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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定壬辰御试对策绍定五年 南宋 · 徐元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八、《梅野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九
臣对:臣闻求道本原行道有功用,自本原而达之功用则天下之治可以不劳而举矣。
盖道无近功,惟志趣高远者为足以极其功;
道非小用,惟力量之凝定者足以大其用。
自有天地以来所以脉络世教纲维人极不泯不绝之地者,皆非偶然之故也。
太极之理流行散见万类之殊,常人得之之而不知者也,故必有待超出亿兆人之上者为之君师焉,以一人之心融天地之心,以天地之心觉天下之心。
帝之所以为帝,王之所以为王,同此心也,亦同此道也,同此学也,亦同此功用也。
然则帝王之心者,斯能有志于帝王之道
帝王学者,亦岂不能进于帝王之用哉!
恭惟皇帝陛下英姿天挺圣学日新,自临御以来孜孜汲汲,既知求此道之用以用其心,则知推此心之用以用天下。
其间大震怒、大拂乱所以宵旰之怀、关玉食之抱者,殆非可以一二计也。
陛下端居凝邃加意讲求所以万变纷纭,镇群疑汹涌,阴以为天下国家之计者,盖陛下求道得力处也。
求道既有所得,则夫坚始者之念,以就来者之图,勉今日之诚,以为后日之虑,不以仅定为无恐,不以苟安自足,凡三代所以根柢盛治者,是政陛下行道用力处也。
因其力之有所得,充其力之有所用
天地眷厚矣,所以天地眷者何如
祖宗托重矣,所以奉祖宗之托者当奚若
丕绪之承,今九年矣,所以充拓事业者当何修而至?
陛下诚能因其力之有所得,充其力之有所用自身而家,所以正人伦而系风化者,不可不谨其表倡之几;
自家而国,所以贤否定名义者,不可不致其微渐之虑;
自国而天下所以谨修攘而全爱敬者,不可不极其勉励之诚。
其效證于三代所已行,其监具于秦汉以下之所并见,其事信于经训史册之所可考。
陛下诚于本原之地而极其神,不徒以曰诵曰讲者为常准,则学之为王者事,宜在陛下方寸间耳,臣又何敢容其喙!
请以所闻于师者,拜手稽首,以复陛下之问,惟陛下少垂听焉,臣昧死上愚对。
臣伏圣策曰:「盖闻学之为王者事,由三代至于今日,未之有改也。
而或以为古今有殊时,帝王有异治,世道升降,各因其时以为治,而无一定之论。
吁,有是哉」!
有以陛下有志帝王道统之传,而为昧者发道与时异之叹也。
闻道与心一,帝王心与万世一。
尧之授舜,舜之授禹,三圣授受相传一道,载之于《书》。
人心道心之分,惟危、惟微之辨,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
惟其形气之并生,虽上智不能人心
惟其性命之各正,虽下愚不能道心
故人心每患于难制,而道心每患于难明。
难制故危,而安之者常寡;
难明故微,而知之者几希
惟精则决择详审,而致知功深
惟一主宰坚定,而力行之用久。
是以一中之执,万世惟允。
成汤传之为昭德建中文武传之为顺则立极
帝王之治,所以蒸为雍熙,薰为泰和,而无一民一物不得其所者,皆此道功用也。
夫以功用之散于天下若是其明著,而根本之敛于一心者犹不敢废夫讲贯之忱。
文、武所以号为汲汲于学者,果为何事也?
岂非以危微数语肇启其端,故心法之传异世同轨
成汤礼制文武之克宅,莫不致力本原之地。
其时相去若有不同,而道之相传未尝不一
自世之昧者观之,泥于迹而不求于心,索于治而不求于道。
舜、文一也,或疑劳逸之殊,而不揆符节之合;
商、周一也,或疑文质之异,而不通损益之因。
善乎,董仲舒之言曰:「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异」。
其所以异者,世之治乱而已所谓道则未尝不同焉。
韩愈亦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以是传之文武」。
仲舒所谓继,求韩愈所谓传,则六七君子之心越宇宙而同神,历千载一日,又孰谓其世有升降而因时为治,果无一定之论乎?
然则能知帝王之无异心,则知帝王之无异道
帝王之无异道,则知帝王之无异效矣。
臣伏圣策曰:「夫统理民物,为天下君,膺天地眷顾,蒙祖宗付托若是其重,而本原之地无所据依,以善斯世,不可也
是以之帝,文、武之王,莫不从事于学。
如饥之必食,渴之必饮,未尝外道出治,舍经以求治也」。
有以陛下天地祖宗之寄为不可忽,以三王之道为必可行,而欲讲学求道,即道以求治,而又知所用力之地也。
臣闻帝王心与天地一,祖宗心与帝王一。
帝王,代天地裁成其化者也;
祖宗法帝王会通者也。
故求帝王之治者,当求帝王之道
帝王之道者,当求帝王之心。
法明道法著矣,道法立则治法举矣。
世去古远正学不传生民不见帝王之泽,至治之主盖不世出,而天地之生圣人乃间见于千载之后
艺祖皇帝肇造区夏拨乱立极读书而叹后世刑网之密,盖有以契夫天地生育之心矣。
仁宗皇帝绍休圣绪继体守成讲《易》而得六情六气之说,盖有以契夫天地动静之心矣。
夫以祖宗讲明学问稽式帝王,既无一而不契于天地之心,则夫两间之所眷祐于国家而遗陛下无疆之休者,要非人力之所倖致也。
陛下讲学所以朝夕不倦寒暑不辍,而必欲与帝王心同一运量者,盖欲以祖宗之托而答天地之眷焉尔
故观乎天地,则见帝王矣;
观乎帝王,则见祖宗矣。
何则
天地陛下以此位者也,帝王同陛下以此道者也,祖宗陛下以此心者也。
心得其正,则此道为有宗;
道得其正,则此位为无忝
位正而道益可行道正而心益可制。
动息造次,常以天下为忧;
安舒暇豫,略不以有位为乐
如是也,真知天地之所付者至大,而不敢自小矣;
真知帝王之所至公,而不敢自私矣;
真知祖宗之所传者至重,而不敢以自轻矣。
自是而充之,以学力所到,日益月新,心术所存天宽地大,举一世之人济济雍熙泰和之域,浑浑乎如四时,而不见炎风朔雪之惨者,皆此心之推也。
陛下益反诸心而用力焉,则功用岂有难致者哉!
臣伏圣策曰:「朕以眇陋,嗣承丕绪于今九年昧旦而朝,咨诹辅弼延纳英隽日御经筵,曰诵曰讲,咸有常准」。
有以陛下统临于上,尊而愈谦问学之勤,久而不替也。
臣闻帝王之学厥有本原惟谨养乎心术之微,不徒诵说之务;
深探造端之自,不徒外饰之求。
宫庭深邃,燕佚易失;
声色满前,志念易汩。
四海九州之大,非空言所能维持
一日万几之繁,非小智所能经理
所以维持经理之者,其本会于圣心运量之中,其形于圣学贯通之后则是不可以不尽学力不可以不充久矣
故有一念纵肆,则不足以充此学;
一息间断,则不足以充此学。
外庭固学矣,内庭其可息乎?
经筵固学矣,退处其可懈乎?
端人正士固与学矣,便嬖使令其可与亵乎?
陛下有志帝王之事,固出于圣心实然,抑帝王所以兢兢业业儆戒无虞孳孳汲汲悠久不息者,得非陛下之所当深勉,而不徒为言诵说之末而已者乎?
陛下即位九年矣,然外而疆土之未清,内而奸宄之未靖,陛下而念及此得不以周之克商,九年大勋未集而勉其忧勤乎?
陛下每朝,固咨辅弼延英隽矣,然内而邪正之未明,外而贪廉之未判,陛下而念及此得不以舜之三考黜陟庶绩咸熙,而为几康之戒乎?
不然,以可致之资而不能致,以可为之时而不能为,以可豫备岁月而自惰于不备不虞之域,若是而曰讲诵有常,臣甚不知陛下讲诵之谓矣。
陛下苟能以帝王之心为心,则必深求帝王用力之要。
六经所载,得之经筵之所诵讲者,诚非徒讲诵为也。
口以诵之,必反心而载惟;
学以讲之,必闻义而力徙。
故于至善之所当止,则必如好好色,使之眼明心悦可也
不善之所当改,则必如恶恶臭,使之影灭迹绝可也
学有如是,则本原正矣。
本原既正,则自身而家,自家而国,自国而天下,无一政之不立,无一事不举功用之著其可以限量既耶?
臣伏圣策曰:「六经之道,所以该贯天人维持世变至纤至悉不可胜穷,而《通鉴一书所以历代美恶,以劝戒后者
莫先于修身齐家,进君子而退小人,严名分而遏乱萌修政事而靖边疆恤民隐而惧天变」。
有以陛下经训精粗,明史册劝戒,而欲用力君德治道大者也。
夫经所以载道也,史所以纬经也,人主之学所以讲经与史者,盖欲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者也。
臣尝以是观之,六经所以天人,而至于该贯其道,则莫详于《易》与春秋》之为书
六经所以维持世变,而所谓至纤至悉,则莫大于《易》与春秋》之为
《易》者,六艺之原也。
卦有阴阳,固所以明天道也,而吉凶悔吝未始不以人言之,则《易》之所以维持世变者,宜乎极其所谓变通鼓舞之道,而不可以致诘也。
春秋》者,史记之约也。
义有褒贬,固所以明人道也,而灾异所书,未尝不以天言之,则《春秋》之所以维持世变者,宜乎定天下邪正,而乱臣贼子皆凛乎其知惧也。
即《易》与春秋》之旨而槩之六经之道,则维持世变至纤至悉不可胜穷,自修身齐家至于恤民隐而惧天变者,可以类推矣。
虽然,此经之所以道者然也。
至于史之所以纬夫经者,则自周之衰以讫五代之季,其间安危理乱之分,成败兴亡之故,上下千年间,皆若烛照龟卜不可掩。
然以善论世变者观之,汉大纲仅正,而万目则未甚举;
万目举,而大纲不能正。
其所正人伦而系风俗,别贤否而定名义谨修攘而全爱敬,大槩不可以帝王功用言者,要亦有由矣,是乌可不本原之论哉!
空谷足音晦冥日月绝无仅有之中而求其粗合于古帝王之道,惟文帝一人而已
孝宗皇帝大臣古今治乱,因曰:「自汉唐以来人君,惟汉文帝粗能知道。
自文之外人君非惟不知道,亦不知学」。
大哉王言,深于考论后世人主为学者乎!
试即文帝粗知道者观之,虽其礼文之事犹或多缺,然刺取六经,盖亦髣髴王者之意。
故当时之治蔼然,犹有王者气象
粗知道者,其孰能之?
自其躬玄嘿,丽道仁,而修身之道粗明。
所幸夫人衣不曳地,而齐家之道粗立
张武受赂,益愧其心,吴王不朝,赐以几杖,而治国之道又粗审。
以至细过而绝戎隙,成军礼以张国势,务休息而专德化,警灾异而求直言,凡可以平天下道者,亦粗于此而加之意。
然则文帝所以汉德之盛者,岂非粗知道之效欤?
夫惟文帝粗知六经之道,既足以后世之治,后世考论文帝之史,则当劝其所以为文帝者,而戒其所以不文帝者;
当劝夫文帝可以帝王者,而戒夫文帝终于未到帝王者。
治道功用,又岂容外吾心而求之乎?
臣愿陛下反求此心,加意力行,以可到帝王自勉,以未到帝王自励
此则在于用力不用力耳,乌患其有难行者哉!
臣伏圣策曰:「朕深惟经训史策日陈于前,文字繁多途辙迂阔,求其所寘力者,乃即燕閒,窃有慕古缉熙光明之义,日就月将躬履神会
盖以基治道之本,一人心之归,使普天率土若士与民,悉共由于理义而无本末舛逆之患、上下异向之风,顾不韪欤」!
有以陛下加意缉熙之诚,用力本原之地,而欲推而达之于治道功用大也
夫经之与史,虽文字之繁,而关于君德道者,则未尝纲领之要。
夫「缉熙光明日就月将」,此诗人之所述,而成王用力为学之实也。
至于躬履、曰神会,此则陛下心术纯明义理融贯,能以诗人之所述者究心,而又以成王之所学者用力也。
盖躬之所履,皆力行之事;
神之所会,皆致知之功。
行无不力,则缉熙矣;
知无不致,则光明矣。
陛下躬履神会,求成王缉熙光明,而又形诸心画,发诸圣制,布尧言于天下断断以为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而知夫学之有益人国矣。
天下之大,家传人诵,皆灼灼然知陛下缉熙光明之懿,殆与成王不可以异观矣。
成王所以谨养其心,以为讲学之本也,陛下亦尝实用其力乎?
臣考诸《诗》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
群臣告成王用力大者也。
谆勤恳切之意,又必继之以「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盖欲其知天之监无往不在无时不然,而敬之为敬,无一动之或违,无一息之可弛也。
成王于此灼知用力之要,谦虚挹损,形之于言,曰:「惟予小子,不聪敬止」。
必加之以日就月将之诚,懋之以缉熙光明之益,积而至于亿万天休之敬。
以是而论,则知「缉熙光明」乃为学之要,而「敬之敬之」又缉熙光明之要也。
陛下既即燕閒,慨慕于古,其事非不伟也;
至于所以谨处燕閒,无微而不敬者,兹又陛下切身之事,而治道所由以基,人心所由以一,义理所由克广者也。
盖敬者,主一无适之谓,彻上彻下之道,陛下成王所谓缉熙光明之实,而二帝三王所以传授心法准的也。
故也䌷绎心思续续不已充广心地恢恢有馀,而后可以缉熙
清明一有纷汩,志虑一有间断气象一有褊狭则不足谓之缉熙矣,而可以为敬乎?
明善诚身,动与理觉,尽心知性,静与理融,而后可以光明
物欲少有障蔽血气少有昏蒙智识少有凝滞则不足谓之光明矣,又可以为敬乎?
陛下所谓躬履,盖此敬也;
陛下所谓神会,盖会此敬也。
以是而基治道,使天下国家之治如三代之盛可也
否则规摹弗立,玩愒小康本末不能无舛逆者,皆治世之累也。
以是一人心,必使远近风俗之化如三代之美可也
否则仪刑弗谨,观听莫新,上下不能不异其向者,皆风俗之弊也。
陛下能反求此心,常守此敬,内主乎一而不病乎杂,外无所适而不徇乎私,本正而末自随,上倡而下必应,阴消舛逆之患,潜格其异向之风,则其感动意思,殆与七十子之服孔子同一机括也。
臣愿陛下以真存心,则躬履神会,自不能掩其功用之著。
由是而充之,则以成王之学造帝王之道,惟陛下加之意而已
圣策又曰:「若夫政治得失,求民俗利病论士习之厚薄,则有所未暇
盖以本原既立,则他可以序举也」。
臣窃谓陛下之言及此岂非天下之幸,而天地祖宗之望陛下者乎!
政治得失,每系于君道转移之间;
民俗利病,实关于君政修废之顷;
士习厚薄,亦视夫君心之好尚如何
陛下不屑屑于三者之计,必谆谆本原之正者,岂非用力本原者既善,则三者之效特举而措之耳。
故《中庸》论为天下国家九经,而曰所以行之者一。
大学》言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亦以脩身正心者为之本。
陛下讲明于此,盖亦熟矣,继今而后极致知之善,尽力行之诚,因全体之明,求大用之著,必刚以制欲,必勇力行,必恭俭约己,必渊静养心
如是本原既正,三者之序断断乎其可举。
不然外有讲学之文,内无讲学之实,诿本原之论以盖其事体之失,假脩饬之具以掩其修省之愆,戒酒有箴而无益于制心,缉熙有记而无益进德若是而曰政治未暇问,民俗未暇问,士习未暇问,是自置天下国家圣度之外,又安足以为本原之论哉!
孝宗皇帝圣训有曰:「朕心未尝放下一日天下行一遭」。
孝宗所以经营念虑若是其详且悉,曾谓其以本原是正一切付天下之事于未暇问乎?
圣谟洋洋,载在国史,皆陛下之所当体而行之者也。
臣愿陛下反之心曲,加其真实无伪之功,广推于外,旁达运量不穷之妙,则本原在于圣心矣,凡陛下策臣以经史之所当讲者皆可以序而举,况于是三者之务哉!
圣策所以幸教臣者亦已至矣,而陛下谦冲温粹,犹终之曰:「子大夫对于庭,其以有得于经史者,䌷绎而毕陈之,朕将亲览」。
臣仰见陛下咨访不倦嘉与草茅之贱求本原纤悉非徒为是诹采之文具也。
臣窃闻六经之书,致治成法也;
史之为史,亚乎六经者也。
致治成法既皆具于经,而史又亚乎经之道,则凡天下国家之治,非徒本原是正而已
至于纤悉节目所以习俗之失、防人心之微者,经之与史盖相贯通而互发明也。
陛下既俾臣等䌷绎而毕陈之,臣不能罄竭肤浅之万一,以为陛下告,不惟下负所学,抑亦上负陛下谆诲矣。
然臣之所尤拳拳陛下不能自已纳忠者,其说盖有三焉:一曰民心,二曰肃军心,三曰正士大夫之心。
盖民者国之命脉也,兵者国之精神也,士大夫者又国之医师砭剂也。
为人上者当使命脉坚强精神运动,常致谨夫医师砭剂以为元气调养之方,则立国之势,自隐然有安靖和平功用矣。
臣请竭其愚而终言之。
《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怨岂在明,不见是图」。
此言民不可以不固,怨不可以不弭也。
今之所以固民者何如耶?
田闾困于科率市井于征求,商贾困于抽敛富家大室困于奄没之刑。
叠是数困,犹未已焉,远近怨咨不可闻也。
乖戾之气上熏于天,激而为江闽之盗,滋而为辅近之奸,涨而为都会之灾,溢而为边陲之警,延而为数千里之旱,岌岌殆哉!
国家命脉一缕千钧,深可虑也。
光武中兴邓禹劝之以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
先朝范镇亦曰:「欲备契丹莫若天下之民」。
此皆所以为命脉计也。
陛下亟图之,则其證犹可起也,否则非臣之所敢知矣。
《书》曰:「其克诘戎兵,以陟之迹,至于海表,罔有不服」。
此言卫国以兵,诘之者有其道,则服之者有其机也。
今之为兵者何如耶?
核实不加,而兵益以冗;
训练不精,而兵益以惰;
豢养不戒,而兵益以脆;
等级不严,而兵益以骄;
自刻纵弛相蒙,而兵又流于叛且溃矣。
国家竭民之力以养兵,盖资之以卫吾国也,今乃不冗则惰,不惰则脆,不脆则骄,不骄则叛,不叛则溃,习于纵敌不习死敌利于为寇而不利于禦寇,敢于犯上不敢于卫上,于是士卒得以偏裨偏裨得以主帅
闽南纷乱方迩,而继之以江右陆梁
西蜀之惊荡方传,而因之以淮东奔迸
姑息养祸,浸以成风蔓草难图,忧未歇也。
晋文公城濮之战,见其师少长有礼,而知其可
艺祖皇帝始明军法,使以阶级相承小有违犯,咸伏鈇锧是以上下有序无征不服
此皆所以精神计也。
陛下其亟图之,则其患犹可弭也,否则非臣之所敢言矣。
夫固国以民,卫国以兵,二者命脉之所关,精神之所系,一日不可忽焉者也。
所以护养其民、调伏其兵者,惟有士大夫以为医砭尔。
圣人养贤以及万民,而命将遣帅以卫中国者,亦以重戍役车徒之责。
今之为士大夫者,臣又不知其果何如邪?
陛下以培固邦本为心,而监司令则行之朘削膏血之政;
陛下运动国势为心,而曰将曰帅则乘之以消沮士卒之私;
陛下兴利除害信赏必罚为心,而内外大小之臣则应之以虚诞苟且、偷安旦暮之计。
无怪乎上之真德实意不能宣达于其下,下之吞声隐气不能通达于其上。
上下隔绝势分之交违,则夫民怨而思乱,兵怨而思叛,亦其理之所必至也。
汉宣帝欲安渤海之警,得一龚遂单车至府,宣布教令慰安牧养,盗为之悉平,而民不患不安者,以得人而安之也。
唐马燧之在河东,驭马厮役教以骑射比及二年得精兵二万,而兵不患其不强者,以得人而制之也。
是以国朝开基之初,藩侯不抚百姓,则有断不容之之戒,至于南征北伐战胜攻取,兵不过二十万者,亦惟以曹彬潘美为将耳。
此其于国家砭剂明效大验彰彰足以为后嘉赖维持之地,盖汉唐独盛于一代者也。
陛下所慕者帝王之道,所鉴者汉唐之言,所取者祖宗贻谋之善,则其所一军民之心者,要莫先于正士大夫之心;
其所以正士大夫之心者,又不过先正陛下之心而已
董仲舒有言曰:「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极而至于四方远近之一于正」。
此又自本原而达之功用古今不易至论也。
陛下于此实用力焉,则天幸甚宗社幸甚
无任昧死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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