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张南轩书 南宋 · 吴儆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五、《竹洲集》卷八
某不才,无善状,少时尝不自揆度,妄有事功之志,两任州县皆不偶。不惟不偶,且速谤累。以是痛自惩艾,思欲自屏于僻远无人之境,藏其身于庸陋寡过之地,苟寸禄以毕反哺,窃便安以佚馀年,则区区志愿满足无馀。前此到堂,只从诸公觅一广右通判,为是故也。然昨到会府,一拜威光,曾未有尺寸之长可以自见,乃蒙台慈过有推许,退而自省,莫知所因。盖某魁然其形,而其中实无所有,率尔而对,而其言多不适用,某于是不敢自喜而益以自愧。何者?人固未易知而物不可以茍合。判府经略直阁左右司先生倘因他人过情之言或一时适然之喜,取某一日之长,一语之中,而未知某之所短者固多。不惟所短之多,而其过失亦甚;不惟过失之甚,而罪恶之不可恕者亦且不少。何谓罪恶之不可恕?某少时嗜酒使气,游荡无度,则有不检之罪;为县令时擅杀人,纳亡命,则有不法之罪;今垂老矣,有亲年七十而贪禄远去,则有不孝之罪。何谓过失之多?遇事直前,不顾后患,其失一也;语言不谨,频致怨憎,其失二也;疾恶太甚,事不干己,其失三也;遇人无亲疏贤不肖,辄输写肺腑,其失四也。至于好谋而智不逮,好勇而刚不足,好学而志不坚,好立事而才不称,其天资之所短者又未可一二数。如前数者,有一于此,自不可复用于世,而况兼是数者而有之?而先生遽以为可用。在某一时脱空漫语,以茍顾盼之宠则可,第恐他日不能上副所期,或致误事,则于门下知人之明不能无伤。欲望台慈更详察某之所有,博访某之所为,终以为可用而后用之,无责以近效,无拘以文法,无间以谗慝之口,无惑于怨仇之言,然后敢安神定志,惟门下是用。如其不然,某但当谨挈之守,奉有司之法,享二年之厚俸而窃半刺之安佚,日押文移数纸,月遣吏卒数辈,驱迫属县,椎剥吾民之肌肤以充经、总制钱之课而坐受醲赏,则某之能事毕矣,而又何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