之。
至是,令支拨,兑供颇夥。
公言:「内藏之建,盖深藏厚蓄,小欲助有司经费大欲有事戎虏
至仁远虑,则欲警急可以取办不至横索于民。
真宗宣谕群臣,谓『所贮金帛经国之用,非自奉也,顾外廷不知耳』。
神宗皇帝赋诗则曰:『每怀怵愓心,妄意遗烈
顾予不武资,何日戎捷』。
累朝以来三司缺乏,则假于内库,或累年不能偿,即命蠲除,其事盖可考也。
南渡以来内藏不复有所积,故岁左藏库钱帛数万,已不为少。
陛下宣谕臣僚,亦有躬行节俭之言,然以臣所见今岁始交,而左藏岁供之数已足。
近日兑借缗帛不识所费何至若是
陛下忧时事之艰难仰观祖宗志虑,践节俭之言,恤供输之困,使四方之民,均知盛德」。
是时都督之建,颇合众情朝廷继遣沿海制置外论汹汹
公言:「臣观今日退避之计多,防守之计少,如是人心摇夺
自古兵交胜负曲直,非必系强弱
金虏之强,众所共知,然实负天下之至曲。
陛下专以征伐将帅裕民理财宰执,而宸心孜孜,务修厥德,上合天心下协民情,则金虏之强,可以坐视其弱」。
上曰:「惟德动天,顾朕凉薄,有所不能」。
曰:「臣观孟子『有能有不能有为不为』,则力之所可能者,有为不为耳。
陛下天资高明博观群籍,凡古之帝王有德则兴,无德亡者,皆无逃圣鉴矣。
强勉行之,必无所不能」。
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者」。
久之,复申前请。
御批中出,除职名与郡,以便温凊
再议复除职名信州矣。
给事中胡公安国、中书舍人刘公一止连八疏,论公:「早以文行知名于时忠信可以献纳正直可以风宪
出为守臣,则布宣德泽,位一国
在朝列,则嘉言正论,上沃圣聪,所利溥矣。
为瑀私计孝子之志固切于养亲
陛下计,保国之基莫先于得士」。
有旨前降指挥更不施行于是复留。
太常寺奉使高丽给赐,乞准元丰例。
上欲加惠远人,诏复增益
公言:「礼仪隆杀,当视时宜
赐予厚薄,当观民力
今所给赐,视元丰已为过厚况复增益,尤非所宜」。
旧制右武大夫非特不转刘光世保举王德张亨过江击贼,有旨转行
公言:「右武大夫昔日西上阁门使,元丰间止于十四员,今不知几倍。
若人臣皆得挟法陈请,则回授之制殆为虚设
光世所乞已十二员,冒滥甚矣」。
闽贼范汝为既平,朝廷密院人吏刘希房等十九人有劳,各转一官资。
公言:「将士矢石于外,人吏恩赏于内,理非是
方欲作士气以立武功侥倖之弊,岂可承袭」?
临安府营缮,上自侍从,近则中贵,外及僚属下至胥吏,被赏有差
公言:「移跸营缮官吏职也,苟无旷阙何功之有」?
皆乞寝罢
元忠忠义队首,父子供应民兵钱粮,与贼战,擒杀四十四人,但补下班祗应
公言:「推赏太薄,恐后无以劝励」。
是时上方励精稽古留神经学
一日从容公论左氏春秋》,穷究指归,且曰:「胡安国近取政论极好」。
曰:「安国经行素高,兼达治体
朱震亦深此学」。
上乃召用。
继又访人才于公,因荐徐俯、曾开、程俱、范赵思诚萧振,皆一时名流
五月,诏:「侍从条具己见,凡可以省费裕国强兵息民者,朕无惮改作」。
公上疏,以为:「国家遭虏寇之祸,今兹九年政事束于条例难于改作
譬如人家,昔尝富贵中更破荡,今方以渐葺治,而费用尚循富实之规。
国势危殆至于今日,亦众人之所共忧。
倘使费省而国裕,兵强而民息,则国家安宁长久之利,亦众人之所共享
今日一切镌罢,亦复何辞」。
条具当时急务一曰:「内侍之制,比旧岁裁减之外,今尚有一百八十馀员,臣愿以其半为定额,姑去三分之一,有缺勿补」。
二曰:「三省察院人吏三百馀人月费钱二万五千缗、米五百馀石,而复省检正机速编修检讨等房堂厨密院东厨
客司等人各有窠额,下至大程官亦复二百人,皆可减半
三省密院镌减已定然后省台寺监员数,量事烦简,悉议减罢。
只如御史台人吏知班一百六十五人,盖可减三之二。
在外州县,乞委监司条画减放」。
三曰:「閤门自知閤下祗候三十馀人,乞减三之一」。
四曰:「后苑一切工役不切于事,宣和末年已议减省靖康初因悉罢废矣。
欲乞以事归工部示人将有恢复之图,不当安于此地
所有修内一司,并乞废罢」。
五曰:「应有实废而名存如龙图等阁、睿思殿库官吏之类,如亲贤宅四方馆、舍省、都亭驿驼坊牛羊司、大医局东西作坊之类,乞并归所辖本曹」。
六曰:「伏睹祖宗神岁时祭享未免薄略,而益王唐公国主前所食料、添厨、知客从人等,多仍用旧制,欲乞减罢」。
七曰:「曾任宰执武臣遥团以上宫观差遣多事之时,不任事责,坐糜厚禄颇为无艺乞与减半以次官乞支三分之二」。
八曰:「州县差官,乞减见任请给人从之半,仍免治事」。
九曰:「常平不必复立一司,只乞别提刑司干办官一员专管常平职事,仍以曾任知县通判人充」。
十曰:「州县酒务自来皆知所得不偿所费,乞酌度州县大小,召人买扑,则省官吏请给,免民户折纳糯米,其利不鲜」。
十一曰:「金虏之长在骑。
平广原野,欲争胜则当用车;
大江长淮,欲控扼则当用舟。
今来舟车未尝讲究
略计一车一舟之所值,适与一马等。
舟车精备,则动必万全,乞讲究制造」。
十二曰:「诸军之兵,盖患其不多,然亦不少矣。
简其疲弱训练作励之,固可以转弱为强
三衙之兵与诸州禁军,皆额缺不补,则在内禁卫单寡不可不虑。
在外备禦全无,每一郡有警,环郡拱视,惴惴奔窜不暇,岂及议救援哉!
乞各措置招募」。
十三曰:「请诸步弓手统于县镇塞有土兵统于巡检一州则有兵马都监两县则有都巡一路则有提刑
乞委诸州,各选募弓兵,使充旧额,委提刑察巡尉都监都巡疲懦者奏罢之,选择曾经战阵、实有武艺辟差
无事之时,各训练弓兵或有警,提刑都巡都巡都监都监巡尉自足逐捕捍禦不至专遣王师」。
十四曰:「汾江及淮甸荆湖盗贼残破去处,多有荒弃田地乞募人为兵分授之,使耕殖为粮,免复仰食县官
岁久,人必各自为守其宅」。
如因土风以颁巡社之制,换度牒以免伪造之罪,卖官田以助军需之广,杜豪民猾吏侵盗之虐,役法以免催税赔纳之苦,革官吏纳赂之奸,其说甚备剀切,上契圣心
自公之驳邦彦也,时相追仇甚深,密以后省封驳纷纭夺主柄之说动上。
一日私荐席益,即取旨趋召,即招后省官相见出御批与之,同僚相顾默然
曰:「席益为人相公不知何必引用」!
即入疏论
后数日,为台章论罢,提举亳州明道宫
起居郎张公焘、舍人刘公一止中书胡公世将左右司员外郎林公待聘、楼公照、侍御史江公跻司谏吴公表臣皆在逐中。
四年,复徽猷阁待制、知抚州
当要冲,酬酢丛繁帑库单匮。
岁仍饥馑崇仁宜黄寇盗并起历时不能擒制。
至则招材勇士料兵重赏未几贼党悉平
且命属县劝诱豪右损价广粜,四境由是安集
旱祷必雨,岁不火祲。
二亲怀归故里丐祠,章再上,得提举江州太平观
六年丁太淑人忧,明年丁宣奉公忧。
服除,转朝议大夫以前职名严州
未行,改知宣州
金虏将南侵,公增陴,治甲兵丰廪储,隐然江左重。
及虏败北坚辞郡事,复奉祠
十二年春,召赴行在
是时和议已成,公欲激励上意使强于为治。
入见,首叙:「臣远去阙廷十有一年,金虏兵再南侵陛下随机应变亲授诸将方略顺昌之功,尤为奇伟
独念太上生民甘心屈己力主和议卒使强悍革心,迄从圣欲,此岂常情所能测度
更愿陛下不以今日为愈于昔时,谓可以少休,犹复加强勉焉。
董仲舒谓天欲扶持安全之,事在强勉,非虚言也」。
再三嘉纳,拜兵部侍郎侍读赐爵鄱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上疏云:「顷年强虏侵轶江淮,无不如志,非陛下明于料敌,审于知己随事制宜投机应变,则事之出于意外,恐未可胜言也。
今虏气得志骄,穷奢极侈骨肉屠戮寇仇环起,连年旱乾,赤地千里人不聊生
于此深思远虑足食足兵,以俟其衅,安可不汲汲也!
今日祖宗故地未复,父兄之深仇未雪,岂得遂为休兵偃武计哉?
臣愿陛下励志而已」。
后数日,又言:「人君上承而下理人动作为当仰观天意俯察人情
今日天意人情灼然可见宜乘盛际,励有为之志,卒非常之功」。
上曰:「前此不得已今日足可措置」。
景灵宫朝献后,公因进见,言:「土木之功,劳人费财营造之过,祸败随之。
近日景灵于外殿之后不可已,臣愿此外一切禁止
窃观自古中兴之君,莫盛于周宣,而不能无过,故诗人箴而不已遂有规,规而不已遂有诲,诲而不已遂有刺,以此见居成功为难」。
再三首肯之。
复曰:「凡诗宣王无几,而『考室考叔』之章,即不言美而实美之。
臣旧疑此二事无足美者
近读《刘向传》,见其所更为宫室寝庙,始悟诗人之意」。
语未卒,上曰:「刘向宗室至好」。
曰:「岂惟宗室中,即群臣中亦不易得。
忠于朝廷,其渊源自经术中来。
陛下观其引经陈义,虽后世不复多见」。
于是历举引经数处,曰:「凡所陈,可为万世龟鉴,愿陛下每思其言,为不鲜」。
改容嘉纳
讲读官旧皆有讲义以进,中间侍读因陋就寡但书故事进读不复约文申义发明旨意
公乃即所读随事深切著明之。
后尝入侍从容语次,上曰:「近年侍读进讲得卿每事敷陈,甚善」。
曰:「讲义不必进,然但不明而退,则备员已甚,臣是以区区」。
上曰:「尝读《三朝宝训》,至真宗访通经者于李至」。
曰:「当时所称,惟崔颐正一人,盖通经之士为难得。
陛下留心经术,臣等末学不足以彷佛
私忧过计,自科举复用词赋后生工于剽掇,苟取科第
治经诗赋才十之一,恐数年之后无复通经者,宜斟酌两科进士多少特加抑扬,使经术不至废弛,乃长育人才之道」。
秦桧谓公曰:「上宣谕伯宇经筵尝说两科习经者少,当如何措置」?
曰:「欲使不偏废莫若经义诗赋合为一」。
遂付礼部施行
资善翊善阙,上欲除公,以久在未果
及面除授之意,遂就职进爵子,增邑五百户。
又尝读真宗奖擢刘锴,公因言:「世禄之家,鲜克由礼功臣之世,贤者之类,不可弃遗
真宗所上不独之能,亦以劝励士大夫之后用心可谓至远。
陛下嘉惠多士崇建太学,盖甚盛德,而选试教养国子之法,未闻讨论
愿稽有虞周之志,以诏有司」。
进疏论:「治乱安危相为反复
今虽愈于昔年,然金虏入寇未尝一大创艾,尝有轻我意。
虎狼之心,岂或餍满,求衅背盟,近则数年,远则一二十年,不敢保其必不来也。
今吾所用之兵,近更数年,远更一二十年,壮者老,老者死。
愿预为久远之计,增多寡,使兵日浸强,列屯敌,凛乎不敢遽犯。
若乃民力困乏未有甚于此时者,陛下虽屡戒切州县不得科歛,而岁有防秋军兴之费,急于星火供亿曷尝不出于民?
是宜省费节用敦本抑末常赋之外一毫不取于民,使民日益厚,则邦本固,兵强,虏即有窥伺之心,亦将潜消阴沮,是乃和好久长」。
上曰:「且做十年」。
再拜曰:「十年之说,愿陛下念兹,朝夕不忘」。
又尝因论真宗时事,公谓:「符瑞不可谓无,然以为出于天,则所以奉天者莫要于德;
如惑方士道流之说,崇饰宫观,广祷祠,恐不足以天意」。
上曰:「天书等事,偶出一时,《宝训》自不须记,所谓书而不法」。
未几中奉大夫,试兵部尚书侍读翊善
上眷礼虽厚,公与端揆议论背驰,乃力乞奉祠,遂除龙图阁学士、知信州
陛辞,遣中使特赐御书真草《千字文》、象笏犀带
是时执政侍从皆未之有,中外歆羡
上饶坑冶堙废岁久提点韩球久试图功妄言宝货兴废不问山谷有无,广为虎落储胥,严示厉禁樵牧大棘众庶熬苦之。
明谕州县,按旧籍坑户岁计负官课责偿于其家,子孙易业数世,而系累淹延,毁其家而偿逋未足有司莫敢曲直民不堪命
闻公之来,诣府列诉,公躬为审核条白于上,之积憾,刺于骨髓矣。
子夏大水城郭,属邑发洪几千所,败民田庐漂溺可救
具奏水灾异常宽恤事目,请于朝。
时宰咏歌太平恶言灾异,阅所奏请,顾同列曰:「尧之洪水不至如是」。
公闻之,曰:「时不可为矣」。
称疾丐祠提举江州太平观
十六年,转中大夫进爵伯,加食邑八百户
十九年再任,迁大中大夫进封广平郡开国侯,加邑三百。
又以郊恩食邑三百,为一千四百户,实封一百户
或云陆升之讦前参知政事李公光私撰野史,其子孟坚见知棘寺柄臣风旨锻鍊论报,谓公不合与李公通书问、寄衣帛降授朝议大夫
二十二年正月,以疾其事,授左中奉大夫
辛亥薨,享年六十有六。
遗表闻,特赠左通奉大夫
其子曰宏靖,以其年十二月返葬于程山之左。
久之,茔侧槛泉觱沸,用风水家说,以乾道丙戌改卜龙潭之东五里南乡松林寺之右。
母夫人沈氏实合葬焉。
三人:长曰宏雅未冠卒;
次曰宏济通直郎、监建康府榷货务、都茶场,卒于官;
宏靖
四人,长适故文林郎、监镇江府榷货务门臧栯,仲适奉议郎通判南安军胡璪,次适奉议郎、新权知汀州汪赓,幼适进士臧桷。
八人:曰有功宣义郎、新通判秀州
有孚承奉郎广州增城县丞;
曰有元、有章、有尚、有大、有沦、有嘉。
识趣超诣下笔析理妙处不传
肄业成均,试《不自见论》,明大智,观远近,故大司成冯公谓非深于《楞严》者不能进此;
论、记,则曰词致大似碑碣
自少未尝一日释卷夜分乃寐。
博极群书,故其文闳深雅健粹然自成一家
既没,其纂述有《论语说》四卷,《论语集解十卷,《周礼仪十卷,《尚书说》一卷,《谏垣论疏》、《奏议》各四卷,《黄门忠嘉经筵讲读》、《三朝对语》各五卷,《资善堂口二卷,《饱山集六十卷,《野叟谈古》、《两汉素隐》、《唐传摘奇》、《诗话杂志》各一编
公所学根于至正所养全乎刚大,于富贵贫贱利害得丧,一不以累其心,故进退惟道是视。
筮仕学省道家者流林灵素翻绎道书,杂以俚语嘲谑朝野翕然信服大司成李公邦彦官寮生徒晨往听讲,公咈然拒之。
蔡佃司业一日谓公曰:「何不太师
师极相喜,尝俞、李之后大魁久寘,便当以立螭处之」。
唯唯逊谢,终不一诣
谏省中台论思献纳,务以责难为恭,而国体,救民瘼,辨贤不肖别白是非,必反覆天子尽言之。
治郡必举大纲,略苛细,镇以简静而矜拊百姓常务聚所欲而去所恶。
崇礼教官严月季考,亲第其高下承学之士翕然向风
临川宣城适当朝廷多故,兵征四方调役旁午
应变纤悉条理、军无乏给,而下亦不告病
奉养廉约,不视故府厨传虽菲,而过客使意无不称
尝有大将接武郡,燕享礼行,物薄而诚至,客亦感激
公帑主吏前比白,供太守家人饮食张御曰:「太守厚禄,家已温饱
公帑有法太守不可妄费,况其私自给乎」?
一切却绝
宣城蜜蜂珍滋,为权门苞苴之计,残物厉民旧矣。
下车采捕,而中朝贵人移书持钱十万请于公,报曰:「属已出教禁止承命不果」。
广信罢归韩球憾之未已行部留郡绳治
他日兵与右曹掾史欲得公当官及子弟诸不法事百计摭拾,竟无纤芥可以诋伤
识者于是知公絜矩之道,不特行于朝著,达于州郡,而所以刑于家者,凛凛古人中矣。
公登法从二十年,三领州麾所至未及书考而去,立朝有五月,馀皆奉祠里居
卜筑龙潭之场,据溪山之会,极登临之胜,建阁其下,名曰「饱山」。
直北数步,复敞东阁,积书万卷,名曰「澄怀」。
临流结亭,取元次山漫浪之趣,并「三吾」而概之以漫,名曰「漫吾」。
循墙修竹数干挺茂松间出名嘉木荫樾左右
亲友相过,则酌酒赋诗弹琴奕棋绝口不谈时事
宾礼贤师程督子侄口讲指授夙夜不倦
间有计偕科第而公所以责厉者乃曰:「读书修己任重道远
君子务知远者大者,汝等勿以应举觅官厌足之道」。
一日复命侍前,出马文渊《戒兄子书》示之,曰:「吾亦欲汝曹以是书绅」。
又出东坡惠州寄其子「门户努力先期租税」之诗以示之,且曰:「东坡训子犹致意租税,况汝等耶」!
自号愚翁,尝自作传,大概云:「翁嗜学不能总其会,慕古不得其要。
短于曲折,或又以为直;
昧于趋向,或又以为介。
无他肠,不疑人之欺己,或又以为
不喜与人校,或又以为长者
一切苟且未尝精思已而知悔,后又复然。
知其为病而不能改,可谓愚矣。
知见誉者过实,欲痛刮磨补过,终不见效,乃以愚自名,以盖不虞之誉」。
盖厚于责己而薄于责人,勇于为善而廉于取名,公之也。
首推荫及臧氏弟,仕至为郎,所以图报鞠育者,毫发无憾
既登八座,当任子,先以予同产弟,次于孤侄然后及其息。
官所不能及者,则为经纪生事甚厚。
家庙严,春秋二祭簿正仪物丰俭适中以为可继可传之法。
简易端谅,不殖产田园所入,仅供伏腊
有以良田求售者,故人参知政事张公焘闻之,贷白金一巨箧,公瞿然曰:「人生粗了目前足矣何至求赢馀」!
即命归其金。
敬贤下士汲汲惟恐不及
人有片善不啻若自其己出。
襟府清明,其平如水
借或深情厚貌,矫饰求售,公虽了见肺肝,而遇之以不恶而严,彼亦往往悔悟,深自愧讼。
平生予人荐牍未尝一介之使与夫假宠姻故行者
寒门下僚,尤加推挽,期于必
至于韦布生或袖诗赋书,挟举子业卒然通谒倒屣以迎,即所为相与切摩商论是非一时名教有所倚赖
酷嗜论语》,研精殚思,随所见疏于册。
练塘洪先生兴祖以是从公难疑辨惑者二十年,晚得公所说,即为序冠其首。
有曰:「养孝弟之本厚,明忠恕不二感发孔子一射流涕周公四言
若此类,皆古今学者所不能到,而考诸行事若合符节
浩然之气,有仁者之勇,今之古人也」。
云亡,其书盛行尚书郎魏安行将漕京西锓板流传
或以示门下士曰:「伯宇著书相谤后世信其言为是,而议我为何人,洪、魏何至作序锓板耶」?
乃令言者论劾洪、魏,禠官南谪。
台符京西搜书与板焚燬,而公之子若孙名在仕牒者,废锢不调
复谋所以挤程氏者,而亡矣。
初,公被疾,踰月势革,晨起遗奏以畀门下士吏部侍郎余时言,俾上之,其略云:「念昔侍于经筵,尝屡陈臆说
伏愿陛下祖宗付托之重,副生民爱戴之勤,宝惜寸阴图回长策尝胆之志,勿忘在莒
图书,措诸行事
复文武之境土,播以声诗」。
已而与客对雪奕棋,诵《庄子·逍遥》赋绝句,其末章句云:「炉烟一炷窗下,读尽《南华》第一篇」。
绝笔也。
为书具言丧葬始末毋得俚俗浮靡
至于孝友恭俭,则谆谆诲饬,曰:「能如是可以保家否则身名俱败」。
徐顾左右曰:「去上元不远矣」。
命将衽于中堂,期而逝。
孔子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子夏言「君子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公实有焉。
铭曰:
气大以刚,塞乎天渊孟轲浩然
韶濩,劲沮金石退之浑然
折槛撄鳞旋乾转坤谏草凛然
由我者吾,不我者天,全名烂然
有子有孙,益炽,盖绳绳然。
钻石堋辞,与山不磨公论曰然。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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