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论 其六 光武 南宋 · 戴溪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一
封禅,其秦汉之侈心乎!虽圣人复起,不易斯言矣。人之好自侈大,何所不至哉!极其侈大之意施于人,无以加矣。而复饰说以诬上天,盛礼乐,侈仪卫,张大功德,升中乔岳,告成于天,若此可以明布天下,誇示群臣,跨越前王,传诵来世,此秦始皇之初心也。后之人君曷为而效之?有言亡秦之政于太平之时,则闻者莫不恶之,又从而罪之,独奈何效秦始皇之侈,以为帝王之盛事乎?就使前世帝王常行之,始皇帝亦为之,吾犹当废之。而况前世帝王未始行之,秦始皇实始为之,吾独奈何效之。吾观秦、汉以来致治之君,幸而海内无事,百姓安生业,四海无外警,则歉然以不得封禅为缺。又幸而举行是礼,则君臣动色,交相庆贺,以为太平之极功。其亦习于秦、汉之事,而不察于三代之故,相仍而不可变耶?汉光武、唐太宗皆明智有馀,而执德不坚,始之所行未尝不善,终之所行乃大不然,余是以知侈心之难忘也。光武之言曰:「吾谁欺,欺天乎,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其自知甚明,自处甚谦,然未尝以封禅为非是也。他日感会昌之符,欣然从之,固亦不待劝请矣。太宗之论又异于光武矣,若曰:「天下乂安,家给人足,虽不封禅,庸何伤乎!秦始皇封禅,而汉文帝不封禅,后世岂以文帝之贤为不及始皇耶」?群臣犹固请不已,帝意欲从之,独魏郑公以为时不可耳。贞观之末,屡欲东封,以事而止。由此言之,太宗非真知封禅之不足为,魏郑公非真知封禅之不可为,意有所欲为,事有所未可行,待时而后动尔。夫王者父事天,母事地,兆南郊而就阳,因吉土以升中,巡狩而告祭柴望,对越上天可也。燔燎于山下,则固已毕祭矣。登封于山上,金泥玉检之藏,秘而不得宣,果为何说?是亦不过秘祝之意耳,果何与于事天哉!劳民费财,上不足以格天,而下无补于民,徒事外虚名以惊世俗,此三代圣人所决不为者。后之儒者事至治之君,当太平之时,其毋曰封禅云,则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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