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庵记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六、《竹坡类稿》卷二
新安古称大好山水,邦人室庐率多依山。间居平陆,则左右前后,近不跬步,远不三数里,无非山也。凡人遇物罕见,必骇瞩指目以为奇;若生长于山,朝夕与接,往往玩而忘矣。子方子家丰乐溪上,面秦潭山,自孩提髫鬌迄今,起居出入,无日不见兹山,宜其玩而忘也。一旦即旧所筑书堂,以「见山庵」名之,而求记于予,若惊喜创见者之为,何哉?记曰:「心不在焉,视之而不见」。攫金者不见市人,逐鹿者不见泰山。夫莫多于市人,莫高于泰山,而攫金逐鹿者不之见,心不在也。心苟在焉,坐见于墙,食见于羹矣。方子之志,巍巍乎常在兹山也。志常在兹,则见常在兹,安得玩而忘之乎?畴昔尝游是庵,徘徊四顾,其西则黄山支脉,超遥蜿蜒,至是而将止。其北则灵山苍翠,罗列屏障,与黄山相掩映。其自南而来,则金紫、黄罗诸峰,迤逦会于郡闉者也。而秦潭之山特峙于是庵之前,方子读书于是,会宾于是,食而游与劳而憩于是,每举目见山,宁无感于陶靖节「悠然见南山」之诗乎?靖节不徒见也,彼当世我相违,欲以名节自全,惟恐入山之不深,故以南山发兴焉。方子年方强仕,才足以酬酢事变,文足以鼓行场屋,将驰骋功名之会,与一世相周旋,未可遽以靖节之见见也。予意其见山之端然而静也,得不反观内省,却纷屏虑,而与之俱静乎?见山之蔚然而秀也,得不左图右史,摛章绘句,而与之俱秀乎?见山之高也,得不自拔于流俗,而与之俱出其类乎?见山之寿也,得不自立其声名,而与之俱传不朽乎?是则方子之见也,而亦予之有所感也。岁在壬午,宦游于鄞,始获登絜斋袁公之门。予时寓萧寺,公不以其不肖,肯折辈行相往来。比将归也,公觞之,且赠以陶、韩二文集,而勉之曰:「处则为陶渊明,出则为韩魏公」。俛仰之间,十九年矣。出固不能称先生长者之期望,处其不敢自勉乎?然则靖节悠然之见,正吕子当家居而日见之耳,若方子则未可也。嘉熙四年八月日,吕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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