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虞彬甫枢密书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一、《诚斋集》卷六三、《古文集成》卷一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闻之,天下之情必有忧,有忧必有所在,不在民则在君,不在君则在相。天下有事,无一人出而任之者,当是之时,其忧在君与民。虽然,天下之所甚忧,而君子以为不足忧,何者?无一人任此事,安知果无一人任此事者?至于有一人焉出而任之,任之而不堪,不堪而不能忧,此真可忧者也。盖吾既相吾君而任此事,则吾君不复忧矣。天下之民,举其忧以归之君,君举其忧以诿之相,至于相则复谁诿者?故夫天下之忧至于相之身而止矣,不去矣。忧不去于吾身,而吾乃趯然欲自宁于忧之外,嗟夫,殆哉!昔者白公之役,楚子高之入也,楚之人或曰:「恐伤君,若之何不胄」?或曰:「国人望君如望岁,若之何胄」?欲子高之胄者,爱之者也;欲子高之不胄者,亦爱之者也。子高何修而得此于民哉!盖子高者,楚之命也,无子高是无楚也,忧其不胄而至于伤。虽然,斯言也,既见子高者之言也。见子高者一人,而未见子高者千万人。千万人未见,则有千万人之忧。国人欲解此忧而皇皇焉不知所付。子高而胄也,国人何从而识也?国人无从而识,则忧无从而解。子高何修而得此于民哉!无乃任之而能堪故欤,无乃堪之而能忧故欤?任之而能堪,堪之而能忧,楚无事矣。今之天下,其可为耶?其不可为耶?闻之曰:「孟贲之手无重负,仓公之乡无沉痼」。何则?天下之事自有能之者也,独患能者不得为,为者不能尔。异时虏酋乘我积安不战之后,卒然而临长江,天下之忧何如也?枢密与紫岩张公、今副枢陈公起而麾之,天下之不忧何如也?然则任之而能堪,堪之而能忧,不在枢密而谁耶?自枢密之归蜀也,国之人西其首者几何时矣!至于屡召而未至也,不特天下之忧,吾君亦忧之矣。三数日以来,窃怪国之人何其喜也,问之,则曰吾相虞公既至云耳。非喜也,喜其忧之解也。非喜其忧之解也,喜枢密之来,果足以付此忧也。某也远方书生,未尝有足迹于王公贵人之门。非敢倨也,重于从也。有从则无改矣,可不重乎?自至都下,独一见副枢陈公,天幸又逢枢密之至,私窃自喜,将得其从也。且陈公曰:「吾将言子于虞公」。某之所以来也,某有书三十篇,极陈天下之事,而不知时之所讳,欲有献于上而未能。某贫故也。敬纳其副于东閤。当今之世,不惟士求宰相,宰相实求士。古者不相求而相值者有矣,两相求而不相值者有矣。某之此来也,枢密不谓之去不敢去,不谓之留不敢留。将惟枢密之所以命。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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