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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万物之镜论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止斋论祖》卷下
天下之理,散于万物,而聚见于人之一心
然以心逐物,愈不见物
游心于漠测无物之中,物乃自见
何者
天下之动固不观于动而观于静,所以照群实者不在实而在虚也。
圣人之心,本备万物而无一物
惟其备物,而不以一物为累,撄其胸中之宁。
精之于惟危惟微之初,而神之于无思无为之后
冲虚恬淡,与万物释然两忘之间。
殆见乾坤阖辟宇宙纷纭,皆其分内耳。
此心洞然之无障,万物之理,色色陈露是非求见之也,夫惟无物,乃能见物也。
庄周圣人之心,曰:「静乎,万物之镜也」。
信乎!
静者万物之镜也欤
或曰圣人之无物也,将以屏物也。
古人心若死灰既已死其心矣,何假与物对?
嗟夫,人而死其心,归而宿之无用之地,则可;
一出而与物遇,此心之扰起矣。
一与物遇,此心已扰,是岂真静也哉
天下之真嘿,非谓能嘿于嘿也,而不乱言者斯嘿也。
天下真正非谓能正于正也,而不汩于流者斯正也。
天下真静,焉用屏物为哉?
金纳于火,火百炼而金自若
月印于水,水百折而月自若
圣人之静,非不与物接者为可贵,而其交物而不蔽于物者斯为可贵也。
《易》之「静」,盖将以有感也;
大学》之「定」,盖将以有应也。
圣人之心,其所无物,乃所以见物,焉用屏物为哉!
吾方有所忿懥,有所恐惧,有所忧患,有所好乐,不得其正之言,则知其心之不静者若彼。
反而求之于行乎富贵、行乎贫贱、行乎患难、行乎夷狄、无入而不自得之说,则又知心静者如此
是故心一也,圣人所以异乎人者,静不静之间尔。
瞰流而转,见人非人
席地而舞,见室若非室;
与人非难见也。
声一也,躁动者不闻,而安居者闻之,非耳目之变也,亦静不静之间也。
孰谓圣人之静,而不足以见动也哉
圣人智虑天理之赘,黜聪明坐忘之中,此心淡然太虚一。
太卢无有,亦无无有
此心无有,亦无无有
太虚无着,亦无无着
此心无着,亦无无着
泛而观之,天地物也,阴阳亦物也;
形色物也,恍惚亦物也。
天地索我,吾以天地见;
阴阳卜我,吾以阴阳见;
形色求我,吾亦以形色见;
恍惚赴我,吾亦以恍惚见。
不物于我,物无不见
雁过渊,渊无留雁之情,而雁无不见之影。
向日,日无向葵之意,而无不映之阴。
呜呼,兹亦万物之镜乎!
抑尝考子思之言,圣人至诚尽物之性,不知如之何而可尽。
孟子之书,以舜明庶物不知如之何而可明。
未能无疑于此也。
至于《易》之《复》,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然后豁然悟曰:嗟夫圣人所以尽、所以明,此也。
夫复之为言,犹曰一心之静云尔
天地为言,犹曰万物之理云尔
所复在此,所见在彼,何也?
天下之理,固有聪耳听者无闻,而反耳之听者徐以气听,则唯然中有雷霆
拭目而视者无睹,而反目之视者徐以神视,则介然中有嵩华
大抵逐于物者蔽于物,□□中者斯以烛物
噫,深明乎此,圣人之心又在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