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运使书 南宋 · 赵逵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新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九三
唐韩愈尝曰:「布衣之士,不借势于王公、大人,则无以成其志。愈之意盖以在下者不能自致富贵,必有富贵者提携之,然后可以脱其贫贱之忧。理则然矣,而其所以为言,则非也。古之君子以聪明英伟之资,而立于众人之上,清心平手,以称量天下晚进之士,曰:「此贤也,此能也,此孝悌、忠信也,公勤廉洁也,得之于吾心,置之于吾君,岂独为斯人利禄之地也哉」!以为居众人之上,为天子择人,吾无心也。惟其无心,故居天下之重任,而人不以为无功。引援后进,援提淹滞,而人不必为沽名。有其器而不获举,无其具而得用者,万不有一焉。人于是乎翕然推尊之,曰:「斯人也,士之所为重轻荣辱者也」。于是乎天下之士,莫不奔走于其门,以幸闻于一言。何者?天下之士,其大者孰不欲行其所学,以衣被天下;小者欲为国家建立功业,以垂之无穷也。虽然,吾有是志者,未知其获伸与否也;吾有是才者,未知其才之果堪与否也。故汲汲焉于斯人也。其许我焉,吾其得行其所学,以衣被天下乎;不然,亦得建功立业,以垂之无穷。傥其不我与也,则足以知吾之不足,以处夫二者之间,游心思虑,布衣藜藿,以自立于无过之地而已矣。古者王公大人之于士,其严如此,而何势之足云!士之所以奔走于王公大夫之门,盖以自审其才,而何势之足惜!审如愈言,则天下混混,惟势是从。下之所以求于上者,以势不以道;上之所以达于下者,以位不以德。势移事去,吾亦转而之他。上下为市,名实俱丧,举者甚轻,求者无厌,是教天下相率而为浮伪者也。若某则不然,虽其资质椎鲁,不足以尽识古今圣贤穷达出处之际,独其赋性褊质,切有事君子之心,幸而得遭斯人,求一露胸腹,以为其死生去就之决。今天启其涂,使莅官于执事临按之下,傥闭口不言,是自弃也,非安分也。伏惟执事以忠厚正直,受圣天子之知,十余年间,四持使节,烜赫盛大,无以偏比。西蜀地方三千里,户口数十万,视执事可否,以为休戚。一言之出,列城耸动,其于予夺之间,而其人贤否决矣,岂非古所谓聪明英伟,立于众人之上,清心平手,以称量天下晚进之士,而为之轻重荣辱者欤?伏念某蠢愚不足以为当世取舍,然自始改齿,父兄教之以书,十三执笔为文辞。以为远方不足以自奋也,东走京师,水陆数千里,齑盐六七年,谓天子之爵禄可以平取。狼狈西归,凡再试于春官,而仅得之。自其始学以至于今,十有五年矣,而青杉苍颜,未知改秩之期,亦天下之穷人也!向者主县于彰明,诸公不以其不肖而辱举之,是以在此。今者惟不遭王公大人之可以荣辱我者也,兀兀焉而行,默默焉而自藏也,执事以一世名卿之重,观风乎上,而某以二十九年穷苦之馀,守职于下,是将见夫所谓轻重荣辱于我者也,其可不疾趍大走,以求快其夙昔之愿,而决其平生之去就哉!孔子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凡孔子所不与者,则天之所弃也。当今之世,可以居此任者,非执事而谁!某甚惧焉。是用敢忘其固陋而述其区区之怀,以投告左右。宁不居管、晏之任,不愿不道仲尼之门;宁得李将军一诺,不愿得百镒之黄金也。升之于九天,坠之于九泉,重之于泰山,轻之于鸿毛,在执事于可否之间尔。惟执事悯焉而收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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