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照阁记 南宋 · 家铉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一、《则堂集》卷二
真谷居士陈君彦祥,早岁周游中原,遍交当世名卿巨儒,以至外方博达之士,无不就而访之。以道充然,若有得也,乃归筑室高阳之下,父子自为师友,名其读书阁曰「寂照」。予过之问焉,曰:「子为吾圣人学乎?亦有取于释氏语乎?圣人言寂,释氏亦言寂,义近而理殊,不可以莫之辨也」。居士请予发其意,为之言曰:夫心一太极也。冲漠无朕者,太极之本体也;寂然不动者,此心之本体也。方其冲漠无朕,一理混然而动静互根,所以生两仪四象八卦者,举在是矣。方其无思无为,寂然不动,而道德性命之理所以离为仁义,别为五常,散为百行万善者,举在是矣。是故未发而寂,心体之本然也;已发而通,心体之妙用也。无思非无所思也,无为非无所为也,其寂然不动之本体固如是也。及夫感而遂通,天高地下,万物散殊,孰有出于思虑之外者?是之谓以一理而贯万殊。羲之画,文之彖,孔之系,如斯而已矣。佛氏则不然,其所谓寂,即空以为寂,心无心也,形无形也,物无物也。以是为体而不能该乎天下事物之理,非体也。至其动而接乎物,境空境也,相空相也,法空法也。以是为用而不能周乎天下事物之理,非用也。何则?寂非空也。彼视其身与天地万物等一虚空,露电以原其始而莫知所始,梦幻以要其终而莫适所终。是之谓以一空而了万法,体之不能该,用之岂能通乎?故吾儒异端,言寂虽同而所以为寂则异,不辨则不明也。或曰:「若子所言,寂之为感与寂之为照有以异乎」?曰:自此心之本体而言,寂而感者,心体之妙用也。自学问积功而言,寂而照者亦心体之妙用也。子不观之日乎?夕而向晦,日之寂也;朝而升乎天衢,无容光之不照者,向晦之所息也。子不观之岁乎?冬而闭藏者,气之寂也;春而阳明发舒,万生被其光荣者,闭藏之所为也。人之此心,虚灵莹彻,万善毕备,然非主静以正其本,谨独以澄其源,存诚于几微毫忽之间,积功于不睹不闻之地,何以复此心本体之浑全辉光,日新明明德而靡不周乎?故寂照云者,学问存养之功,积久而后见,非即空以为寂,即寂以为明也。居士覃怀人,尝佐大名幕。倦游而归,绘松林秋月为图,著深衣,持麈拂,据磐石而坐,若思非思,其有志于自治其心者乎?其嗣子新笃学好修,强毅有守,他日必将有用于世,其所涵负殆未可以浅窥也。余以羁客来瀛,获交君父子,朝夕所讲皆义理之大端,故登斯阁,喜而为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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