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朱侍讲元晦书 其十二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一、《东莱吕太史别集》卷七
某官次觕遣,为学固不敢荒废,第微言渊奥,世故峥嵘,益知进步之难。倘蒙时赐方药,不胜幸愿。曾子答孟敬子一章,窃谓上蔡所解与二先生之意不异。其曰「人之应事不过颜色、容貌、辞气三事,特系所养如何耳」,此可见其平日涵养之功矣。其曰「动也,正也,出也,君子自牧处」,此可见其临事持守之力矣。语意颇似完备,恐难以临事作主张断之。惟是「远自远也」一语,不若二先生之言工夫细密耳。知言疑义,比与张丈订正者,既已附去,今复有欲商榷者,谨疏于后:来喻以「道生一为太极,太极动而生阳」,阳恐不可指为一,既曰阳,则有对矣,安得谓之一乎?「好恶性也」一章,诚如来谕所云,若前章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者,却似未失。盖降衷秉彝,固纯乎天理也。及为物所诱,人欲滋炽,天理若泯灭而实未尝相离也。同体异用,同行异情,在人识之尔。首章成性固可疑,然今所改定,乃兼性情而言,则与本文设问不相应。来谕以尽心为集大成者之始,条理则非不可以为圣人事,但胡子下「者也」两字,却似断定耳。若云六君子由尽其心而能立天下之大本,如何释氏直曰「吾见是性」?此述释氏之辞耳,非许释氏为见性也。若后章「释氏见性而不尽性」之类,则诚有病。「夫妇之道」一章,虽指释氏之病,然读者或不察,当删。孔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盖世之病在彼不在此。「气感于物」一章,来谕谓不见平日涵养之意。窃谓涵养致知,为学者固当并进,然昔人立言,亦各有所指。如《中庸》「不明乎善」一章,不可谓不见涵养之意也。《孟子》「拱把桐梓」一章,不可谓不见致知之意也。若此类不可概举。「知言」,本文却似无病。「大哉性乎」一章,所谓类指一理,而言者犹曰一端云耳,非「理一而已」之「一」也,但「理」字下得未稳。若谓一理之外,别求天命之全,却恐此章无此意也。欲为仁,必先识仁之体,仁体诚不可遽语,至于答「放心求心」之问,却自是一说。盖所谓心操存舍亡,间不容息,知其放而求之,则心在是矣,平居持养之功也。所谓良心之苗裔,利欲之间而一见焉,操而存之者,随事体察之功也。二者要不可偏废。苟以此章欠说涵养一段,未见之间,此心遂成间断,无复用功处是矣。若曰于已放之心置不复问,乃俟其发于它处而后从而操之语,却是太过。盖见牛而不忍杀,乃此心之发见,非发见于它处也。又谓所操者,亦发用之一端。胡子固曰:「此良心之苗裔,固欲人因苗裔而识本根,非徒认此发用之一端而已」。「汉文顾命」章,说得太重,恐须删改。凡此未知中否,望一一指教。又窃观所讲诸章,有云「浅迫不安,汗漫无守」,有云「一何轻诋世儒之过,而不自知其非」,有云「盖不由涵养,先要知识,故须至如此强探力取,方始窥见彷佛」。若此类恐气未和而语伤易。孟子说杨、墨、许行、陈相辈,皆直截道断。至于论孟施舍、北宫黝,则曰:「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所以委曲如此者,以其似曾子、子夏而已。若使正言圣门先达,其敢正剖判乎?析理当极精微,虽毫釐不可放过,至于尊让前辈之意,亦似不可不存也。近事颇似有阳复之渐,但「出入无疾,朋来无咎」两句,大索致意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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