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李公奏议后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
呜呼,天之爱人,可谓甚矣!惟其感于人事之变,而迫于气数屈信消息之不齐,是以天下不能常治常安而或至于乱。然于其乱也,亦未尝不为之预出能弭是乱之人以拟其后,盖将以使夫生民之类不至于糜烂泯灭,靡有孑遗,而为之君者犹有所恃赖凭依,以保其国。是则古今事变之所同然,而天之所以为天者,其心固如此也。呜呼!若宣和、靖康之变,吾有以知其非天心之所欲,而一时人物,若故丞相陇西公者,其所谓能弭是乱之人。非耶?盖闻政、宣之际,国家之隆盛极矣,而都城一日大水猝至,举朝相顾,莫有敢以变异为言。公独知其必有夷狄兵戎之祸,上疏极言,冀有以消弭于未然者。不幸谪官以去,而间不七年,虏骑遂薄都城。公于此时又方以眇然一介放逐之馀,出负天下山岳万钧之重,首陈至策,而徽宗决内禅之计;继发大论,而钦庙坚城守之心,任公不疑,遂却彊虏。然自重围既解,众人之心无复远虑,而争为割地讲和之说,以苟目前之安。公独以为不然,而数慨然深陈出师邀击之可以必胜与其得气再入之不可以不忧,则谗间蜂起,远谪遐荒。而不数月间,都城亦失守矣。建炎再造,首登庙堂,慨然以修政事、攘夷狄为己任,诛僭逆、定经制、宽民力、变士风、通下情、改弊法,招兵买马,经理财赋,分布要害,缮治城壁,建遣张所抚河北,傅亮收河东,宗泽守京城,西顾关陕,南葺樊邓,且将益据形便,以为必守中原、必还二圣之计。然在位才七十馀日,而又遭谗以去。其在绍兴因事献言,亦皆畏天恤民、自彊自治之意,而深以议和退避为非策,恳扣反复,以终其身。盖既薨而诸子集其平生奏草,得凡八十卷,其言正大明白,而纤微曲折,究极事情,绝去彫饰而变化开阖,卓荦奇伟。前后二十馀年,事变不同,而所守一说,如出于立谈指顾之间。今少傅丞相福国陈公序其篇端,所以发挥引重,固已尽其美矣。公之孙灾复使熹书其后,以推明之。熹谢不敢,而其请愈力,不得辞也。顾尝论之,以为使公之言用于宣和之初,则都城必无围迫之忧;用于靖康,则宗国必无颠覆之祸;用于建炎,则中原必不至于沦陷,用于绍兴,则旋轸旧京、汛扫陵庙以复祖宗之宇,而卒报不共戴天之雠,其已久矣。夫岂使王业偏安于江海之澨,而尚贻吾君今日之忧哉!顾乃使之数困于庸夫孺子之口而不得卒就其志,岂天之爱人有时而不胜夫气数之力,抑亦人事之感或深或浅,而其相推相荡固有以迭为胜负之势而至于然欤?呜呼痛哉!昔蒯通每读乐毅书,未尝不废书而泣。安知异时不有掩卷太息而垂涕于斯者耶!虽然,今天子方总群策以图恢复之功,使是书也得备清间之燕而幸有以当上心者焉,则有志之士将不恨其不用于前日,而知天之所以生公者真非偶然矣。因次其说以附于八十卷之末,使览者无疑于福公之言云。淳熙十年十月丙午既望,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谨书(《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六。又见《宋李忠定奏议》卷首,《黄氏日钞》卷三五,《名臣言行录》别集上卷一,《李忠定公文集选》,《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五○,道光《福建通志》卷七九,《皕宋楼藏书志》卷八○,《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一,《南宋文范》卷四八,光绪《无锡金匮县志》卷三五,《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五,光绪《重纂邵武府志》卷二九,民国《重修邵武县志》卷二五。)。
敢:淳熙本作「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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