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田义塾记 宋 · 徐畸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九
东阳县治以南四十里而远,有家塾焉,所谓安田义学云者,其邑人之所称,而元质之所建。其地于元质所居之东可百步云。予尝辱游于元质,而得其为人之详也。元质以书抵予于香溪,且属使余以记其学为甚勤,至于是岁之辛丑。而学之建也,则淳熙甲午,盖八年于今矣。予谢以非其人,不可,至三四复之,则以譬元质曰:「爱之所至,而力有所及,如元质之所为教学其子者善矣,而未为至也。其事可书而不胜书也。今将纪夫营筑之劳费,而用材鸠工,百役所须,历时几何,为钱若干,虽累万计,不论可也。尚将审其面势,而堂筵斋讲,为屋凡几楹。而燕休有亭,宾射有圃,疏涤有池;而楼以藏书,庾以储粟,列于左右前后;而莳果毓蔬,大抵日用所须而具焉;而诸峰闯于大门,为奇秀;而松篁参错,环其三面,其幽靓闲敞以笼丽。乃群居聚首,游藏修息为宜。则虽郡以十数,邑以百数,所谓家塾者,莫尚焉。则往来而行视者,为能见之。若乃宾客至止,而酒醴以为乐,其击鲜刺肥,以事煎烹,而至者辄留;其穷乏者,往往饮食以为养,虽累年岁而无倦也。则宾朋游从,类能记之。凡此虽不有记焉可也,所谓不可胜书者也。虽然,有一于此,元质朝而饭蔬,抵暮才一肉,其自奉为薄也;由其积于秒忽之微,以饶其资,其为生甚艰也。而独于客为厚,于教子无所啬,是则可书者,而未为至也。爱与力之所及焉,容可为也。夫惟念虑所及,使凡群聚游处以食焉。而肄业于此者,以其勤惰通塞为之喜戚,无鞫其为谁者某氏,要以修之于此,而效之于彼,以能有所植立,以极其德性之所致。盖虽爱与力所不及焉,犹如此者,然后为至。则夫劳费之所计,与夫往来朋从之所不能悉知,而余得之为详者,以是为记于盛塾,而使凡学者益以自励,可乎」?则曰:「唯」。遂为之书。元质名文炳,吴氏,元质盖其字。而余则徐畸南夫,十二月十有一日记。
按:道光《东阳县志》卷二五,民国三年东阳商务石印公司石印本。
重游禹山会大智院新修记 宋 · 徐畸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九
予行禹山,而得所谓顶湖者游焉。禹山之高可千仞,顶湖在其巅,计其深广,不出步武寻丈间,至浅狭也,而旱涝不能使之稍有盈缩。其泉仰出湛然,渊而不流,是于水为有常德者。或祷雨,雨辄应,相传有龙蛰焉,未可知。禹山之得名,所由来既久,且禹庙在焉。其地去会稽不三四驿,于图志莫可考,而其遗迹旧事,尚可寻访得之。且虽出于野老田夫所传,必皆有所自,虽不必为信,要可以广异闻而补前志之阙逸。为是禹山者,余为之再至。大智院者,余行禹山所休止之僧舍也。院在禹山之趾,亦莫知其所始,记籍无在者。而其库庾斋房,廊庑庖湢,自堂殿以下,大抵出于宣和兵火之后。后稍葺治,而摧剥倾驰者,尚十三四也。所阅主僧凡几人,而莫有终始以其事为己任,于是道济者有志焉。余于是时方行禹山,思欲穷其寻访,于大智院虽儳焉少休止,未知其终竟果何如。他日再过之,则既灿然有可观。而后知济之所为,终以不愆于素。其营彻整治之功用,竹木瓦石丹雘之饰,为钱盖六十万有奇,济所自力不足,而取之檀施。盖自淳熙壬寅,讫淳熙乙巳。是役也,终始四年,于今而粗克有成。既成而余适再为禹山之游,为宿留久之。然则事之兴坏,夫岂不以其人,必曰彼有藉而成;凡事兴坏,无小大,必皆有数者存。岂其然哉?济之一切功用,其在大智院,既予所悉知;而禹山登览之胜,其在东白,不可使无传也。济方有请,故书之,盖作记之本末具焉,以见余于禹山,其勤若此。淳熙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日记。
按:道光《东阳县志》卷二五,民国三年东阳商务石印公司石印本。
徐偃王庙记 宋 · 徐畸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九
浙水之东,以县而隶于郡者数十,而号兰溪为壮县。县之以祠宇事神,其在四封之内,而错立者以百数,而号偃王之庙为灵异。庙盖负邑瞰江而面山,堂殿巍然,长廊大庑,鬼物图画,足称大神之居,过者莫不瞻悚焉,而号于诸祠为胜。特先是偃王有庙,在县之黄湓滩之东,及今而卜地于兰皋驿之北焉,则邑人之议。其度材鸠工,以事营建,计诸妄大费,及庙之成,为钱八百馀万,则邑人之力。既成,使余得有记焉,则邑人之志。于是为之说曰:极天下之智力,有不可胜用者矣。而为善者,要以不可终穷。若偃王之仁义,为诸侯所归,彼其初不过一时一国之事耳。然其国亡于周,而大封于我有宋;国于下邳之僮,而庙食于会稽之太末,及于兰溪。此非必王灵之有所及,盖所谓善有不可终穷者已。然世尝怪偃王者,知以仁义为国,而自以为王,则其为善也,已不胜其僭。嗟夫!其果信然者欤?夫僭者必以其时,是必其乘王灵之衰季,以自见其强大,犹日之入而阴曀集焉。厥或以当穆王之世,则非其时。僭者必以其人,是必有以自见其强大,而肆其桀骜,犹病狂者,有所惑易,而妄改厥常。厥或以为偃王之所为,则非其人。彼其非时,且非其人,则为偃王者,曷为而僭,亦何赖于僭哉?王者,以有天下,至尊极大之美称也。或冒冒然自为之名,而无所顾忌,则为天下之至恶也。若然,则至美者乃其虚称,而至恶者乃其实行。徒使虚名为不可得,而忍以为恶且不可,况乎徒处至恶与所谓虚名者并失之。此则熊渠之所知,而讫不敢自王于厉王之世也哉。自今观之,周室以厉王而视穆王,其世为孰衰?以楚而视徐,其国为孰大?以熊渠而视偃王,其狼狠懦弱又相绝也。然彼熊渠者,以甚大之楚,适当甚衰之周,徒以厉王在上,讫不敢以虚名而蒙实恶。而谓偃王者,及穆王之世,自以为王,而无所顾忌者欤?天下之辩,谓以无證而不信;而千载疑信之相传,非可以私己而臆决也。然质之《礼经》,而以夫徐君济河西讨之事观之,见其有事于远略,而拓国开边,以见其强大;以夫徐君进玉于邾使含之事观之,见其以王制自为,而视列国犹臣子之肆其桀骜。若此者,其国人推本其所自始,盖曰驹王者实为之。则徐之僭,宜为始于驹王,而偃王之称,宜为后世既僭者之所追王。而推之以其时,参之以其人,谂之以其事,不其然欤?及记之作也,要以如邑人之志,盖不可不为辨说。而庙之卜地兴建,则经始于淳熙己亥,卒事于绍熙辛亥。偃王自前世,亦惟曰偃王而已,及今有慈仁善利英济之号,所谓大封于我有宋,而善有不可终穷者。嘉定元年十月三日记。
按:《金华文徵》卷五,明刊本。又见嘉庆《兰溪县志》卷一七上,光绪《兰溪县志》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