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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密旨因论所宣事状 中唐 · 陆贽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七十三
前日顾少连奉谕密旨
每于延英对卿。
缘有诸人
不得尽。
中间卿所奏去冬荐人。
实缘对赵憬执论
所以有言相拒。
不是阻卿之意。
若有要便事
依前意旨
手疏密封进来
卿又频与苗粲进官
朕未放过。
恐卿未知朕意。
此人即苗晋卿之子
晋卿往年摄政
曾有不臣之言。
诸子皆与古帝王同名
意甚不善
缘非诸子之过。
不欲明行斥逐
终是不合令在朝廷
卿宜密知此意。
苗粲兄弟并改与在外僻处官。
不得令近兵马者。
猥蒙天慈
屡降深旨
慰眷稠謺。
诲谕周详
骨肉之恩。
无以加此。
感知巳。
尚合捐躯
臣虽孱微
能不激励
至于弥纶庶绩
督课群官。
始终不渝
夙夜匪懈
是皆常分
曷足酬恩
自揣凡庸之才。
又无奇崛之效。
唯当输罄忠节
匡补圣猷
众人所难言。
臣必无隐
常情所易溺。
臣必不回
囧然贞心
以上报。
愚夫一志不易者也。
明主矜亮而保容之。
以去冬荐人。
频于街衢披诉
既是准制许集。
理合量才授官。
进拟再三
未蒙允许
虑事淹滞
所以因对奏陈
懵于忖量
推理辄发。
赵憬与臣并命
俱掌枢衡
参奉谋猷
事当无间
不知避忌
轻黩宸严
陛下特宥惷愚
曲加奖导
宠遇踰等
恩私倍常
顾惟何人
叨幸若此
偶有所见
敢不尽言
是彰无隐之诚。
以申上报之分。
臣闻王者之道。
坦然著明。
三无私。
以劳天下
平平荡荡
无侧无偏
所谓三无私者。
如天之无私覆也。
如地之无私载也。
如日之无私照也。
或有过。
如日月之有蚀焉。
过也人皆见之。
更也人皆仰之。
日月不疾于蔽亏
人君不吝过失
亏而能复。
无损于明。
过而能改
不累于德。
昨者臣所奏事
惟有赵憬得闻。
陛下已至劳神
委曲防护
是于心膂之内。
尚有形迹之拘。
同事殊。
鲜克以济。
恐爽无私之德。
且伤不吝之明。
元首股肱
义实同体
咨询献纳
一日万几
宣之使言。
未尽意。
言若有阻。
何由通。
启沃既难。
机务斯壅。
绸缪之顾。
实增旷废之忧。
仰希圣聪
更赐裁处
苗粲少以门子
登朝班。
拾遗补阙起居员外郎中。
前后二十馀年。
温恭有加。
恪慎无怠。
端敏足以守职
文学足以饰身
详其器能
堪处近侍
陛下以粲先父
有过言。
名子之方。
又乖义类
不忍明加斥黜
但令改授外官
伏以理国化人
在于一善使天下为善者劝。
一恶使天下之为恶者惩。
是以爵人必于朝。
刑人必于市。
惟恐众之不睹
事之不彰
君上之无愧心
兆庶之无疑议
受赏之无怍色
当刑之无怨言
圣王所以宣明典章
与天下公共者也。
奖而不言其善。
斯谓曲贷
罚而不书其恶。
斯谓中伤
曲贷授受不明
而恩倖之门启
中伤枉直莫辨。
谗间道行
此柄一亏。
为害滋大。
凡是谮愬之辈。
多非信实之言。
利于中伤
惧于公辨。
或云岁月已久。
不可究寻
或云事体有妨。
须为隐忍
或云恶迹未露。
宜假他事为名。
或云但弃其人。
何必明言责辱
词皆近于情理
意实苞于矫诬
伤善售奸
莫斯为甚
伏惟圣鉴之下。
必无浸润之流
然于称毁之言。
不可不辨。
赏罚之典。
不可不明。
陛下若以晋卿迹实奸邪
粲等法应坐累
则当公议典宪
岂令阴受播迁
陛下若察晋卿见诬。
又知粲等非罪
则合随才奖用。
不宜降意猜防
今忽不示端由
但加斥逐
谓之抡材失序
谓之行罚无名
徒使粲等受锢于圣朝
晋卿衔愤幽壤
以臣蔽滞。
未见其宜。
听讼辩谗。
贵于明恕
明者在验之以迹。
恕者在求之以情。
迹可责而情可矜
圣王惧疑似之陷非辜
不之责也。
情可责而迹可宥。
圣王逆诈之滥无罪
不之责也。
情见迹具。
词服理穷者。
然后加刑罚焉。
是以下无冤人
上无谬听
苛慝不作
教化以兴。
晋卿起自文儒
致位台辅
能以谦柔自处
故为三朝所推。
谅闇之辰。
冢宰之任
是将备礼
岂足擅权
安肯露不臣之言。
覆族之衅。
虽甚狂险
不为
矧伊老臣
宁忍及此
假有忍人之意。
其如言发祸随
求之以情既无端
验之以迹又无兆。
宜蒙昭恕。
理在不疑
又自陛下御极以来
粲及兄丕。
皆历清近
若以旧事为累。
岂复含容至今
有无良之徒。
憎嫉丕粲兄弟
构成飞语
务欲挫伤
大抵任重势疑。
易生嫌谤。
周公之圣。
不免流言
霍光之忠。
亦遭告讦
向非成王觉寤
昭帝保明
二主之德美不传
二臣冤诬莫辩。
陛下追怀往事
得失岂不相远哉。
后之视今。
固亦如此
凡所举措
安可不详
伏愿稍留睿思
特加省察
斯实群臣庶免于戾。
岂唯苗氏一族
存殁幸赖而己乎。
少连又向臣说云。
圣旨察臣孤贞
犹谓清慎太过
都绝诸道馈遗
却恐事情不通
不能纳诸财物
至如鞭靴之类。
受亦无妨者。
伏以货贿之利。
耳目之娱
人间常情
孰不贪悦。
况臣性实凡鄙
宁忘顾私
家本窭贫
安能无欲。
所以自刻慎。
勉修廉隅者。
盖由负戴厚恩
尸窃大任
不克导扬风教
致俗清淳
又未能减息征徭
济人穷困
若无耻惧
更启贿门
忘忧国之诚。
仍速焚身之祸。
由是苟行特操
杜绝交私
诚知无补大猷
所冀免贻深累。
陛下责臣以清谨太过
斯谓圣明
陛下虑事不通
有乖理道
或恐贪惏之辈。
务逞无厌之求。
巧陈异端
惑乱圣听。
稽诸事实
则甚不然
夫以胥吏末流
苞苴微贶。
苟或违道
且犹知惭。
况乎公卿大臣之间。
方岳连帅之任
岂资纳贿
然后致诚
若因财利交欢
是以姑息为事
既乖直道
有过求。
遂之则法度浸隳。
阻之则觖望弥甚
为害如此
何赖焉。
高祖太宗
著法垂制。
监临受贿
盈尺有刑。
陛下每发德音
敷宥下土
大辟之属。
皆蒙涤除
唯于犯赃
往往不赦。
岂不贪饕为弊。
残蠹最深。
至于士吏之微。
尚当严禁
居风化之首。
反可通行
凡上之所为
以导下也。
上所不为
以检下也。
上所不为
而下或为之。
然后可以设峻防。
明辟
若上为之。
而下亦为之。
固其理也。
又可禁乎。
今吏有受监临之贿者。
以为罪不可容。
朝廷之制。
方所监临也。
宰司公受其贿。
是亦无耻而不恕者欤。
孔子曰。
大臣不可不敬也。
是人之表也。
迩臣不可不慎也。
是人之道也。
表倾则影曲。
道僻则行邪。
若大迩臣
可以受财。
庶长寀寮
孰为不可
朝廷取之于方镇
方镇复取之于州
州取之于县
县取之于乡。
乡将安取哉。
是皆出于疲人肝脑筋髓耳。
自大猾夏
耗斁生人
天下常屯百万之师。
坐受衣食
农夫蚕妇
冻而织。
馁而耕。
殚力忍死
以供十倍之赋。
日月引颈
望睹升平之化。
惠恤之恩。
凡四十九年矣。
荐属多故
有加无瘳。
利权厚禄者。
当忧隐忸怩
悯愧黎庶
而又交通私贿
扇起贪风。
是令已困之氓。
重遭过分之扰。
陛下以为鞭靴之类。
受亦无妨
若使天下纳赂
唯有二三宰臣
四方诛求
止于鞭靴细物
行之不足以伤化
绝之不足以利人
则臣固已微抑私心
将顺睿旨矣。
若使国家致理
资馈通情
辞之足以天下之心。
受之足以天下之务。
则臣固亦不避污行
助我圣功矣。
所以未敢奉诏
冒昧尘烦者。
审知此道不唯无益
有甚损故也。
亦冀陛下详察其理。
普澄其源。
清净无欲之风。
慈俭不贪之宝。
是将感人心而天下服。
何有事情不通之患乎。
货贿上行
赏罚之柄失。
贪求下布
廉耻之道衰。
何者
善恶不分
功过无辨
货贿多少
课绩重轻
守道阙供。
或时致怨招累。
得当欲。
可以释罪贾荣。
忍行刻剥者。
见谓公忠
巧饰玩好者。
或称才智
此谓赏罚之柄失也。
上好利。
则下思聚敛
上求贿。
则下肆侵蟊
不怀愧心
但逞私欲
递相企效
习以成风
闾阎日残。
纪纲日坏
不可以礼义劝。
不可以刑法惩。
此由廉耻之道衰也。
作法于凉。
其弊犹贪。
作法于贪。
其弊斯乱。
利于小者。
必害于大。
易于始者。
必悔于终。
贿道一开
展转滋甚
鞭靴不已
必及衣裘
衣裘不已
必及币帛
币帛不已
必及车舆
车舆不已
必及金璧
日见可欲
何能自窒于心。
已与交私
固难中绝其意。
是以涓流不止
溪壑成灾
毫末既差
邱山聚衅。
自昔国家败亡多矣。
何尝有以约失之者乎。
臣窃料郡府不愿行贿朝廷
乡闾不愿输货郡府也。
但以行之者有利
不行有虞
故为安身保位之谋。
不得不行耳。
岂乐而行之哉。
假如四方俱赂于朝廷
朝廷受其三而却其一。
有所受。
有所却。
二端相反
则遇却者或有意疑乎见拒而不通焉。
四方俱赂于朝廷
朝廷俱辞而不受
则咸知不受者乃朝廷常理耳。
适所以服其心而诱其善。
复何嫌阻之有乎。
陛下若谓问遗可以物情
絜矩不足理化
则自建中以来
股肱耳目之间。
盖常有交利行私者矣。
乃其所也。
陛下何尤焉。
陛下嗣位之初。
躬行节俭
郡国无来献。
朝廷无私求。
行李黩货之人。
迩臣无受赂之事。
四方风动
几致清平
旋以刑峻赋繁。
兵连祸结
理功中否
至化未凝。
大憝歼夷
皇运兴复
征伐之役。
颇息于前时
清约之风。
亦亏于往日
此则虽革一弊
亦丧一美焉。
曩兴师徒
人困暴赋
今罢征伐
人困私求
乃是残瘁之馀。
永无苏息之望。
使万方黎献
陛下休明之代。
不登富寿
不洽雍熙
追怀前修
实用心热
而议者反以纳赂通情之理。
以惑陛下
不亦诬上行私甚者乎。
天下公器也。
王纲大权也。
大权不任小数
公器不徇私情
小数而御大权
忿戾之祸起。
徇私情以持公器
奸乱之衅生。
春秋传曰。
在上位者洒濯其心以待之
而后可以理人
言私曲之不可以莅众庶也。
又曰。
国家之败。
官邪也。
官之失德
宠赂彰也。
君人者将昭德塞违
临照百官
百官于是乎戒惧不敢纪律
言贿利之不可以百官也。
又曰。
国家者。
非无贿之难。
无令名之难
诸侯之贿聚于公室
诸侯贰。
贪欲不可以怀诸侯也。
古之怀诸侯者。
盖有其道矣。
唯不务贿。
然后得之
礼记云。
凡为天下国家九经
一曰
理乱持危
朝聘以时
厚往而薄来。
所以怀诸侯也。
是知怀抚之道。
贵德贱财。
往也则厚其赠送之资。
于来也则薄其贽币之礼。
训人尊让
示人以不贪。
始于朝廷
行于郡国
廉节之风渐广。
侵渔之害不萌。
里闾获安
郡国斯乂。
朝廷益尊。
所谓化自上流
理由下济
近者悦服而远者归怀
是皆无贿之致也。
及夫王纲浸坏。
德化陵夷
然后公议而徇私情
诛求而崇馈献
礼记曰。
天子微。
诸侯僭。
于是相觌以货。
相赂以利。
天下之礼乱矣。
是知伤风害礼。
甚于私。
暴物残人。
莫大于赂。
利于绝私去贿者。
莫先于君主
务于爱人助理者。
莫切于辅臣
然则君主辅臣之间。
不可以语及于私贿矣。
况又躬行乎。
臣以受恩特深。
志欲巨细裨补
苟怀疑虑
不敢因循
亦赖遭逢圣明
庶得竭尽愚直
所以每事献替
不以犯忤为虞。
意恳词繁。
伏用惭悚
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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