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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太保公行状下之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五、《黄氏日钞》卷三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三七、七四、《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五五、《秘笈新书》卷七、八、《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一六、雍正《陕西通志》卷八一、雍正《湖广通志》卷八一、嘉庆《湖南通志》卷一八二、嘉庆《汉州志》卷三八、道光《绵竹县志》卷三九、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上、同治《绵州志》卷四○、四七、光绪《湖南通志》卷三七
上自藩邸熟闻德望临朝之初,顾问大臣咨嗟叹息
召公行在,赐公手书曰:「朕初膺付托,以眇然一身,当万几之繁,夙夜祗惧未知攸济。
元老被遇太上皇帝礼遇之久,群臣莫及
宜有嘉谋至计辅朕初政
方今边疆未靖,备禦道实遥度
一见公,面议其当,使了然如在目中。
繄公是望,公其疾驱,副朕至意」。
公奏曰:「臣敢不以前日恪太上皇帝心事陛下
惟一其志,有陨无二」。
就道
未至国门敦促再四,至即引见
上见公,改容体貌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惟公」。
内侍公坐降问再四
公奏:「人主以务学为先。
人主之学本于一心一心合天何事不济
所谓天者,天下公理而已
人主嗜欲私溺有以乱之,失其公理
必须兢兢业业,朝夕自持,使清明在躬,惟是之从,则赏罚举措无有不当人心自归丑虏自服」。
上竦然曰:「当不忘相公之言」。
又奏:「今日便当创业之初,宜每事艺祖为法,自一身一家始,以率天下」。
公见天锡英武,每言及两朝北狩八陵废隔、兆民涂炭雠耻之大,感痛形于词色,因力陈和议之非,劝上坚志以图事
制除少傅、江淮东、西路宣抚使节制建康镇江府、江、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进封魏国公
太上皇退处德寿宫,群臣希得进见,独再引公,见辄移时
以秋防复往江上,留临安旬日中使赐饮食等不绝礼遇一时
舟行国门,见蝗自北来,飞长数里,即具奏曰:「灾异之起,必有所因。
陛下即位之初,忧劳庶政,岂容有此?
伏愿益修钦畏,以答天心
抑天之爱陛下,殆将有以警勉于初,助成圣德也。
更乞延见近臣咨问时政,必使惠泽实及军民」。
先是,公谓新政人才为急,人才刚正为先,因疏当今小大之臣有经挫折不挠论事切直凡十数人荐于上,且乞以间暇时引贤者自近,赐以从容庶几启沃间有广益
复荐陈俊卿汪应辰可为宣抚判官,有旨差俊卿
又奏国子司业王大宝可备劝讲论思上遂命召大宝
至江上,复奏曰:「直言不闻,非国之福。
秦桧用事,二十年间,诬以它罪贼杀忠良不知几何人。
愿下明诏以太上之意条具往以直言获罪之人,各加恩施。
其诬之以事而身已沦没,许本家开析事因,经朝廷雪诉,庶几冤愤之气得申今日」。
又奏乞尽天下公议用天下之才。
洪迈张抡使虏回,见公于镇江具言初到虏中,锁之寓馆不与饮食,令于表中换「陪臣」字。
公奏:「虏主恃彊,弹压诸国。
今日之事,惟修德立政寝食之间无忘此雠,上慰天心下从人欲不当遣使以重前失」。
翰林学士史浩建议,欲筑瓜洲石城上下公议
公谓:「今临淮要地俱未措置高邮巢县家计亦复未立,而乃驱兵卒但于江干建筑城堡岂不示虏削弱,失两淮之心,堕将士之气?
或有缓急谁肯两淮者?
不若先城泗州便」。
上以公言为然
已为参知政事力主初议,其馀公所措置不以为是。
公以张子盖可任,使镇淮上,图山东,而子盖所陈,沮抑百端至下堂劄诘责,又深遏海州之赏。
公方招来山东之人,至者云集,而不肯应副钱粮,且谓不当接纳以自困。
公奏乞上幸建康,而专欲为怀安计。
公治舟楫东海所图甚远,而辄令散遣
凡公所为,动皆乖异党与唱和实繁有徒
子盖西人负气竟以成疾。
公遣官属劳问不绝,且乞上亲喻之。
上赐手书抚存备至,而子盖不起山东前所结约者皆失望
遣其腹心司农寺丞史正志建康,专欲沮招纳事。
公论奏曰:「窃惟国家南渡以来兵势单弱,赖陕西东北之人不忘本朝,率众归附,以数万计
自为御营参赞,目所亲见,后之良将精兵往往当时归正人也。
三十馀年,捍禦力战国势以安。
一旦欲绝之,事有大不可者
令一下,中原之人以吾有弃绝之意,必尽失其心,一也。
人心既失,变为寇雠内则为虏用,外则为我寇,二也。
今日处分既出圣意,将见淮北之人无复渡淮归我者。
人迹既绝,彼之动息无自而知,间探之类,孰为而遣?
三也。
中原之人本吾赤子,今陷于虏者三十馀年,日夜望归,如赤子之仰父母
今有脱身来者父母拒户弃绝之,不得衣食,于天理人情皆所未顺,四也。
往岁用兵大军以奔疲疾疫死亡十之四五。
陛下慨念及此,命诸将再行招募
淮北之人不复再渡,所募之卒何自而充?
五也。
寻常诸军江浙一卒之费不下百缗,而其人柔脆,多不堪用。
若非取军淮北,则军旅之势日以削弱,六也。
若果绝之,人心一失大事去矣
国家所系,人心为本。
陛下恢廓圣度同符天地信顺获佑,其理必然」。
上见之感悟,事得不罢。
正志又受旨,聚两路监司守臣瓜洲相度筑垒事。
及见公,恃其口辩,欲为游说
公折大义正志乃愧恐不敢言
将行复谓之曰:「归致意史参政秦桧主和,终致误国
参政得君,无蹈覆辙」。
闻之悚然
遣使使虏,报登宝位
公奏:「陛下初立,方欲图回恢复,而遽闻遣使,惧天下解体
前日洪迈虏中供伏事状,寻闻虏酋备坐告喻岭北诸国。
虏借我和议之名以迫胁诸国类如此,愿毋遣」。
竟遣之,然虏计已行,亦竟责旧礼不纳也。
十一月,有旨召宣抚判官陈俊卿公子栻赴行在
公附俊卿等奏曰:「今日之事,非大驾亲临建康,则决不能尽革宿弊一新令图,鼓军民之气,动中原之心。
臣自太上时,已为此谋。
江南形势实在于此,舍而不为未见其策」。
又奏曰:「汉文帝初立有司请早建太子,以尊宗庙,其为天下国家计甚远。
陛下留意焉」。
公于九月中尝具奏以谓:「近闻吴璘之兵在德顺未几月,与虏大战不可不为之深思也。
使此虏得志于西,则气焰必炽,胁制蕃汉,聚兵边陲,迫我臣属,事固难处
持久不决,有大利害存焉。
坐视不问贻忧异时非计得也
当令两淮之师虎视淮壖,用观其变,而遣舟师海道山东,及多遣忠义结约中原疑惑此虏,使有左顾右眄之虑。
而德顺之师知我有奉制之势,将士当亦贾勇自奋」。
至是俊卿力言之。
已发诏,命德顺
志专欲亟和,以自为功,谓德顺既弃,则非徒无能为,亦固挠公之谋矣。
上见俊卿等,问公动静饮食颜貌曰:「朕倚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
时上已有欲幸建康之意矣,而不以为然
上遣内侍黄保躬赐公鞍马手书曰:「卿以元勋,特为重望,慨风尘之未静,仗忠义以亲行。
首固边防,徐谋开拓,俾朕居尊,无复轸虑
缅思忠赤,益用叹嘉」。
俊卿等归,公知车驾建康之期尚缓,深虑有失机会,复具奏曰:「人心向背兴亡以分。
建康之行,一日有一日之功。
愿仰稽天道,俯徇众情,亟定行期以慰中外之望」。
契丹酋窝斡亦起兵攻虏,为虏所灭,其党奔溃
骁将萧鹧巴耶律适里自海道来降
以为女真一国之兵,其数有限向来独以彊力迫胁中国之民及诸国之人为用,是以兵盛莫敌。
今当招纳吾民,厚抚诸国,则女真之心自生疑惑中原诸国莫为其用,虏可亡也。
奏乞厚抚鹧巴等。
上从之,诏公拟官赏施行,仍赐手书曰:「卿以文武全才,副朕倚毗宣威塞垣,厥功益茂
夷虏来归中外帖然
今赐卿貂帽等」。
时虏以十万众屯河南,多张声势欲窥两淮
公以大兵屯盱、泗、濠、庐,虏不敢动,但移牒三省密院移书宣抚司,虚为大言,欲索海、泗、唐、邓、商州岁币等。
公奏此皆诡诈不当为之动,卒以无事
隆兴元年正月九日制除枢密使都督建康镇江府、江、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且命即日开府视事
始,公命诸将筑泗州两城,至是而毕,隐然边塞重镇
时虏将万户蒲察徒穆及伪知泗州周仁以兵五千屯虹县都统萧琦以万馀人灵壁,积粮修城,遣间不绝
公谓至必为边患,当及时扫荡
若破两城,则淮泗奠枕也。
且萧琦素有归我之意,累遣亲信宣抚司
主管殿前司李显忠、建康都统制邵宏渊亦献捣二邑之策,公具以奏上
上手报可
三月召公行在
中道具奏曰:「今之议者,孰不持战守之说?
其下则欲复遵旧辙,重讲前好
以臣观之,战守之说是也
然而战守之道,本于庙胜
天下者,诚能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用之战则克,用之守则固,理有决然者矣。
德政未洽人心宿弊未革于天下,揆之庙算,深有可疑
臣愿陛下乾刚、奋独断,于旬月之间,大布德章一新内外,尽循太祖太宗之法,使南北之人知有大治于后。
人心既孚,士气必振,于以战守,何往不济」?
既至,复伸前说
再三叹美,谓公当先图两城边患既纾,弊以次革。
乃命李显忠濠州灵壁邵宏渊泗州虹县,而令参议冯方随往犒劳
公亦自往临之。
将行,念军事利钝难必,恐或小跌,伤上有为之心,谓诸葛亮建兴六年所上奏其言明切,曲尽事机,乞上置之坐右,常观览焉。
又出旗榜军前曰:「面奉圣旨大军所至务要秋毫不扰,专以慰百姓为事
有行不义,杀一不辜,达于听闻,朕所不赦」。
渡江,闻李显忠灵壁,而萧琦中悔,以众来拒。
显忠大破之,琦所将万五千人降杀殆尽
邵宏渊进围虹县显忠会之,徒穆、周仁穷蹙,率其众降,亦以万数
公又遣戚方舟师淮阳,虑显忠轻敌深进,则亲帅官属前驻盱眙,几便近得以指呼
显忠追萧琦至宿州近城,琦与家属千户头领百馀人降,遂直抵城下
虏伪元帅者遣二万馀人来战,大破之。
攻城将士蚁附而上,遂克之,中原震动归附日至
上手书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
数十年来,无此克捷」。
公以盛夏人疲,急召显忠还师而上亦戒诸将以持重
未达,伪副元帅纥石烈志宁大兵至,显忠等恃胜不复入城,但于城外列阵以待,士卒颇疲矣。
帅令于阵前打话,谓「尔若破我,当尽归河南之地」。
既战,虏兵引却
明日复来战,我师不利统制官有遁归者,军心颇摇。
显忠等率兵入城,虏众进攻城,复杀伤而退。
居数日,得谍者报,虏大兵将至,显忠等信之,夜引归,虏亦不能追也。
时虏名酋勇将降执系道精甲破亡不翅三倍是后不复能为灵壁虹县之屯矣。
退师盱眙,去宿不四百里,浮言汹动,传虏且至。
官属中有怀檄以归者,亦有请公亟南辕者。
公不答,遂北渡淮,入泗州城
军士归者劳而抚之,视疮痍、拯疾病存录死事,旌有功人情胥悦
凡数日,上下始知虏初无一骑过宿者,人心始定。
时公独与子栻留盱眙几月,俾将士悉归憩而后维扬具奏待罪
上手抚劳复奏曰:「今日之事,明罚为本。
而罚之所行,当自臣始」。
上手书报曰:「卿屡待罪,欲罚自卿始。
卿此言至公岂不感格
委任卿,未尝少变,卿不可以介意
正赖卿经画他人岂能副卿」?
有旨降授特进更为江淮宣抚使
宿师之还,士大夫素主和议乘时抵巇非议百出
上又赐手书曰:「今日边事尤倚卿为重,卿不可以人言而怀犹豫
前日举事,朕与卿独任此事。
今日亦须朕与卿终任此事,切不可先启欲和之言」。
又荐遣内侍劳公,于是公又第都统制统制官以下,乞以次行罚
朝廷建遣杨存中御营使江上守备首途有日
公谓命令不一将士观望,或败国事,身死无益,遂论奏之。
即日存中毋行。
留真扬,大饬两淮守备,命魏胜海州陈敏泗州戚方濠州郭振六合,治高邮巢县两城大兵家计,修滁州关山以扼虏冲,聚水军淮阴马军寿春庐州
大抵虏人来攻泗州,则粮道回远城中兵二万馀足以守,乘其弊足以
如其出奇自淮西来,则清野坚壁,使无所掠。
不得进,合兵攻之,可大破也。
然是时师退未几,人不自保公命栻往建康挈家属来维扬众情大安
两淮郡县增葺屋宇人物熙熙以至乡落亦皆成聚。
上复召栻奏事,公附奏曰:「自古大有为之君,必有心腹之臣相与协谋同志,以成治功不容秋毫之间,然后上下响应影从,事克有济。
伊尹之于汤,太公之于周,其次管夷吾之于齐,诸葛亮之于蜀,书传所载,始终可考。
不然作舍道边何自而成?
而况安危祸福之几,其应不远可不畏哉!
边隅粗定军旅粗整,虏以伤败之故,其势未能为竭国之举。
而臣以孤踪跋前疐后动辄掣肘陛下安所用之?
深惟国计精选天下岩穴之贤,付以中外大柄,任之专,信之笃,如前数所为,谋出于一,不使小臣得以阴间不使异议得以轻摇,先内后外,以图恢复庶几日积月著,太平可期。
载惟陛下当至艰至难之时,遇自古未尝有之彊敌,若非君臣相与为一,朝夕图回,不较利钝终期有成诚恐岁月易流,后悔难追,甚可痛惜也。
臣老且病,望陛下矜怜,赐以骸骨,使之待罪山林无令出处狼狈取笑天下后世」。
上览奏,谓栻曰:「虽乞去之日至,朕决不许
朕待魏公有加,终不为浮议所惑」。
公闻之,不敢有请
时上近臣未尝名「公」,独曰魏公,每遣使来,必令视公饮食多寡肥瘠何如,其眷礼如此
八月,有旨复公都督之号。
都元帅仆散忠义与志宁并贻书三省密院,索四郡岁币等。
且云:「今兹治兵,决在农隙」,以恐胁我。
公奏:「虏力彊则来,力弱则止,不在夫和与不和之间。
使其有隙可乘有机可投,虽使接踵于道,卑辞厚礼无所不至,亦莫足以遏其锋也。
今伪帅书盖知江南之士欲和者众,离间心腹挠乱成谋坐收全功,以肆其忿毒于后。
陛下深察之。
臣诚过虑,窃恐腐儒之论不知大计,遂为真和。
曾不三数之后,虏马日蕃,人心益定,我之将士解体怠惰是时何以枝梧
今日内治未立,人多怀私,只贵谋身不思为国军民之弊,漠不加意
不求之此而区区于末,恐无益也」。
朝廷谢却归正人,已至者悉加禁切,且不欲公多遣间谍,恐生边衅
公奏曰:「自昔创业中兴之君图回天下非有夙任之将、素养之兵、旧抚之民为之用也。
考其施设,事非一端。
或取之群盗,或得之降虏,或以夷狄夷狄莫不虚怀大度仰凭天道俯顺人心,以成大功
后世德之不孚措置失宜驯致降人多有背叛
非徒人事之谬,盖亦天命不归也。
陛下绍隆祖宗恢复,乃于降者而首疑之,则左右前后与夫今日军旅之众,孰不可疑
而况它日进抚中原必先招徕,事乃可济。
若处之失当反激其怒,它日自为敌。
计之出此,岂不误哉?
陛下将有经营四海之心,推诚待人,如天如日,岂比固陋之士,姑为保身之谋,独无天命可信哉」?
又奏:「虏之于我,有不戴天之雠,挟诈肆欺,不遗馀力。
宣和靖康以来,专以和议挠乱国家反覆诡秘略无一实
败盟如此,而朝廷蹈覆辙号为信义,恐生兵隙,臣所未喻也。
宋襄公君子重伤,不禽二毛,而卒败于楚,得无类是乎」!
汤思退右相思退死党,尤急于求和,遂遣卢仲贤、李栻持书报虏,并借职事官以往
又奏:「仲贤小人多妄,不可委信」。
上因其辞,戒勿许四郡,而宰执则令仲贤等许之无伤。
栻至境,托故不行,独仲贤往。
仆散忠义惧之以威,仲贤鼠伏拱手,状称归当禀命四郡,愿持书复来。
仲贤见公,谬称虏有数十万之众近边若不速许四郡今冬入寇,我无以当其锋。
且公重臣不宜江外,当亟渡江
公知仲贤为虏所胁,即谓之曰:「某在此边备已饬,借使虏来,当力破之。
探报日至,虏之屯河南不过十万,计议得无为虏游说耶」?
栻复被旨,令入奏
公命栻奏仲贤辱国无状,但所谋事未知有无出朝廷之意,臣实不预此议。
栻至,上即召见,首问仲贤事。
具奏其状,且曰:「仲贤不可不明正其罚,朝廷与为表里不可不察」。
上怒,下仲贤大理寺
思退惶惧,反谓仲贤能说虏削去君臣之礼,止以叔侄往来为有功,百端救之,至与左相陈康伯叩头殿上乞去。
不悦,犹镌仲贤官。
思退及其党惧,益大唱和议,建遣王之望龙大渊通问使副
在远,争不能得。
诸军惶惑归正人尤不自安,即出榜诸军,谓虏人妄有邀索,如辄敢渡淮,当约日决战
朝廷公出此榜,皆大恐,独上以为然。
又奏曰:「伏闻朝廷遣使甚亟,思虑反复,实不遑宁
伏念臣顷居谪籍几二十年,流离困苦加以忧患狼狈万状
所以养爱此身,不敢即死,亦以臣子大义,负不戴天之深雠,终幸一朝得伸素志瞑目无憾
幸遇陛下龙飞之始,英武奋发慨然澄清天下之志。
臣是敢受任不辞
将士人情日以振作,而虏寇作于内,师老于外,少稽时月形势毕见
载惟此虏若势力有馀,内无掣肘,则秋冬之交必引兵长驱要我以和,何求不成
而乃遣书约期,势实畏怯,其状甚露。
纵令敢以偏师深入,自淮西来为我则利,为彼非福。
盖三百里之内,野无刍粟,扼以不战,又何能为而直为此急急也?
重念衰老多病所见所为迂阔寡合
自度赋分单薄无以胜任国事欲俟岁晚力求休退
惟臣所爱者陛下圣德闻于天下,有有为之时。
惟臣所忧者夷狄奸计得以肆行,而后悔何及
不然,臣年馀几何
岂不欲姑就安逸以毕此身,而固为异同于今日也」?
又奏:「今岁守备甚严,自秋涉,初无一事
向若虏不贻我以书,固自若也。
不幸因虏以一介持书慢我,而朝廷匆遽遣人自招纷纷
缘此内外之情各不怀安,于国体所系甚大。
今兹使行,事体尤重,岂宜更复草草
惟此虏若必侵凌我,虽恳请百拜,有不可遏。
如其不能亦何由而动?
况专幸寇雠之不我侵,急急然徒为恳免苟安之计,臣之所未谕也」。
上赐手书谕意,将以首相待公。
公奏力辞。
未几,遂召公行在奏事
议答虏书事,以为但当轻遣一介往观其情伪而为之所。
至是,乃闻朝廷之望等。
十一月二十五日行至镇江上奏曰:「近者窃承朝廷已定遣使之议,臣身在外预闻
窃惟徽宗钦宗不幸不反亘古非常巨变,凡在臣庶不如无生
八陵久隔,赤子涂炭国家于虏,大义若何
况逆凭陵移书侮嫚邀求大臣坐索壤地,其事近在前岁。
今议者不务力为自彊之计,而因虏帅一贻书,遽遣朝士奔走麾下
再贻书,欲遣侍从近臣趋风听命,复将裒吾民之膏血以奉雠人,用犹子之礼以事雠人,欺陛下以款之之名,而为和之之实。
其说固曰吾将款之而修吾兵,政不知使命一遣岁币一出国书一正将士褫气忠义解体人心愤怨,何兵政之可修?
不过曰吾将款之而理吾财用不知今虽遣使而兵不可省,备不可撤,重以岁币之费,虏使之来,复有它须,何财用之可理?
可见陛下以款之之名,实欲行其宿志也。
党与之是立,惟家室之是顾,惟富贵之是贪,岂复以国事为心哉?
两朝銮舆之望已绝,宗室近亲流落虏廷戕贼殆尽,犹欲与结和不知天理安否
臣实痛之。
年老多病,所论与朝廷略不相合岂可蒙耻更造班列,以重败其素节
陛下庙堂之上,岂容狂妄不合之臣滥厕其间
臣虽至,亦诚不忍今日力主和议之臣并立于朝。
伏乞早降指挥,罢臣机政
见力疾至前路秀州听候指挥」。
上赐手书曰:「览卿奏,欲在秀州指挥,甚非朕所望也。
忠诚为国天下共知和议事专俟卿到,面尽曲折
宜速来」。
继遣内侍甘泽赐公手书曰:「卿赴召入觐何为中道遽欲引嫌自陈
军国大事正要同心叶济。
已差甘泽宣卿,宜体朕意,疾速前来」。
以上意厚甚,不敢固辞,复上奏曰:「臣窃闻道路之言,谓今兹议和陛下本心,事有不得已者。
询之士大夫,多以为然。
惟臣昔尝力陈和之不可,为秦桧所挤,濒死者屡。
赖太上皇帝保全覆护,获有馀生。
今日之议,臣以国事至大不敢爱身,力为陛下敷陈不知陛下终能主张之否?
有事大者人才混殽风俗陵夷纲纪久弛,上下偷安巨细积弊内治自彊未见端绪
力图所以革之,一绳以公,不恤浮议,则怨谤之言投隙伺间,巧为伤中,事必无成
因循不革日复一日何以为国
国政不立何以禦寇?
不知陛下能力断于中,果行于外,君臣一心无间可乘,以济此艰难之业否?
是以食不遑味,寝不遑处,拳拳忧心有如皦日
所以陛下计、为社稷计,须臾不敢忽也。
不然,臣年老数奇粗知学道岂敢叨踰荣宠窃位于朝,以负陛下社稷哉?
臣到阙日,愿赐清间之燕,俾尽区区
度其是否,使之进退有据,不违其道。
不胜幸甚」!
既至入见上首谕公以欲专委任之意,复力陈和议之失。
为止誓书、留使人,而令通书胡昉杨由义先往谕虏帅以四郡不可割之意。
于是之望、大渊待命境上,而上与公密谋,若虏帅必欲得四郡,当遂追还使人,罢和议事。
十二月二十二日,制拜公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都督如故
思退亦转左仆射
上谕直学士周才注意在公,故思退虽为左相而公恩遇独隆。
奏事,上辄留公与语,又时召栻入对,赐公御书圣主得贤臣颂》。
思退等素忌公,至是益甚
公既入辅,首奏当旁招仁贤共济国事
上令条具,公奏虞允文陈俊卿汪应辰王十朋张阐可备执政刘珙王大宝杜莘老宜即召还,胡铨可备风宪张孝祥可付事任,马时行任尽言冯方皆可备近臣朝士中林王秬莫冲张宋卿议论据正,可任台谏,皆一时选也。
公自太上时,即建议驻跸建康,以图恢复
即位,公入对,又首言之。
及总师江淮,每申前说
至是复力言于上曰:「今不幸建康,则宿弊不可革,人心不可回,王业不可成。
秦桧二十年在临安,为燕安酖毒之计,岂可不舍之而新是图?
大抵今日凡事皆当如艺祖创业时,务从省约,而专以治军恤民为务,庶国有瘳。
不然日复一日未见其可」。
上深感悟
通书胡昉等至宿州仆散忠义以不四郡之故,械系迫胁
不屈忠义计穷,更礼而归之。
上闻之,亟召栻语之故,令谕曰:「和议不成,天也,事当归一也」。
始议以四月进幸建康
又奏当诏之望等还,上批出曰:「王之望龙大渊一行礼物并回」。
思退大骇,更约翌日面奏
及至漏舍,思退等竞前说
公折以正论,辄屈。
是日三月朔旦上当德寿宫
未登辇,召宰执议事
思退参知政事周葵同知枢密院洪遵叩头力争,上怒,声色颇厉。
及自德寿宫回,复批出曰:「追回之望劄子宜速进入」。
德寿宫太上皇帝亦深怒:「此虏无礼,卿等不可专主和议,恐取议于天下」。
思退等惧,遂以劄子进入,发金字递行
公奏胡昉能不为虏屈,当加赏
向者仲贤擅以国家境土许寇与雠,宜有重罚
有旨仲贤除名勒停编管郴州
又奏:「宜榜示诸军,谕以仆散忠义械系使人加以无礼,使各奋忠义勉励待敌趋赴功名庶几诸军知曲在虏,且知和不成激昂增气」。
上令都督以此旨降榜两淮荆、襄川、陕,数日之间,号令一新中外军民皆仰上英断
思退计穷,复奏力主和议,且请上以宗社大计奏禀太上皇帝而后从事
上亲批其后,降付三省曰:「虏无礼如此,卿犹欲言和今日虏势非秦桧时比,卿之议论秦桧不若」。
故事宰相一人启御封。
是日适公当启,启毕,即转示思退
思退大骇藏去
先是,上既决幸建康之议,思退与闻
后奏上前,语屡屈,因请曰:「和议不成,虏至何以待之」?
上曰:「朕已决建康」。
思退失色
及又见批语,乃阳为皇恐乞祠状,而阴与其党谋为倾陷之计,反覆诡秘,人不得尽知也。
居数日,俄有旨命公按视江淮
公知一日出外奸人必得肆意,然趣行之旨屡下,而事之成败则又有非人力所能为者,乃行。
既出国门思退遂与右正言尹穑通谋日夜汲汲益求所以间公者。
未抵镇江,道遇王之望等还,见之望力主和议,因密奏之。
思退等亦相与阴谋,谓不毁守备则公不可去,和不可成,乃令之望盛毁守备一无以恃者。
又阴以官爵讽诸将,令入文字,称虏盛彊,为畏怯语。
专主其议,百计毁公。
盖公受任江淮两年有半,念国多虞丑虏未靖,忧恐计度寝不遑安食不遑味
祁寒盛暑,劳抚将士接纳降人讲论军务未尝少倦,少年精力不能及。
而公忠义奋激,曾不以为劳。
诸军感悦,有不待号令从者
计所招来山东淮北忠义之士,实建康镇江两军凡万二千馀人万弩营所淮南彊壮及江西群盗又万馀人陈敏统之,以守泗州
淮南军士知泗为两淮要塞,皆愿以死守,至挈父母妻子往焉。
要地如海、泗、高邮巢、和六合等皆已成筑,其可因水为险处,皆积水为匮,增置江淮战舰诸军弓矢器械悉备
两年,虏屯重兵十万于河南,为虚声胁和至再至三,皆有约日决战之语。
泗州将士日望虏至成大功,而虏亦知吾备禦甚设,卒不敢动,反为防我计。
及是,公又以宰相来抚诸军将士无不踊跃思奋军声大振
虏闻公来,亦檄宿州之兵归南京沿边清野以俟。
淮北归正日来不绝山东豪杰遣人受节度
晓之曰:「淮北山东之人慕恋国恩厌苦虐政保据山险抗拒贼兵于今累年
首领冒难远来,备述尔等忠勤,为之恻痛
具奏皇帝记录汝等姓名将来大兵进讨,则掎角为援,昼惊夜劫,抄绝粮道
如是贼兵深入便当连跨城邑,痛剿贼徒
勋绩傥成,节钺分茅,皆所不吝。
但当观时量力无或轻动,反墯贼计
今本厉兵秣马,以俟天时,汝等亦宜训习,以待王师之至」。
公又以萧琦乃契丹四军大王之孙,沉勇有谋,欲令琦尽统契丹降众,且以檄喻契丹大意本朝契丹兄弟之好,不幸奸臣两国,皆被女真之祸。
契丹不祀皇帝无日不念此。
尔能结约相应本朝当敦存亡继绝之义。
虏人益惧,遂为间书,镂板摹印,散之境上,类后周所以斛律明月之意。
督府参议官冯方立朝直声临事避难遍行两淮筑治城垒,最为劳勚
思退等以其效力尤多尤恶之,使不当筑城费财,凡再罢。
又论公所国用不赀,公奏:「计督府遣间探、给官吏等,二年半之费,实不及三十万缗。
其馀为修城造舟、除器招军等用」。
上出公奏,思退议屈,于是始谋更造它事撼公。
殿前后军统制张深守泗有劳军士安之。
俄有旨放罢,而以赵密之子廓代之。
淮东询问知状,奏留,而指公此事为拒命跋扈
思退等又相与谋,上眷公厚,必未肯遽罢公,但先罢都督,则公自当引去
奏论如思退计,而公自闻冯方罢,已上奏乞罢督府
从公请,而公封章力求还政矣。
连疏诋公愈力。
左司谏陈良翰奏,如公忠勤人望所属不当使去国
上谓良翰:「本无此事,且当今人材孰有踰魏公者?
卿宜遍喻侍从台谏,使知朕此意」。
侍御史周操良翰议,至是争论甚力。
然是时公留平江虎丘致仕已八上矣。
上察恳诚,欲全其去。
四月二十有二日制除少师保信军节度使、判福州,而思退等遂决弃地和之议。
且命宣谕司统领磨治督府文书钱物吹毛求疵,卒不可得,乃已。
公力恩命,上不许,至五六,除醴泉观使
公虽去国不敢以嫌故有隐,奏尹穑奸邪,必误国事又奏上务亲贤
故旧门生或劝公当勿复问时事,后虽有召命,亦无庸起。
慨然语之曰:「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况吾两朝厚恩,久尸重任,今虽去国,犹日望上心感悟
苟有所见安忍不言
上复欲用某,某当即就道,敢以老病为辞?
如公等言,复何心哉」!
闻者耸然
公以连年疲劳,比得退休,已觉衰薾
且畏暑,未能遂还长沙
行次馀干,假宗室赵公頙之居而寓止焉。
居之南有书室公名之曰「养正」,而为之铭曰:「天下之动,以正而一。
正本我有,养之斯吉。
道通天地万化流出。
精思力行,无忘朝夕」。
日读《易》,更定前说,且曰:「庶几未死,于学有进也」。
又取《易》象题坐右曰:「谨言语,节饮食致命遂志反身修德」。
亲旧来访者,辄与讲论古道终日不倦
盖其心纯一无出处动静之如此
孟秋既望公荐祖考,既奠而跌。
起叹曰:「吾大命不远矣」。
手书家事两子,且定祭祀昏丧之礼,俾遵守,曰:「丧礼不必浮屠氏」。
且曰:「吾尝相国家不能恢复中原,尽雪祖宗之耻,不欲归葬先人墓左。
即死,葬我衡山足矣」。
仲秋二十日,犹为饶守王十朋作《不欺室铭》,有曰:「泛观万物,心则惟一
如何须臾有欺暗室
子敬义,不忘栗栗」。
至二十有二日,始寝疾
二十八日疾病
晡时,命子栻等坐于前,问国家得无四郡乎,且命作奏乞致仕
日暮命妇女悉去,夜分而薨。
先是六月末有大星陨于赵氏居养正堂之北,光芒若昼,赵氏一家尽惊。
翌日,得公书欲来寓居云。
讣闻,上震悼,辍视朝两日
有旨赠公太保
栻等不敢违公志,扶护潭州
以是十一月辛亥葬于衡山县南岳之阴丰林龙塘之原。
自幼即有济时之志,未尝无益之书,未尝无益孜孜然求士尚友讲论当世之故。
四方利病休戚,辄书之册,至一介之贱,亦曲加询访
京城中,亲见二帝北狩皇族系虏生民涂炭,誓不与虏俱存。
委质艰难之际,事有危疑它人畏避退缩,则挺然以身任之,不以死生动其心。
南渡以来士大夫往往唱为和说,其贤者则不过为保守江南之计,夷狄制命,率兽逼人,莫知其为大变
公独毅然以虏未灭为己责,必欲正人心、雪雠耻、复守宇遗黎颠沛百罹,志踰金石
晚复际遇主义益坚,虽天啬其功,使公困于谗慝之口,不得卒就其志,然而表著天心扶持人纪,使天下之人晓然复知中国所以异于夷狄人类所以异于禽兽者,而得其秉彝之正,则其功烈之盛,亦岂可言哉!
公论上前,务尽道理,期于听从不为苟激。
在官守,事无细大,必以身亲,视国事家事,视民疾如在己身至诚恳恻贯彻上下
平生四被谪命,处炎方二纪拳拳念君之心远而弥笃。
朝廷一举措之善,则喜溢词色
一事不厌,则忧思终夕不寐
尝曰事君者必此心纯一而后能有感格,盖其忠义自壮至老,或用或舍,未尝斯须之间也。
太夫人先意承志婉愉顺适曲尽其心,奉养恭恪寒暑不渝
家人妇子见公身率,莫敢不敬
或时远去侍侧,每觉意绪不佳,则曰:「太夫人得无有疾乎」?
遣人候问,则其日果太夫人服药也。
太夫人方严,或颜色不和,则公拱立左右踧踖若无所容。
太夫人意舒,乃敢安。
盖自膝下白首一日
太夫人既没,见素服用之物,未尝不泣下,起敬孝,孝诚笃至,上自宫禁下至闾阎无不咨嗟叹息
缙绅军民闻风而兴慕用,与夫愧悔行者不可胜计也。
于兄徽猷友弟笃至教养其子与己子不少异。
义庄以赡宗族之贫者,以至母族丧葬婚嫁,亦皆取给焉。
岁时祭祀,必预戒小大,使各严恪
涤牲治具,必亲涖焉。
及祭,肃乎如祖考临之。
时节尝新必先荐于庙而后敢食。
器皿精洁者备荐享不以它用。
素能饮酒,至斗馀。
及贬连山太夫人曰:「南方地热,宜省酒」。
不敢饮。
再见太夫人,命之饮乃饮,遂终身踰三酌。
器用取具不问美恶平生玩好,视天下之物泊然无足以动其心者。
燕处饮食,皆有常度,虽在闺门,无戏语无所容。
未尝偏倚而坐,未尝疾呼遽行,言必有教,动必有法
盛德日新,至老无息
及在馀干,未寝疾间,温恭朝夕,无丝毫倦怠意。
绝笔二铭于今读之犹能使人悚然起敬
则公之心虽未易言语形容,然于此亦可以少见其几矣。
盖其天资粹美涵养深厚以至于德成而行尊,非强勉所能及也。
公之学一本天理,尤于《易》、《春秋》、《论》、《孟》。
尝论《易》数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太极一也,两仪三之也。
分为二,而七、八、九、六之数五十有五,此天地中数也。
何以其然
盖一、三、五、七、九合为天数,而天数不过五;
二、四、六、八、十合为地数,而地数不过五。
天地奇耦,合之为十,总之为五十有五。
自然之数,皆不离乎中,中故变,变故其道不穷
圣人神而明之,用数之中,故消息盈虚之妙、阖辟变化之几皆在于我而动静莫违焉,中其至矣」。
又尝论刚柔之义示子侄曰:「君道主刚,而其动也用柔,故乾动则为坤矣。
臣道主柔,而其动也用刚,故坤动则为乾矣。
故夫必欲远声色,必欲去小人,必欲配帝王,必欲定社稷,必欲安民人,必欲服四夷乾之刚也,君则之于内而主断也。
至于臣下下贤才、抚四邻、爱百姓、恤孤寡虚心取善,舍己从人,其动莫非柔矣。
不敢唱始不敢先事,谨礼法,循分守,安进退,守职业,坤之柔也,臣得之于内而有承者也。
至于犯颜敢争,捐躯尽节可以六尺之孤可以千里之命,可杀不可辱,可困而不可使为不义守忠义之大训弭患难于当年,断大计、定大疑正色立朝华夷詟服,其动莫非矣。
故夫善观《易》者,必观夫刚柔之中而究其所以用,则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或得或失,或悔或吝,或吉或凶可以类推矣。
不知刚柔之用,不可言《易》也」。
胡铨公序其所著《春秋传》者,公告之曰:「《春秋》所书,莫非人事者。
作之于心,见之于事,应之于天,毫釐不差
夫子四时,称天王以谓天则治,生物之功于是兴;
天则乱,生物之功于是息,为千万世训至明也。
一言以断《春秋》之天理而已矣。
呜呼
使王知有天,则诸侯知有王,大夫知有诸侯陪臣知有大夫驯致之理,得之自然祸难孰为而作哉?
王者知有天而畏之,言行必信,政教必立,喜怒必公,用舍必当,黜陟必明,赏罚必行。
列国诸侯虽曰彊大,敢违天不恭,以重拂天下之心而自取诛灭耶?
周道既衰,王之不王不能正身行礼奉承天心,以大明赏罚天下
春秋为是作,以我褒贬,代天赏罚庶几善者劝、恶者惧,乱臣贼子虑变志,不复接踵于后,天地大德,始获均被万物
圣人先天心法之要,蔑有于此书者矣」。
公于本朝大臣最重李文靖公,谓近三代气象
又以寇忠悯富文忠范文正事为可法,尝曰:「莱公澶渊还,耻于城下之盟,益劝上修德立政
不获用,乃有东封西祀之说。
公使虏还,以和议为耻,以自治急务,而不受枢庭之赏。
文正西鄙参大政,劝仁祖天章阁,俾大臣时务大修政事
文正所具二十条,无非要切,然亦不克施。
使三公获尽其猷为,则王业不至二百年而中微也。
异时归老山林当作三贤堂于弊庐之侧,庶几朝夕想像,如见其人」。
三公所为有契于公心也与
每训诸子及门人曰:「学以礼为本,礼以敬为先」。
又曰:「学者清明其心,默存圣贤气象久久自有见处」。
见人一善,为之喜见辞色
子侄言动小不中理,则对之愀然不乐,人自感动
杨国夫人乐氏,旬日被命召,即造朝
及为侍从,或以公盛年,劝买妾。
曰:「国事如此太夫人在远,吾何心及此」?
终身不置妾。
再娶国夫人宇文氏贤明淑顺,与公同志
太夫人尽礼,鸡鸣,已冠帔立寝前,俟太夫人寐觉
夜则俟太夫人寝,至息匀寐安乃去。
食饮汤药,一一亲之。
太夫人常曰:「吾儿孝,天赐贤妇,以成其心」。
内外宗族敬仰无间言,起居饮食亦皆如公有常度不渝相对如宾。
公方贵,未尝言及宇文氏私门,每训诸子曰:「吾朝夕兢兢履地履冰惟恐一言之失,一事之差」。
盖其德诚足以配公焉。
先公五年薨,葬衡山,与公同兆异穴。
生子二人,长栻,右承务郎、直秘阁
次枃,右承奉郎
奏议务坦明,不为虚辞,率口诵令子侄书之,皆根于心,不易一字
有《绍兴奏议》、《隆兴奏议》各十卷,《论语解》四卷,《易解》并《杂记》共十卷,《春秋解》六卷,《中庸解》一卷,《诗书礼解》三卷文集十卷
惟公忠贯日月,孝通神明,盛德邻于生禀奥学妙于心通
勋存王室,泽在生民威震四夷,名垂永世
平生言行,非编录可纪。
谨掇其大略,以备献于君父,下之史官传之无穷,且将以求当世立言君子述焉。
谨状
乾道三年十月日,左迪功郎、特差监潭州南岳庙朱熹状。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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