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县学记 北宋 · 刘发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三、《至元嘉禾志》卷一九、《绍熙云间志》卷下、康熙《松江府志》卷一九、嘉庆《松江府志》卷三○
元祐三年夏四月辛丑,左宣德郎秀州华亭县事刘侯初视事。越三日癸卯,谒先圣庙,顾新学有左庑而阙右庑,食无庖,爨居无什佰之器,垣墉不立,犬彘得游处而无虞,刘侯恻然,环视彷徨。归则发政以惠我民,徐以善言风谕邑内,邑内欣喜,莫不奔走以承命,于是学始缮完。又风谕得卫氏子买国子监书以资诸生,乃属其佐刘发为之记,且曰:「新学之建,吾无与也,必为记不忘前人之功名尔」。已而发解官刘侯又以书见速,且曰:「学始谋于陈侯,卒建于陶侯,无以吾厕于二人之间」。刘侯之意固忠厚矣,而事在众人之耳目,非可诬也,辄广记而备言之。华亭大县也,旁小县皆有学,独华亭无之。盖浙西善事佛而华亭尤甚,民有羡馀,率尽以施浮屠,故其它有所建置,莫易以成就。先圣庙故在县治侧,湫隘庳陋,旁不可以为斋馆。自吴侯为宰,已尝有意迁易焉,而劝导率不就。后三十年,而陈侯谧复议建学,是时邑人卫公佐率先,愿献县之东南地,且求独建先圣殿。归即筑土治水,预为户牖,加漆饰,以须期会。期会未定,陈侯以事去,议又罢。久之,浮屠氏从公佐乞所治材为佛宇,公佐曰:「此材可使之朽腐,必欲移用则不可」。相继陶侯镕为政,而公佐死,浮屠氏又从其子弟求其材为公佐所福,其子弟则今买书者也,固执如公佐之意。于是邑子朱赓、朱伯夔、周扬、许洙请于陶侯,陶侯使之白州郡监司曰:「州郡监司见从吾,无不从者」。四人乃率众士人诣郡太守,又诣转运使,皆得请,遂择日鸠工,而四人实董其役。邑人素愿尽力者固已各实其言矣,而它无助成其事者,故积久卒成于刘侯,盖若有待焉。夫致治不可不先学校,虽庸人孺子皆知之,学士大夫方困布衣,必曰是说应有司之求,及其入官则皆之,果何以哉?盖上之所程督者常在狱讼簿书,而考绩不急于教化故也。以文盛之时,建学校于多士之地,或有其意而不能遂其议,或遂其议而不能致其事,或致其事而不能成其功。故发详记其实,以为上下之劝,使后之劝者知成功如此其难,无至于废而不治云。华亭县佐刘发记。
广陵先生传 北宋 · 刘发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三
王氏,旧望太原,自先生之七世祖居于魏之元城,不知其始何迁也?叔祖父乙居广陵,先生幼育于乙,故遂为广陵人。年十数岁,昼从群儿嬉,夜独诵书,往往达旦不眠,率以是为常。未尝从师为辞章,即雄伟老成,人见之皆惊。年稍长,倜傥不羁束,周乡里之急,为不义者,面加毁折无所避,人皆畏而服之。里人满执中,谨厚人也,一日先生过之,执中以先生所为为非是,先生因自悔,更闭门读书。久之,所得益以闳深,乃为《竹赋》以自广(具载文集,兹不录。)。其姊寡居,贫无以自存,乃聚徒天长。已而积薪之中得芝之叶,先生有感焉,乃著《藏芝赋》。序多不载,载其赋(具载文集,兹不录。)。是时丞相荆国公赴召,道由淮南,先生赋《南山之田》诗往见之。公得先生,大喜,期其材可与共功业于天下,因妻以其夫人之女弟焉(诗具载文集,兹不录。)。既而徙高邮,太守邵公必延请主学,先生辞不获已,强应之,寻亦辞去。邵公为部使者,以其节行闻于朝廷,不报。先生既喜退隐,思江南山水之胜,乃迁居润,赋《江上》、《山中》之词。居顷之,熟于润之山川道里,又著《游山记》以寓其意(具载文集,兹不录。)。居无何,以江阴幽僻,乃去润迁江阴。江阴地下湿,得疾,苦足弱,因复迁常。未几,以足疾终。天下士大夫无论识不识皆痛惜之。荆国公为志其墓。荆国公既志其墓,又哀思之,著于诗,多至十数篇。先生德业之敏,如驾四马驭夷路,骎骎骤驰,虽健步者邈不可及。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未尝不叹慕,自以为不逮。事寡姊如事父,教姊之孤儿不啻己子。岁时祭祀于其考妣,必流涕。亲识馈遗,纤介无所受。诸生有献,度其家贫,礼虽甚勤,不取也。平生为文,多操纸立书,未尝有稿,或有稿,随辄焚毁,故其终,家无遗文。先生方生,管城君名之曰令儿,未及更立名而管城君卒,故先生因名令。初字钟美,建安黄莘以其造道之深,字之曰逢原。吴氏从先生,一年而寡,归治田桑,布素以待尽,其趋操论议,是皆宜为先生配。先生既终,方得女,荆国公为择所宜归,归吴人吴师礼,亦名士。呜呼,道之不明于世久矣!惟道之不明,故士于出处,皆莫知其所宜守。仕于朝廷者,知进而已,时不足以有为,虽或援而去之,犹不能自止也。不然,则溺于厚利,苟徇世俗以自私,无足道也。隐于山林者,知退而已,时若可以有为,虽或援而出之,犹不能自屈也。不然,则喜于名高,苟违世俗以自显,无足取也。夫天下有道,以道徇身;天下无道,以身徇道。古之君子,无必出也,无必处也,顾道何如耳。苟外于道而拘于出处之迹,宜其无自而可也。方先王之盛时,所以造士者有术,优游崇养,成其自得之实,而不使其少累于外物,故士多见夫道之大全,而进止行遁,无所于逆。三代而后,世不知所以造士,士未明所以行己,而纷纷外物,既已变易其思虑矣,则其所守无所适当,固其所也。呜呼!若先生者,可谓豪杰之士矣。去三代之久如此,而以宏材敏识、伟节高行,特立于一时。使其无不幸之死,而幸与世偶,则其所施设,当如何哉!虽然,以太王、王季、文王、武王,成就天下之士,至于易商为周,而士之备道德之美者,宜不可胜数矣。管、蔡一以流言,而朝廷上下遂皆信之,知保周公而贼四国者,才十夫而已。然则士之不待文王而兴者,岂特罕闻于后世哉!虽先王之世,固已然矣,推此则若先生者,其可易得哉!世之知先生者,或以其文,或以其行,未为知先生者也。知先生者,唯荆国公,而世或疑之。故详载先生之行事,而论次之如此。
按:《王令集》卷末附录,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年标点本。又见乾隆《江都县志》卷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