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蔡季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九、《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三、《蔡氏九儒书》卷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四○
昨日之别,令人黯然。然观贤者处之裕如,又足强人意也。不审晚间便发程否?前途千万加意调节,言语诸事,更宜谨密,饮酒戏笑,皆宜切戒。归来便觉有相窥伺者,次第恐亦不免,久当自知之。一书至直卿,亦烦为托周干附去或递去。前日亦忘此,可见昏罔也。昨日二尺,短者是周尺,长者是何尺耶?是景表尺否?皆望批喻。
自奉别后,惘惘至今,不能忘于怀。计行已过杉岭,不审道间为况如何?武阳曾少留否?既不登车,只得缓行,无伤吾足乃佳耳。一路皆有知旧,必不落寞,但恐却有应接之烦耳。某幸无它,诸生既来,遣之不去,亦姑任之。若有祸害,亦非此可免也。但极难得人讲究文字,义理深处,便无人可告语,殊愦愦,益怀仰耳。至舂陵,烦为问学中濂溪祠堂无恙否。某向有一祝版,亦不知在与不在,因风语及也。
别后只得到丰城及宜春书,知途中诸况,足以为慰。但至今尚未闻到舂陵信,深以为念。每至读书讲学无可咨扣,无可告语,尤觉仰德之深也。三哥子陵一一安佳。某足疾前日几作,今又小定,未知竟如何。但精神日耗,血气日衰,旧学荒芜,有退无进,恐遂没没无闻而死耳。乐书非敢忘之,但方此齰舌,岂敢更妄作耶?此书决然泯没不得。近看他人所说,更无堪入耳者,不知老兄平日与元善相处曾说到子细处否?但恐子期不曾听得,便只似不曾说也。近因诸人论琴,就一哥借得所画图子,适合鄙意,乃知朝瑞只说得黄钟一均内最上一弦,而遽欲以论琴之全体,宜乎胶固偏执而无所合也。学不欲陋,岂不信哉!
昨州兵之归得书,知已到彼,足以为慰。僦居宽广,物价廉平,足以度日。此外想无他挠,高怀所处,亦无适而不安也。赵守得书甚留意,寺居虽有约束,然远郡荒僻,舍此则无以待宾旅,往往亦不能一一遵守。顷在南康,此寺常为客馆。若自远嫌,不欲居之,则亦无害。更托人宛转白之,使知曲折可也。翁丞便是德功丈之孙否耶?渠向来坐事,乃尊来见嘱,力不能及之,想未必不见讶也。
《礼书》附疏未到,已与一哥说,不若俟断手后抄之。今只写得一截,无疏,尤不济事也。三哥为况如何?想不废读书作文,比之家居,更省应接,当日有新功也。此间块处,有疑无所讲,殊觉愦愦。
昨因见人说琴无归著,谩疏所疑,得数千字。欲写奉寄,而昨晚一哥方报,今日便有人行,遂不暇及,当俟后便也。或有郑尚明《琴史》十馀卷,紧要处都不曾说著,只是闲话耳。其书亦是集古今人所说,乃止如此,是凡事不曾有人理会到底也。以法言之,亦当用旋宫法。但恐以诸短律为宫,则弦不惟不可弹,亦不可上矣。故或说琴只用黄钟一均,似有此理。然又只成隋文帝何妥之乐,可笑耳。可预考之,俟寄所草去求正也。顷奉记后辱惠书,具闻动息,足以为慰。居夷当已成趣,但能素位而行,亦何入而不自得也?但闻三哥不快,甚以为念。计今当已向安矣。觉得渠书中语意似放未下,更当有以开晓之也。琴说纳呈,幸为订其缪,子细见喻。更有一图,无人画得。大率与候气浅深同是一法,第一弦尤可见。其下诸弦乃递攒向上取声耳。精舍已空,眼前朋友亦不长进,只前日永嘉一二人来,稍可告语,今已去矣。《参同契》更无缝罅,亦无心力思量得他。但望它日为刘安之鸡犬耳。
到此,见人说赵守家人归云,自始至投馆光孝,而寺僧自言于官云,此人长大,恐不能制,遂移它处。此必戏语,可发一笑也。
素患难行乎患难,吾人平日讲之熟矣。今日正要得力。想为日既久,处之愈安,不以彼此迟速贰其心也。赵守易地,后来者不相识,元善必已报去矣。贱迹复挂弹文,继此须更有行遣,只得静以俟之。若得在湖岭之间,庶得声问易通,亦一幸也。律书序客中不暇检寻,须俟还家,即为整葺,后便奉寄也。
三哥所苦痁疾,想已向平复。千万宽心将护,着头绪读书,涵泳义理,久之有味,自不见得世间利害荣辱之有异也。
闲中些小疾疢,所不能无。但在我者已看得破,把得定,则外物之来终不能为吾患矣。所喻虽知已放得下,然亦不必大段安排也。赵守长厚,乃遽它适,新侯闻是黄门之后,但无人识之,不知又如何。若得其有家法,思旧事,必能善视迁客也。
所需律序,乍归未暇检寻旧本,旦夕得之,即写本寄去。鄙意但能说得有所据依而非蹈袭之意,它不能有所发明也。礼书未附疏,本未可写,以见喻再三,恐亟欲见其梗概,已取《家礼》四卷并已附疏者一卷纳一哥矣。其后更须年岁间方了。直卿又以忧归,前日到顺昌吊之,渠云归安葬毕,却可与履之兄弟大家整顿也。琴说向寄去者尚有说不透处,今别改定一条录呈,比旧似差明白。
近至政和,见陈廷臣朝老崇宁间以布衣上书论事,谪居舂陵,作诗甚多,亦有佳句。陈乃政和人,议论鲠切,不易得也。不知彼中尚有其踪迹否?昨附去《琴说》,有一图说逐弦五声者,此却失了元本,烦三哥为检录来。只依元本阔狭界行填注,不须更写前后说也。
精舍阒然,时有一二,亦不能久。法器固不敢望,其能依人口说,着实读书者,亦自殊少,甚可叹也。间亦自思,此理人人有分,不应今日独如此难启发。恐亦是自家未有为人手段,无以副其远来之意,甚自愧惧耳。吴伯丰在后生中最为警敏,肯着实用功,近年说得尽有条理,乃不幸而蚤死。死后闻其立志守节,不为利害移夺,尤使人痛惜也。汝玉、彦中乃能相念如此,甚不易得。得杨子直书,亦奉问,但似云不敢相闻。前日答之,不曾入题,只云小时见赵忠简、李参政诸公在海上,门人亲旧岁时问讯不绝,如胡澹庵犹日与知识唱和往来,无所不道,秦桧亦不能掩捕而尽杀之,盖自有天也。以此知人之度量相越,其不啻九牛毛,既可叹惜,又可深为平生眼不识人之愧也。周纯臣顷有一书,托直卿寄之而不能达,却持以归。今再作数字,并附去奉浼,能为转寄幸甚。然须有的便,乃可遣也。陈廷臣在营道不久,故人少识之。然见其诗亦颇跌宕,想亦以此不为人所敬耳。别幅所示郡中诸贤,闻之不胜悚叹。赵守笃老静退,子弟皆贤,诚不易得。其名谓何?幸批喻也。欧阳君回书幸达之,杨安诸公恨亦未之识,幸各为致意也。张舶似亦略曾相识,王参政早岁休官,泊然无求于世,而晚为秦桧所用,伤害忠贤,助成凶虐,以此得罪于清议。朱衣道士谆谆之诲,岂无意耶(此语密之。)!《阴君丹诀》见濂溪有诗及之,当是此书。彼之行此而寿考,乃吃猪肉而饱者。吾人所知,盖不止此,乃不免于衰病,岂坐谈龙肉而实未得尝之比耶?《魏书》一哥已刻就,前日寄来,此必寄去矣。校得颇精,字义音韵皆颇有据依,远胜世俗传本,只欠「教外别传」一句耳。前书亦尝奉扣弦望之说,不知然否?近因再看,又觉主验明白(新本金本「是日生」恐误作「月」字。),因来更望详以见告也。若来喻所谓非入静不能见者,此实至要之诀。但人自为扰扰,不能一意向里涵泳。三琴图此亦失却旧所画本,旦夕得暇,当令在子更依候气说画出,续寄去也。《礼书》前卷已有次第,但收拾未聚。后卷则尽欠功夫,未知能守等得见此定本全编否耶。杨簿竟如何?江西士人不患不慷慨,但于本领上多欠功夫耳。汤宰所编《党人遗事》,若曾传得,幸略见示。
前日丘仲高行后,寻得《律书序》草,今略修定。又适有彦中处便人过门,因附以行,度必先丘子到也。年来精力衰退,文字重滞无气焰。此又是三五年前者,今日亦做不得矣。它所欲言,略具前书,其不能尽者,亦非此所能尽也。序中恐有未是处,更告详细点检,一一见喻,不敢惮改也。自馀千万自爱为祷。
客中得一二同志早晚讲论,想亦不觉度日也。近报令台谏侍从集议赦条,前此未尝有此,岂欲大施沛宥,尽释累囚也耶?但在我者,只得为久驻之基耳。诸朋友所读何书?其所讲论亦有可示及者否?此自城归后,学馆一空,亦自省事。闲中却自看得少文字,但昏忘日甚,过眼辄不复记,觉得不是读书时节,只好闭目静坐耳。琴说前已寄去,后又寄改定数字,不知已到未?律书序亦已附草本去,因有回便,幸喻及可否也。
周南仲竟不免,近日方见报行章疏,甚可笑也。苏守已属计台矣。三哥不及别书,想闲暇尽得读书作文也。《参同契》一哥已下手刻版矣,转看转晓不得。
霈恩旷荡,未闻施行,而留赵四公存没之恩皆格不下,未知贤者去住复何如。计高怀必有以处。顾旧山朋游未得遽承晤,徒为恨耳。诸喻已悉。偶连日脚气上攻,今方少下,而右拇缓弱,不能握笔,又亟欲上五夫,力疾拨冗,附此数字。似闻有类聚讨论之旨,仍有期限。然则不过中春,亦须见得果决。若便归得,何其快也!
似闻从游之士日众,其间当有可与晤语者,则为况亦当不至落寞。旬呈免与不免,本非所较。康节先生所谓打乖,正谓此也。一哥兄弟亦自识道理,晓事势,凡百忍耐,不至有他。此间如封赠奏荐皆不敢陈乞,元善遣使请祠,已至都下。闻刘赵徐吕之报,亦复缩手。平生谩说随时之义,只是传闻想象。今日始是身亲历过,与口说不同,想亦深得此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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