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蒋枢密书 南宋 · 吴儆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五、《竹洲集》卷七、《南宋文范》卷三三
某闻天下之大势有二,有纷纭未定之势,有敌国相持之势。纷纭未定之势利疾战,而敌国相持之势宜缓图。利疾战而缓图,则必有养虎遗患之悔;宜缓图而疾战,则必有丧师自蹙之灾。何者?纷纭之初,国无定君,君无定臣,胜则鸱张,败则瓦解。故于此时,利疾战以决一胜,缓则敌国之形成,割据之患生,势无及矣。敌国相持之后,上有君矣,君有臣矣,人心既附,则不可以遽离,形势既固,则不可以遽夺。故于此时,宜缓图以待万全之举,而欲侥倖于一战,幸而或胜,必至于败,不幸而败,必至于亡,古之知兵者之所深忌也。自三代之衰,天下之势或离或合,相为循环,而其所以兴败之机,未尝不由于此。秦之兴也,天下之势立敌而相持,故其计出于缓图。汉高祖之兴也,天下之势纷纭而未定,故其计出于疾战。光武知高祖所以得天下之势,故不置陇蜀于疮痍未瘳之时。本朝太祖皇帝知秦之所以取六国之谋,故遗诸国于太宗皇帝之世。曹操、苻坚不知敌国相持之不可以疾战,故丧赤壁、淝水之师,以成吴、晋之强。唐肃、代不知纷纭未定之不可以缓图,故置河北于度外,以成藩镇之祸。谋人之国,可不审哉?恭惟国家自靖康以来,天下之势盖屡变矣。建炎再造之初,纷纭未定之势也;绍兴治定之际,敌国相持之势也。粘罕、兀术屡衄于再造之初,而颜亮欲侥倖于治定之际,敌人之计既已失矣,而前日诸公之谋复不知大势之所在。盖颜亮就戮之日,中原几于纷纭;敌嗣定位之后,南北几于立敌。诸将当纷纭未定之时,不能越淮而发一矢;暨敌国之势已定,乃欲长驱而定中原。前日之计又已失矣,今日审天下之势而定缓急之计,阁下之任也。今之士大夫相与建议于朝廷之上,而游谈于道路之间,非和则守,非守则战。夫和与守与战三者,一时之计,而非天下大计之所在也。天下大计之所在,必先审天下之大势而预定焉。大计既定,则与之和焉可以骄其志,战焉可以疲其民,守焉可以乘其隙。苟惟不然,则和必失于苟安,战必失于轻举,守必至于自敝。苟安则有异时之患,轻举则有目前之变,自敝则无安静之期。阁下于此固已深察而审处之矣。某草茅之贱士,庠序之陈人,论天下之大计以纳于不测之诛,惟阁下察其所言非出于因时附会而迁就其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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