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对劄子 其一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七
臣闻位卑而言高,罪也。人臣之义,有犯无隐,可以言而不言,则负师学。况臣疏贱无阶,以瞻天日之表,蒙赐之对,宁敢隐情而不言乎!臣昨官远方,伏遇陛下践祚之始,省服膳之御,却嫔妾之进,其自奉为甚薄;躬细务以先群吏,亲鞍马以励军旅,其奋志为甚大。臣居数千里外,观仁声之所及,垂白之老莫不欣欣相告,咸谓圣人有作,规模宏大,真将复艺祖之业,武夫悍卒至拔刃呼跃,曰:「不报吾君以死而安死(口奏:「臣备员鄂州武昌县令,县多中原故老,当时亦屯大军,一时闻见皆实录。」)」!臣愚不识,察人心之所向,咸谓太平之世可以期月见也。历年浸久,而陛下未享其效,臣窃惑焉。臣尝谓治有本末,政有先后。先所施者,后或可置,本既举矣,末亦可捐。夫清心寡欲,恭俭节用,尧舜三代之所以治天下,陛下既已身之矣,自宜固守而勿失。至于躬细务、亲鞍马,盖圣人之权,施之首政,以警一时偷惰之习,乃其宜矣。循以为常,则天下不能无疑。是故衮职任轻,无以仰承德意,动烦宸虑,而国事靡有定止;事出九重,百官莫肯任职;政令施设,下人得以轻议;寄耳目于左右,权或移于近密;躬细务以先群吏,而群吏未必励:此不可不察也。丛脞之歌,赓于虞氏,自除郎吏,明皇无取。祖宗专以用人布德,怀柔天下,盖为之有道矣。毬马之事,陛下所以习劳苦而振威武者。至于兵卫之害,积于细微,衔橛之危,起于所忽,降胡侍从岂得绝无关防?行之有年,议者遂谓嗜好之僻,亲鞍马以励军旅,而军旅未必劝:此不可不察也。太祖皇帝犹谓击毬非将相事,韩愈尚为其长危之;仇士良既去,以毬猎固宠之术授其辈流。民臣之心,所以咸愿陛下为宗社计也(口奏:「仇士良事,安危之几,反复其言,可以察知小人之情状,而治道亦因可见,惟陛下留神。」)。陛下虽有天纵之圣,将大有为,而精神疲于听断,玉体劳于驱驰,纵有清闲之燕,讲万微之务,臣窃意其有所分矣。金虏,我之世雠,固不与共天下,陛下所为焦心劳思,不惮寒暑若此者,正为恢复进取之计尔。然先后非序,本末倒施,勤于小而缓于大,图其近而遗其远。昔之所以鼓舞群动者,人情久且玩习,七年于此,而治效未著,宁以是乎?方今国威未振,民力未支,而虏人之情,传闻常多失实,陛下再造之心虽不可暂忘,而进取之事,其实未容轻议。臣愿陛下深思远览,以静养恬,略其小者近者,而图其远者大者。遴三公之选,责以进人才、张纲纪;延端直之士,与之讲问学、评治道;归有司之常务,屏驰骋之细娱。本末先后,咸得其序,则朝廷尊而众务自举,威权振而军气自张,养以沈潜,待时而动,则天声所临,焉往而不济哉!臣不胜拳拳之忠,惟陛下财赦!
口奏:「天下皆知陛下治道所以久而未进者,良由三公之才多不胜任。陛下勤劳庶政,固非得已。今三公虚位,正陛下论相之秋,臣愿陛下审之于未用之先,不可不专任之于既用之后。如曰人才难得,则致治之主不借才于异代,陛下论相之际,臣请无取沽激,无取诞谩,无取才华,无取阘茸,唯忠实可任者,相而任之勿疑。陛下垂拱仰成,责以治效,人才既富,纪纲既设,则恢复之事在陛下度内耳,又安在乎必躬必亲下行鄙事而后为快?治道不如是也。伏惟陛下留神省察。」 《浪语集》卷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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