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朱熹补外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二、《攻愧集》卷二六
臣窃惟欲收天下之人心,必用天下之人望。帝王之兴,罔不取此。文王作兴而二老归,孟子所谓「二老者天下之大老而归之」者也。晋元帝初镇建康,吴人不附,士庶莫有至者。一日王导及诸名胜骑从而出,吴人纪瞻、顾荣皆江南之望,窃觇之,乃相率拜于道左。导因请引二子以结人心,二人应命而至。由是吴会风靡,百姓归心焉,此尤其明验也。下至刘备之入蜀,薄许靖而不用。法正曰:「靖有虚誉,今主公始创大业,人不可户晓,宜加敬重,以慰远近之望」。备乃礼而用之。夫太公、伯夷固非后世所及,纪瞻、顾荣一归而江左之君臣遂定。许靖知无实用,先主以其虚誉犹礼而用之,事虽不侔,意则一也。陛下不得已而嗣位,兢业当百倍于平时。首辟经筵,刻意典学,天下风动,以为新政之第一。而又出自宸衷,收召朱熹,寘之讲席,渴于一见,惟恐不及。次对之宠,擢于中途。当今人望儒宗,无出熹之右者。虽不可以望太公、伯夷,其视纪瞻、顾荣过之远甚。平生为有用之学,非若许靖之虚誉也。故天下士夫,视其进退以为重轻。及其来前,陛下倾待以礼。《礼记》一经,又先令讲《大学》之篇,学士翕然向风,谓将大有补于圣德。忽然去之,如振槁然,举朝失色,言之丧气,此非细故也。陛下之去留正,已失之仓猝,然曰去宰相而已。又去黄度,亦为之纷纭,然曰去谏官而已。二事已致物议,然未若朱熹之举之为甚也。取天下之人望,以收人心,陛下既已得之,今又去之,人心谓何?此可想而知,不待臣言而后喻也。不知陛下所以去之者曷故。熹无职事,惟有论议。必是论议之间,有忤圣心。知前日所以处之者,不以代言,不以为六部之贰,俾以次对侍讲,是专求其言也。以言求之,而以言弃之,尤非所以示天下也。抑又有大不可者。熹之去就固已关系甚重,始闻此事,臣自以备位后省,可缴奏以裨圣聪。命犹未颁,而熹已出门,乃知御批径以付之,皇恐而去,此尤不可。如此则是命令不由中书,不由封駮之地,此其利害又甚于失人望矣。臣事太上皇帝,论事动至十数,违忤已甚,而事终以不行。盖重惜喉舌之地,虽有不从,不过不报。故张子仁终不建节,郑汝谐终于外补,陈源终不得俸,率逢原终不得告,如此等事尚能扶持,不致倾危者,此太上皇帝之盛德也。今成命未至于后省,而御批已自别行,正使圣断排逐奸邪,犹不当尔,况施于此乎?此臣所以忠愤感激,惧职业之遂废,而无以事陛下也。欲望圣慈翻然感悟,念古人进退人以礼之意,无贻加膝坠渊之讥。在陛下若反掌之易,而气象顿还矣。苏轼论汉高祖刻印销印有同儿戏,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臣实有望焉。干犯天威,罪当万死,伏惟陛下裁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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