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董叔重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八九
程先生论《中庸》鸢飞鱼跃处曰:「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铢详先生旧说盖谓程子所引「必有事焉」与「活泼泼地」两语皆是指其实体,而形容其流行发见无所滞碍倚着之意(其曰「必」者,非有人以必之,曰「勿」者,非有人以勿之者,盖谓有主张是者而实未尝有所为耳。)。今说则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者乃指此心之存主处,「活泼泼地」云者方是形容天理流行,无所滞碍之妙。盖以道之体用流行发见虽无间息,然在人而见诸日用者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然后方见得其全体呈露,妙用显行,活泼泼地,略无滞碍耳。所谓「必有事而勿正心」者,若有所事而不为所累云尔。此存主之要法。盖必是如此,方得见此理流行无碍耳。铢见得此说似无可疑,而朋友间多主旧说,盖以程子文义观之,其曰「与」,曰「同」,而又以「活泼泼地」四字为注云,则若此两句皆是形容道体之语。然旧说诚不若今说之实。旧说读之不精,未免使人眩瞀迷惑。学者能实用力于今说,则于道之体用流行当自有见。然又恐非程子当日之本意,伏乞明赐垂诲。
旧说固好,似涉安排。今说若见得破,则即此须臾之顷,此体便已洞然,不待说尽下句矣。可更猛著精彩,稍似迟慢便蹉过也。
性与气虽不相离,元不相杂。孟子论性,独指其不杂者言之,其论情、才亦如此。要必如程、张二先生之说,乃为备耳。不知是否?
甚善。《集注》中似已有此意矣。
吕芸阁云:「性一也,流形之分有刚柔昏明者,非性也。有三人焉,皆一目而别乎色。一居乎密室,一居乎帷箔之下,一居乎广廷之中。三人所见,昏明各异,岂目不同乎?随其所居,蔽有厚薄尔」。铢窃谓此言分别得性气甚明,若移此语以喻人物之性亦好。铢顷尝以日为喻,以为大明当天,万物咸睹,亦此日耳。蔀屋之下,容光必照,亦此日耳。日之全体未尝有小大,只为随其所居而小大不同耳。不知亦可如此谕人物之性否?伏乞指诲。
亦善。
「周霄问君子仕乎」一段,霄意盖以孟子不见诸侯为难仕,故举此问以讽切之。孟子所言,皆告以君子急仕之意。所引「《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一段,疑指为贫而仕者言。盖仕非为贫也,然有为贫而仕者,则君子于仕亦可谓急矣。然仕之心未尝不急,仕之道则不可以急而不由其道也。盖欲急仕者,君子之仁;不由其道不敢仕者,君子之义。义行则仁存,未有违义而可以为仁也。大率孟子教人多因人情而制之以义,此所以卓乎非异端之说所能知也。伏乞垂诲。
此章但言不仕无义,未见为贫而仕之意。
《礼》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窃谓君适长为世子,继先君正统。自母弟以下,皆不得宗。其次适为别子,不得祢其父,则不可宗嗣君,又不可无统属,故立为先君之族,大宗之祖,所谓别子为祖也。其适子继之,则为大宗。凡先君所出之子孙皆宗之,百世不迁。故曰大宗者,继别子之所自出也(吕氏言别子所自出者,谓别子所出之先君也。如鲁季友乃桓公别子所自出,故为桓公一族之大宗。不知是否?)。百世不迁者,以其统先君之子孙而非统别之子孙也。别子之庶长,义不敢祢别子,而自为五世小宗之祖。其适子继之,则为小宗。小宗者,继别子庶子之所自出也。故惟及五世,五世之外则无服。盖以其统别之子孙而非统先君之子孙也。不知是否?伏乞垂诲。
宗子有公子之宗,有大宗,有小宗。国家之众子不继世者,若其间有适子,则众兄弟宗之为大宗;若皆庶子,则兄弟宗其长者为小宗。此所谓公子之宗者也。别子即是此众子既没之后,其适长者各自继此别子,即是大宗。直下相传,百世不迁。别子之众子既没之后,其适长子又宗之,即为继祢之小宗。每一易世,高祖庙毁,则同此庙者是为袒免之亲,不复相宗矣。所谓五世而迁也。
《孟子集注》序说言《史记》言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注云:「赵氏注及《孔丛子》亦皆云孟子亲受业于子思」。铢谓赵岐所注必有所考,《孔丛子》恐是伪书,似不必引此书。如何?
《孔丛子》虽伪书,然与赵岐亦未知其孰先后也,姑存亦无害。
《史记》谓《孟子》之书孟子自作,赵岐谓其徒所记。今观七篇文字笔势如此,决是一手所成,非《鲁论》比也。然其间有如云「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亦恐是其徒所记,孟子必曾略加删定也。此非甚紧切,以朋友间或有疑此者,尝以此答之,恐未是也。伏乞垂诲。
或恐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