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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筵入奏劄子(一 淳祐十二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六
孤远之踪,往以狂愚触忤权贵退伏山林,凡五寒暑,屡稽严召罪不容诛
陛下简记不忘,荐颁除命月正元日,擢长著庭。
曾未兼旬,又叨亲擢,以经入侍
儒生之至荣也。
顾臣谫薄,其何以当?
伛偻循墙辞不获命,则念曩者争之于议论之末而无所及,不若从容燕閒,随事启沃庶几小补
是以冒昧效职
程颐说书,尝以君臣道合,靡不由至诚感通为言
今臣入觐之初,不敢它有援引,惟积其诚意,专以正心一说陛下言之,惟陛下裁幸
臣观自古圣帝明王未尝无待于学,然帝王之学异于儒生不在于专记诵,治章句,工词章以为美,而在乎讲明义理,务治其心而已
盖人主之一心所以统纪三极酬酢万化也。
人主心正则天下之事无一而不出于正。
人主之心不正则天下之事无一而不出于邪。
形端而影直,源澄而流清,其理有必然者。
故典学之君未尝不以正心急务,而劝学之臣未尝不以格心至论也。
陛下即位以来,无一日不亲儒生,无一日讲明义理自昔好学之君,未之有加焉。
其于治心之学,亦既用其力矣。
然心之为物,最难治也
有所贪欲而弗能窒,则不得其正;
有所忿怒而弗能忍,则不得其正;
有所汩挠而弗能定,则不得其正;
有所矫饰而弗能纯,则不得其正。
而其所以然者,盖有所谓理欲之限,有所谓义利之则,有所谓是非之岐,有所谓好恶之端。
陛下亦尝静虑澄神而深考密察之乎?
夫理与欲,敬肆而已
义与利,公私而已
是与非,邪正而已
好与恶,善恶而已
虽其本末先后宾主内外截然甚严,然所谓敬者常难持而肆者常易萌,公者常难充而私者常易胜,正者常难明而邪者常易惑,善者常难保而恶者常易溺。
为人主者偏焉而不自克,蔽焉而不加察,往往兆于方寸之间发于言动为甚戾,差之毫釐之顷而捷出于事为者为莫遏,萌之于宫庭隐奥之内而形于万里之远者为不可掩。
故始于敬肆之分而终以欲胜理,始于公私之判而终以利掩义,始于邪正善恶不明而终也是非好恶之失其实
极而至于意玩而流,情稔以肆,而营缮宴游之事或有之矣。
廉耻道丧阴浊流行,而苞苴贿赂之事或有之矣。
贤否贸乱穹壤易位,而指鹿为马之事或有之矣。
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其端甚微而其祸甚大,可不惧哉!
在乎辨而察之耳。
臣愿陛下惟危惟微之旨,以致理欲之辨。
天理耶,则极而明之,使无一壅阏
果人欲耶,则克而去之,使无少凝滞
如此义理足以变化气质之偏,而物欲不足以掩其德性之善。
按之以为修身之本,夫孰有放肆之失?
又愿陛下成汤不迩不殖之戒,以致其义利之辨。
果为义耶,则推之崇之,使益以严明
为利耶,则惩而绝之,使无复滋蔓
如是举动足以昭明事物之表,而情爱不足以牵紊乎体统之正。
按之以为制事之本,夫孰有胶扰之私?
至于是非好恶之当明,则臣亦愿陛下以孟氏知言之要,辨诐淫离遁之词,逆之于未有言之先而知其心之所欲萌,察之于既有之后以知其心之所由在,则邪正瞭然,如权衡尺度不可移矣。
以《大学好恶亲爱敬畏之辟,去恶必实用其力而禁止自欺好恶公用其心而不溺于私爱,则善恶昭然,如好色臭恶不可乱。
按之以为听言用人之本,又安有混殽变乱之患?
岂非一正心之功用哉?
臣故曰在乎辨察之耳。
陛下自今益加圣心格物致知以求其故,审思明辨以察其似,去谗远色贱货贵德,以审其轻重之分,敬以持之,使缉熙无间
纯以一之,使悠久不变,则表里昭融原本端一统纪明治界限严肃天下无馀事矣。
不然一念虑之间而理欲义利之角立一意向之内而是非好恶之杂出,乍前乍却,乍晦乍明,如浮云在空,悠悠扬扬以为滓秽,臣惧非所光圣德而隆治化也。
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
臣实不敢庸常意望陛下,惟陛下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