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陈平甫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七、《南轩集》卷二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长沙县
某自幼侍亲来南,周旋三十馀年间,又且伏守坟墓于衡山之下,是以虽为蜀人,而不获与蜀之士处,以亲友其仁贤,每以是念。往岁得建安魏元履书,始知足下之名,且闻廷对所陈大略,念足下天资刚毅人也,恨未之识耳。虽然,世固有天资之美者,苟不知进乎学,则终身安于其故而已。盖气质虽美而有限,天理至微而难明,是以君子必贵乎学也。近得犹子然书,复闻足下超然拔出流俗,志于古道,孜孜不舍,则又叹足下于世衰道微之际,能独见自立如此,其进也何可量!则愿见之心益廑。今得足下书并所论著,连缄累牍,伏而读之,无非以讨论问学为事,而果有以知足下之所存,甚幸甚惠!惟是不以仆为不敏,意欲与之共讲斯道,而勉为君子之归,固所愿者。若夫推予期待之过,其实则非所敢当也。仆自惟念,妄意于斯道有年矣,始时闻五峰胡先生之名,见其话言而心服之,时时以书质疑求益。辛巳之岁,方获拜之于文定公书堂。先生顾其愚而诲之,所以长善救失,盖有在言语之外者。然仅得一再见耳,而先生没。自尔以来,仆亦困于忧患,幸存视息于先庐,䌷绎旧闻,反之吾身,寖识义理之所存。湘中二三学者时过讲论,又有同志之友自远而至,有可乐者。如是又五载,而上命为州,不得辞,继为尚书郎,猥以戆言,误被简遇,遂得执经入侍,且须都省下士。诚欲自竭,庶几以报,而学力不充,迄亡毫发之补。归来惟自省厉,盖愈觉己偏之难矫,圣学之无穷,而存察之不可斯须忘也。诵《伐木》「神之听之,终和且平」之章,思欲与海内贤士切磋琢磨,庶几卒以无负初志。然则自治之不暇,又乌能有益于人哉!念辱足下万里盛意,则亦不敢隐耳。盖道之不明久矣,自河南二程先生始得其传于千有馀载之下,今二先生之言虽行于世,然识其真者或寡矣。夫二先生之言,凡以明孔、孟之道而已。孔、孟之道,其博厚高明,虽曰配二仪之无疆,然其端岂远于人心而欲它求哉?人病不能推而充之耳。世之闻二先生之言而惊疑窃怪者固不足道,而其间有慕高远者,则又惝恍虚矜而不循其实,亦为失其真而已。窃考二先生所以教学者,不越于居敬、穷理二事,取其书反复观之,则可以见。盖居敬有力,则其所穷者益精;穷理寖明,则其所居者益有地。二者盖互相发也。为仁之要,孰尚于此!学而不知其要,则泛滥而无功。二者言之虽近,而意味工夫无穷,其间曲折精微,惟能用力者当渐知之耳。升高自下,陟遐自迩,务本循序而进,久自有所至,不可先起求成之心,起求成之心,则有害于天理。孔子之所谓获,孟子之所谓正者,政此病也。区区诵其所闻,言不尽意,惟愿足下毋忽于卑近以卒至于远大,则幸甚幸甚!别纸所谕,亦各以鄙意批呈,未知然否。自尔既定交于万里之外,则不惜时惠音。有箴有诲、有得有疑,一一详及,勿为无益之书,所愿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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