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海寇申省状(福建提刑)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二八、《敝帚稿略》卷一
照得某昨准省劄备臣寮奏请,令福建安抚司、提刑司及泉州各任,责令措置,多设方略,剿捕海寇。再准密劄备臣寮奏请,行下帅司、提刑司,令多设方略,以为捕盗之策。某契勘得海道日下虽暂肃清,然秋深冬初,其去者必将复来,其散者必将复合,敢不凛遵,颁行措置!盖海寇虽未尝无之,然未见如近年之猖獗。近年虽无岁无之,然未见如今年之凶横。前乎此但闻就海劫船,后则敢登海岸而放火劫杀矣;前乎此犹闻舟小人寡,今则众至数千,而巨艘千数矣。措置剿捕,委不可缓,但有剿捕之具。今若未能别有奇策,且未能尽备其具,而欲遂一旦扫清,岂易言哉!且昔时海道之得捷,惟有李宝胶西之一功,虽胜敌,非胜贼也。然事体亦有大不同者,姑借李宝之事以为喻。宝曰海道无险要可守,万一敌舰散入诸洋,则难以荡灭,止有一策可出万全,而其策则惟欲乘其未离巢穴,掩出不意,因其惊扰而疾击之,可以得志。其后用此策而适当其可,适逢其会,适中其机,适得其地,而其策不一酬,卒以成功。今此贼固非彼敌之比也,然亦必剿捕之有其策,固当多设方略也。然亦在随时出奇,随机应变,难以刻舟而求剑也。况兵家之策,所密者用间也,李宝则有其子潜入敌境,伺动静,验虚实,以无误其成绩。海道之具,所急者舟船也,宝则有坚好可涉风涛者百有二十;所用者军兵也,宝则有三千人,乃二浙、福建五分弓弩手,非正兵也;所仗者兵器也,宝则有旗帜、器械、弓刀、戈甲,莫不具备;所仰者军实也,宝则有银绢万数以为军实;所妙者火攻也,宝则有火箭环射,烟焰随发,不一时间延烧数百者。是六者,乃其策其具,亦兵家之常事,非诡异也,岂容缺一哉?今时异事殊,自难例论,固不敢望如李宝当时之整办,然量势度力,随宜斟酌而旋行措置,又岂容不尽哉!其纤悉亦难备述,姑条具大略如后,须至申闻者。
一、今欲略效用间,则官司动静,贼未尝不知其详,贼船动息,官司反逻不得其实。所合措置精选善为察探之人,要尽得其众寡强弱之状。且多设机谋,多遣游说,密诱其头目,以散其徒众,挺身出降;又密诱其徒众以擒其头目,或斩其首级,率众归附,谕以祸福,许以重赏,亦庶几用间之术。
一、今欲略备舟船,则福州仅有延祥、荻芦,所谓赤马、白鹞者只数甚少。且近以贼船比之,彼皆高大,此反低小。其他诸寨,用亦各不多,此外则惟泉州左翼犹有大船可济困者。为舟师之计,只得团结民船以助官船,但并是小样,未必可以制敌。且百姓亦未必乐为吾用,又只得委曲区处,反覆劝谕,以示其自卫乡井、自保室家之计。因公及私,同舟共济,且求以多为贵,以张声势,亦庶几可得舟船之用。
一、今欲略增军兵,则如福州,又仅有延祥、荻芦两寨之兵稍识海道,曾谙水战。若其他诸尉诸寨,非深谙习者,但可为助耳。除左翼军可以调遣策应外,为足兵之计,亦只得募集民兵以助官军。彼其在海岸,素知地理,素谙水势,总以各澳长以备缓急掎角,庶几可足军兵之用。
一、欲略备军器,则舟师水战弓弩为先,须先多备,次则枪𭩚刀剑等亦须色色精利。此乃官兵将佐常用之器,自当多多益办,不容少有欠缺。外此,则当多招善于投水之人,多办凿船截柁等器具,并行下总首民兵各自措办,庶几可济军器之用。
一、今欲略备军实,则本司自无分文粒米可应军需。昨来已蒙朝廷行下运司应办矣,但为费浩大,为数宜多,兵非难用,特钱粮难办耳。得遣愈多,调度愈广,有限而不继,稽违而不逮,一或乏兴,立致误事。非惟不足以使人,不足以持久而已。须预先办集,以备不测受给,差官专一应副。又须乞朝廷不惜重费。欲奏大捷,除大患,成大功,全藉军实之裕。
一、今欲少效火攻,则所在军中自有火炮之法,左统领自有见成可用之炮。近延祥寨官亦见依法做造,但恐不能多耳。今当计其费用给之钱本,责其多造。舟师取捷,尤更神速。外此,则多括善水民船,多载乾燥火草藏之密处,以伺便乘机而发,以备火攻之法。
一、擒捕此贼,本只海澳土豪隅总等之所能办也。盖此贼虽在海中,而日用饮食之物无非取之海岸之上,苟海上之人若能同心协力,处处严行禁止,痛加拒绝,使不得上海岸,则非饥死亦渴死矣,将欲何为哉!唯海上之民多有所取,利其珍宝,动千万计,则富者为之停藏,贫者为之役使,甚至多起酒楼,多设妓馆以诱之,惟恐其不来。其小小鱼船以捕鱼为名者,又多为贼之耳目向导,是贼徒猖獗凶横,皆吾民之通同而至此也。今须于各海澳去处,团结保伍,统以澳长,如有一家停藏贼徒,引接赃者,保伍并加连坐。遇有贼船者,保伍、民兵、澳长为将,深防固守,使不得近岸,近则聚众擒捕,随以官军击之,彼将有送死而已。此项见欲措置施行。
一、海各有澳,可加防守;澳各有长,可为总首。百姓各居海乡,可习水战。今广择有物力之家、且素有干略、为众所推者,贴补总首,俾之专管结集保伍,以充民兵。其总首等须假以名目,候其有功,与之正补官资,而保伍民兵候有劳绩,亦当等第推赏,庶几乐为官司之用。此项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
一、贼人头首不过一二人,多或三五人,此外人虽众多,皆是随从,或是胁从,未必人人乐为贼用。其头首者,岂不知世间未尝有不败之贼?未必全不识利害祸福者也。今除密遣用间外,合又公行榜示,显示重赏,使为首者日下散众投降,则当赏以某官某职、钱几千贯文,又使为从者或擒其首、或斩其首以来归,则亦当赏以上项官资、钱会,非惟不加罪而已。其首与其从闻之,必两相猜疑,亦足以间其心而离其党,必有一应者。此项要得明立赏格,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
一、贼不难捕,在不吝重赏耳。既须明立赏格,今如承信郎等以至进武、进勇校尉、副尉告命绫纸,若得朝廷多行颁降以待行赏,上而兵将,下而隅总,必有希慕歆羡而勇往直前者。如或有违节制、有违军令、逗遛阻挠、畏避退缩、即不用命、反致败事者,定行军法。赏罚须是信必,断不可乱。此亦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
一、唐人谓群盗如麻,不可寻逐,无关可守,无要可防,正为海寇言也。海道洋洋无际,以一州之境已自不可穷极。若舟师屯聚一处,则无常山蛇之势,首尾固不足以相应。若散屯诸处,则又恐势分力轻,不足以吞并。今合令各县各寨总首民兵互相察探,互相报应,的知贼船所在,会合夹攻,庶几有济。此项见欲措置施行。
一、姑以福州之境言之,贼船自北而来者,则自温州界分铜盘山、半洋碓等处而入;自南而来者,则自兴化界分南啸山、南匿寨等处而入。既入此,则涵头、迎仙、江口岩、浔商屿、波浪澳、小练等处,乃行劫商船之所也。中间西之小练山,东之荻芦头,乃南北出入之关,若于此把断,使南不得以过北,北不得以过南,必可成擒。此处尚有可以增损守禦之处,此外则海势阔远,事体重大,未敢轻言。大槩北而浙东诸郡,南而广东,须一体严行措置,乃常山蛇之势也。盖以三路而论,则广东首也,浙东尾也,福建中也。以福建而论,而福州尾也,漳、泉首也,福州、兴化之间中也。本路既将行下诸州诸县例行措置,要取其首尾中相应。若浙东、广东欲如首尾中之相应,则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
一、向来贼船在海,其不知虚实者,例皆望洋战惧而已。如寨尉等力小势轻,固若不足以敌,至有诸司调到战船水军,非势力不足者,则又多不肯向前,东西向背,大类彼此两相回避者。即未尝见官军与贼人决战一合,是致在海之贼洋洋得意,声势愈张,骄横益甚,若无如我何者,而不知其初无能为也。如今年之夏,福州延祥寨官李安国独敢力与之战,便能生擒杀死其众,莫计数目,而彼即狼狈,进退无路,乃自此散去,是一决战之功也。今若三路合谋,并力夹攻合战,为灭此然后朝食之计,则彼将何为哉?若是各守界分,幸其出境,即为无虞,纵之使去,不逐不杀,则未知肃清之日。合三路为一家,措置如一体,兵以殄灭为期,此项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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