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朱飞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
某承先生诲以持敬,某自求病痛,是气衰不能胜其怠惰。如头容欲直,手容欲恭,则时或不能。即此便是持敬不纯,私意已行矣。穷理不知其当然,今遂欲一一如礼,则力困,实做不得。不知但存之于心而四体则少宽之,终可以有得而无害于敬否?
心无不敬,则四体自然收歛,不待著意安排而四体亦自舒适矣。著意安排,则难久而生病矣。
某比欲穷理,而事物纷纭,未能有洒落处。近惟见得富贵果不可求,贫贱果不可逃耳。
此是就命上理会,须更就义上看当求与不当求,当避与不当避,更看自家分上所以求之避之之心是欲如何,且其得丧荣辱与自家义理之得失利害孰为轻重,则当有以处此矣。
先生授以《诗传》,且教诲之曰:「须是熟读」。某尝熟读一二遍,未有感发。窃谓古人教人兼以声歌之,渐渐引迪,故最平易。又疑郑、卫之诸诗皆淫声,小学之功未成,而遽教以淫声,恐未能使之知戒,而适以荡其心志否?抑其声哀思怨怒,自能令人畏恶,故虽小子门人亦知戒乎?某欲令弟侄辈学《诗》,尚疑此,未敢晓以文义。
《诗》且逐篇旋读,方能旋通训诂,岂有不读而自能尽通训诂之理乎?读之多,玩之久,方能渐有感发,岂有读一二遍而便有感发之理乎?古之学《诗》者固有待于声音之助,然今已亡之,无可奈何,只得熟读而从容讽味之耳。若疑郑、卫不可为法,即且令学者不必深究,而于正当说道理处子细消详,反复玩味,应不枉费工夫也。
人常有清明昏浊之殊,此固是气禀。然心不能不随气禀而少异。夫口、耳、目、心,皆官也。不知天赋之气质不昏明清浊其口、耳、目,而独昏明清浊其心,何也?若曰心理本不异,惟为气质所拘而不能自明,然夷、惠、伊尹非拘于气质者,处物之义乃不若夫子之时。孟子论三子,盖谓其智不若夫子。夫是非之心智也,岂三子能充其恻隐、羞恶、辞逊之心,而独于其是非之心不能充之乎?
口、耳、目等亦有昏明清浊之异,如易牙、师旷、离娄之徒,是其最清者也。心亦犹是而已。夷、惠之徒便是未免于气质之拘者,所以孟子以为不同道而不愿学也。
孟子「尽其心者,知其性也」。
尽心之说,当时见得如此,故以为意诚之事。后来思之,似只是知至之事,当更寻旧说考之。下文且只平看,不必以「所以」二字为关键也。
改践形说/人皆有是形,便有是理。故曰形色,天性也,性即理之谓也。然众人有是形而不能全其形之理,故有形虽人而心实禽兽,是不足以践其形矣。惟圣人能全其形之理,故可以践其形也。伊川先生所谓充人之形,「充」字极分明矣。
改诚意章说。
诚意一章,来喻似未晓《章句》中意。当云人意之发形于心者,本合皆善,惟见理不明,故有不善杂之,而不能实其为善之意。今知已至,则无不善之杂,而能实其为善之意,则又无病矣。又善恶之实于中者皆形于外,但有为恶之实,则其为善也不诚矣。有为善之实,则无为恶之杂而意必诚矣。纯一于善而无不实者,即是此意,未尝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