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订义序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西山文集》卷二九、《周礼订义》卷首、《文章辨体汇选》卷二八一、《经义考》卷一二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三八、《南宋文范》卷五○
周礼之难行于后世也久矣,不惟难行,而又难言。然则终不可行乎?曰:有周公之心,然后能行周礼;无周公之心而行之,则悖矣。然则终不可言乎?曰:有周公之学,然后能言周礼;无周公之学而言之,则戾矣。孟子曰:「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公之心,禹、汤、文、武之心,而其学则禹、汤、文、武之学也。以此之心布而为政,以此之学著而为书,故能为成周致太平而为万世开太平。盖自古祸乱之源非一,而大略有四焉:君心纵于逸乐而群下不敢言也,贤材壅于疏逖而在位非其人也,元元愁痛而上不闻,蔽耳目之近而远弗察也。六官之属,凡能导人主以侈欲者,一以冢宰统之,三公之论道,师保氏之诏谏,又皆以辅导为职,而君者立于无过之地矣。士之有德行道艺者,民自兴之,而因使长与治焉,修于家者莫不达于朝廷,则人材无陆沈,天官弗私予矣。居民有法,养民有政,敛民有制,刑民有典,举天下疲癃茕独无不乐其生者。又自王畿之近至于六服之远,地之相去或千万里,而情之相通如一家。凡此皆禹、汤、文、武之政,公之所思而得者,毕萃于此书,非有公之心者其能行,非有公之学者其能言乎?新室盗也,宇文狄也,其所经营皆自私也。志先王之道者莫如唐太宗,然无端身刑家之本,而欲规井田,议封建,宜其卒莫能行也。自刘歆用之既悖,儒者哗而攻之;王安石用之复悖,儒者又哗而攻之,曰:周礼不可行也!吁!歆之王田,安石之泉府,直窃其一二以自盖尔,安得累吾圣经耶?彼何休者,指以为六国阴谋之书,既几于非圣无法,而近世之辟荆舒者,又谓其废孔子之《春秋》,用刘歆之《周礼》也,独不思《春秋》固出于周礼耶?使周礼常行于天下,则《春秋》不作矣。盖后世之行周礼者,其悖如彼,而言者又甚戾如此,故曰不惟难行而又难言也。郑、贾诸儒析名物,辨制度,不为无功,而圣人微指,终莫之睹。惟洛之程氏、关中之张氏,其所论说不过数条,独得圣经精微之蕴。盖程、张之学,公之学也。有公之学故能得公之心,而是书所赖以明也。永嘉王君次点,其学本于程、张,而于古今诸儒之说莫不深究,著为《订义》一编,用力甚至。然未以为足也,方将蚤夜以思,原作经本指以晓当世,其心抑又仁矣。以是心而为是学,《周礼》一书,其遂大明矣乎!呜呼!使是书而果大明,在上者以周公之心行三王之事,则太平之路开,祸乱之源窒,岂空言哉!予嘉次点之志,故为序于篇端而勉使益用力焉。绍定五年闰九月甲戌,建安真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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