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渊明归去来辞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古文集成》卷七一、《古今合璧事类备要》续集卷四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归去来兮,人生之乐无如归。舍躯命而不保,兹明哲之所悲。悼前言于既往,舌驷马兮焉追。持孤愿以取戮,丛一身之百非。心耿耿兮如醉,泪浪浪兮沾衣。情犬马兮恩厚,命蝼蚁兮力微。乃瞻帝阙,梦驰心奔。俯步驽蹇,曾嘶君门。筋力已竭,皮骨空存。烟不染突,酒离空尊。纵伤戚之盈抱,遣饥渴而违颜。先众馁而独饱,非素怀之所安。偶只影而南骛,度桂岭之遥关。赖皇明之独照,迈曦娥而监观(逸句二。)。稽白刃于槁颈,察忠精之枅枅。归去来兮,息心猿之外游。觅波镜而不得,奚泡像之可求。听自他之可幻,寂闲忙之两忧。吾既知之矣,又将以告乎朋俦。事海无际,身如轻舟。葵转动以倾日,狐终尽而首丘。金百死而不化,水万折而东流。审物性之莫夺,戒馀习之未休。已矣乎!岫云舒卷各有时。出者自出,留者自留,谁能比迹而同之?华胥非一途,游寝不可期。谅饥穰之莫易,聊致力于耘耔。感子牟之昨梦,继《天保》而成诗。虽死生之事大矣,安之若命复何疑?
上哲宗论绍述劄子(绍圣)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宋史》卷三四五《陈瓘传》、陈了翁年谱、《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尧、舜、禹皆以「若稽古」为训。「若」者顺而行之,「稽」者考其当否。必使合于民情,所以成帝王之治。天子之孝与士大夫之孝不同。
上徽宗论绍述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九、《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宋史全文》卷一四、陈了翁年谱、《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一
臣切惟天下万事,而人主所当问者一事而已,用人是也。尧舜之法,试而后用,是以九年然后见伯鲧之罪,历试然后知大舜之圣。不试而用,其失多矣。陛下欲开言路,首还邹浩,取其有既往之善,可谓得已试之材,允合人心,无可正救。而闻御史中丞安惇尚缘往事论浩罪恶,欲寝已成之命,自明前举之当。其说以谓先朝之事,且当遵承;国是所系,不可轻改。臣请以祖宗故事明其不然。昔唐介之忤仁庙也,内指贵妃,外诋宰相,窜于岭表,昭示天下。是则邹浩尽忠之言,何异于唐介?先帝一时之怒,何异于仁祖?仁祖有日新之意,久而变通,是以还介于一年之内。先帝有日新之意,未及改命,而弃天下于数月之间。爱君之人,念此伤痛,光续前绪,正在今日。岂有事事不改而可以谓之善继,天下皆非而可以执为国是乎?国家一继一述,皆本于孝。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以太平之久,自尧舜三代乃至汉唐,皆不及焉。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孰大于此?若夫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则是孟庄子之所谓孝耳,战战兢兢,何足为天子道哉?陛下居武王继述之位,而执法之臣扬孟庄子不改之说。曲徇其请,则臣下享因循之利;从公议,则圣主被愆忘之讥。非上误朝,一以私意,风宪之职,当如是乎?然则邹浩既来,安惇可去矣。虽圣度宽容,姑尔含贷,而明示好恶,亦不可缓。黜幽之典,宜自安始。伏望即降指挥,以警列位,天下幸甚。
论国是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九、《皇朝文鉴》卷六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陈了翁年谱、《经济类编》卷二八
安惇奏浩是先朝所弃,不当复用,国是所系,不可轻改。臣切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古之圣王,以百姓之心为心,故朝廷所谓是非者,乃天下之公是非也。是以国是之说,其文不载于二《典》,其事不出于三代,唯楚庄王之所以问孙叔敖者,乃战国一时之事,非尧舜之法也。然其言「夏桀、商纣不定国是,而以合其取舍者为是,不合其取舍者为非」,则是孙叔敖之意亦不敢以取舍之私害天下之公是非也。若取舍简择,一以私意,合我者是,异我者非,此楚庄王所不取也,岂圣时之所宜用哉?所有国是故事一件,谨录奏闻。
论求言之诏未及旧弼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九、《皇朝文鉴》卷六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经济类编》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睹陛下近因日食,诏许中外臣民实封言事,天下之忠言必自此而进矣。然而求言之诏普逮于臣民,而乞言之礼未加于黄耇。窃虑耆德故老,久去朝廷,或在谪籍,或已得谢,忠于徇国,意欲有言。泛然应诏则非旧弼之体,密贡封事则有强聒之嫌,若非圣问俯及,隆谦示敬,则黄耇之言或不乐告。是以周家忠厚,尊事黄耇,秦穆改过,复询黄发,《诗》、《书》所载,圣主之所宜行也。愿因侧身惧变之时,明示养老乞言之礼,必有嘉谟,来助初政。格王正事,无先于此。伏望陛下上禀慈闱,议而行之,天下幸甚。
再乞黜安惇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陈了翁年谱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邹浩尽忠之言以爱君忧国为心,先帝一时之怒无终绝言者之意。惇居风宪,理当助浩,默而坐视,愧责已多,况如前日之所为者乎!极天下公议所非以为国是,极人臣不改之孝以为善述,昔以误朝,今以非上,原情定罪,安可已乎!伏望检会前奏,早赐施行。
论章惇劄子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
臣闻道合则从,不合则去,非特君子保身之义,是亦人臣事君之礼。义所以明可否,礼所以别嫌疑,见可则行,有嫌则避,此大臣之所当知也。臣伏见左仆射章惇独宰政柄,首尾八年,迷国误朝,罪不可掩,天下怨怒,丛归一身。自陛下临御以来,海内之人欲甘心于惇者如猬毛而起,赖圣度包容,爱惜事体,故惇虽求去,而圣恩不许。臣窃以谓惇之求去是也,陛下之不许非也。先皇帝奄弃天下,海内讴歌,归于有德。皇太后顺自然之叙,合天下之公,倚成于天,躬定大策。惇于此时,意语乖倒。陛下以天地之量,置其言于度外,益加礼貌,如恐不及。自古人君宽仁大度,未有如陛下今日者也。然而惇处可嫌之地,持不合之意,察其愧谬,无以自容,故先帝之陵土未复,而惇欲委使事而去也。夫泰陵命使,朝廷之大典;送往慎终,臣子之厚意。惇于泰陵岂不欲致其厚哉?势不可留,知难而去。考之公议,可许无疑。但令使事不乏,则朝廷之大典举矣。然则惇之去留,国体所系,臣愿陛下速发德音,允其所请。
论蔡卞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宋史全文》卷一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谓朝廷之事,当行者不可犹豫,未行者不可漏泄。当行而犹豫,谓之不断;未行而漏泄,谓之不密。意外不测之变常生于此,古人既往之事可考而知也。陛下改用大臣,明示好恶,前日之所谓国是者,陛下既察其非矣。章惇以社稷自任,蔡卞以经义教之,当此之时,共忧国事,必不以二圣之所行为是也。彼皆以王安石自比,固宜以进退为心。卞则安坐而不动,惇则备礼而求去,其于上圣之所行,能无正救之心乎?皇太后不宰之功发于至慈,陛下无已之报方在舜心。天佑命之,俾我元嗣慈孝之治实冠前古,我家之庆不求而至。此内外之所以欢欣,而和气之所以充溢也。然而天道难谌,事当儆戒。卞等立其私说,变礼名实,为国政之害者,其大有三:一则以继述神考为名,违其就者谓之不孝,而实有负诬之心。二则以厚于先帝为名,违其说者谓之至薄,而实有轻欺之意。三则假经义之糟粕,窃安石之绪馀,依语而行,蔽惑上下。违其说者,谓之非圣人,加人以至恶之名,陷人以难名之罪。谋发于蔡卞之心,事成于章惇之手,胁持上下,果断必行。此二人者,外示睽间,而心手相资,无事则相忘,有急则相应,自然必致之理也。臣十四日密章所论,深思熟虑,然后敢发,在陛下断之而巳。犹豫不决,理必生事。又况今日所行之命,已有可密而不密者矣。机既不密,又不时断,执中无权,必有后悔。所以念难谌之道,而儆无虞之时者,其可忽乎!愿陛下上禀慈闱,熟议而速断之也。臣愚不胜惓惓爱君之心。
再论章惇劄子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古人有言曰:「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此忠臣之所当行,而明主之所宜虑也。章惇罪恶既大,陛下不复听信,犹在相位,岂所宜哉?且惇尝求去,而陛下不许,此固足以彰圣人宽大之德,然而疑则不用,用则勿疑,乃圣主任臣之法,疑而用之,实为不可。陛下之所以未从其请者,不过以先帝山陵在近,不欲以使事改付他人而已。若审如此,所谓执一而废百也。祖宗故事,山陵命使,必以先朝宰相。是以丁谓既去,则改命冯拯,王圭既死,而蔡确代之。拯之与确,皆是旧相。当时若无旧相,亦须改命他人,执一守株,非所以权大事也。今自惇之外,先朝旧相未致仕者,更有一人,范纯仁是也。虽以奸党得罪,而天下皆以为贤;虽有目疾,而其心不盲。陛下若举而相之,可以收天下之心。昔先帝起惇于谪籍之中,欲用纯仁,自有此例。若纯仁以疾不来,则是去就在纯仁者也。擢任辅相,事出独断,自唐以来,虽见任宰相,不得预闻。臣以孤外之踪,遽敢及此者,臣非敢荐纯仁也,为陛下思所以去惇之策,无出于此也。臣请缕缕言之。盖自绍圣以来,蔡卞造作奸言,假托经义,负诬神考,轻欺先帝,唱为国是,以行其私。凡惇之所行为天下之害者,其谋皆发于卞。干纪紊政,其事不一。然原其乖背之始,则不过妄论继述两字而已。用孟庄子之小孝,违武王之大孝,务以恶名,胁持上下。二圣已察其欺伪,而卞等不悛,持此益固。论夫妇之终始,语兄弟之厚薄,阴谋密计,何所不至。当此之时,陛下若斥逐章惇,而不以宰相为山陵使,彼必以谓陛下不厚于泰陵矣,然则惇未可以斥逐也。今其请去,则不可不从也。永泰陵使不可以他人为也,然必先朝宰相为之,然后可也。设使惇未肯求退,则在陛下似亦难处。今惇自请,则不过许之而已矣,何所疑哉?然而欲命先朝宰相以代山陵使,则舍范纯仁其谁乎?臣谓陛下若相纯仁,则可以慰天下思贤之心,可以示二圣用平之意,可使有罪之人必无反侧,则是一举而众美具也。出命之日,永泰使事权付先朝执政,以待纯仁之来。若纯仁不来,则权付之人,自可行矣。非是不使旧相,盖由旧相辞免,则次官将命,于理为顺。又况纯仁目疾,自不妨陛下他日别命宜相之人也。臣愚不避小嫌,竭忠尽虑,若蒙省察,速使惇去左右,则忘身徇国之人始敢安枕而卧矣。时不可失,机不可玩,愿陛下深念而决行之也。天下之故,反覆无常,当以人事辅成天意。古人既往之迹可證可验,非臣笔端所可具述。臣不胜拳拳爱君之心,惟陛下赦其僭易,采其所言,断而行之,天下幸甚。
〔贴黄〕臣十一日劄子云:「祔庙以前,且当明辨邪正;躬揽以后,乃可大明黜陟」。诚恐惇等未去之时,机事不密,为害不细。伏望陛下用臣前章,且以职名出惇于外,然后合集众智,共议典刑,缓而不迫,举事必当。先朝宰相苏颂致仕,命为中太一宫使。纯仁若以疾不来,则此例似可行也。若得纯仁居京,则有事可以访问,养老乞言,无大于此,何必过示优假,如司空重事之类,使其处此而不安乎?范纯仁乃臣妻党之亲,臣虽未识纯仁之面,而今日之言,不能无嫌,臣不敢以小嫌而废公议也。
论瑶华不当遽复何大正不当遽赏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皇朝文鉴》卷六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二十二日奏禀职事,因论朝廷之议未及瑶华,而先赏何大正等,失于太遽。盖以当时诏旨以谓「内禀两宫,外咨宰辅」,宰辅之意,人所共喻,两宫之训,外人不知。但闻秘狱初兴,推鞫嫔御,狱词既具,遂及中宫。朝廷皆以为当行其事,遂告于天地。国威所胁,谁敢出言?至于今日,言路既开,是以大正之徒敢陈既往之事,意虽可取,言亦无难。况闻大正所陈,其事不一,请复瑶华者乃其所言之一事而已。然而外议詾詾,溢语相传,皆以谓陛下之所以赏大正者,将欲复瑶华故也。当时预议执政,即今皆在朝廷,忧废者之复兴,恐身祸之莫测,虽知圣度之宽大,亦虑言者之沸腾。使其各有惧心,盖由恩及大正。臣故曰赏之遽也。虽然,前日之事,以母仪之动静,而定是非于狱辞,兹固非所以习天下而尊堂陛也。又况当时推劾事由,郝随按牍虽存,岂足尽据?设有冤抑,理合辨明。然而训果出于两宫,则先帝当时不得不从;事既干于泰陵,则陛下今日安可轻改?假使昔者两宫无坚确之命,先帝有尝悔之心,大正疏远,何由得知?然则朝廷莫大之政,国家难处之事,未可以卒然而议也。臣愿陛下先思昔者所以致此之因,然后罪之赦之,皆得其宜矣。臣谓致此之因,生于元祐之说也。以继述神考为说,以雠毁宣仁为心,其于元祐之事,譬如刈草,欲除其根。瑶华乃宣仁之所厚,又于先帝本无间隙。万一瑶华有预政之时,则元祐之事未必不复。是以任事之臣过于久远之虑,若刈草而去其根,则孟氏安得而不废乎?知经术者独谋于心,宰政柄者独行于手,心手相应,实同一体。方其造谋之时,自谓密矣,而见微之士原始知终。彼患失安位之人不能正救,虽有可罪,然而《春秋》之法,专责造意之人而已。臣愿陛下考往验今,询谋于众,或采刍荛之论,或乞黄耇之言,议之既熟,乃发威断。大明诛意之法,则首恶者惧;曲示含垢之恩,则获免者众。如此,则事体无伤,谪罚不广。耿育宣布所起之言可示于天下,仁祖专责范讽之意可法于今日。天下静扰,系此一事,愿陛下上禀慈闱,详择施行,天下幸甚。
乞留龚夬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先甲三日易,后甲三日难」。谏而不早,足以取名,而于事无益。忠臣之义,但求有益而不顾取名。臣今日先事之言,为欲有益于朝廷也。臣伏闻殿中侍御史龚夬言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告讦周穜等语言事,乞罢黜京,而朝廷谓京无过,不以夬之所言为信。夬既不得其言,难以复在言职,虽朝廷未加斥逐,理当求去。夬尚未去而臣已言及,此其所以为先事之言也。盖言事之官,乃朝廷耳目之所寄也,耳目不通,则有蒙蔽之患。故自祖宗以来,奖励言官,屈意听纳,养其劲气,不使小挫,非重其人,所以重朝廷之耳目也。自绍圣以来,七年之间,五逐言者。初逐常安民,次逐孙谔,次逐董敦逸,次逐陈次升,次逐邹浩。此五人者,皆与蔡京所见不同。虽其间或以他罪被逐,而京之所恶则无不去者。今夬之言京,又将罢去,则是两朝言官前后六人无不为京而去也。陛下以圣德嗣位,上法祖宗,内禀慈训,数月之间,德泽广被,内外安静,人情欢悦,此千载之一时也。今若缘此一事又去言官,臣恐后之言者人人不已。可惜安静之势忽成纷纷,其于初服岂能无累?若待临事而谏,孰若先言之有益也?臣愿陛下察夬所言忠于为国,特回睿听,曲赐允从。庶使敢言之士意向朝廷,蒙蔽之风自此衰息。伏望陛下上禀慈闱,议其可否。小臣狂妄,冒犯天威,陛下矜赦,幸甚。
〔贴黄〕臣近曾面奏,为蔡卞是臣之举主,而臣言其罪,虽于公议无愧,而私议未安。臣之自劾求去,固有日矣。今所言者,非自为也,非为夬也,为朝廷耳目之官耳。伏望圣慈特赐矜察。
乞别行删修绍圣神宗实录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闻王安石《日录》七十馀卷,具载熙宁中奏对议论之语。此乃人臣私录之书,非朝廷之典册也。自绍圣再修《神宗实录》,史官请以此书降付史院,凡日历、时政记及《神宗御集》之所不载者,往往专据此书,追议刑赏。夺宗庙之美以归故臣,建掌书之官以修私史,考之往古,并无此例。唯唐武宗时宰相李德裕引郑亚之徒改修《宪宗实录》,增损笔削,专美其父。其后宣宗即位,追念宪考,不能平也,故大中三年九月制曰:「委国史于爱婿之手,宠秘文于弱子之身。擅敢改张,罔有畏忌。夺他人之懿绩,为私门之令猷」。于是德裕、郑亚皆从贬窜。盖以国史、实录皆欲显扬宗庙之美,非人臣之所得私也。神考之信任安石,虽成汤之于伊尹,不过如此。安石密赞之言,强谏之语,何必尽宣于外,然后见君臣相得之盛乎?昔者周公之训曰:「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安石《日录》所载嘉谋嘉猷,既入告而发于命令,则斯谋斯猷皆神考之德也,岂可以继志述事为名而专绍人世之美乎?伏惟陛下若稽如尧舜,继述如武王,弃斥人臣不改之小孝,光神考日新之圣绪,忍使裕陵之美,皆为私史所攘?改而正之,理不可缓。所有绍圣《神宗实录》,愿诏史臣别行删修,以成一代不刊之典(《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又见《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玉海》卷四八,《宋史全文》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六。)。
「史官」原作「之书」,据《长编纪事本末》、《历代名臣奏议》改。
再论蔡卞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蔡卞痛斥流俗,力主国是,以不仕元祐为高节,以不习诗赋为贤士。自谓身之出处可以追配安石。陛下建皇极之道,推旷荡之恩,好平恶偏,去彼取此,察流俗之可宥,知国是之当审,所以善述神考之政,而增光先帝之绪者,卞之所是,与此不合。道合则从,不合则去,此人臣之大节,而安石之所以为贤也。今卞持不合之意,处宜去之时,迟回固位,复何所待?安石进退,似不如此。愿以臣章示卞,自为去就。
又论蔡卞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七
臣近具劄子言:「尚书左丞蔡卞持不合之意,处宜去之时,迟徊顾位,复何所待?愿以臣章示卞,使卞自为去就」。未蒙施行。续具奏状言:「先帝嗣位之初,事有更改,大臣之预议论者,卞皆笑其阿随,疾其奸罔。至于太学之士尝习诗赋者,卞皆薄之,目为元祐进士,为其徇时而改所习也。今陛下继志述事,光续前烈,好平恶偏,弃彼取此,凡卞之所谓是者浸已更改,卞亦幡然而从,不复固执。此与元祐阿随之臣殆无以异。躬不自厚,用违其言;动静失时,因累国体。臣之所论,安可已乎?乞并臣前章,皆以示卞」。未蒙施行。续又具劄子言:「卞以安石自任,俯视侪辈。朝廷诛赏系其爱憎,人材废兴唯所取舍。矜其执守,坚若金石。时异事变,则随而不执,默据高位,恬不知动。伏望圣慈特降睿旨,检会前件劄子奏状,允臣所请,皆以付卞,使卞自为去就」。未蒙施行。续又具奏状言:「臣恭惟哲宗皇帝念神考有为之艰,惩元祐纷更之速,笃于继述,一于委任。七年之间,专用一相,虚心注意,可谓至矣。误朝迷国,罪在臣下。而议论之人,推考往事,不知先帝圣意所起,詾詾之言,或干陵庙。爱君之士,追痛不已,愤疾章惇,欲正其罪。臣谓惇为宰相,既专且久,怨怒所丛,咎责固大,此天下之所共喻也。然而惇迹易明,卞心难见。用《春秋》责意之法,则难见之罪,安所逃乎!盖自绍圣以来,卞以经术自任,以安石自比,托继述于诏令,寓好恶于刑赏。痛斥流俗,则至于诛绝言路;深嫉元祐,则至于雠毁宣仁。体之大者,唯此二事,末流之祸,不可胜言。凡惇之所行,其谋皆发于卞,立为成说,胁持上下,自谓出于安石,孰敢不信。名曰国是,孰敢不从?惇虽强梁,在其术内,奉行其说,唯恐不及,见卖而不知,受绐而不悔,势穷力极,而尚未改也。昔者王安石尝谓神考曰:『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陛下』。神考用其说者,所以收天下之权也。自熙宁之末,安石去位,神考操驭臣之柄,不间彼此,用人惟己,立贤无方,熙宁流俗,稍复收召。当此之时,四海之士皆洗心而自新,愿受知于君父,是以天下之权常在神考。然则流俗之所以为流俗者,神考既赦其往愆而不复罪矣,卞亦何心,追咎不已,违神考日新之绪,胶熙宁趣变之迹。守此意者谓之守正,立此说者谓之特立,非其类者指为邦朋,议其失者指为邦诬。于是用其所谓守正特立之士,去其所谓邦朋邦诬之人,合乎此者我所谓是,不合乎此者我所谓非。总其所谓是,名之曰国是;总其所谓非,名之曰流俗。是以天下之士,以流俗见恶者十有六七。既恶其人,因废其言,持平者谓之两可,献忠者谓之诽谤。遂使天下之士钳口结舌,朝廷之所见闻者不过三数人耳。人人畏祸,谁复敢语!自去年邹浩既贬,御史所劾,巧于诏旨之外,文致深罪,近自侍臣,远及寒士,流离窜斥,朝野震伤。以言为讳,至于如是,安惇之罪,人所切齿。然而见微之士寻考根源,则痛斥流俗,本出于卞,及其末流,势自如此。然则邹浩之贬,有自来矣。故《春秋》责意之法不可以不明也。宣仁圣烈皇后有大功德于天下,哲宗皇帝尝语近臣曰:「宣仁,妇人之尧舜也」。崇报之心,岂有极乎!然以失职之臣,不加将顺,恨奸党之得用,愤流俗之见与,章疏密补之言请降于外,理诉自私之语深摘其过。设负冤抑,亦不得伸;意或忠嘉,亦坐重谴。凡元祐之所行,必扫荡而后已,如刈草而去其根焉,则宣仁所厚如瑶华者,安得而不废乎?奉行其事,虽在惇等,然而见微之士寻考根源,则深嫉元祐,本出于卞,及其末流,势自如此。然则瑶华之废,有自来矣。故《春秋》责意之法,不可以不明也。卞以经术自任,以安石自比,而误朝迷国,乃至如此!祸根罪首,实出其心,公议沸腾,罪不可掩。陛下以天地之度,无所不容,优假大臣,务在体貌,卞于进退,礼当如何?而乃用违其言,恬不知动。是以臣之前章,姑请示卞,欲以观其去就,屡渎天听,未赐允从。圣德宽大,非臣浅陋所能窥测,然臣之职事,义不可已。乞以臣章,降付三省」。未蒙施行。臣窃惟痛斥流俗,而至于诛绝言路,深嫉元祐,而至于雠毁宣仁。卞唱此说,立为国是,胁持上下,逆天违人。致使海内有詾詾之言,我家有难处之事。若谓所行皆当,亦宜固守不移,今复安位,随而不执。大臣如此,尚可与之谋国事乎?臣职在谏省,忝司耳目,凡今日之所极论,皆曩时之所亲见,为国寒心,非一日也。虽圣德宽大,容贷如天,而渠魁胁从,亦当区辨,岂可并恕而俱释乎?伏望圣慈采恤公议,速示威断,以警列位。
再言蔡卞状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
臣尝谓绍圣大臣负诬神考,轻欺先帝,皆托于继述之说。而唱此说者,尚书左丞蔡卞也。傅会经义,变乱名实,以继述神考为名,以纂绍安石为主。谓熙宁所弃之士,皆是流俗;谓神考不能知人,后复收用,致使老奸之类,共成元祐之恶。故于元祐之事,如刈草然,然锄其根,然后王氏之志得尽行矣。此其所以立说之本意也。计画安排,自有次叙,不动声色,而其事皆行,则以章惇愚闇,在其术内而不知故也。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则负诬轻欺之迹皆可见矣。卞当元丰之时,与王震之徒皆自小官骤见超擢,被遇之恩可谓厚矣,所以报神考者宜如何哉!元祐之初,国政大改,卞于此时身为侍从,若使不忘神考,亦当略吐一言。坐视纷更,曾无献替,周旋数郡,安佚八年。至先帝躬揽之初,乃政事必更之日,复𥙿陵之大美,合天下之至公,千载难逢之会,在此时也。卞乃乘时射利,先植其私,薄神考而厚安石,欺先帝而罔天下。元丰旧臣有如此者,不谓之负神考乎?臣窃观神考有为之初,王安石、吕惠卿相与谋国,共进人材,非安石之所与,朝廷不用也,非惠卿之所取,安石不荐也。此两人者,食息虽异,其心则同,发乎议论,如出一口。及夫事久变生,情移虑改,胶漆之友,化为仇雠,一门之士,分为两党,国论为之詾詾。神考厌其纷纷,安石一退于钟山,不复收召,惠卿宣力于外郡,绝迹庙堂。二人一例见疏,两党未尝偏弃。威福既归于公上,名器不假于私门。当此之时,四海之士无彼无此,孰亲孰疏,皆洗心而自新,愿受知于君父。卞之初进,适在此时。神考自擢而试之,非必私厚于安石。以何琬之事观之,安石有过,尚不假借,卞若有罪,岂以安石之婿而不敢治乎?神考之所以服天下者公平如此,后嗣之所当述也。卞欲自媒其身,敢为欺蔽,安石际会遭逢之美挟之而备论,神考抑扬始终之意掩之而不言。惠卿之所以负安石者讲之详矣,神考之所以沮安石者当论之乎?孔子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盖虽圣人不免有过,虽小人未必无善,不以爱憎之私而变善恶之公者,孔子之心也。神考之与孔子岂异哉?而卞之自立爱憎,诳惑士类,其所爱也,虽恶必取,其所憎也,虽善必弃。爱憎阴循于安石,取舍显违于神考。而其所以上罔先帝而下欺天下者,皆以为神考之心也,不谓之诬神考乎?且神考之志欲远继三代,神考之事欲永利生民。十九年之间,念念缉熙,日日变通。至于元丰之末,而天下之事异于熙宁者多矣。虽当时奉法之臣时有误谬,而圣人救弊之意本欲日新。先帝继述之初,但以宽平为务,卞为不道,力沮圣谟。用安石过时之说,改神考日新之绪。凡神考之所以膏润斯民者,皆以为安石之泽也;神考之所以作新多士者,皆以为安石之教也。立私门之所好以为国是,夺宗庙之大美以归私史。其意以谓深得安石之道者唯我一人,可以为先帝不召之臣者亦莫如我。同我者是,异我者非。其所是也,谓之国是;其所非也,谓之流俗。所陈于先帝之前者,其道如此。不敬其君,可谓甚矣,不谓之轻先帝乎?神考有言曰:「朕惟君子多识前言往行,故能刚健笃实,光辉日新」。大哉圣考之训,后嗣之所宜法也。盖古之圣贤,非止一人,前言往行,贵乎多识,岂当独识一安石而已乎?自绍圣以来,王氏之好恶达于天下,公家之名器用于私门,以臣改君,下变上守。托继述于诏令,嫁怨怒于同列,以平论为两可,以稽古为俗学,以直词为诽谤,以深计为妖言。作于其心,害我国政。自谓经义之大旨他人莫晓,《日录》之本意唯我独知。而所以告乎先帝者,以为继述之道不得不然,不谓之欺先帝乎?凡此四者,其事皆托于继述,其说皆唱于蔡卞。上动天变,下失人心。恭惟陛下继神考之志,述哲宗之事,奉先追远,不敢少懈。而大臣之中,负诬轻欺有如卞者,赦而不治,不足为宽。伏望议正典刑,以厌公议。
六论蔡卞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
臣近者五具奏状、劄子,为言蔡卞事,皆未蒙施行。按卞迷国不道,以私灭公,知有王安石,不知有神考。阴谋密计,迹不可见,而国家大患皆生于卞。神考在位十九年,凡润泽生民之事,卞皆掠为安石之美。其理乖倒,不可以训示天下,然而所行之事,皆以继述神考为名,故天下之人无敢议者。且如元祐章疏,皆是当日臣僚纳忠之言,卞以私意讽谕,请降于外,取舍简择,专任己见,以言为罪,公然行遣,以戒天下敢言之士。遂使进言之人,所入文字惟乞留中,不敢深说。此岂一朝一夕之患乎?初,元丰得罪之人,元祐许其理诉,所以通冤抑而尽下情也。进状之人各求辨雪,既是词讼之粗语,岂有先王之法言?卞以私意讽谕,字字点检,一语不当,便加黜罚。非独杜绝诉冤之士,亦以罗织无罪之人。卞虽快意于一时,而深为朝廷之后患。然其立说,以谓章疏之言,讥毁神考,理诉之事,形迹先朝,必须如此施行,方名继述之义。既以此说胁持上下,于是人皆杜口,而恣其所行,左遮右防,不犯其手。故臣前章以谓惇迹易明,卞心难见。尧舜黜幽之典,必黜难见之罪;《春秋》诛意之法,必罪造意之人。陛下圣学高明,洞照今古,尧舜之所不赦,《春秋》之所必罪者,亦圣时之所宜行也。且卞之自比安石,似是而非,欺惑上下,人所切齿。故臣之前章先论其所以似是而非者,然后因流俗、元祐之说以明其罪。盖救其末流,不若先塞其源;剪其枝叶,不若先锄其根。卞之所以自托于安石者,蠹国害政之根源也,臣安敢舍此而论其末乎?伏望检会前章,皆付三省特降指挥施行。
邢恕以反覆诡诈得罪先朝乞原情定罪状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龙图阁待制、新差知荆南府事邢恕,昨者自谓亲闻司马光所说北齐宣训事,谓光等有凶悖之意,遂以其语告于章惇,而光及范祖禹等缘此贬窜。又以文及甫私书达于蔡确母明氏,谓刘挚、梁焘、王岩叟皆有奸谋,而挚等家族几至覆灭。今朝廷赦宥光等,尽复其官,矜恤之恩,遍及存没,则是恕前日之所行不为陛下之所信也。按恕尝以反覆诡诈得罪先朝,昔者抗疏自列之言今可考也。恕之得罪于公议固亦久矣,今宠以华职,付以大藩,中外沸腾,不以为允。伏望圣慈特降睿旨,原情定罪,以协公议。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论改正诉理事乞正看详官蹇序辰安惇典刑奏状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七、《宋史》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周公作《立政》,戒成王曰:「其勿误于庶狱庶慎」。盖虽成周之盛时,亦以误狱为戒。神考熙宁诏曰:「狱讼非其情欤」?盖恐天下治狱之吏有饰辞鍜鍊之失也。夫周公之于庶狱戒其有误,神考之于狱讼虑失其情,先圣后圣,岂异意哉!臣伏见元符三年六月十八日敕看详诉理所:「改正过元祐诉理之人,依元符元年六月二十五日指挥外,其后来接续奏降指挥更不施行。其已施行者并依今来指挥」。除言语不顺别作一项外,蒙改正者七百馀人,其所洗涤可谓众矣。无罪者既蒙洗涤,则看详之官如蹇序辰、安惇者安可以不加罪乎?谨按惇奏曰:「凡得罪于元丰之间者,若特出睿断以劝沮天下,则人臣不当辄为理雪。或经有司勘断,必是情法相当,上下方敢施行,未审当时有司如何理雪」。臣窃谓鞠狱断罪而使情法相当,若非皋陶作士,不能如是。周公之戒其有误,神考之虑其非情者,正恐情法不能相当故也。今曰有司勘断必是情法相当,如此,则是元丰之时九州内外为有司者皆皋陶也,其为谄诳,不亦甚乎?且元符有司即元丰有司也,去年邹浩之狱,在京及新州所连逮者凡数百人。按法定罪,则浩为厚诬君父,其党为同恶相济;若言其情,则浩为尽忠于朝,其党为厚于亲戚朋友。其情如此,而用法如彼,可以谓之相当乎?安惇官为执法,职在献替,尚且率其僚属共为诬谄,而乃谓元丰有司所勘断者能使人人情法相当,此可以欺天下乎?又如司马光宣训之语,究治刘挚等事,或缘凶悖之意或以奸逆之谋,按法定罪,则几至赤族;若论其情,则尽出诬罔。然则元符大臣致人以罪,情法相违尚乃如此,而谓元丰有司能使情法相当,孰敢以为然乎?如曰出于睿断以示劝沮,臣下不当辄为理雪,以理观之,亦未然也。臣请以近事明之。熙宁、元丰旧例,开封府公事或情轻法重,或情重法轻,则贴例取旨,或封入请宝,临时轻重,皆出睿断。自元祐以来,知开封府臣僚请改旧法,不复贴例,喜怒任情,高下其手。请宝得旨之事虽经睿断,而故失出入实由开封。如此之类,若复申明改正,又何累圣人之劝沮乎?又有司所勘公事,依例差官录问,有国以来未之改也。自绍圣四年正月以后,开封府所勘公事,一面画旨,直行奏断,更不录问。衔冤之人或有枉横,既无覆审,何由自达?虽缘本府取旨,事经睿断,而请不录问者实由有司。如此之类,若复申明改正,又何累圣人之劝沮乎?先帝知其然也,于是改此二法,请宝公事依旧贴例,而直行奏断者依旧录问。自此而后,开封不敢越例而有请,罪人得因审覆而自诉。方此二法未改之时,开封公事勘断有失,孰敢以为睿断之误乎?盖人主变通之道,无所胶执,事有未便,改之而已。昔虽未改,今亦当改。此乃今昔相成之道,前作后述之理。是以复行审问,再行贴例,则是哲宗之所自改也;召还邹浩,叙复光、挚,则是先朝之所欲改,而今日之所当述也。善继祖宗之绪,共述一家之美,亦何先后彼此之间乎?以今视昔,则元丰应世之事,或因或改,皆圣人之迹耳。迹不可泥,何独有司勘断之事而必欲保其无误哉?为此说者,不过欲赞誉元丰,而自以为尽忠于神考耳。神考盛德大业,高厚如天地,光明如日月,非凡愚讥赞所能加损;况其所赞誉者元丰有司而已,岂不陋哉!《传》曰「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武王之孝也;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孟庄子之孝也。若以孟庄子为法则,是元丰之事皆不可改,非特诉理而已。若以武王善述为心,而不泥圣人已陈之迹,则改正看详诉理之事可谓合于公议矣。蹇序辰、安惇受大臣讽谕,意有所在,因谓诉理之事形迹先朝,必须如此施行,方名继述之义,遂使朝廷纷纷之事不已。考之公议,合正典刑,伏望圣慈,特示威断。
论星变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四、《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陈了翁年谱、《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闻众论,火星之行,颇失常度,历氐犯房,今乃在房心之间。臣切考历代《天文志》,荧惑犯房,将相恶之。若房心之间,则天子之明堂也。臣虽不晓天文,然而房心两位,最为易见。恐太史占知,有所隐避,不敢尽奏,臣不可以无言也。臣伏闻仁祖之训曰:「国家虽无大异,亦当常自修警,况因谪见乎」?
〔贴黄〕心为宋之分野,火星乃天王之位,前星乃太子之位。今幸未陵犯,臣先事而言者,亦冀有补而已。自陛下即位以来,正阳之月,日有食之,肆赦求言,所以图消复也。而星变继作,厥异甚大,安可以不思其故哉!董仲舒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陛下圣德日跻,切于至治,上法祖宗,内禀慈训,孜孜勉勉,不敢皇暇。而日星之变,重有谴告,非天心仁爱之深,何以得此?革否为泰,转灾为祥,在陛下一念之顷耳。臣闻应天消变,不在文采,非祝禳之所能除也。
〔又贴黄〕齐有彗星,齐侯使祝禳之。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天道不谄,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也!且天之有彗,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之尚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悦,乃止。非末术之所去也。宋景公仁人之言,而能使荧惑退舍者,非空言而已也。根于诚心而发于言也。
〔又贴黄〕宋景公时,荧惑在心。公惧,召李子韦而问曰:「荧惑在心,何也」?子韦曰:「天罚也。宋分野曰心,祸当君身。虽然,可移于相」。公曰:「相所使治国也,而移焉,不祥」!子韦曰:「可移于岁」。公曰:「岁饥民饿必死,为人君,欲杀其民以自活,其谁以我为君乎」?子韦还走,北面再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高而听卑,君有仁人之言三,天必赏君。今夕星必徙舍」。是夕也,星三徙舍,如子韦言。老子曰:「能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之王也」。咸平元年二月,彗出营室北,真宗谓宰相曰:「其祥安在」?吕端等言:「变在齐鲁之分」。真宗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耶」?其年十月,遂用李沆为宰相,王旦为参知政事。此二人者,天下之所谓贤也。举天下之贤而用之,则可以解天下之忧。真宗消变之术,如此而已。臣愿陛下用真宗消变之术,察朝廷未正之事,勿牵众论,取其皆合人心,则合天心矣。汉元之时,萧望之、周堪、张猛等,与石显、许、史之徒议论交战,邪正未决。当此之时,有夏寒日青之变。而许、史之徒,以为堪、猛用事之咎。于是势孤者危,有力者胜。臣尝以谓天下大器也,譬如一舟。舟平则安,舟偏则危。自绍圣以来,宰舟之人,实右而虚左,舟势不平,几于倾覆。观者胆落,亦已久矣。自陛下即位以来,好平恶偏,损诸右而迁于左,十损一二,舟势尚偏。臣愿陛下察用偏同济之人,采旁观胆落之语,广诹博访,而审其所以然也。且星文之变,昭示天下,已数日矣。惟京师阴雨,见之最晚,则是远方之所已知,而陛下有未知也。幸而蒙蔽忽开,阴云披剥,垂象粲然,警示陛下,天心仁爱,可见于此。传曰:「人之所欲,天必从之」。决去奸佞,改用忠良,以合人心之所欲,天意得矣。臣故曰:革否为泰,转灾为祥,在陛下一念之顷耳。臣愚不知忌讳,惟陛下裁赦,幸甚。
〔又贴黄〕淳化二年,荧惑犯房,其年宰相吕蒙正、枢密使王晓、参知政事王沔、陈恕皆罢,而改用寇准等。太宗以是年大旱,延近臣问时政得失。枢密直学士寇准对曰:「天人之际,应如影响。大旱之證,盖刑有所不平。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赃。吉既伏诛,家且籍没;而淮以参知政事沔之弟,止杖于私室,仍领濠州定远主簿。用法重轻如此,亢暵之咎,殆不虚发也。太宗大悟,明日见沔切责之。是岁擢准枢密副使,徙同知枢密院事。今陛下左右之臣,在绍圣中负诬神考,雠毁宣仁,而不能奉承哲宗继述之意,同心合谋,非一人也。愿陛下躬揽之初,速正其罪,且无使有侥倖茍免之人,则用法轻重不至于不平矣。消弭天变,莫大乎此。臣愿陛下以臣此语,深加意虑」。
〔又贴黄〕臣窃闻仁祖尝采前世灾异有应者,编次为十二卷,御制序引,名曰《洪范政鉴》。遇有天变,则考其所因,以为修省之资。今其书必在禁中,臣愿陛下法仁祖之夤畏,留意修省,以福天下。
乞遣使陕西河北河东京西奉行优恤德音奏状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七月初八日德音,应河北、京西路被水人户,如可以优恤事件,令安抚、转运、提点刑狱、提举司疾速条具奏闻。臣窃谓朝廷恩宥遍及天下,唯此两路偏蒙优恤之惠者,以逐路有水灾故也。今陕西、河东自用兵之后,加以凶歉,公私匮竭,人物凋弊,甚于水灾。而德音优恤之文,不及陕西、河东,臣窃以为不可。至如条具优恤事件委之安抚、监司,此亦文具而已,朝廷实惠未必及民也。盖安抚、监司被受德音,下于诸州,州达于县,备礼施行,循例报应,文移往复,动涉时月,迨于条具奏闻,而优恤之民已填沟壑久矣。朝廷优恤之意非不急也,而州县行遣之叙悠悠如此,岂非文具而已乎?夫持文具以为优恤之政,而欲使被灾之民得复其所,兹固难矣。又况天下诸道,三路为重,均有耗伤,而止恤其一,未可以为平也。臣谓平恤诸路,莫如专遣两使,一往河北、京西,一往陕西、河东。如治平、熙宁故事,以安抚察访为名。以陛下初政,作朝廷施惠之意,达于诸道。民之饥馑流亡、愁苦疲怨之状,皆得以实入告。自帅臣、监司而下,慰其劳苦,而劾其欺缪。事有方急而宜缓,法有未便而当改者,皆得专达。至于讲究边防,熟图利害,事或干于机密,而非诏之所能该者,皆令面禀圣训而奉行之。如此,则根本之地均被德泽,人心感悦,可召和气,以广陛下前日所以特降德音之意。谨录奏闻。
〔贴黄〕神考尝谓近臣曰:「昨来西师,兵夫死伤者不下二十万,有司失入死罪,其责不轻。今无罪置数十万人于死,朝廷不得不任其咎」。绍圣边事,兵夫死伤之数倍增于昔,今日朝廷安可以不任其咎?虽频推恩惠,尚未足以慰陕西、河东之民,岂可置此两路而独恤河北、京西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