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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孝述继善问目(燔之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
孝述尝求夫心之为物,窃见《大学或问中论心处每每虚言灵,或言虚明,或言神明
孟子》《尽心》注云:「心,人之神明」。
以为此等专指心之本体而言。
又见《孟子》举心之存亡出入,《集注以为心之神明不测,窃以为兼言心之体用,而尽其始终反覆变态之全。
夫其本体通灵如此,而其变态神妙如此,则所以为是物者,必不囿于形体,而非粗浅血气之为。
窃疑是人之一身神气所聚所以谓之神舍。
人而无此,则身与偶人相似,必有此而后精神知觉做得活物,恐心又是身上精灵底物事。
不知可以如此看否?
孝述又尝求所以存是心者,窃见伊川人心作主不定,如破屋中禦寇,又云如一翻车每每教学者做个主,或云立个心。
又云人心须要定,使他思时方乃是
明道亦云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则是心须教由自家
以此见得虽是活物神明不测然是自家身上物事所主在我,收住放去放去又复收回自家可以自作主宰
但患不自做主,若自家主张着便在,不主张着便走去,及才寻求着又在,故学者自为之主,使此心常有管摄方得。
又尝求所以为主之实,窃见伊川如何为主,敬而已矣,又似见得要自做主须是敬。
盖敬便收束得来谨密正是着力做主处,不敬便掉放疏散不复做主了。
孝述存心功夫又粗见如此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理固如此,然须用其力,不可只做好话说过
又当有以养之然后积渐纯熟向上进步处」。
孝述按,《大学章句》云:「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
疑人得正且通之气,故心中虚,虚则灵。
如水之清,火之明,鉴之光,皆是体虚,所以透明
亦然
濂溪云:「静虚则明明则通」,似亦可见。
近验之于心,则日用觉得一事累心,便有滞碍,更不通快
是以窃恐虚故灵,心惟虚灵所以方寸内体无不包,用无不通,能具众理而应万事
但以气禀物欲私有以昏之而不得全其虚灵本体,故理之在是者遂有所蔽,而应事接物亦皆杂以私欲不尽出于义理之正,是无以众理而应万事矣。
学者之学,恐只是求去其气禀物欲之昏,以复其虚灵全体
盖心既虚灵,则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于所谓众理而应万事者得矣。
是以大学》之教以明明为主,《章句》、《或问》之言明德,必以虚灵为质
言明德功夫,又不过欲全其虚灵之体。
存养,则曰圣人设教使人嘿识此心之灵而存之于端庄静一之中;
格物致知,则曰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欲其表里洞然无所不尽
诚意,则曰人之本心至虚至灵众理毕具,而欲其应物由此心以发而无所杂;
正心,则曰心之本体湛然虚明,而欲其顺应事物无所动;
脩身,则曰随事省察之,以审其当然之则,似亦主虚灵者为说。
彻头彻尾许多功夫,皆欲全此心之虚灵,以融会众理酬酢万事而已
以此观之,恐虚灵不昧乃心所以为心而圣学基本也。
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同上」。
孝述觉得间尝心存时,神气清爽是时视必明,听必聪,言则有伦,动则有序有思虑则必专一
若身无所事,则一身之内,如鼻息出入粗细缓急血脉流行间或凝滞者而有纤微疾痒之处无不分明觉得当时别是一般精神如醉寐觉
不知可以言心存否?
先生批云:「理固如此,然亦不可如此屑屑功效也」。
孝述自觉心放时精出外,更不自知,如梦然。
才知得放时,即是便不放了。
知得梦时,即是梦觉
孔子言我欲仁便是仁至,似亦此意。
日用觉得直须操持、勤检点,盖操持容有懈时,若不测地猛省起来,则其懈时之放自不得远去,且不得久去。
如此维系之久,恐此心只得里面
如欲睡底人,须自家打起精神不可放倒
间或精神倦时,不觉坐睡,又自家摆洒起来不容睡著
每每如此自是不得
愚见如此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是是,但说太多了」。
孝述谓健有为,顺无为,二者阴阳静之分。
仁礼之为健,义智之为顺。
窃疑仁之发,即有怵惕恻隐之意动于中顽然不动,即为不仁。)
礼之行,即有恭敬辞逊之容著于外。
故仁恐为动之动静恐皆以渐致。),犹春之生物萌芽甲拆方动而微。
礼恐为动之极,犹夏之长物,而长短小大莫不尽见。
义则所以制仁礼之宜,盖即其中而为之裁制,使隆杀厚薄各适其分,似有裁节,又收歛之意,虽略有所为,其亦严且约矣。
但分别是非当否,略无作为,又所以动之本,而仁礼之所由发也。
故义恐为静之始,犹秋之收而去华就实;
智恐为静之极,犹冬之藏而归根复命
妄意推测如此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此元亨利贞所以循环之无端也」。
横渠先生曰:「虚静者仁之本」,亦此意。
孝述又见先生黄寺丞健顺仁义礼智之问云:「有分而言之者,有合而言之者」。
孝述于分而言者,已随愚见陈于上矣,复以合而言者求之。
窃意仁义礼智若以用言,则有有为者,有无为者,故仁礼为健,义智为顺。
若论其所以为是四者之实,则仁是人不忍之心,似有柔顺之意;
礼之品节一定不可易,似有阴静之意,二者恐是健中有顺。
义之裁制方严,似有刚断之意;
智之周流不滞,似有阳动之意,二者恐是顺中有健。
于此可见阴阳不相离之意。
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当时之意,恐谓分则为四,合则为二耳。
然如所说,又自是一意,即所谓水阴阳、火阳根阴者」。
孝述又谓木火之为阳动,金之为阴静,皆可言
若水当为静之极,然水流不息未见所以为至静处不知于何处观之?
先生批云:「水寒火热水下火上,其为动静之分者明矣」。
孝述妄谓五常五行之德。
五行之气其行于天者固未易见,若质之在地者,窃疑与德之在人者无往而不相配
今随愚陋所见言之。
五常之未发,则本体中存,恐如木之在山,火之在燧,金之在矿,水之在地,土之未动。
及其既发,而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诚实之情,恐如火之出而炎上水之流而润下
及由其情充积成行,如仁之为孝为弟,为睦为姻之类,恐如木之为栋梁榱桷火之灯烛炬燎,金之为刀斧盘盏水之池沼江海,土之为塼瓦墙壁
五常之未发,只可谓之五常,而不可以万行名。
及其发而成行随在不同,则各随其所成之行名之,而不得复以五常名矣。
恐如五行之未动,只可谓之五行,而不可以物名
及其动而为物,有万不同,则各随其所成之物名之,而不得复以五行名矣。
但方其为五常之性也,而万行之理已无不包。
及其为万殊之行也,而五常之体亦未尝不存
恐如五行方具,而万用之质已无不全
及其为万殊之用,而五行之体亦未尝不立
极而言之,则人道周乎四海无非五常之为,如物充乎地上,而无非五行之为。
凡此未知是否,似皆说得去
但木之曲直,金之从革,土之稼穑,皆待人为,而仁之恻隐,义之羞恶,信之诚实,皆发于性之自然相配不得
又土之稼穑孝述所谓瓦塼之类,又说不上
不知五行之与五常,本不可如此牵合耶?
为复可以配说而未得其说耶?
仁之行固有可言,若义、礼、智、信之行,皆未见其实然可指之目。
得非四者之行无往不在,而不可一一强名耶?
区区求之,而未得其说。
先生批云:「万物不可以五行名,然其分各有所属,则亦未离其类也。
万行之于五常亦然从革曲直稼穑是其本性之发,非人之所能为也。
若曰人为,则胡不能使木从革而金曲直乎」?
孝述妄谓仁义礼智之施恐皆自吾身始,次亲,次民,次物。
仁恐始于爱身,礼恐始于敬身,义恐始于制此身之宜,智恐始于明此身之理。
盖不爱其身则是自绝,故必不爱亲而亦无以爱亲
不敬其身则是自贱,故必不敬而亦无以敬亲。
至于义智皆然妄意如此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身者仁义礼智之主,不可书施由此始。
以有子、孟子之言为仁之本、仁义之实者观之,其当自亲可见矣」。
孝述妄谓仁义礼智合而成行,其发也,窃疑先智,次仁,次礼,次义。
且就身言之,恐必知此身受形所自,而四肢百骸血气皆相贯属,吾所当爱,然后有自爱之心。
知爱之而不忍伤,则必敬之不敢忽。
爱敬既生,方可裁制其宜,以全爱敬之道。
若独指心而言,亦恐必先知此心至灵至贵,为一身之主,然后自爱
爱之不肯甘心放弃,则必严敬自持,而惟恐慢易失之。
既爱既敬,然后有可得而裁制者。
盖爱而失宜,则或至枯守不用而为虚无寂灭,或只知养护不能自克治,反非所以为爱。
敬而失宜,则恐持之太甚,而有把捉不定之患,反不得其所以为敬。
爱敬各有其宜,而必有断制之者
然未爱未敬,则恐无所施其裁制之道;
自暴自弃,则又为复庄敬自重之心;
不知身心之当爱,则恐虽可之而顽然不省,岂复有自爱之意?
区区之愚,所以疑是四者之发,必有次第不可弃也。
若未发之前,则四者之体浑然在中不可谓先有此而后有彼。
但方发之际,势必必相示,无杂然并发之理。
知识一开,则馀三者踵乎其后,自有不容已者。
是以既发之后,则即其一行之中而四者之实无不在,以其本一理故也。
若以四时言之,则恐智为冬藏,仁为春生,礼为夏长,义为秋成
归藏者,发生之本;
发生者,长养之渐;
生长所以为收成之体也。
四时者,五气之布,五气之生定于其初,恐非至此而序生。
但气之流布,则其序必如是而后可。
冬令既行,则三时之断起亦有不容遏者。
是以造化既成之后,则即其一物之微而五气之功无一不在,以其本一气故也。
以此观之,则仁义礼智合而成行,其发之先后亦有可言者
妄意如此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此即前循环之说,然说得破碎,又不好,且静以养之可也」。
大学或问》云:「以理而言之,则万物一原固无人物贵贱之殊。
以其气而言之云云是则所谓明德者也」。
孝述疑人物之性有偏全之异者,不知是受得本同,但做处不同
为复是受得本不同乎?
伊川云:「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恐是受得已不同
盖理之在天,本只是一个浑然全体,但人物随形而受,故受得来别。
得形气之正,故承当得尽;
得形气之偏,故承当不尽
底物事,难为有全底道理
孟子集注》论生之谓性处云:「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
似亦此意。
人之形体受尽得这道理所以做得道理尽。
物之形体不尽道理所以亦只随其所做得
更就其做处言之,人得形气之正,故心虚而体全,心之知觉便周流贯彻,在处通得去;
形之运动便千变万化,是般做得去。
是以于其理之精微,知亦知得尽,做亦做得尽。
人之所以可为,可参天地,皆为有此体质,尽做得
但患不为,或为之而不充,却无不能之理孟子谓王之不王非不能,是不为,与所谓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吾身不能居仁由义,恐皆是安于不为者。)
得形气之偏,故心塞而体拘,心之知觉便拘碍不能通,形之运动便短狭不能周。
是以于此理之本体,知亦知得浅狭,做亦做得浅狭被形气局定,更开不来所以为人所为不得
慈乌父子蝼蚁君臣之类,若论父子君臣之道,岂止慈乌蝼蚁之为?
但此二物所知只止此,所能亦止此,更去不得了
其所得之分言之如此,恐又是人与物做得别处
然又有可疑者,盖物虽受此理不尽,若随其所受而发,则仁义礼智须皆做得出来
然所举二物,又每物只做得一般道理出,不能相兼,以通其全。
如此者恐是物所得之理既不能尽其全体,又为气昏隔在里面,发处复不能其所得之分剂是则有得为而未为者。
二物又是昏塞中各有一点明处所以各发得一道理特特著见,于其他道理便全微了。
至其馀物,又或不能尔
可见物之气禀又自有不齐处。
此等性命之说,固不当妄意揣量,然须略识其梗槩方得。
所见写呈,乞赐开示大端,使知所向而求之,庶乎其略识矣。
先生批云:「既是不曾受得,自是不能做得,更不须说。
横渠先生亦说人有近物之性,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是一理
如猫相乳之类,温公集中说有一猫如此而加异焉
此其赋性之近人而或过之,但为形所拘耳,亦可悲也」。
又云:「然于其正且通之中,又或不无清浊善恶之异,故其所赋之质又有智愚贤不肖之殊」。
孝述窃谓阴阳五行总其大全而言之,则恐同出一本,而人物均禀焉。
所谓人物之生,必得是气然后有以百骸九窍五藏之身是也
若别其体,则恐一气中有偏正两等,而为人贵贱之分。
所谓得其正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是也
至极其变,则恐偏正之中又自万殊,而为人品物品之分。
所谓于其正且通之中,又不无清浊美恶之异,故其所赋之质又有智愚贤不肖之殊者,是言人品之异也。
盖体之既分,则固一定不可易矣。
然恐是气之运一息不留所以俄顷之间,变为万状
彼人物之生,各随其所以为体,是固不能齐也。
但用变而体不变故人之所禀虽或至浊至恶,而所谓正且通者未尝不在
而其为浊恶又自是一般,与馀气之浊恶不同
以其是正且通之浊恶,故其浊恶澄之为清,其恶可易之为美。
既清既美,则所谓正且通者,即得其本然之正矣。
鸟兽草木各以类分,而每类中又有等不同
然其形声臭味不能变其本体,则亦与人相似
但人能自化,物不能自化耳。
妄意推测如此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此大概然矣,亦宜并以上章之意推之」。
孝述美恶恐即《通书所谓刚柔善恶
窃疑清浊以气言,刚柔美恶以气之为质言。
清浊恐属天,刚柔美恶属地
清浊属知,美恶属才。
清浊分智愚,美恶分贤不肖
智则清之纯而无不美大贤则美之全而无不清
上智恐以清言大贤恐以美言其实未尝有偏
若《中庸》称舜知回贤是也
下此则所谓智者是得清之多,而或不足于美;
所谓贤者是得刚柔一偏之善,而或不足于清。
于是始有贤智之偏。
故其智不得上智,其贤不得大贤
虽愚不肖,恐亦自有等差
清浊美恶为气中阴阳之分阳清阴浊,阳善阴恶。),故其气错揉□变,而大要不过此四者。
但分数参不齐,遂有万殊
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陈了翁云,天气地质前辈已有此说矣」。
孝述又疑气之始有清无浊,有美无恶
浊者清之变,恶者美之变。
以其本清本美,故可易之,以反其本。
然则所谓变化气质者,似亦所以复其初也。
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气之始固无不善
腾倒今日,则其杂也久矣
但其运行交错,则其美恶各自有会处。
上智下愚所以分也」。
又云:「然而本明之体得之于天,终有不可得而昧者云云所以使之即其所养之中,因其所发而启其明之之端也」。
孝述窃谓觉是人本心不容泯没,故乘间发见之时,直是昭著不与物杂。
于此自识,则本心之体即得其真矣。
上蔡人须是识其真心,窃恐谓此。
然此恐亦随在而有,盖此心或昭著燕间静一之时(如孟子平旦之气。),或发见事物感动之际(如孟子言人乍见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或求之文字怡然有得(如伊川先生所谓有读《论语》了后,其中得一两句喜者。),或索之讲论恍然有悟(如夷子孟子极论一本之说,遂怃然为间受命。)凡此皆是觉处。
若素未有之前,但以为已有是心而求以存之,恐昏隔在此,不知实为何物
必至觉时,方始其所以为心者。
既尝识之,则恐不肯甘心以其虚明不昧之体迷溺卑污苟贱之中。
所以汲汲求明,益不能已,而其心路已开,亦自有可进步处。
与夫茫然未识指趣者,大不侔矣。
孝述窃疑觉为小学大学承之机,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所论甚精,但觉似少浑厚之意」。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孝述谨按,《章句》以物格知至知止,意诚以下得所止。
又《或问以定静、安为知之所以得之
孝述窃疑定、静、安物格知至之后,意诚以下六事未然之前,虑则在意以下六事将然之际。
如此言之,则定、静、安、虑在知止得止之间,似皆有可实之处。
不知可否
先生批云:「解中似已有此意矣」。
孝述又按,《或问》云:「不有以知其所当止之地,则不能有得其所当止者而止之」。
又云:「知是知其至善所在,得是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
孝述窃疑知是知之在彼,得是得之在我。
得则心理俱融,理为我有。
得恐亦只是知,不可便指为已止其处。
但恐知虚而得实,才得之则身亦随之矣。
妄意如此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知与得两事经文可见」。
孝述窃疑既知之后,复有所谓而后得者,恐知是知之至,虑是审之详。
物格知至,则万理贯通固无不知至善所在
然恐身有未接,则其义理精微容有毫釐之未察
或所接之际事复异宜,故必于此精加审虑然后始无纤微渗漏之处。
此知后必虑,然后为审。
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定、静、安未有事时胸次洒然,虑是正与事接处对同勘合也」。
致知格物」。
孝述窃谓人之本心至虚至灵无所不照,但以气禀物欲有以蔽之是以其明不能不昏。
欲开其明,须藉事物之实以运其知思,然后其明有可通之理。
盖心既有蔽,无从下手以开之。
所以穷究物理者,恐是因穷究其所未知而将此心戛刮擦磨,治其粗鄙反覆往来,求出其明。
是以研穷之深,其明必将穿漏而出,而物之理亦无所遁矣。
其所能格也。
伊川先生曰:「思曰睿,思虑久后,睿自然生」。
又曰:「致思掘井,初有浑水久后引动得清者出来,久自明快」。
说似以为人心之明既有所蔽,须即事致思然后其明自出
孝述所谓致知格物者,亦有此意。
盖穷至事物之理,即所以推极吾之知识也。
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理有未明,则见物不见理。
理无不尽,则见理而不见物
不见故心为物蔽而知有不极不见物故知无所蔽而心得其全」。
孝述疑心众理,心虽昏蔽,而所具之理未尝不在
但当其蔽隔之时,心自为心,理自为理,不相赘属。
二物未格,便觉一物之理与二不恨入,似为心外之理,而吾心邈然无之
及既格之,便觉彼物之理为吾心素有之物。
夫理在吾心,不以未知而无,不以既知而有。
然则所以若内若外者岂其见之异耶?
抑亦本无此事,而孝述所见之谬耶?
先生批云:「极是」。
或问》云:「或考之事为之著,或察之念虑之微」。
孝述窃谓事为是身之所履善行著处念虑是心之所发善端之萌处,于此考察,则心迹不遗可以得理真实
当事念虑之时,又欲着心考察则是一心二用,互有妨碍,似难于着力
然《或问》又云:「人之明德全体大用无时发见日用之间。
人惟不察乎此,是以汩于人欲不知所以自明」。
孟子集注》云:「众人虽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识
而推之政事之间,则又似必着意体察然后有见」。
孝述所谓考察,是此心常常反求,不教外驰
心存而不外驰,则精神知觉常只照管自家步步不离所以事为之形、念虑之起自然默有所见
若此寻常逐外,不自管顾,则虽间或真心见前,亦不知其所发。
非是临时以此心为之,而又以此心察之也。
齐王爱牛孟子屡发之,使反求其所以然,却在既发之后尽可着力追求,意不相妨,恐又与当事体察不同
以此观之,则此所谓考察既以当事言,则似不可重看。
孝述愚见如此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不必如此说,只是随处理会是与不是以为取舍向背之决耳」。
又云:「昔闻延平先生之教云云,虽其规模之大、条理之密若不逮于程子」,孝述窃谓规模之大、条理之密,恐如序所论经外有极其规模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者。
规模之大,恐自「积习既多,然后脱然贯通处」以下四段即是
盖举其始终全体而言。
条理之密,恐自「物必有理,皆所当穷」以下六段,与前所读书论人应事数端即是
盖备夫功夫项目而言之。
先生谓其为说远近虚实大小精粗无不兼尽,而复分先后缓急,恐亦言其条理之密。
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只是如此」。
诚意
孝述妄谓人之本心得之于天,初无不善所以不善者,恐是人为逆之也。
试以动静验之。
静者天,动者人,是以静则无不善,动则常有不善
使其如伊川所谓动以天焉,则恐仍只是善。
奈何不全以天而必杂以人,遂流于不善
今求其实而言之,人心未发,无为思,则其本然之体浑然在此,人更不曾动着,似即南轩所谓天心者。
是时安得不善来?
中庸所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乐记所谓人生而静,天之性,伊川所谓本真而静,五性具焉,又云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又云心本善,恐皆指此心而言也。
及其既发,有思有为,即属之人。
既属之人,即是气质为之。
若质纯粹,则惟其所发,无往不与理俱,故本然之性得以顺达而无害
若有偏驳,则其偏驳之发即与理相违
至其知思嗜好感物而生者,又多求快血气之私,而不由义理之节。
故本具焉,又每每为所拂害,不得沛然顺发。
曩时之善,至是遂流于恶矣。
甚则穷人欲,灭天理曩时之善尽反而纯于恶。
中庸所谓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乐记所谓感物而动性之欲,以及好恶无节天理灭,孟子所谓性之善犹水之就下,其可使为不善,犹水可使过颡在山,濂溪所谓五性感动善恶分,明道所谓性善水之清,其继犹水之流,有流至海而终不浊,其次远近,有多少清浊不同,然非善与恶在性中为两物相对各自出来伊川所谓其中动而七情出,情荡而性凿,又云发中节无往不善,又云发思虑,则有善不善先生所谓心体本静,然亦不能不动,其用固本不善,然亦能流而入不善(见印行文集。),恐皆指心之动处言也。
夫静则善,动则有不善,是心本善而人每拂之为不善
圣人所以有教,众人所以有学,恐只为此。
濂溪云:「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
伊川云:「学问之道无他,唯知其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
横渠云:「领恶全好由学」。
又云:「为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则所谓教,所谓学,只是去其恶以全其善耳。
若其紧切着力处,只在此心发动之初。
私欲之根既埋伏在内,不动则已,才动便牵引起来,势之所必然者。
真心之发,其间有私夹杂不能纯一
此处杂了,前面便流行不去
是以于此清本正源,使人净尽查滓不留,则自此以往天理流行,更无梗拂,而于其本然者得矣。
学必以诚意为要,窃恐谓此。
妄以《或问》之意如此推测是否
先生批云:「说得太多,然却未见诚字之意」。
孝述按,孟子上世有见暴露者,其颡有泚,而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
又云人乍见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为内交要誉,恶其声而然。
以为此等恻隐之心得实处。
杨震莫夜遗之金而不受上蔡自负记问,闻明道玩物丧志之讥,遂汗流浃背面发赤,窃以为此等羞恶之心发得实处。
张湛幽室必整,遇妻子严君,窃以为此是恭敬之心发得实处。
孔子子路知之为知之,不知不知,范氏云,是曰是,非曰非为直,窃以为此是是非之心得实处。
人心之发,每每如此无所杂,方是意诚。
见贤不能举,举而不能先,见不善不能退,退而不能远,与第五伦兄子尝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
子有疾,虽不视而竟夕不眠,窃以为此等是意未诚处。
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未亲切」。
孝述妄谓颜子之乐,恐在克复之后
已过此关,克尽己私,故日用间是这道理胸中平铺顺流将去,无分私欲为之梗拂,故不待勉强作为,自无往而不与此理相周旋所以触处皆乐。
虽行乎穷途逆境,亦只如此曾不改吾乐焉。
曾晰之志,恐是其胸中脱洒略无系累遐想动静语默之节,了覆其所陈之志,似把这道理家常茶饭相似
日用只如平平顺行将去,似将使万事万物各止其所,而吾心萧然,略不用作为其间
亦见夫此理所在天然自有,触目皆然自可坦然顺适不假作为故也。
孝述自觉初学不曾窥见一分半分道理,便妄自惊喜,把来抬券。
行时不自在,间只是分付着意,似要于道理上加添些做,与这气象天渊不侔
曾晰可谓真知其为天理
伊川则谓其虽知之,而未必能为耳。
漆雕开之未能自信,恐是正在此处着力过关未得。
窃疑其虽未尽见是理自然流行之妙,而于本然实体固已识之。
但恐识认至真的,又自度此心了他未下,然亦可见其直要于打斗下死功夫过去不但及此而遂已也。
孝述妄意揣料如此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漆雕开不止如此」。
孝述近来自觉此心分明如有物蒙蔽在内
若以存养言,当其放时,固是纷纷扰扰,全无是处
其知把捉时,觉得此心在此,不曾他处去。
依旧荡漾糊涂蒙蒙然要光不能得光。
及至忽然清明时,方是襟怀开爽耳目聪明气象迥别
若以穷格言,当其求而不得时,固是茫然无入处,昏懵之极。
反覆寻求,以揣约得大意,又依旧觉得隔了一重,更发不破。
又至暂时看得发时,方识认稍明,心地
若以诚意言,则日用间身虽物接,而此顽然不动时,是全然昏隔了。
有随接便动时,亦有徐徐略省而后动时
如在亲前有爱心,在长上之侧有敬心
但其爱敬意就间发得些,又只据见在休了,虽欲勉进,自是做得无意味,是时依旧昏。
有时忽地感悟,动得别时,其爱直真切,其敬直是严畏,非有所强而自不能已。
是时心方大明
存养至于心地明爽穷理至于识认分明诚意至于真心发见如此极是少。
三者之中,意诚时尤少,每日省来,觉得白日在梦明道先生所谓醉生梦死伊川先生所谓未知道者如醉人,恐可说此。)
知得是梦,要教省只是不能得省。
如此岂非质昏之甚而污染之深而难涤耶?
仰惟先觉怜而教之,无使终陷,则不胜愿幸!
先生批云:「但且着实持守不须如此想象计较作弄,恐思虑过当,别生病痛」。
孝述自觉质弱,心极易动,日用间才有小小得失,便过喜过惧,此心全体动了。
虽欲自家做主更做不在以至喧杂繁扰之地,多处置不下甚至于乱。
大概觉是气怯,而志复无以帅之。
不知治此病痛,孰为要切
先生批云:「只此便是病根前说正虑其如此耳」。
孝述以先兄在嫡,未及有子而没,疑于所主
赐教云,若已立后,则无此疑。
但复有曲折先兄尝收一襁褓之子为嗣,既没,孝述以其未胜丧,又别无同居长上,遂自主丧
两月而此子卒。
曩时之问,正此子已卒之后孝述不曾言及。
先兄将葬,孝述求从之子之后,亦在襁褓
孝述仍前自主,祠板之题,只从弟称。
及领尊教,始悟其非,犹有不能胜丧之疑。
闻之伯量,亦云尝以此先生先生答云有摄主
又按《丧大记》云:「子幼则以衰抱之人为之拜」,是当以所立之主丧,而孝述为之摄。
自是即欲俟练祭板时易题所称,复有他虑。
先兄之后,固为宗子之子,今既收立,不知亦谓之嫡孙否?
若可为嫡孙,则庙祭当使之主。
未知襁褓之子即可主祭为复待其成人或稍长方可?
即可主祭,则今日祠板之变,固合异日迁庙之称矣。
如或未可,则今日从子称,异日复易从弟称,有渎慢之嫌。
又按《丧服小记》云:「妇之丧,虞、卒哭其夫若子主之,祔则舅主之」。
所主不同而各有所宜
不嫌数更,则异日再易祠板所称,恐亦无害。
众议以为必从幼子主之,理势方顺。
孝述于换板日已更称矣,不知是否
先生批云:「摄主但主其事,名则宗子主之,不可易也。
细考曾子问》诸说可见」。
孝述又疑幼子若即可嗣主宗祀,则异时纳主,恐即据主祀之子远祖矣。
未可主祀,且从孝述主之,则异时所纳之主即为旁亲
不知旁亲当别设位而有祧,为复只祔于祖而无祧?
先生批云:「纳主旁亲之说未晓所谓,可更详之」。
孝述议亲十年展转牵制尚未成毕
老母欲令今冬毕亲,但先兄几筵未彻,老母齐衰三年之服,复有妨碍
主婚却是叔父,欲姑从乡俗就亲不知可否
若就毕挈归,凡百从杀,衣服皆从素淡不知可否
先生批云:「若叔父主婚即可娶妇无嫌礼律皆可考也。
但母在而叔父主婚,恐亦未安,可更详考也」。
孝述谨按《礼》,婿将亲迎,父醮而命之。
孝述父兄俱没,上惟母在,旁尊叔父不知往迎之时,当受母命耶?
为复叔父之命耶?
先生批云:「当受命于母。
然母既有服,又似难行
记得春秋》隐二年公羊传》有母命其诸父兄,而诸父兄以命使者之说,恐可检看,为叔父称母之命以命之否?
更详之。
以上条并考之」。
孝述又按《礼》,妇盥馈舅姑
若舅已没,不知可以叔父盥馈礼否?
先生批云:「叔父盥馈之文。
盖与姑受礼礼相妨也。
母若有服,则亦难行此礼。
要是本领未正,百事俱碍耳(《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一○。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五四、礼仪典卷三一。)」。
为:《正讹》改作「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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