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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正文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一、心史·久久书、见《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三
大宋德祐二年九月大宋孤臣所南郑思肖作《臣子盟檄》曰:上而天,下而地,中天地之中,立人极焉。
圣人也,为正统,为中国
夷狄犬羊也,非人类,非正统,非中国
曾谓长江天险莫掩阳九之厄,元凶忤天,篡中国正统欲以一之
人力不胜,有天理在。
自古未尝夷狄中国,亦未尝有不亡国,苟不仁天下,虽圣智亦莫救。
我朝未尝一日不仁乱臣贼子夭阏国脉贪官虐吏刳剥民命君上本无失德
犬羊愈恣横逆毕力南入,吾指吾在此,贼决灭于吾手,苟容夷狄大乱,当不复生
吾观吾之身,天地之身,父母之身,中国之身。
圣贤书,学圣贤事,是与圣贤为徒,奚敢化为贼,而忘吾君、吾父、吾母也!
弯弓射贼,曷能顾母存亡
偷生事母,何以扶国颠覆
舍忠不足为孝,舍孝不足为忠,以是迟迟二三百日间双睛望穿天南之云。
天道胡为尚未旋?
蚤夜以思,狂而不宁,泪苦流胆,心赤凝血,挺然孤忠孑然大义,与世相背,独立无涯
我母龙钟忧愤成疾,旦莫无期,奚生其生?
叫日而日未出,泣夜而夜何长。
愈久愈不变,愈不可为愈为。
贱隶妇,富少年智诱以私,彼不肯玷厥夫,为烈妇
贫儒子,贵公卿谋迁为后,彼不忍乃父,为孝子
苟有异代圣人,下举匹夫,任以天下事,彼不愿背主而相之,为忠臣
万洁一污非烈妇,小从大违非孝子
一月不变三月变矣,一年不变三年变矣。
或者不甘从贼,置大宋不可为旦旦惟「真主」望,非忠臣
何哉
妇无二夫,子无二父,臣无二君
姬发或兴,亦不陈《洪范书》。
吾为宋民,吾君之德不,彼非姬发夷狄,天如之何有道之国
不怀殷恶,不臣姬发之圣,汝辈不思宋忠厚,不怒逢贼惨毒,皆乐然媚鬼,求长生术,畴悟其自促乃死!
向之喃喃谔谔誓死不变者,亦委天命于数,伪夷狄以王,胥而为贼,反叱吾愚,执方痴谋,不与时迁,誉其为圣,求变富贵也。
闻之心裂,痛不可言
国家雠未报,天下大迷未寤,我心大忧未释,仰无天,俯无地,莫人其为人之道。
学匪词章之谓,所以为人
人匪形体之谓,所以人其忠孝
万世大经,不逾忠孝
一人,教百千万人
一人孝,教百千万人孝。
非所爱,死非所畏,生不得其道,死则为荣。
父教于昔,母谕于今不得不一举而殛贼,即旧邦新之,于以天地大位于以日月新光
天下忠臣义士,耳兹血盟,愿相从而兴火德、复炎炎中天乎!
实父之愿,实母之愿。
忠臣义士既往,诛乱臣贼子方来,誓播厥盟,与国家其无斁
德佑四年正月,作《后臣子盟檄》曰:我被国家仁最深,父母恩最重,生长皇圣汪洋之中,飞跃道化流行之下,诗书理义诚明其心,衣冠礼乐光华于躬,为三朝太平民;
一旦罹此祸凶禽兽其形,乃食人食,得不大宋乎!
岂意天下俯首从贼,竟忘遽变毛角,居禽兽列,乃曰「数也」,「势不可为也」,「理无不亡国也」。
然昔之国亡,必有太康孔甲幽、厉哀、平桓、灵、僖、昭之君,酷虐祸乱大坏天下十年,民怨憝奚而不丧!
本朝人君万无一焉,故愤闷不平
思宋者众,宁有一祖十四宗至仁中国,竟若是而已夫?
天理不然也!
惟我朝德泽洽人心也深,故有李公芾、李公庭芝姜公才赵公与择赵公淮、陈公文龙赵公卯发王公安节、阮公正己辈,俱死忠烈大有可观
是数人奇哉,烨烨乎有光华,垂清风无穷
死守不失节者,丞相文公天祥遁身南归
武臣张公世杰相与驱驰
少傅陈公宜中,挟二王而主之。
三宫狩北,未有还期;
二王奔南,未奏肤功
上下错乱天怒神怨,正臣报国忠义自见之日。
虎兕区人域,吾与汝皆腥涎中食,盍反自思焉?
古今忠臣义士,英壮激烈高风凛然
吾亦人也,独不能为之乎?
父母遗体不敢毁伤坐视君上大难不救,又弃父母所育之身,化犬羊类,生不为全人,死不得全归终古衔冤,痛于罔极
何忍负吾君,何忍负吾父,何忍负吾母,不为君子终身
忠孝本分事一毫悖谬,为恶人」,父授我语也。
吾父立节刚洁,见理极明,苟在逆知必死于此贼。
母氏教以「唯学父为法」,极拳拳深望中兴事,期我大有为当世
若不殄逆类,炳炎图,是违父母遗训,为不孝子,讵不大逆
生为吾大宋之民,生为吾父母之子,实一世良遇也。
倏遭澒洞腥污社稷,泪尽心破,安敢有生
当与贼大决一胜,终其为人臣人子之道。
或曰:「子身不过五尺长,弓莫挽三斗强,言空无实,力孤不支,宜钳口余生
不然,子之肉醢矣」!
嗟夫
可杀,心不可杀
形可泯,理不可泯!
平生读父书,箕而不弓,裘而不冶;
至刚至大之气,则塞乎天地间自反而缩。
果其往一举中度天地光明开大宋两中兴之运,缉先王万年文明之治,仰拜吾君九天之上,俯拜吾父母九京之下,臣子之事,或庶几乎
云雾晦塞草木凄苦四顾空空舍我其谁
臣子盟檄》所以作。
曰「臣子盟檄」何义?
「臣」不敢忘君,「子」不敢父母,誓吾心不变曰「盟」,劝国人曰「檄」。
作于德祐二年九月昼夜焦思,欲举大事何期含垢隐忍,又阅五百日!
图其,当重其事;
谋其成,不计其日。
又惧久而或弛,复喜勇于决行,断断然无负人臣人子之事。
吾违兹盟,雷殛其形;
人违兹盟,理诛其罪。
惟理所在,惟公乃行,人心天理克复则明
率尔旧民,群兴万动,协心丕作,恭听号令,剿兹强丑,聿新有宋家邦,速观乃有成
俾厥今之人,各正天伦
亦期彼后世,咸罔违是盟。
是年九月,复跋之曰:我幼愚顽无有慧性,凡一毫以上非我恳切教之,今无以明大义
长而拙懒,不解生理,凡一日之生,非我勤俭育之,决无以至今日
家庭之训,历历胸中
天可穷其高,地可极其厚,吾父母之恩不可而思也!
二十二岁无父,三十五岁无君,三十六岁无母,又三十八岁无子,今为无君、无父、无母、无子之人,伤哉!
我又闻我父曰:「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之于君,有死无二」。
且谓:「我祖我父,传家忠孝而已,庸授于汝,毋忘父言」!
我屡尝竟夜鳏鳏悲泣哽咽,以国以家,反覆思之。
君师所教所育我者如此父母所教所望我者又如此,今所为乃若彼,安乎忍乎?
此《臣子盟檄》不容不作,既盟之,又盟之,实有不可已者,誓行臣子当然之事也。
蛰龙一出,顷而霈雨;
壮士长啸,剨尔生风
前后二檄,奚为空言
一诵之,心勇气动,天日愁变,俨若坐云叱空,手举沧海,净涤大地腥秽,顿复清明之天,意颇快然
故申之以跋,淬砺乃志,决其必为。
不然,纵累千万篇空文无益也。
今惟以「行」之一字痛誓于心,终施于事,将与天终始,同为大宋民,期不渝初心焉!
后之览斯文者,察其深切痛苦之心,亦当为一下泪也!
九月望后,复诗以盟之曰:「死亦乌可已,丹心大猷
恭承父母教,用剪国家雠。
日破四洲夜,天开六幕
终当见行事不与同流」。
大宋德祐四年戊寅岁冬至日大宋孤臣三山所南郑思肖亿翁泣血誓心而书。
四载,德祐八年冬至后釐为正文,《久久书》旧文不更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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