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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丞相陇西郡开国公太师谥忠定李公行状(下) 南宋 · 李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三、《梁溪先生文集》附录
绍兴二年二月八日,除观文殿学士,充荆湖广南路宣抚使,兼知潭州
公以忧患之馀,衰病日加不敢祗受具奏辞免,且致书宰执,力陈所以不敢当之意。
四月七日内侍于盖传宣抚问敦遣,令视上道乃还。
迫不得已祗受告命
密院差任仕安兵三千人,以二十四日福州贡院开司。
五月六日启行,有旨就孟庾韩世忠下拨统制辛企宗郝晸两军,及令见在湖南岳飞韩京吴锡、吴全等听受节制
初,荆湖庚戌春金人蹂践土贼钟相雷进杨华、邓装、李冬至等各拥数万之众,残破州县保据巢穴东北流移人相渡江州县不能制御
孔彦舟潭州,后为马友所逐,李宏岳州,刘忠寨于江湖两界出没数路,而曹成兵犯郴、衡水道以及二广湖南安抚使向子諲曹成虏置军中民不聊生
韩世忠原留统制官董旼曹成虽受招而焚掠如故
是时总师由庐陵入本路界,闻曹成将自邵入衡,以趋江西,而董旼所带亲兵数百人,势不足以弹压,即驻泊衡阳先遣使臣赍榜约束,令放散驱掠老幼严戢其徒不得作过
曹成至邵,以公状申称放散三万馀人,尚有四万。
至衡,率头首百馀赴本司公参,公召与语,且以善言慰抚之,戒以所至不得搔扰,俟出境宁肃当为保奏
感泣听命一路遂以无事
曹成出境长沙报马友之党头首步谅等其众二万馀人,自筠、袁还犯本路,焚掠醴陵攸县衡山屯泊于鱼集市,放兵四出人情震动
公乃留统制官韩京茶陵统领陈照屯安人统领汤尚之及将官白德衡州以备贼,公乃亲率大军衡山
献策者谓自衡山鱼集市三十馀里,隔湘江陵江,凡两涉水不若自白济师,即一涉水白沙衡州来路,去衡山三十里,去贼垒亦三十馀里,贼无斥堠,必不虞官军之来,可以得志
公从其言,乃约衡州舟楫白沙岸下。
衡山次日,遣统制官任仕安、吴王俊将佐军马还自白沙连夜渡江,凌晨叩贼垒。
贼众初不之觉,仓卒出拒,见官遍满山谷戈甲旗帜鲜明知势不敌乃降,尽得其辎重兵仗老小等,并释器甲押赴本司公参
先是,贼遣四千馀人出掠,欲犯衡、郴诸郡,为陈照、汤尚之等所遏。
公遣使臣榜谕以步谅等已降老小尽在本司存恤,宜早自归,亦令步谅遣人同往招之。
出掠之众,悉还听命,凡得首领统制统领十馀人将佐五十馀人使臣五百馀人,其众万九千馀人
应江湖间驱虏人并疾病老弱者并给公据放散,择强壮精锐七千馀人分隶诸将。
拣汰放散讫,即令精彊者每五百人一部摆拽于湘江滩碛中。
公御中军帐,具军容乘高以临之,谕以「尔等朝廷赤子失业至此,良可矜悯。
今既归降,并令与旧军相杂团结,秪刺手背。
新军所得财物辎重预行约束,并不得毫发侵动,本司自以三万缗及所获牛畜犒赏」。
以故人情安帖,自衡山长沙道中散逸者。
其后措置招降,并皆仿此。
长沙交割潭州职事
湖南频年盗贼所据,州县官类多权摄乘时为奸,公于视事枷项巨猾付狱,得入己赃凡三万六千缗,具案上之,其馀州县权摄官以渐易置,为民所诉讼者乃按治之,于是望风引退者甚众,赃吏稍戢矣。
入境之初,趋见长老,问民所疾苦,皆谓所苦者无甚于盗贼科须
公既措置招捕群盗,而科须之弊一县至有十万缗者,公即移檄州县尽罢科率,非奉使司旨挥而擅科率者以军法从事,应日前科须之物并以正赋率折。
荆湘民户输纳税米四石了纳一石百姓贫困,仍檄漕司行下州县除官耗外不许增加升合以故流移归业,民皆乐输
是冬长沙颇稔,得税米四十馀万石军储遂以足用
李宏之杀马友也,王进王俊五千馀人遁去,据七星寨,在湘乡宁乡安化三县之间,日肆焚掠一方为之骚然
公抵长沙次日,命郝晸出师七星寨以众三千约降
二千馀人安化,及破邵州新化以逼邵阳,公遣吴锡以其麾下由径路趋邵阳以讨王俊
所部倍道兼程,自潭五日而至邵,王俊之众去邵才数十里,而兵至适雪作乘其不备纵兵掩击,杀千馀人生擒馀众悉降
自是湖南境内溃兵为盗者悉平,民渐安居,唯江西接境间有出没刘超张成等,多者数千人,少者亦不下千数,遂檄江西会合夹击,且招且捕,节次悉降拣汰放散外,得精壮又数千人
郴州土贼邓装、彭铁大、攸县土贼王顺等,分遣韩京讨杀以故境内悉平
湖北杨么者,钟相馀党,以左道惑民,据洞庭重湖之险,北达荆南公安,西及鼎、澧,东至岳阳南抵长沙湘阴益阳周环千里出没作过,有众数万。
于是旋创战舰,命统领李进湘阴、为准屯益阳备之吴锡屯桥口,破其数寨,么不敢犯。
先是长沙兵火官府之属尺椽无有市井萧然
公留衡阳日,先遣官造州宅、便厅、门庑堂屋之类。
既入城,始及甲杖库、州官廨舍、两狱、仓库等,又造营房六千馀间,民稍归业,易草舍瓦屋城市就绪帅府制度日以备具
时有统制官张忠彦者,缘讨捕驻军广州胁制州县供亿万计一路为之震扰,屡欲为变,拨隶孟庾韩世忠岳飞,并不禀命
至是拨隶公麾下,遣使臣召之,不报
忠彦意乐为郡,公因檄令权知岳阳忠彦果来,即械送所司取旨。
路帅臣宣抚者并罢,公止带湖南路安抚使
公尝建议以谓荆湖之地绵数千里南过二广北控襄、汉,东接江、淮自昔号为上流诸葛亮谓之用武之国
保有东南制御西北荆湖诸郡如鼎、澧、岳、鄂、连、荆南一带,皆当屯宿重兵,倚为形势,使西川号令可通,襄、汉之声援可接,乃有恢复中原之渐」。
盖公之志气,其素所蓄积也。
丐祠得请,乃以节次招降溃兵盗贼人数及见管军马数自打战船教习水战次第,并见在金银钱物江西广南未支拨钱米之数,逐一具奏即行
二年四月得旨省记编类建炎元年三月以后时政记,公乃以昨任宰相日得圣语及所行政赏刑黜陟大略,著《建炎时政记》以,有旨宣付史馆
是冬虏伪入寇侵犯淮甸邸报既传,中外忧愤
具奏,以今日捍禦贼马事势陈为三策以献,其大略曰:「今伪齐悉兵南下,其境内必虚。
傥命信臣乘此机会,捣颍昌以临畿甸电发霆击出其不意,则伪齐必大震惧,呼还丑类,以自营救,王师追蹑,必有可胜之理。
非惟牵制南牧之兵,亦有恢复中原之兆。
上策也。
朝廷或以兹事体大,则銮舆驻跸江上,势须号召上流之兵,顺流而下旌旗金鼓千里相望,以助声势,则敌人虽众,岂敢南渡
仍诏大将帅全师进屯淮南要害之地,设奇邀击,绝其粮道,贼必退遁保全东南徐议攻讨
此中策也。
万一有借亲征之名,为动之计,委一二大将捍敌于后,则臣恐车驾既远,号令不行,贼得乘间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其为吾患有不可胜言者矣。
此最下策也。
往岁金人南渡,利在侵掠,既得子女玉帛,而时方暑则势必还师
今伪齐使之渡江而南,必谋割据,将何以为善后之计哉?
今日退避之计则不可朝廷措置得宜将士用命,则安知此贼非送死于我?
一时机会所以之者如何耳。
降臣章,与二三大臣熟议之」。
有旨以公所陈皆今日急务也,已付三省、枢密院施行
降诏奖谕,有「卿忠贯神明,虑先蓍蔡料敌千里之外制胜三策」之语。
既以三策奏陈,时又报韩世忠统全军淮、楚迎击贼兵,连获胜捷,有旨令台臣刘光臣、张俊纵兵渡河应援车驾已发,临江上,抚劳诸军
公又条奏宜备有四,曰生兵,曰海道,曰上流,曰四川
至于保据淮南调和诸将,增置禁卫,广备粮食措置战舰水军措置杨么凡十事,以献庙堂
五年,诏问「凡今攻战之利、守备之宜、措置之方、绥怀之略。
可悉条具来上」。
公乃条对以献,其略曰:「议者或谓戎马既退,当遂用兵大举之计,臣切以为不然
朝廷东南根本,傥不先为自固之计,将何以万全胜敌
又况将士暴露之久,财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谓宜大为守备,痛自料理,使之苏息,乃为得计
议者又谓戎马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茍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然
宜于防守既固、军政修之后,即议攻讨,乃为得计
此二者,守备攻战之序也。
至于守备之宜,则当料理荆、襄以为藩篱葺理淮南以为家计异时可省经费,为无穷之利。
守备之宜,莫大于是
有守备矣然后可以攻战之利,亦当分责于诸路大帅谓如淮东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东路淮西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西路荆襄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西南北路川陕之帅则当责以收复陕西五路
诸路尅捷,因利乘便,收京畿,复故都
至于临事制变不可预图,愿勿失机会而已
若夫措置之方,则臣愿驻跸建康
绥怀之略,则臣愿先为自强之计。
大概近年所操之说有二,閒暇则以和议得计,而以治兵失策
仓猝则以退避为爱君,而以禦为误国
众口和之牢不可破
今天宸衷亲临大敌逆臣悍敌数十万众潜师宵遁,则和议之与治兵退避之与禦,其效概可睹矣。
臣愿自今以往不复退避之计,可乎?
古者敌国善邻,则有和亲仇雠之邦,鲜复遣使
使轺往来,邀我以必不敢为之谋,于吾自治自强之计动辄相妨
金人二十馀年以此策破契丹,困中国曾不知其害。
臣愿自今以往勿复遣和议之使,可乎?
二说既定,藩方协力将士用命,虽强敌足畏,虽逆臣不足忧,特在陛下方寸间耳。
昧死条上六事一曰信任辅弼,二曰公选人才,三曰变革士风,四曰爱惜日力,五曰务尽人事,六曰寅畏天戒」。
反覆论议,几万言切中时病
内变士风尤为著明,其略曰:「夫用兵之际似与士风初不相及,然士风淳厚论议正而是非明,朝廷赏罚功罪当而人心服,士风浇薄议论不正是非不明朝廷赏罚功罪不当人心不服
晋之士风虚浮不事事时措乖谬盗贼并起,而有五戎华之祸。
本朝嘉祐治平以前士风何其淳厚也!
数十年来非特不事事而已奔竞争进议论徇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
元祐大臣司马光之流持正论而群枉嫉之,指为奸党
士风递相仿效颠倒是非变乱白黑政事大坏,以驯致靖康之变。
逮今数十年爱惜之情销尽,然后朝廷始知元祐群臣之忠,褒赠官秩录用子孙然已何补于事?
曷若早变此风,则忠臣诛谪之冤,国家治安之实,两受其利,岂不美哉
臣观近年士风尤薄,不顾国体,惟欲进身,不覈实事,惟欲伤人,大詈则大进,小詈则小迁,𧬈訾成风,此非朝廷之福也。
陛下得一张浚,付以重权,使禦强敌关陕
虽以忠许国,事失机会不为无过言者痛绳丑诋,诬以大恶岂不太甚欤?
浴日之功,足以陛下之知,有大臣之辩,足以陛下之听,故得自洗濯,复侍清光帷幄之中,然其所伤已多矣。
藉使遭谤困谗之臣无浚之功,又无大臣辨白,而有下石以挤之者,则何以自雪于君父,冀察其不然哉?
朝廷耳目献纳论思之官,以广视听,固许之以风闻
至于大故,亦须覈实,使果如其言,则诛责所加,岂宜止轻典
使言而无实,则诬人之罪,伏谗蒐慝得以中害善良非所修政也。
臣愿陛下明诏戒谕士大夫,使体德意,从忠厚,变近年浇薄之风,将见士风淳厚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又曰:「陛下视建炎以来其所措置是耶非耶,以为是则何以不见其效?
以为非则安可复蹈其辙
前所陈皆改辙之道,非循旧迹能为也。
择善而从斟酌而行,则在陛下所谓善后之策何以加之」?
闰二月,复观文殿大学士,再任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七月十七日,蒙降亲笔手诏,以公条具贼退事宜施行外,特赐褒谕,有「卿首陈三策,适投却敌之机;
继上六条兴邦之略。
拳拳曲折,言凛凛高明
有发予衷,如对卿语。
此乃卿精忠许国义节表时,虽在燕閒之中,不忘开济之事」之语。
十月十六日,除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
公两辞免复赐亲笔公使行。
公辞尤力,亦不允,且得旨许赴行在奏事之官
六年二月三日,准告兼营田大使
二十四日国门翌日内殿引对,上慰劳再四,以已见利害并本路职事对于内殿
三月一日朝辞,得旨引见上殿三对之间,所进呈劄子凡十有六,而论中兴金人失信襄阳形胜与夫和战朋党五事利害大者,其详具奏疏。
旨令申世景一军前去洪州驻劄,听江西安抚制置大使节制使唤
先是,公以靖康间道君渊圣所赐御书刻石,因吕祉以示张浚以上闻。
至是,因蒙宣谕,欲见道御书真迹具奏外,又以劄子缴进靖康间奉迎录》,曰:「臣靖康初知枢密院事,被渊圣皇帝迎奉道君太上皇帝南京,蒙道君赐封听纳其说,罢幸亳社西洛旋归京师二圣重欢,四海胥庆。
道君察臣之忠,赐以御笔礼数优异
渊圣察臣之忠,赐以亲笔褒谕再三
靖康之末,臣既去位群枉当国,与臣为仇,颠倒是非变乱黑白
孙觌召试中书舍人,作《戒励诏》显诋臣为『指天画地睥睨两宫』,唐恪因令榜于朝堂士大夫以为然,罕有其实者。
衔冤抱愤顺受默闇,不敢自明
伏遇皇帝陛下盛德日跻大明旁烛凡臣子之忠于所事而为回邪之所诬蔽,有迹可考者悉蒙昭雪君人之道,孰先于此
臣近尝以二圣所赐御笔刻之琬琰,盖欲侈大其赐,因自辨白,以装碑本,托给事中以示右仆射,遂获上闻
伏蒙宣谕,欲见道御笔真迹,臣已恭依圣训具奏缴纳外,有臣靖康间编修到《奉迎录》并臣进呈劄子二首徐处仁等表一道道君御制青词一首渊圣御笔宣谕一首缮写合成一轴,谨具劄子缴进
仰尘天听伏望圣慈特加睿察」。
三月六日得旨史馆
是时朝廷锐意大举,既遣相臣张浚视师川陕荆襄,又降制命韩世忠岳飞京东京西路宣抚使
上尝面谕公以「十数年来训练士卒,今方可用」。
公既陛辞以行,因极论所以进兵者,具劄子以奏,大略谓「今日主兵者之失大略有四
贵精贵多,多而不精以为累;
阵贵分合,合而不能分,分而不能合,非善置阵者。
是四者今日诸将之失,愿陛下明诏之,使知古人用兵深意,非小补也。
朝廷近来措置恢复未尽善者五,有宜预备者三,有当善后者二。
何谓未尽善者五?
制国用者有生财之道有节用之法,有救弊之说,有覈实之政,有懋迁之术,有阖辟之权。
审此六者,则虽养兵之多,何患财用不足
朝廷不留于此,唯务降官告、给度牒、卖户帖、理积欠折帛博籴预借和买,名虽不同,其取于民一也。
未尽善者一也。
议者谓当因粮于敌,臣以为敌人聚粮,或有败北焚荡而去,必不使为我有。
若欲取于伪地之民,则官军抄掠甚于寇盗,有违吊伐之义,失民望而坚从贼之心,非计之得。
未尽善者二也。
金人专以铁骑中国,而吾平时不务为可以铁骑之术,此未尽善者三也。
与诸路之兵悉付诸将,外重内轻,缓急何以使之捍患而却敌哉?
未尽善者四也。
臣于陛辞日,窃闻麻制韩世忠岳飞京东京西路宣抚使圣意可谓断矣。
兵家事行诡道,今吾军初未尝其实,而遽以先声临之,其可乎?
未尽善者五也。
何谓预备者三?
中军既行,宿卫单弱肘腋之变,不可不虞,此行在不可不预备者一也。
江东东西荆湖南北,兵将尽行屯戍鲜少敌人或有乘间捣虚之谋,则将何以待之
上流不可不预备者二也。
海道京东不远乘风而来一日千里,苏、秀、明、越,全无水军,则下流不可不预备者三也。
何谓善后者二?
使王师克捷,能复京东、西地,则当屯以何兵,守以何将,金人来援,当何以待之
两路民怀戴宋之心坚甚,万有一得其地而不能守,得其民而不能保,两路生灵虚就屠戮,而使两河之民绝望本朝,则恢复之功难为力矣。
胜犹如此,则所以为善败之计者宜如何哉?
此当善后者二也」。
二十三日,至抚州金溪界,交割路安抚制置大使职事
是时朝廷以本路旱灾饥民阙食,御笔诏书帅守监司多方劝诱积米之家,以其食用之馀尽数出粜,济此流殍数月之苦。
公即条具画一措置事件具奏,又延见父老询问疾苦,乞将灾伤路分第三以下人户四年积欠特与蠲免又奏乞旋赐本钱十万贯,以为营田之本,有旨并依。
洪州月支官兵米五十馀硕、料钱六千馀贯诸县及泛支在外,而见在米止四硕、馀钱只五百馀贯
具奏急阙,得旨都转运司应副一月
朝廷财用阙乏建议推行交子之法,公因致书时宰以谓交子之法初若可行其后官司皆受其弊,而卒至于可行朝廷改为关子
先是降诏六月乙巳地震,求直言公应奏陈八事
时虔、吉盗贼为患数路,有旨令公连南夫张致远相度申枢密院
以谓「虔寇巢穴多在江西福建广东三路界首置立寨栅,为三窟之计,一处有兵则散往他处官军既退则又复团聚
中间遣发军马不能穷讨,正以节制不一之故。
节制归一,使其不能散逸,且捕且招,威令既行,则穷寇无他策,必须自归然后结以恩信,使之改过自新
将为贼首徒党桀黠之人尽赴军使用,以除后患,此最策之上者。
乞与江西路置都统制一员节制三路军马,以招捕虔贼。
至于盗贼衰息之后,又须县令得人劳心抚字使作桀黠之人既去,良民得以复业,安于田亩乃可化盗区复为乐土
然虔之诸县多是烟瘴之地,盗贼出没不常朝廷初无赏格士大夫之有材者多不愿就,又难强使之行。
欲望朝廷优立赏格将来辟置知县到任半年盗贼消除良民复业选人特与改官京朝官与转一官,候任满日各再转一官
其贼平定之后,量与蠲免租税以前欠负并免催科
庶几官吏尽心民庶安业,复有承平之象」。
得旨并依。
初,洪州城池遭金人残破之后城壁摧毁壕堑堙塞,兼地步阔远缓急难以防守
尝有旨令路帅司督责州郡点检城壁,若城大难以因旧,仰随宜减蹙。
公恭依指挥相度裁减画图贴说,缴申尚书省,并乞修城
用度既省,处画有序不扰而辨,城高池深民有所依。
是年王师与虏伪相持淮、泗半年,公具奏以谓自古用兵相持既久则非出奇不足以取胜,愿速遣得力兵将,自淮南前来蕲、黄间,约岳飞以为犄角夹击之,大功」。
既而王师屡捷,刘光世张俊杨沂中大破伪齐贼马于淮、淝之上,斩馘擒捕甚众,残党遁归淮北
又奏利害大略以谓「切见间探所报,伪齐乞兵于虏人头项颇多,未闻有渡淮西南者,其侵犯淮、淝及光山六安等处作过只有李成孔彦舟叛将签军
深虑贼情狡猾,匿重兵于后而以签军来尝我师,若一胜之后骄堕,则为患不可胜言者,伏望降诏诸将,益务淬砺,以待大敌
仍命朝廷按图以视诸路,某路固实设疑以欸贼兵,某路空虚增兵以禦侵掠,使江淮之间表里相资首尾相应」。
有旨以公奏陈防秋利害切中事机降诏奖谕
公再陈己见劄子:「愿降哀痛之诏,悯将士罹兵革之苦,凡死于战陈,先加封爵厚给赙赠收恤其家,死者褒则生者劝矣。
然后明诏统师,审定功状,俟防冬解严庆赐兼行,其谁曰不然」?
七年正月,以公赈济饥民,招还流亡降诏奖谕
左司谏陈公辅靖康间士庶伏阙为人诬其鼓唱至今犹未辨白以此求去,具奏宫观,谓「臣当时遭谤尤甚,虽尝蒙渊圣皇帝降诏宣示四方,而仇怨至今以之藉口
臣以积年往事不敢复自辨明至使谏臣援以求去,在臣愚分,其何敢安」?
降诏不允训辞有云:「且伏阙往事不根浮辞
邪议以用卿,断由朕志;
夙心自信,无恤人言」。
车驾将幸建康,公具劄子,乞益修战守之具,沿淮、汉修筑城垒
二月,报徽宗皇帝升遐宁德皇后上仙,公既奉慰表,又具劄子,乞推广孝思,益修军政
二十七日车驾进发巡幸建康
三月,公遣本司干办公事韩岊奉表起居,又具劄子论建中兴之功,大概曰:「愿陛下益广圣志,扩而充之,与神为谋,日新其德,勿以去骤胜而自怠,勿以目前粗定自安
可以中兴之治者无不为,凡可以中兴之功者无不去,有所规画措置,必以天下为度,必以施于长久、可传后世为法,则中兴不难致矣。
中兴之于用兵止是一事,要以修政事、信赏罚、明是非、别邪正招徕人材鼓作士气爱惜民力顺导众心为先。
数者既备,则士奋于朝,农安于野谷粟充盈财用不匮将帅辑睦士卒乐战用兵其有不胜者哉」?
继进论举直言极谏之士》、《乞不必远召将帅》二劄子
四月十六日,有旨以公「典藩踰年,民安盗息,宽朕忧顾,宜有褒嘉,可特转左金紫光禄大夫」。
六月,上遣中使传宣抚问,赐药兼银合茶药
先是,虔寇以守臣失于抚循,致已受招安人蜂起为盗,虽官军屡捷,贼党甚众。
致书宰相,以张觷材术可任此,所以之者甚力。
其后朝廷果命自鼎移守虔州招安说谕,并令放散徒党,赴州公参,与免罪犯
八月,诸路大旱江、湖淮、浙被害甚广,公具劄子乞益修政事,以救今日之弊。
大略以谓前年江、湖、闽、浙尝苦大旱,殍路相望
陛下轸虑之深,亲洒宸翰劝诱赈济其所存活不知其几千万人
至诚动天,报以休应,曰雨而雨,曰旸而旸,岁大丰穰,民以安乐
自经一稔之后上下恬嬉不复勤恤民隐朝廷百色诛求
上供不以实数而以虚额和籴不以本钱而以关子
丝蚕未生已督供输禾谷未秀已催装发。
州县困于转输文移急于星火
官吏愁叹闾里怨咨
感动天心旱灾复作
然则陛下销弭灾异导迎吉祥不必他求,但如前日用心自然感召和气休应立臻,继旱暵复为丰年矣。
今日之患,欲民力宽则军食阙矣,欲军储裕则民财匮矣,二者如铁炭低昂,此首重则彼尾轻,非有术以权之,使敛不及民而军食足,不可得而均也。
陛下留神邦本天下幸甚」。
探报郦琼叛逆淮西全军都督行府庐州官吏兵民等尽归伪齐,公具奏指陈朝廷措置失当者五,深可痛惜者五,及鉴前失以图将来者五,凡十有五事
且言:「天地之变不足为灾,人不尽言国之大患
侍从献纳论思之官也,台谏耳目心腹之寄也。
侍从台谏以言为职,类毛举细故塞责,所论不过薄画资格守倅令丞除授失当至于国家大计,系社稷安危生灵休戚者,初未尝闻有一言及之。
陛下试察,如淮西之变,侍从台谏之臣亦有见危纳忠陛下之者乎?
大臣怀禄不敢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此最今日之可忧者」。
具奏论列淮西叛将事宜,其言指陈朝措置失当,但欲纳忠于国,情迫言切,必有抵忤难以复当帅守之寄,乞降黜责,或除一外任宫观
九月,又具奏外祠,且以到任以来赈济饥民、招填军额建置营房修筑城池缮治器甲、增修官府、创盖仓库催发钱粮招捕盗贼逐一躬亲措置处画事件,釐为六状缴奏
有旨以公奏陈淮西事宜切中事机降诏奖谕
张浚罢相外议车驾将幸平江,公以谓平江建康不远,徒有退避之名,而言者汉武王恢以为非是,乃复奏陈利害大略曰:「臣切见张浚罢相言者汉武王恢以为比。
臣恐智谋之士卷舌而不谈兵忠义之士扼腕无所发愤将士解体而不用命州郡望风而无坚城陛下将谁与立国哉?
伏望陛下圣心而勿动,修军政自强无为趣时献言者之所摇动
古语曰:『临大难而不惧,圣人之勇也』。
张浚措置失当,诚有罪矣,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宽假,以责来效」。
具奏宫祠
十月被诏不允,准告以明堂赦恩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建康移跸之谋既审,公具奏车驾不宜轻动利害大略曰:「臣闻自昔用兵以成大业者,必先人心,作士气据地利而不肯先退,尽人事不肯先屈。
是以楚、汉相距荥阳成皋间,高祖虽屡败,不退尺寸之地
既割鸿沟,羽引而东,遂有垓下之亡。
曹操袁绍战于官渡虽兵弱粮乏荀彧止其退师
既焚辎重引而归,遂丧河北
由是观之,今日之事,岂可因一叛将之故,望风怯敌,遽自退屈
果出此谋,六飞回驭之后人情动摇,莫有固志士气销缩,莫有斗心
我退彼,使南渡得一邑则守一邑得一州则守一州得一路则守一路乱臣贼子黠吏奸氓从而附之,虎踞鸱张,虽欲如前日返驾还辕,复立朝廷于荆棘瓦砾之中,不可得也。
借使虏骑冲突不得已权宜避之,犹为有说。
今幸疆埸未有警急之报,兵将无不利之失,朝廷止可往事,修军政,审号令明赏刑,益务固守,而遽为此扰扰,弃前功,蹈后患,以自趋于祸败岂不可惜哉?
臣故曰车驾不宜轻动,静以镇之者也」。
又具防冬画一事件奏请,方欲俟报措置间,而以论列淮西,言及台谏,遂犯台谏之怒,竟以言者之故,检会累乞宫观奏章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未有代者,惩靖康之故,且以本司积蓄财谷之数申奏
既而端明殿学士李光为代,公贻书具所以措置之意。
八年正月,还次长乐
是冬王伦使事,具劄子奏陈大略曰:「臣窃见朝廷王伦使金国,奉迎梓宫往返屡矣。
今伦之归,与虏使偕,乃以『江南诏谕』为名,不著国号而曰『江南』,不云『通问』而曰『诏谕』,此何礼也?
臣请试为陛下言之。
金人宗社,逼二圣,而陛下应天顺人复旧业。
自我视彼,则仇雠也;
自彼视我,则腹心之疾也,岂复有可和之理?
然而朝廷遣使通问冠盖相望于道,卑词厚币无所爱惜者,正以二圣在其域中,为亲屈己不得已而然,犹有说也。
至去年春两宫凶问既至遣使以迎梓宫,亟往遄返,初不得要约
使事,初以奉迎梓宫为指,而虏使之来,乃以『江南诏谕』为名。
循名责实,已自乖戾,则其所以罔朝廷生后患者不待诘而可知
远方不足以知其曲折,然以愚意料之,虏此名以遣使,其邀求大略有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听受,一也;
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颁示郡县,二也;
必立约束,欲陛下奉藩称臣,禀其号令,三也;
必求岁赂,广其数目,使我坐困,四也;
必求割地,以江为界,淮南、荆襄四川尽欲得之,五也。
此五者,朝廷从其一则大事去矣
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纵使听其诏令奉藩称臣,其志犹未已也。
必继有号召,或使亲迎梓宫,或使单车入觐,或使移易将相,或改革政事,或竭取赋税,或脧削土宇
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前功尽废,反为兵端
以谓权时之宜,听其邀求可以无后悔者,非愚则诬也。
使国家之势单弱,果不足以自振不得已为此,固亦无可奈何
土宇之广犹半天下,臣民之心戴宋不忘,与有识者谋之,尚足以有为岂可祖宗大业生灵属望,弗虑弗图,遽自屈服,祈哀乞怜,冀延旦暮之命哉?
臣愿陛下特留圣意,且勿轻许,深诏群臣,讲明利害可以久长之策,择其善者而从之」。
疏奏,虽与众论不合,上不以为忤
尝降玉音,谓宰执曰:「大臣如此矣」。
九年二月,除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
公累具辞免悉降不允
具奏力辞,曰:「臣迂疏周身之术,动致烦言
今者罢自江西,为日未久,又蒙湔洗,畀以帅权。
汉文帝季布贤,召之,既而罢归曰:『陛下一人誉召臣,一人毁去臣,臣恐天下有识有以陛下也』。
顾臣区区进退双凫只雁去来何足少多,然数年之间,亟奋亟踬,上累陛下知人任使之明,实有系于国体」。
有旨以公累具奏陈,可依所请,依旧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仍降诏示不欲重违之意。
十年正月十一日中使徐珣传宣抚问
初,公之叔弟经博学多识公所以期之者甚远,不幸早世,公悼恨不能自已
上元日,具家馔致祭,公抚几号恸不胜手足之痛,仓卒感疾是日薨于叔弟之居。
特进致仕,特赠少师,官其亲族十人,命公之仲弟维自浙东提点刑狱移闽部,以营葬事。
公命相日,合得支赐银绢,方时艰难国用正阙,力辞不受,至是给还及依条给赐赙赠以为葬事之费。
三省、枢密院遣官致祭所以存恤者甚厚。
是年十二月十四日,葬于福州怀安县口大家山之原。
十三年,以长子仪之升朝,遇郊祀恩,赠太保
十六年,再赠太傅
公娶鄱阳张氏,故直龙图阁、赠左金紫光禄大夫根之女,故资政殿大学士会稽郡黄公履之外孙累封国夫人,以长子进封鲁国太夫人,后公十二年薨。
子男八人:长曰仪之右奉议郎,主管南外敦宗院,后公九年卒;
次曰资之,右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后公十一年卒;
次曰集之,右通直郎,新差充福建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次曰润之,早卒;
次曰望之,早卒;
次曰茂之,后公百馀日卒
次曰秀之,右宣义郎、新差充福建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次曰申之。
七人:长早卒;
次适右宣教郎、前福建路转运司主管文字黄䚮
次曰住,早卒;
次曰惠,早卒;
次适右从政郎福建路安抚司准备差遣张坦;
次适进士范端贽;
许嫁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常𥘼。
孙男九人:长曰震,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
次曰泰,右承务郎,后公十年卒;
次曰升,右承务郎
次曰晋,右承务郎
次曰蒙,次曰同,次曰谦,次曰需,次曰颐。
孙女六人:长适进士邹煜,早卒;
次适右宣义郎通判温州军州事吕虚己
次适进士张蒙
次适右迪功郎新德安府司户参军余永弼
许嫁将仕郎伯高,馀尚幼。
资父事君,移孝为忠一心不忘所以天下国家者,诚意所至是非利害焕然明白直道而行,无毫发自为心。
所为所言,合于往古,验于方来天下之人信之如蓍龟,仰之如太山北斗,名动夷貊况于华夏受知三朝,以身之用舍社稷生民安危
其所论列无非天下大计勤勤恳恳古人所谓恸哭流涕长太息者,其事未足道也。
自为御史一对而罢。
既为识者之所推与,至以左史暴水远谪闽峤,故老前辈莫不为之咨嗟叹服,固以任天下之重期之。
去国七年赐环未几,虏骑果至宛若畴昔巨浸都城
爰从庶僚大策,画长算外捍黠敌,内释群疑,虽小人共朝,所以摧沮败坏无所不至然而卒全都城安宗社,使黠虏引而北归,惟渊圣能用公于仓卒之际故也。
道直则身危功高则谤多,群奸方以公去位得计,而国家之事有不可胜讳者矣。
呜呼
此天耶,其人耶!
圣主嗣兴,公膺爰立之拜,制书遐布欢喜一辞
公所以为上处画者规模宏远矣。
同列少日竟罢,谗言巧诋人为寒心
圣主察其精忠,每踬辄起。
忠言嘉谟遇事愤发中心精微,罔不展尽,感激深切不复顾身,其挺挺之如此
然且时被褒嘉宠命非公莫之能言非圣主莫用也。
与公深交间有见其奏议者,必且为之涕下沾襟
閒居无事一话一言未尝不在国家也。
迨将薨谢,为纶论天下事,且以比者奏疏为言怅然久之
言犹在耳,起奠叔兄,一恸而绝
呜呼痛心之极,岂特吾家也哉
韩魏公司马温公大忠大义充塞天地横绝古今,但当与有志之士同有执鞭之愿。
使魏公尚在,睹公之所为所守,则其所称道如何耶!
于诸友爱既笃,相知尤深,尝有国士之称,然而未始世俗推挽也。
绍兴七年郊祀恩,当奏子,公之子未官者三人,乃以仲兄子琳名闻
至叔不幸,悼其无子,欲以茂之为之嗣,事有龃龉抱恨遽终。
呜呼痛哉,可以百世之下矣!
而纶之不肖无状蒙公所以爱怜者盖蔑以加。
未薨半月,抱送幼子,殆预识去期,闻者惊叹
方先卫公无恙时,每欲于邵武义庄以赒宗族有志未就,公晚年决意成之,远迩欢欣非独被惠者怀感也。
公平交游一时名士其所荐进不可胜言故有闻其名称,初未识面,而既引拔者矣。
然而与其不保其往,既而以怨报德,负公盖多,而公未始以此怠于待士也。
陈少阳平生未始识面,其慕公之至为公死,而公以谓幽冥之间,痛此良友
少阳与公,真不愧古人矣。
若乃放意山林昆弟朋友把酒赋诗谈笑酬唱,动盈卷轴
每有奏议下笔千言俄顷而就。
公平日以爱君忧国为心,筹画计策胸中素定,故遇事成章如是之易也。
晚于《易》尤有所得,著《易传内篇十卷、《外篇十二卷,其言微妙,有深长之味,颇取卦变互体为说,动有所稽,异于今世君子之所辨释
著《论详说十卷所以发明圣贤之意甚备,而文章歌诗奏议凡百有馀卷。
其在政府帅阃,纪一时之事则有《靖康传信录》、《奉迎录》、《建炎时政记》、《建炎退志》、《建炎制诏表劄集》、《宣抚荆广记》、《制置江右录》。
惟公勋在王室,德在生民至忠大节孝诚友爱,罔不具备,虽身或不用,用或不久,其明杰出故已如此
薨谢有年,未克铭诸幽宫,是敢辄状公之行事,有求于大君子
惟其文辞鄙拙,无叙次不足以发扬公之盛德不胜愧惧
谨状
绍兴二十六年六月右奉议郎通判洪州军州主管学事、赐绯鱼袋弟纶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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