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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砚答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八、《山房集》卷四
有物于此寒暑激射背面剥蚀
仲夏之月,拂乌几,启藏室,舒蚕茧之楮,握鸡距之笔,将以续《广骚》于未晡,了百函一日
既而跂跂而如距,翰欲濡而旋啬。
周子乃呼仆夫涤外胶,荡幽默,拟阴鉴,导灵液,终朴厚而古丑,蔑呵嘘滴沥
喟然而叹曰:「物壮则老,理久则息。
囿于形者皆然而况乎石之泐」。
于是毡包席裹,将弃旧而规新,期易钝而为利
午夜见梦,曰陶泓氏,应答条理,一一可纪。
曰:「若憎予之迟缓不及事乎?
我虽漫漶饱阅世态
刳心存,不磨在子,何底凝之尤,而索我于形骸之内?
我与子居,今四十年。
子学点染,于我磨研
馀波所及文字生焉。
浅学涩,短章大篇
予取予求,不汝瑕殄
我质颛愚不利走趋
中间太学辱在泥涂
黄尘满面无烟
载饥载渴,不饮盗泉
我心匪石知白守黑穷年矻矻
昔子在莒,有褐之父,善治文字,发未种种
弁髦同弃,桐门鱼里
得子之始,胶漆自比。
功成干尽俯仰谁记?
今其存者,独余在尔。
何不思故旧之不遗,而忍于狧糠而及米」?
余应之曰:「物庶新奇适用者宜。
今有支机捣练,为物之卑,靡濡靡润,犹莫之为,况乎词翰于是乎出,而淹速随之。
子如椎鲁发藻者谁?
今将告子弘农之谱,子未可为主人疵。
夫砚品数十故有精铜、裁水玉傅偃漆、截筠谷,采美蚌之壳、浮查之木。
彼铁中之铮铮,亦馀子之碌碌
又有屑石末出,陶穴发瘗,土斲瓦铸。
埏埴以为器,然非我族类
乃若青州之砥,绛丝黄里
维淄之坑,有闻无声
驼基罗君,绣织五纹
洮河腝玉,价侔结绿
未足天下之宝,皆尝狎主黑壤之盟。
今将与子订楚产,穷越砥,访南唐良工子孙,验西岩绝顶脉理,定七里优劣,续五绝款识
子其志之。
斧柯之山,青花如秋紫云炫目,绀润夺玉,尚其色也。
苌弘洒泪,黳精绚内,九晕微心,有间有正,贵其目也。
浮轻沤,飘麝末,圆毫促点,薄重乾腻,声之隐也。
黝眉黄眼,玉乳金沙,蒸云含星旋转如涡,体之异也。
黼形縠理,有茫索索,若烟非烟,若缕非缕,文之细也。
暮天如水秋雨新霁表里澄洁,无间奴隶莹之至也。
凡此数者,寸有所长与人莫逆
或静而敏,或顺而泽,满唇抱水,喷墨成纸,低心承润,无趾自至,故能发微文,涌泉思,侔德万石君之家,索价不啻二万钱之贵。
今子欿然孔穿褊陋黯浅;
有度而迟,符采不眩
刮眼相视,渐老色之上面
投閒置散,乃分之宜。
故而问,则吾不知」。
莞尔而笑曰:「凡子所称,皆研之靡。
有物于此天地储精日星耀芒
凝以雨露,结以阴阳
形则长短大小,或圆或方;
难终难穷,不主故常
文则轻清重浊,能玄能黄,一经一纬,迭为文章
其嘘则触石而致千里之润,其翕则涸阴而冻七泽之温。
默则收声于厚壤,语则出响于玄渊
是为无名之璞造化之甄。
陶唐氏得之而为纯懿夏禹得之而广疏凿
孔子得之而修坠地之文,孟子得之而距摩顶之墨。
若夫帝鸿玉纽太公金匮河东之故刻,鲁庙之穿札,虽模范尚存,而不知道已为天下裂矣。
于是灭于坑焚,散于屋壁,愚黔首,尚刀笔,进大滑
斯文未亡,足为砚之一阨。
厥后,马迁发名山之藏,班固霤之秘,相如招徕乌有之徒,子云作为墨客之对。
又数百年韩愈氏回狂澜汲古绠。
作传以附,见其出处
修文以瘗,藏其破碎
然皆不过为文字之祥,而资笔墨之戏。
今我不惜漏泄言语,盖欲子略识真才与大体
而乃专持匠石氏之说,宜吾以秃翁见弃也。
且夫尤物移人慢藏诲盗
平生长物充耳目之玩好
木石之怪,圣贤弗宝。
偃王为之以玉璞,而讫于贻石室之辱;
晋怀写之以铜镠,而无以陆沈之扰。
方其宝之也,自谓可以生民,泽世教,然迄于争夺瓦解原壤如燎,乌睹终身之与俱而贮水之不耗哉!
矧夫一气变化万类氤氲
空花结习,是身非身。
故丑好沿于所见,而高下生于相形
澹台无貌,墨臀无名
饿死于纵理,或始生而有文。
黑子成帝,莽紫色而馀分。
八彩之至贵,亦重瞳自焚
彼人天地之形而犹若是况乎一拳石之无情
彼其著星,压赘丑点
黄中通理,或罗缕自陈
剡芒奇诡,触浊经清。
譬如木伤雨而奸黣,础欲润而晕生。
尔乃差别之想,分利钝之根。
形容于厥象,指瑕以为真。
何异波心之炯而索月,见空中之肆而为人耶?
居,吾语汝
九韶不奏,孰嚅凤咮
一勺之水,岂容龙尾
鸲鹆来巢,《春秋所以纪异;
不食马肝食肉未为不知味。
若认赘以为嫡,以有眼最佳,剸持黜朱之论,几何不见笑于大方之家
矧夫端石无铓,歙材少腻。
譬如柔曼之乏风骨,亦犹通敏之多粗粝
未能免俗,必反常而为贵。
然求百于千万,尝无十之一二。
沾沾自喜,则消耎于精锐
邺台屋上之乌,尚欠淳灰之洗;
而距野澄泥之字未免下同于群碎。
其他渴则乞索,饱则滞淫无之靡阙,有不为珍。
今子岂尝学书而得败箧者哉?
不然何至以下驷而骄人
且吾尝有大造于子,其知也耶」?
曰:「何如」?
对曰:「子之为人,廉而近刿。
其色焦然,微有刚利。
欲投胶而变浊,常蒿目忧世
毁方瓦合,几转喉触讳
中心坦直,贻四面之污痏。
向及其锋而用之,则劓汝于是久矣
顾方为子收卷而小靳,何乃责我以未能汪洋大肆
然则子为蹈火不热,入水不濡乎?
故为纳之罟擭坑阱不知避已」?
余乃内热震悸三揖而进之曰:「余闻石不能言,今子无须眉而甚口,乃过于童乌言《玄》。
天将怜之,假神以启其衷乎?
吾今知子矣」。
曰:「若知我谓何」?
曰:「子见素抱朴者也。
之道,伤墨氏之兼爱,而隐于漆园下者也。
昔吾见蔑之面,今吾见蔑之心矣。
其外而不割也,刳其中虚而为盈也,摧屈锋锐不斗其捷也,肌色昏然毋以气骄人也。
其以虚玄为之骨,黝默为之体者乎?
子殆有道者也」。
曰:「斯言过矣。
我虽于淡泊相遭,而形为心之累。
少共绢素之用,长识淄渑之味。
上之岂不愿学为文雅以镇俗
岂不知发为波澜饰治
下岂无几案之材而规升合之水?
我岂石之人哉?
我惟涉笔其间有见必识。
亥豕涉波,见出昼濡滞
闻或行而或尼,非臧仓沮毁
吾既不能而为员兮,信有失流行坎止
托好金石兮,逐浮沉下里
子以我为不能斲而小之则固宜若曰进于道矣则恐未。
子言过矣,毋重吾罪」。
余恶其荒唐无端崖,复从而扣之曰:「天生万民必授之职。
始吾期子之道为沈浊,今子乃言有命通塞果且有知乎哉
请子一决用舍行藏庶几不忧夫玄之尚白」。
于是辞穷吻索,自知不能究诘,请以太卜瓦兆,参诸《连山》之宓《易》。
乃命史苏蓍策,视墨拆,遇董先生下帷之兆,曰:「余不堪也」。
又筮之,遇䷕贲之䷳艮。
贲之贞,火也。
其悔,山也。
文明以止,晦其明也。
其繇曰:「他山之石,有文在脉。
时止则止,幽人贞吉」。
龟筮既袭,东方将白。
主人就席举手揖客
陶泓笑言哑哑早知翰林主人之设客难万言不如一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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