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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论 其十 详战第十 南宋 · 辛弃疾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四
臣闻鸱枭不鸣,要非祥禽
豺狼不噬,要非仁兽
虏人虽未动,而臣固将以论战
何则
我无尔诈,尔无我虞,然后两国可恃以定盟,而生灵可恃弭兵
今彼尝有诈我之情,而我亦有虞彼之备,一诈一虞,谓天下不至于战者,惑也。
明知天下之必战,则出兵以攻人,与坐而待人之攻也,孰为利
战人之地,与退而自战其地者,孰为得?
均之不免于战,莫若出兵以战人之地,此固天下之至权,兵家上策,而微臣所以敢妄论也。
详战之说奈何
其所战之地也。
兵法》有九地,皆因地而为之势。
不详其地,不知其势者,谓之「浪战」。
故地险易,有轻重
先其易者,险有所不攻;
破其重者,轻有所不取。
今日中原之地,其形易、其势重者果安在哉?
曰:山东是也
不得山东,则河北可取不得河北,则中原不可复。
定势,非臆说也。
古人用兵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
窃笑之。
夫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固也;
若击其首则死矣,尾虽应,其庸有济乎?
方今山东者,虏人之首,而京、洛关、陕,则其身其尾也。
泰山而北,不千二百里而至燕,燕者,虏人巢穴也。
自河失故道河朔浊流之阻,所谓千二百里者,从枕席上过师也。
山东之民,劲勇而喜乱,虏人有事,常先穷山东之民;
天下有变,而山东亦常首天下之祸。
其所备边之兵,较之他处山东号为简略
且其地于燕为近,而其民素喜乱,彼方穷其民,简其备,岂真识天下之势也哉
今夫二人相搏,痛其心则手足强力
两阵相持,噪其营则士卒斗心
故臣以谓,使兵出沭阳海州属县。)山东指日可下;
山东已下,则河朔望风而震;
河朔已震,则燕山者,臣将使之塞南门而守。
请试言其说。
虏人列屯置戍,自淮阳以西,至于詽、陇海州防禦去处故此不论,),杂女真渤海契丹之兵,不满十万。
关中洛阳京师三处,彼以为形势最重之地,防之为甚深,备之甚密
可因其为重,大为之名以信之;
扬兵川蜀,则曰:「关、陇,秦、汉故都,百二之险,吾不可以不争」。
扬兵襄阳,则曰:「洛阳吾祖陵寝之旧,废祀久矣,吾不可以不取」。
扬兵淮西,则曰:「京师吾宗庙社基本于此,吾不可以不复」。
多为旌旗金鼓之形,阳为志在必取之势。
已震关中,又骇洛阳
已骇洛阳,又声京师
彼见吾形,忌吾势,必以十万之兵而聚三地,而沿边郡县亦必皆守而后可。
是谓「无所不备无所不寡」。
如此,则燕山卫兵山东之户民山东女真屯田不满三万,此兵不俱可用。)中原签军精兵锐卒必举以至,吾乃以形耸之使不得遽去,以势留之,使不得遂休,则山东地固虚邑也。
山东虽虚,窃计青、密、沂、海之兵,犹有数千,我以沿海战舰驰突于登、莱、沂、密、淄、潍之境,彼数千兵者,尽分屯守矣。
山东诚虚,盗贼必起,吾诱群盗之兵,使之溃裂四出
陛下徐择一骁将,以兵五万,步骑相半鼓行而前,不三日而至兖、郓之郊,臣不知山东郡将谁为王师敌哉。
山东已定,则休士秣马号召忠义,教以战守然后传檄河朔诸郡,徐以兵蹑其后,此乃韩信所以破赵而举燕也。
天下之人,知王师恢复之意坚,虏人破灭之形著,则契丹诸国,如窝斡、鹧巴之事,必有相轧而起者。
此臣所以使燕山塞南门而守也。
虏人三路备边之兵,将北归自卫耶,吾已制其归路,彼又虞淮西襄阳川蜀之兵,未可释而去也;
抑为战与守耶,腹心已溃,人自解体,吾又将突出其背而夹击之。
当此之时,陛下筑城而降其兵亦可;
驱而之北,反用其锋亦可;
纵之使归,不虞而后击之亦可。
臣知天下不足定矣。
海道三路之兵,将不必皆勇,士不必皆锐。
盖臣将以海道三路之兵为正,而以山东为奇,奇者以强,正者以弱,弱者牵制之师,而强者必取之兵也。
古之用兵者,唐太宗其知此矣,尝曰:「吾观行形势,每战必使弱常遇强,强常遇弱。
我弱,追奔不过数十百步,吾击敌弱,常突出背反攻之,以是必胜」。
然此特太宗用之于一阵间耳。
以为天下之势,避实击虚不过如是
苟曰不然必将驱坚悉锐,由三路以进,寸攘尺取,为恢复之谋,则吾兵为虏久矣,骤而用之,未尝不败,近日符离之战是也
假设陛下一举而取京、洛再举而复关、陕,彼将南绝大河,下燕、蓟之甲,东逾泗水,漕山东陛下将帅,谁与守此?
曩者三京之役是也
借能守之,则河北犹未病,河北未病,则雌雄未决也。
以是策之,陛下其知之矣。
韩信请于高祖,愿以三万人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而西会荥阳
耿弇言于光武,欲先定渔阳,取涿郡,还收富平,而东下齐。
越人之都而谋人之国二子不以为难能,而高祖光武不以为可疑,卒藉之以取天下者,见之明而策之熟也。
由今观之,使高祖光武不信其言,则二子未免为狂,何者
落落难合也。
如臣之论,焉知不有谓臣为狂者乎?
虽然,臣又有一说焉,为陛下终言之。
前所谓兵出山东,则山东之民必叛虏以为我应,是不战而可定也。
议者必曰:「辛巳之岁,山东之变已大矣,然终无一人朝廷尺寸土以基中兴者,何也?
臣之说曰:北方郡县,可使为兵者皆锄犁之民;
可使以用此兵而成事者,非军府黥卒,则县邑弓兵也。
何则
锄犁之民,寡谋而易聚,惧败而轻敌,使之坚战而持久,则败矣。
若夫黥卒之与弓兵,彼皆居行伍,走官府皆知指呼号令不可犯,而为之长者战守,其部曲稔熟赏罚进退之权。
建炎之初,如孔彦舟李成辈,杀长吏,驱良民胶固而不散者,皆此辈也。
辛巳之岁,何以不变
曰:东北之俗,尚气而耻下人
是时耿京王友直奋臂陇亩已先之而起,彼不肯俛首听命以为农夫下,故宁婴城而守,以须王师自为功也。
臣尝揣量此曹,间有豪杰可与立事者,然虏人之而不以战,自非土木兴筑官吏呵卫,皆不复用
彼其一旦之变,以逞夫平昔悒怏勇悍之气,抑甚于锄犁之民。
然而计深虑远,非见王师则未肯轻发
陛下诚以兵入其境,彼将开门迎降惟恐后耳。
得民可以使之将,得城而可以使之守,非于此焉择之,未见可也
故臣于详战之末而备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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