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之故老传岷山有焦夫子者，国初时人，亡其名。饱诗书，以博学教导人，故世人称夫子云。夫子貌寝陋且怪，长目而广鼻，海口而虬髯，瘿累累络颔下。性直率，不自饰。虽冠带，往往爬痒扪虱腰胯间。忽为歌诗，则奇言异句，有足骇人耳目者。今人止能诵其一联：「两轮日月磨兴废，一合乾坤夹是非」。噫，岂非所谓古之隐君子欤！熙宁中，吾乡贤士文与可游天彭，馆倅舍之徐公园。杯酒谈笑中，忽放笔绘夫子之像于亭之壁，不数笔而成之。经岁既久，几至泯灭。元丰壬戌岁，聂公子因守是郡，惜其潇洒神妙之迹或隐晦不显，遂徙期壁于西湖之凝翠亭焉。嗟夫！天下之人皆有所好，然得其所以好者寡矣。与可之于画也，纵横意思，类皆山石竹木、枯槁古淡之物，故其为人也，亦爱夫清净奇伟有道之士。此真得天下所以好者欤！公之迁是画也，使与可在而居贵仕间，人必曰「有所奉」焉耳；与可已没，公特重惜之，是乃所以为君子也。方是时，天下之士俯仰徇好，方圆逐物，喜事媚要，迎合附会，唯恐不足以赴功，公乃恬然不以是为设虑，而雍容闲暇，独能好与可之所好，实贤于人远矣，岂不尚哉！公索记，敢直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