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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法院碑铭1035年10月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文庄集》卷二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文武睿烈大明广孝皇帝,以太平兴国七年六月传法院太平兴国寺
今上体天法道仁明孝德皇帝,以景祐二年六月特诏史官追颂先烈。
史臣某拜手飏言曰:唐氏中微,五代多故。
三辰昏祲,九服煨烬。
虎争龙战,糜沸云扰。
我国家题五精之期,起千岁之统。
祛天地之否隔,拯夷夏之涂炭。
剪寇剧以靖摇乱,诛僭剧以遏横骛。
太宗皇帝张天弧,顺斗极,驱除邻敌,驾驭髦杰。
制礼乐于已坏,振文武于将坠。
艺祖以造大业,由太弟以纂鸿绪。
归马论道,投干讲艺。
覆露所及,辙迹所到,罔不辟皇衢,刬霸轨,一文轸,齐量衡者焉。
洎乎六幕谧宁,中宸閒晏,披蠹简,访幽经,观天人之交,探神明之奥,补缀漏遗,讲求希阔。
朝夕之议必稽于典册,小大之政咸本乎根柢。
尝谓佛法之至也,百王不易,历世弥盛。
中原之区宇,绝域之种落,户讽其书,家图其像,一睇窣堵,一嗅薝卜。
或因受以悟法,或睹相以趣善。
感照以应群动,广大以摄万有。
裨德教,省威戮,其来尚矣。
先朝乾德中监遣僧行勤等一百五十有七人,各赐装钱访经西域,今继有还者。
嗟其翻译之废,载祀二百。
非国家削平多垒,奄宅四海,通道夷貉,暨声葱雪,大事因缘,畴能复之?
会鄜畤守吏王龟从上中天竺印度僧法天、梵学比邱法进译经
又北天竺三藏天息灾与其受具母弟施护,各持梵夹来献,符帝雅意,天实启之。
乃遣内侍郑守钧肇营兹馆,赐息灾法天等宣译,命光禄卿汤悦等润文,法进笔受、缀文,义学苾刍慧达證义高品王文寿等监译。
由是宪前轨,稽秘藏,依金刚界,扢种子坛,书字源,布圣位,三成藻饰,四事庄严。
藏主译于坛北;
僧證梵义、梵文,义学僧證义,刊定华字于左右;
润文东南,以资笔削;
监译西南,以肃仪律。
新经既成,制跸临幸,赉物有品,诏赐金额,岁给飧钱一亿六十万,度僧十有一人。
翻译之制,大备于兹。
御制《三藏圣教序》以冠经首,息灾赐名法贤
又诏择京寺童子得惟净等五十人,令肄梵学。
每大电纪辰,贝多启译,经成奏御,召对赐坐,进见甚宠,观者荣之。
真庙绍文,鸿徽累盛。
舞羽而清河右,再驾而羁幕北。
銮旗驻于兹馆,篚币班于法席。
洎乎勒圜,封禅梁阯,上仪交举,盛节咸备。
拥九清之嘉祐,访三空之真谛。
祗适先训,布昭睿藻,作《圣教序》以赐之。
又诏参知政事赵安仁等,并所降制诏,赐名《大中祥符法宝录》。
复以宰臣丁谓王钦若充使,以宠重焉。
圣上慎徽祖服,光启宗范
长养容覆,极两仪之大德;
睿哲广运,总列辟之能事。
尽美乎万几,宣精乎三教。
悟然灯之授记,当弥勒之嘱累。
以无上之知觉,建大中之教化。
述《三宝赞》,以冠藏录。
众圣欢蹈,群生依怙。
雨花芬都,金光照烂。
恩深归救之本,理极名言之表。
无量功德,非思议之可及也。
兴国壬午距今乙亥五十四载,宠灵积累,妙因殊胜。
有若今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师臣上衮,博达空理,奉制兼使。
参知政事尚书吏部侍郎宋绶以宏材硕德,了悟真际,被诏润文。
有若故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曙参知政事张洎赵安仁枢密副使杨砺翰林学士承旨晁迥李维翰林学士朱昂梁周翰杨亿,皆以学通儒释,继司译润。
上哲清流,尽在兹矣。
翻宣表率,则有三藏五人,皆赐朝散阶,累迁试光禄卿
法贤,次法天,次施护,并刹帝利氏,深穷秘密,博通华竺,功成顺化,恤礼尤异。
又次法护,北天竺憍尸迦氏,始隶毗尼,聿修禅诵,先朝以其至自西遐,该明法要,令嗣译度。
次曰惟净,故吴王李煜之犹子,七岁依师,选习梵业。
真皇以其不游西度,精晓贝文,特命主译。
天圣中法护请还身毒,惟净求往阙塞,累表不允。
今皆际会昌期,宣隆教典者焉。
其监译内侍则自文寿至今内藏库内常侍陈文一、御药院入主供奉官阎士良印经院入内高品朱若水,十有七人,皆简擢恭恪,以干院事。
笔受、缀文、證义等僧,则自法进至今文一、法凝、鉴深、慧涛、潜政、清漏、善初、义崇、慧素、存行,及梵学僧文涉、道、慧灯、七十有九人,皆妙择行业,以塞朝选。
其贡经,五印度僧则自法军至法称八十人,取经还华僧,则自辞潮至栖秘一百三十有八人,皆克遂至愿,赞此大缘。
宠赉之数,咸有差次。
其贡献并内出梵经无虑一千四百二十八夹,秘之院阁,译成经论凡五百六十四卷。
续于藏室娑婆之界,以语言文字作佛事,原本缺。
体貌丞相,宠数尊异。
其诞辰翻译,瑞场启罢,并命两府衡弼传香赐会,著为永式。
夷简诗称谢,有诏刊石。
译馆之荣,于斯为盛。
说者云:译者释也,交释华梵,对传句读,办祛楼之笔,简韦陀之辞,本政因以建之,糅杂句以文之。
广阴入之津梁,续痴冥之灯炬。
宣我象教,功孰大焉!
然而拟于法者空,几于真者静。
染空尚垢,知静犹障。
若夫遗照觉,度禅定,应现无方,圆明具足者,岂有髣髴于其间也哉?
但以千觉度人,始自言语;
八藏垂教,必假文翰。
双林示寂,鹫岭罢谈,五百年中,皆正法。
三十四字,广衍右行,充溢诸天,靡迤东土。
非传释无以达华夏,舍润色无以足言志。
凿五蕴之牖,破三毒之网。
塞颠倒之涂,决苦恼之海。
俾众生竭爱流,灌毁宅,味甘露。
以清凉大士悟始觉證,法身护神,通而游戏,其六度之本源乎,万行之因地乎!
宜固谛方言,练横字,审缘起,正思惟。
贯穿宗极,以了密义;
涉猎苍雅,以定华文。
备而不繁,直而不略。
诃四病之微细,拂二见之邪执。
洒之海墨,则诸佛下观;
咏以潮音,则百灵潜听。
使广劫之下,知朝家崇建之美,叹圣上尊向之仁,不其伟欤!
臣早游史阁,尝预译场;
终以钝根,求补外职。
地如亭历,有生之累犹多;
笔若须弥,众妙之门难尽。
上勤哀旧物,俾图懿铄。
谨奉宸旨,靡敢固辞。
议者以为圣上之建斯铭也,昭贻厥之谋,周文之追孝也;
尚记事之美,陶唐之有文也;
光大度门,能仁之悲心也;
守护正法,有帝之鸿誓也。
宣是四美,垂厥无穷乎!
龙天降格,神祇叹誉,永锡百禄,大庇中区,皇哉焕乎!
谨为铭曰:
西方圣人,万化幽赞。
兆启于周,法至于汉。
森沉天禄,古经肇焕。
䆗窱甘泉,金人耸观。
机缘合应,梦寤通灵。
东入,愔景西迎。
氎像可传,绘事初形。
具偈难解,译法肇兴。
魏晋洎唐,正闰十九。
变梵成华,翻传代有。
篆隶兼该,典坟旁究。
八备咸精,三难尽剖。
贞元以降,国步多艰。
戎笳沸路,盗戟横关。
悉昙罔学,雷岭谁攀?
法器几堕,慧命将殚。
明明上穹,启我有宋。
尽殛残暴,并苏愁痛。
神武拓迹,圣人垂统。
四貉同文,五天𠨿贡。
皇灵有赫,法宝增光。
精庐再考,译席重张。
半满交显,疑伪兼详。
六义垂范,万颂裁章。
竺典岁臻,华经日续。
液金贲字,彫琼丽轴。
思文祖祢,尊善导俗。
克昌厥后,介尔景福。
皇帝孝思,对越无极。
碑颂休烈,载刊金石。
铺昭上乘,博济含识。
惟皇寿考,时万时亿。
倾杯乐1042年 北宋 · 柳永
 押词韵第七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禁漏花深,绣工日永,蕙风布暖。
变韶景、都门十二,元宵三五,银蟾光满。
连云复道凌飞观
耸皇居丽,嘉气瑞烟葱茜。
翠华宵幸,是处层城阆苑

龙凤烛、交光星汉。
对咫尺鳌山开雉扇。
会乐府两籍神仙,梨园四部弦管。
向晓色、都人未散。
盈万井、山呼鳌抃。
愿岁岁,天仗里,常瞻凤辇。
仁宗范仲淹攻守之策庆历二年二月 北宋 · 庞籍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四
近奉诏详范仲淹所上攻守之策,及仲淹近遣本州推官张问至,具述延、庆之间合力出兵之议。
臣窃惟敌众之举,赍粮不过十日,而利于速战,短于攻城。
彼攻我城,则常多死伤,我速与战,则屡成剉衄。
诸城寨有楼橹、矢石、刍粮、水泉之具,即委之使攻,既赍无久粮,野无所掠,就使十日不退,我以重兵乘之,观衅而动,诚得全御戎之体。
万一它路力不能支,须至用仲淹之策,然由德靖出师,路缘洛河,涉春泥泞,步骑难进。
若久留贼界,人心多摇,川谷之险,皆可以邀击我军,意外之虞,恐不能尽如豫算。
或寇深患大,亦不免与仲淹合谋而入,择地而攻也。
仲淹所陈守用土兵则安,用东兵则危。
今土兵之数无多,而难于招募,东兵亦未可去也。
且当抚驭训练,兴营田,减冗费,为持久宽民之计,贼来则力御之,有隙则间谍之,以俟其弊。
且西羌之俗,岁时以耕稼为事,略与汉同。
近年屡有点集,人多失业,每入寇边郡,计其掠获未足偿其所费,人尚不乐。
若坚壁清野使无所得,则势必益穷,心必益怨,岁月之间,衅变必生,心危势动,然后招纳之策始可行焉。
仰料朝廷固不吝财货以安方隅,但深思积虑,体有大于此者矣。
天章阁待制司马府君碑铭 北宋 · 庞籍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光绪《山西通志》卷一九四
君讳池,字和中,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之后。
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陕州夏县涑水乡高堠里,子孙因定居,遂为里人焉。
曾祖林,祖政,当五代叔运,不求仕达,皆尚气节,乡党严尊之。
考炫,举进士,仕至耀州富平
府君登朝,累赠太常少卿
皇甫氏追封安定县太君
少卿治行士节,具于张唐卿所造墓表云。
府君方严重默,见于龆龀,志度渊远,人莫窥其际。
读书研求精意,不喜肤末;
为文根于正道,不为雕琢。
而忆事度物,烛见冥元。
先是运两池盐,率由蒲坂乱窦津,截太阳经底柱之险,路迂且恶。
至道中,有建白开㟏山道,自闻喜垣曲,比前运减费什六七,陕人无贤愚皆推服其功。
府君未冠,独曰:「盐利通流诸夏,前之议运者,未知此道之便而利人与?
有而不知,知而不为,谓前无仁智者乎?
殆有巨害于其间耳」。
众皆少之而不然其说。
其夏,山水溃出,运车洎人牛,漂流不可胜计,道遂废,众始服焉。
景德二年进士及第,授河南府永宁县主簿,以清勤爱民闻。
县宰陈中孚,傲狠人也,待府君骄慢,则奉之益恭,不阿意以随其曲,不求疵以彰其过,人皆重之。
睦州建德益州郫县二尉。
郫民忽有讹言,云戍兵将变,又云群蛮已叛,富室争瘗珍宝,窜匿林野,人心蠢骚。
知宰闾邱梦阳托它事,诣府避之。
府君摄行县政,适在正月之望。
乃命开郭门,燃灯,恣民游乐廷中。
吏叩头争之,一不听惑。
由是人心安,讹言止。
考满,缙绅荐能者十有三章,迁郑州防御判官
顷之,移知光州光山县
所知交荐,拜秘书省著作佐郎
出监寿州安丰县酒税,寻徙知遂州小溪县事,就除本省丞。
秩满还朝,会龙图阁刘学士某出知河南府,兼留守司,辟知司录司事
俄拜太常博士
留守通判阙,复以荐升,数日,入为群牧判官
任中除尚书屯田员外郎,出知耀州,擢授利州路转运司,进曹度支兵部
代还,固求外职,知凤翔军府事。
知谏院召,恳辞不就。
上固知其退让,至是益嘉之。
直史馆,府职如故。
又以户部判官召,到省,改判盐铁勾院
上滋欲进擢之,以本官兼侍御史知杂事
在台拜工部郎中,赐服金紫。
数上疏言得失,历三司户部度支盐铁副使
景祐末天章阁待制,知河中府,道改同州
岁馀,迁兵部郎中,仍前职知杭州,移虢州晋州
庆历元年十一月癸未,以疾终于郡治之安静堂,享寿六十三。
先娶曹氏,无子。
亡后,娶聂氏,秘阁较理震之女,封钱塘县君
才淑之誉,孝睦之行,著于闺门而称于乡党焉。
先府君一年而逝。
三子:旦,以荫补将作监主簿,服中改太常寺奉礼郎
望,早秀而夭;
光,进士高等,以将作监主簿佥署平江军节度判官公事。
旦、光皆文雅夙成而有清直之气,是可知遗轨之不坠矣。
女一人,适博陵崔榖。
孙二人:良,试将作监主簿
富,试中书省正字
府君之捐背,旦、光泣护旅榇,归于故乡。
二年八月癸酉,葬于涑水南原之晁村,以从先茔,二夫人祔。
谨按,府君之为人,奉身俭洁而临财无吝。
少卿终,俸禄馀积直钱数十万,府君一毫不留,尽奉诸父而自以至贫。
居丧及佐永宁,齑盐不充,身常乘驴,人皆信其贞素,不谓矫诡。
安于静退,恬于荣利,优游铨调十七年,它人为之愤叹,而处之怡然。
先朝以马政之大,专付枢弼,且许自择其僚。
判官者,其迁次不内佐京府计省,则出为纠刑、漕运。
时情奔竞,唯恐失之。
枢密使曹侍中利用府君无素,采公论而荐辟。
既闻召命,即投牒河南府,固请不赴。
旨下敦遣,乃行就职。
时曹之权燄熏灼,天下趋比之者,尽脂韦嚅唲之能。
府君端悫自守,非公事未尝私造。
已见其势偪祸速,然以交疏,不克规之。
洎曹之南贬,坐朋附得罪逐者十数人,众美其先见而免。
府君曰:「前在洛闻召,谓入为御史,非所乐,故辞。
茍知曹公举佐群牧,登即行矣」。
自是不出一语彰曹之短,诵言嗟痛之。
士夫益服其行。
在岐下,朝廷虚谏院以召之。
府君谓谏诤之职,不过二途,或犯颜箴阙以尽臣节,或吐刚养望以取贵仕,是不害身则丧名,乌能两全之。
决志请让,为时所称。
及在盐铁岁满,宰司进拟,适为权近所毁,故上初无恩言,俄曰:「是尝辞群牧谏院者,真名节士」。
乃有天章阁之拜。
惟君知臣,岂虚也哉!
府君生平奉上官不回曲,于朋友尽规切。
知人之善,面则励之,背则扬之。
为政大抵以正纲纪、塞侥倖、抑权豪、恤孤弱为心,尤不好名誉。
馀杭,不饰厨传,不乐游宴,以静临下而事益简寡,以公制物而政无私谒。
亦以是获怨恶,仍罢去。
退居小郡,未尝芥蒂于心,亦不忆曲直之理而思校焉。
初,府君以孤介之节,无左右之助,自进直太史,入副纲宪,以至于登内阁,为侍臣,实由天子特知之。
光山时,荐者已众,一夕,梦吏铨引对,遥望扆宇,天姿尚幼。
时真庙抚运,既惊悟,心悸汗洽而不敢言,因默念升改之期方远。
俄而代归钧校,于天官对有日矣,自以梦兆,绝无迁望。
属先圣违豫,思简政以便颐养。
今上在春宫,有诏:非大除拜、大刑政,皆皇储决之。
后数日,有司启引于资善堂
仰瞻睟表,一如梦中。
岂龙德飞见,必示期于冥兆也?
将君臣感会,皆摄契于未形耶?
不然,何神明觉谕昭晰之如是乎!
籍获接府君之游旧矣,始联事于群牧,后籍为户部判官,府君实本部副使,遂同为待制臣,故知周而契笃。
旦、洎犹子里,永惟徽懿,谋列金石,泣书行实,见求撰次。
籍以制兵监边,方事之剧,无复栖念于文矣。
然以和中之知与二三子之勤请,曷敢不勉铭之。
铭曰:
祸萌惟微,见之者明。
我智既效,畴云弗矜。
权人荐推,常心所荣。
我方拒避,严敦乃行。
势盈祸速,罪连比朋。
先见之哲,推而不膺。
帝求诤臣,诏来自京。
恳章以辞,收命于成。
呜呼和中,怀此明识。
始终险夷,莫匪清德。
众人皆进,我独退之
众人多曲,我独直之。
直岂我名,退惟我当。
谁其知之,哲君惟皇。
道遐命局,郁矣其亡。
琢兹温础,永识端良
城大顺回道中作1042年3月27日 北宋 · 范仲淹
五言绝句 押麻韵 创作地点:甘肃省庆阳市大顺城
三月二十七,羌山始见花。
将军了边事,春老未还家。
依韵和延安庞龙图柳湖1042年 北宋 · 范仲淹
五言排律 押尤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延安市
种柳穿湖后,延安盛可游。
远怀忘泽国,真赏即瀛洲
江景来秦塞,风情属
刘琨增坐啸,王粲乍销忧。
秀发千丝堕,光摇匹练柔。
双双翔乳燕,两两睡驯鸥
折翠赠归客,濯清招隐流。
宴回银烛夜,吟度玉关
胜处千场醉,劳生万事浮。
王公多雅故(自注:某与龙图公同年,复为延安交政。),思去共仙舟。
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1042年10月11日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范文正公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定川寨
臣某言:三班借职刘仲颜赍降官诰一通、敕牒一道,伏蒙圣恩,特授臣右谏议大夫,充枢密直学士差遣依旧者。
在物之情,向荣必喜;
自天之命,过宠则惊。
中谢。)窃念臣齐鲁诸生,本无荣望
素乏佐王之术,岂期遇主之知。
伏蒙皇帝陛下采自孤平,擢于侍从,无似之迹,每玷圣造。
前年以羌戎负德,官军失利,朝廷特命韩琦与臣同贰经略
岁时之间,以节制不行而免,臣以招纳非宜而罢。
寻分四路,复领中权,二年于兹,一功未立,屡叨进改,深负愧羞
虽朝廷忧劳,且务姑息,而其下将佐,睹臣忝冒,必思侥倖,岂复有实效之心,臣亦何面目以责率其下!
今边略未固,兵力未强,威令不扬,战斗多覆,因循已甚,平定无期。
一昨寇逼三川,其势可困,而葛怀敏等入贼伏中,一战大溃,杀伤满野,驱掠无算。
臣以本路多虞,救援不早,臣方痛心疾首,日夜悲忧,发变成丝,血化为泪,殒殁无地,荣耀何心!
今日之恩,非臣所望。
臣昨蒙朝廷特除邠州观察使,累章获让,已烦圣聪,三黩之诛,岂当再冒!
然臣有愚心不敢不尽,有谬策不敢不陈。
虽属边臣,实叨近职,敢不议论,少裨圣明。
传曰「事君如事亲」,又曰「君臣同体」。
当此安危之际,岂敢事形迹,避嫌疑,而不尽心于君亲乎!
魏元成曰:「隋以事形迹而亡」,唐太宗深然之。
今愿陛下恕臣万死,采臣一言,天下幸甚!
天下幸甚!
臣观《易·震卦》曰:「震,亨」。
谓圣人因震恐而致亨大也。
罪己,其兴也勃焉。
是皆得《易》之旨,畏天之威,而致其亨矣,陛下其舍诸?
昨者镇戎兵败之后,天色阴晦,十日不解,木冰地震,群心忧伤。
将帅失人,生灵致陷,天地震怒之意也。
冬至后一日申时庆州又地震,此阴阳战而致动。
占书曰:「四夷为中国之阴。
是夷夏交争,未宁之象也」。
自西事以来,延安东路、北路,官军伤折万馀人;
金明、承平诸寨杀虏过蕃部万馀户,约四五万口;
及麟府丧陷,镇戎三败,杀者伤者前后仅二十万人矣。
死者为鱼肉,生者为犬羊,臣仰测陛下之心,必大震动。
而天下莫知,但见爵赏颁行,疑朝廷高枕,负兹生灵。
愿陛下因其震动,过崇谦让,以柔远未至,选将有差之辞,告谢于皇天后土、五岳四渎,以哀痛之旨,诞告多方,下感人心,上答天戒。
陛下既已罪己,两府大臣必有逊谢之请,小损勋爵,而复其位。
臣等则宿兵困民,讨伐未效,罪之大者,请落近职,左降一官,带「责授」二字,仍削除经略招讨等使名,祇管勾部署司公事,以谢边陲,以警将佐,以励军旅。
如此则天下闻朝廷罪己,知陛下之心不负生灵。
将佐军旅等见主帅负责,知天子必欲破贼,即皆震惧,甘为艰辛,更无侥倖之望。
臣等得以严率其下,日夜聚谋,上赖威灵,可期平定。
仍请诏下部署以下非大功不录,钤辖都监非奇功不赏。
其班行将校军士等所得功劳,依旧量大小酬奖。
此救弊之端也。
今西贼渐炽,恐谋深入,陛下诚能与大臣密议,行臣之策,天下幸甚。
如失此机会,行恐后时。
傥朝廷不取臣言,则边上终无大功,寖有大患,其势然矣。
愿陛下以大《易》之旨,取古圣人之用心,则震而后亨,受景福于无穷,庇苍生于大赉
臣之愚心谬策,尽于此矣。
所降到诰敕等,臣有此一策,未敢拜受。
臣无任云云。
奏议尹洙转官1044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七
臣窃见尹洙才业操行,搢绅所推。
台阁进用,便可直入两制
若边城骤迁,则有未便。
去年春太常丞,在路分都监许迁、张肇之下。
去年秋司谏管勾经略司公事,钤辖安俊之上。
才方半年,若就除待制,又在部署狄青之上。
既不因功劳,又不改路分,偏受宠擢,众情非便,于体未安。
须合进擢,即今将入夏,边上无事,且乞召尹洙赴阙,令条奏边事,观其陈述可采,即与改职,却令驰往边上,亦未为晚。
既因启沃,面受殊恩,边臣闻之,不为越次。
奏乞拣选往边上屯驻兵士1043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四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
臣窃见去年以来,自京差拨禁军往陕西边上屯戍,内有诸处乡军,顾到经贩之人,并向南诸处厢军拣上添填,逐指挥内有小弱怯懦之人,道路指笑。
及到边上,不堪披带教阅,虚破禁军诸般请受支赐。
今来又差发兵士五千人往秦州添屯,并续有诸军发往边上替换。
欲乞指挥下殿前马步军司,应在京及畿内诸军今来并向去合起发往边上兵士,并须逐指挥依次勾来本司,子细拣选下小弱不堪披带之人,更不令发往边上。
其拣下小弱人数内,元系在京诸司库务并外路厢军,如却愿归本处旧指挥者,并令送还。
内有身材比旧等样小三两指,却少壮得力者,即不得拣下。
所有年老病患之人,即等第与剩员安排。
其逐指挥人员,年老疾患不得力者,亦便拣选,别与安排。
却于本指挥向下人员十将内拣选得功并武艺高强人,升一两资,权管勾当,候转员日,依本资施行。
如本指挥人员十将内无可选拣,即于以次指挥内选拣,令权管补填勾当
所贵在路便有干了军员部辖各得齐整,不至依前作过。
其所差兵士,本营在外州军府者,即委逐处长吏都监监押,依此拣选起发。
仍乞指挥路部署司,将去年秋后差到屯驻驻泊并今后差到兵士,并依此拣选施行讫,逐旋开坐闻奏。
按:所定武艺高强,须以弓弩别定才力及射骑格式
奏雪滕宗谅张亢1043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日面奏滕宗谅事,当天威震怒之际,臣言不能尽。
章得象等不知彼中事理虚实,皆不敢向前。
惟臣知从初子细,又只独自陈说,显涉党庇。
宗谅虽已行勘鞫,必能辩明虚实。
然有未达之情,须至上烦圣德。
今具画一如后。
一、梁坚元奏滕宗谅泾州贱买人户牛驴,犒设军士。
臣切见去年葛怀敏军败之后,向西州军官员惊忧,计无所出,泾州无兵,贼马已到渭州,只是一百二十里,滕宗谅起遣人户强壮数千人入城防守。
其时兵威已沮,又水冰寒苦约十日,军情愁惨,得滕宗谅管设环庆路,节次策应军马四头项一万五千馀人,酒食柴薪并足,众心大喜。
当仓卒之时,有此才力,虽未有大功,显是急难可用之人,所以举知庆州
缘其时贼马逼近,收买牛驴犒军,纵有亏价,情亦可恕。
一、梁坚滕宗谅邠州声乐数日,乐人弟子得银楪子三二十片者。
臣与韩琦邠州筵会一日,其时众官射弓,各将射中楪子散与过弓箭军人及妓乐,即非宗谅所散与人,而罪归于滕宗谅
又云「士卒怨嗟」,况边上筵会是常,当直军人更番祗候,因何得其日便有怨嗟?
一、梁坚奏称滕宗谅到任后,使钱十六万贯,其间有数万贯不明。
今来中使体量,却称只是使过三千贯入公用,已有十五万贯是加诬。
钱数料是诸军请受,在十六万贯之内。
岂可诸军请受,亦作宗谅使过?
臣在庆州日,亦借随军库钱回易,得利息二万馀贯,充随军公用支使外,却纳足官本。
今来宗谅所用钱数物料,必亦是借官本回易,所得将充公用。
一、环庆一路四州二十六寨,将佐数十人,兵马五万。
宗谅勾当,已及八九个月,并无旷阙;
边将军民,亦无词讼;
处置蕃部军马公事,又无不了。
若不才之人,岂能当此一路?
一、边上主帅,若不仗朝廷威势,何以弹压将佐军民,使人出死力,御捍强敌?
宗谅都部署经略使,一旦逐之如一小吏,后来主帅,岂敢便宜行事?
亦无以立威,人皆知其自不可保。
将帅树威者,是国家爪牙之威也,须假借势力,方能集事。
一、防秋是时,主帅未有显过,而夺其事任,将令下狱,若遇贼兵寇境,未知令何人卒然处置此路?
又差王元权之,况王元在河东沮怯,已曾责降,今且在边上备员,岂可便当一路委寄?
恐更误事。
一、宗谅旧日疏散,及好荣进,所以招人谤议,易为取信。
一、台谏官风闻未实,朝廷即便施行。
臣目击非虚,而未蒙朝廷听纳。
臣若是诳妄之人,不当用在两府
既有目睹之事,岂可危人自安,误陛下赏罚?
西北未宁,见搜求稍可边上任用之人,即加奖擢,岂宜逐旋破坏,使边臣忧惕,不敢作事?
虽国家威令不可不行,须候见得实情,方可黜辱。
臣欲乞朝廷指挥宗谅且在任勾当,委范宗杰邠州一面勘鞫干连人,并将已取到庆州钱帛文帐磨勘
宗谅显有欺隐入己,及乖违大过,即勾宗谅勘鞫
如无乖违大过,又无欺隐入己,即差人取问,分析缘由,入急递闻奏,别取进止。
所有张亢,亦奉圣旨,令便勘鞫
臣体量得张亢不能重慎,为事率易,昨在渭州亦无大段过犯。
乞委范宗杰一就勘鞫干连人,依勘滕宗谅事,行遣闻奏。
仍乞以臣此奏宣示台谏官,候勘得滕宗谅张亢却有大段乖违过犯,及欺隐入己,仰台谏官便是弹劾,臣甘与二人同行贬黜。
臣所以极言者,盖陛下委寄边臣,使一向外御,而无外忧之祸,则边上诸路,人人用心,不至解体,有误大事。
再议攻守疏庆历二年正月1042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范文正公集补编》卷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五、《东都事略》卷五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四 创作地点:甘肃省庆阳市环县
臣窃惟国家太平日久,而一旦西戎背德,陵犯边鄙,公卿大夫争进计策,而未能副陛下忧边之心。
且议攻者谓守则示弱,议守者谓攻必速祸,是二议卒不能合也。
臣前至延安,初请复诸寨为守御之备,次则幸其休兵,辄遣一介,示招纳之意。
朝廷以群言之异,未垂采纳。
今臣领庆州,日夜思之,乃知攻有利害,守有安危。
何则?
盖攻其远者则害必至,攻其近者则利必随;
守以土兵则安,守以东兵则危。
臣谓攻远而害者,如诸路深入,则将无素谋,士无素勇,或风沙失道,或雨雪弥旬,进则困大河绝漠之限,退则有乘危扼险之忧。
臣谓攻近而利者,在延安庆阳之间,有金汤、白豹之阻,本皆汉寨,陷为贼境,隔延、庆兵马之援,为蕃汉交易之市,奸商往来,物货丛聚,此诚要害之地。
如别路入寇,数百里外应接不及,则当远为牵制,金汤、白豹等寨可乘虚取之,因险设阵,布车横堑,不与驰突,择其要地,作为城垒,则我无不利之虞。
至于合水华池凤川、平戎、柔远、德靖六寨兵甲粮斛,可就屯泊,固非守备之烦也。
环州定边寨镇戎军乾兴寨相望八十馀里,二寨之间有胡芦泉,今属贼界,为义渠朝那二郡之交。
其南有明珠、灭臧之族,若进兵据胡芦泉为军壁,北断贼路,则二族自安,宜无异志。
朝那之西,秦亭之东,有水洛城,亦为之限。
今策应之兵由仪、陇二州,十驿始至,如进修水洛,断贼入秦亭之路,其利甚大,非徒通四路之势,因以张三军之威也。
臣谓守以土兵则安者,以其习山川道路之利,怀父母妻子之恋,无久戍之苦,无数易之弊。
臣谓守以东兵则危者,盖费厚则困于财,戍久则聚其怨。
财困则难用,怨聚则难保。
民力日穷,士心日离,他变之生,出于不测。
臣所谓攻宜取其近而兵势不危,守宜图其久而民力不匮,招纳之策,可行于其间。
今奉诏,宜令严加捍御,观衅而动,与邻道协心而共图之。
又睹赦文,谓彼无骄动,则我不侵掠。
臣恐贼寇一隅,远在数百里外,应援不及,须为牵制之策,以沮贼气,至时诸路重兵岂能安坐?
如无素定之画,又无行营之备,恐当牵制之时茫然无措,虽见利而莫敢进,观衅而莫敢动,寇至愈盛,边患愈深,叛亡之人日助贼算,不可不大为之谋也。
愿朝廷于守策之外,更备攻术。
彼寇其西,我图其东;
彼寇其东,我图其西。
宁有备而不行,岂当行而无备也。
所谓备者,必先得密旨,许抽将帅便宜从事,并先降空名宣头之类,恐可行之日奏请不及。
臣前曾遣人入界通往来之问,或更有人至,不可不答。
如朝廷先降密旨,令往复议论,岁年之间,当有成事。
若谓边将之耻未雪,而不欲俯就,臣恐诸路更有不支,其耻益大。
贼或潜结诸蕃,并势合谋,则御之必难。
且兵马精劲,西戎之所长也;
金帛丰富,中国之所有也。
礼义不可化,干戈不可取,则当任其所有,胜其所长,此霸王之道也。
臣前知越州,每岁纳税绢十二万,和买绢二十万,一郡之入凡三十万,傥以啖戎,是费一郡之入,而息天下之弊也。
东染院使种君墓志铭1046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范文正公集》卷一三、《皇朝文鉴》卷一三九、《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南阳市邓州市
君讳世衡,字仲平,国之劳臣也,不幸云亡,其子泣血请铭于予。
予尝经略陕西,知君最为详,惧遗其善,不可不从而书之。
初,康定元年春戎犯延安,我师不利。
朝廷以堡障众多,有分兵之患,其间远不足守者,即命罢之。
寇骄而贪,益侵吾疆,百姓被其毒。
君时为大理丞,任鄜州从事,建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而兴之,以当寇冲,左可致河东,右可固延安之势,北可图银夏之旧,有是三利。
朝廷从之,以君董役事。
君胆勇过人,虽俯逼戎落,曾不畏惮,与兵民暴露数月,且战且城。
然处险无泉,议不可守。
凿地百有五十尺,始至于石,工徒拱手曰:「是不可井矣」。
君曰:「过石而下,将无泉耶?
尔攻其石,屑而出之,凡一畚,偿尔百金」。
工复致其力,过石数重,泉果沛发,饮甘而不耗。
万人欢呼曰:「神乎!
虽虏兵重围,吾无困渴之患矣」。
用是复作数井,兵民马牛皆大足
自兹西陲堡障患无泉者悉仿此,大蒙利焉。
既而朝廷署故宽州为青涧城,授君内殿承制知城事。
复就迁供备库副使,旌其劳也。
塞下多属羌,向时汉官不能恩信,羌皆持两端。
君乃亲入部落中,劳问如家人意,多所周给,常自解佩带与其酋豪可语者。
有得虏中事来告于我,君方与客饮,即取坐中金器以奖之。
属羌爱服,皆愿效死。
青涧东北一舍而远距无定河,河之北有虏寨,虏常济河为患。
君屡使属羌击之,往必破走,前后取首级数百,牛羊万计,未尝劳士卒也,故功多而费寡。
建营田二千顷,岁取其利。
募商贾使通其货,或先贷之本,速其流转,岁时间其息十倍。
乃建白凡城中刍粮钱币暨军须城守之具,不烦外计,一请自给。
使一子专视士卒之疾,调其汤饵。
常戒以笞责,期于必瘳,士卒无不感泣。
翰林承旨王公尧臣安抚陕西,言君治状。
上悦,降诏褒之曰:「边臣若此,朕复何忧」!
二年,就兼鄜延路驻泊兵马都监制置本路粮草。
洛苑副使
庆历二年春,予按巡环州,患属羌之多而素不为用,与戎潜连,助为边患。
乃召蕃官慕恩与诸族酋长仅八百人,犒于麾下,与之衣物缯䌽,以悦其意。
又采忠顺者,增银带马绂以旌之,然后谕以好恶,立约束四,俾之遵向
然悍猾之性,久失其驭,非智者处之,虑复为变。
青涧既完,人可循守,乃请于朝,愿易君理环。
朝廷方以青涧倚君,又延帅上言,人重其去,命予更择之。
予谓戎日夜诱吾属羌,羌爱其类,益以外向,非斯人亲之,不能革其心。
朝廷始如其请。
君既至环,按边之利害,大要在属羌难制,惧合戎为暴发之患;
又地瘠谷贵,屯师为难,聚粮则力屈,损兵则势危,斯急病也。
君乃周行境内,入属羌聚落,抚以恩意,如青涧焉。
有牛家族首奴讹者,倔彊自处,未尝出见官长。
闻君之声,始来郊迎。
君戒曰:「吾诘朝行劳尔族」。
奴讹曰:「诺」。
是夕大雪三尺,左右曰:「此羌凶诈,尝与高使君继嵩挑战。
又所处险恶,冰雪非可前」。
君曰:「吾方与诸羌树信,其可失诸」。
遂与士众缘险而进。
奴讹初不之信,复会大雪,谓君必不来。
方坦卧帐中,君已至,蹴而起之。
奴讹大惊曰:「我世居此山,汉官无敢至者,公了不疑我耶」?
乃与族众拜伏諠呼曰:「今而后惟父所使」。
自是属羌咸信于君。
有兀二族,受戎伪署,君遣人招之不听,即使慕恩出兵诛之,死者半,归者半,尽以其地暨牛羊赏诸有功。
其僭受伪署如兀二族者百馀帐,咸股慄请命,纳其所得文券袍带,由是羌属无复敢贰。
君戒诸族各置烽火,戎时来抄掠,则举烽相告,众必介马而待之,破贼者数四。
泾原葛怀敏定川之败,戎马入纵于渭,予领庆州蕃汉兵往扼邠城,又召君分援泾原
君即时而赴,羌兵从者数千人。
属羌为吾用,自此始。
君曰:「羌兵既可用矣」。
乃复教土人习弧矢以佐官军。
吏民有请某事辞某事者,君咸使之射,从其中否而与夺之。
坐过失者,亦用此得赎。
吏农工商,无不乐射焉。
繇是缘边诸城,独环不求增兵,不烦益粮,而武力自振。
戎闻属羌不可诱,土人皆善射,烽火相望,无日不备,乃不复以环为意。
前后经略使交荐君之才能,朝廷益知可倚。
明年,迁东染院使,充环庆路兵马钤辖,仍领环州
惟环西南占原州之疆,有明珠、灭臧、康奴三种,居属羌之大,素号彊梗,在原为孽,寖及于环。
抚之,狠不我信;
伐之,险不可入。
北有二川,交通于戎,朝廷患焉。
其二川之间,有古细腰城,复之可断其交路。
明年,予为宣抚使,乃谕君与原守蒋偕共干其事。
君久悉利病,即日起兵会于细腰,使甲士昼夜筑之。
戎固忌此城,君遣人入虏中,以计疑之,兵遂不至。
又召明珠等三族酋长犒抚之,俾以御寇。
彼既出其不意,又亡外援,因而服从,君之谋也。
君处细腰月馀,逼以苦寒,城成而疾作,以庆历五年正月七日甲子启手足,神志不乱,享年六十一。
葬于京兆万年县之神和原。
君之先,河南洛阳人也。
曾祖存启,河南寿安
祖仁诩,京兆长安,赠太常博士
父昭衍,登进士第,累赠职方员外郎
季父放,字明逸,初隐于终南山
君少孤依之,服勤左右,以力学称。
明逸道高德纯,太宗朝再诏,以事亲不起。
真宗复加聘礼,起拜左司谏、直昭文馆,累迁尚书工部侍郎
大中祥符五年,君用工部荫,得将作监主簿,五迁至太子中舍
初监秦州太平监,以母老求养,又监京兆府渭桥仓、邛州惠民监,知泾之保定、京兆武功泾阳三邑。
在武功毁淫祠,崇夫子,以来学者。
泾阳,有里胥王知谦者,奸利事露,逃之,逼郊礼乃出。
君曰:「送府则会恩,益以长恶」。
从所坐杖脊于县庭,而请待罪。
府君李公咨奏释之。
自是豪黠莫不歛手。
其嫉恶如此。
又邑有三白渠,比年浚疏,用数邑力。
主者非其才,而劳逸弗等,功利日削。
君使勤惰齐其力,故功倍,贫富均其流,故利广。
至今民能言之。
通判镇戎军、环、凤二州。
凤之守王蒙正,托章宪外姻,以私于君,复欲以贿污君,君正色不纳。
蒙正大怨之,乃使人谕王知谦讼君,蒙正内为之助。
狱成,流窦州
上亲政,量移汝州
君之弟世材以一官让君,乃除孟州司马
龙图阁直学士李公纮雪于朝,授卫尉丞,主随州榷酤。
礼部尚书宋公绶工部侍郎狄公棐,皆言君非辜,改知虔州赣县。
君辞,得监京兆军资库
以同、鄜交辟,改签署同州判官事。
又移鄜州
从军延安,乃有故宽州之请。
君少尚气节,昆弟有欲析其家者,君推资产与之,惟取季父图书而已。
莅官能摘恶庇民。
青涧环人,皆画君之像而享事之。
及终,吏民暨属羌酋长朝夕临柩前者数日。
朝廷深惜之,赐三子恩。
君娶刘氏,封万年县君
男八人:长曰古,文雅纯笃,养志不仕,有叔祖明逸之风;
次曰诊,试将作监主簿
曰咏,同州澄城
曰咨,郊社斋郎
曰谔,三班奉职,皆有立人也;
䜣、记、谊三子尚幼。
一女,适西头供奉官田守政。
君在边数年,聚货食,教弧矢,抚养士伍,牢笼羌夷,无贤不肖皆称之。
又出奇以济几事,尝遣谍者入虏中,凡半岁间而虏诛握兵用事者二三人。
谍者还,言其谋得行。
会君已没,又天子方怀来,故其绩不显。
铭曰:
呜呼种君,出于贤门。
吾志必立,吾力是陈。
宁以刚折,果由直伸。
还自瘴海,试于塞垣。
权以从事,意其出人。
捍虏之患,乂边之民。
夙夜乃职,星霜厥身。
生则有涯,死宜不泯。
边俗祀之,子子孙孙。
环州马岭镇夫子碑阴1042年1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范文正公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甘肃省庆阳市庆城县夫子庙
庆历二年春正月,予领环庆之师,出按边部,过马岭镇
四望族落,皆镇之属羌,而戍城之中有夫子貌。
观其记石,乃故兵马监押殿直、赠某官张公蕴之所建也。
已而思之,昔咸平二年冬契丹以举国之众入高阳关,纵横大掠,南至于河,乘冰之坚,侵于淄齐。
河南州郡未尝治城,且无战卒,四郊之民,驱戮向尽,城中大惧。
公方为淄州兵马监押,与刺史议其事,刺史官属、州人咸欲弃城,奔于南山
公按剑作色曰:「奈何去城隍,委府库?
大众一溃,更相剿夺,彼狄未至,吾民已残矣。
刺史果出,我当杀之以徇」。
繇是众无敢动。
公乃呼民登城,夙夜以守。
数日狄退,而州人相贺曰:「向非张公英识独断,则我辈父母妻子鱼肉于人矣」。
朝廷赏不及公,人咸嗟咨。
公生二子:长曰揆,今为度支员外郎直史馆、荆王府记室参军
次曰掞,今为秘书丞通判京兆府事。
并以文学节行,自树风采,缙绅先生称之。
议者谓公有阴德于人,宜其有后焉。
予幼居淄川郡,又与记室同年生,稔闻公之事。
及观马岭之迹,虽极塞穷垒,犹复立圣人之祠以尚风教,乃知张公信道有素,固能训子义方,昌厥世而大其门。
盖未可量也,岂止阴德之助哉!
故书之。
五云观1042年10月15日 北宋 · 晏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丞相冀文穆公即世之明年,某小君许国夫人闻于内朝,请建道馆于茅山之南麓,以为公栖神之所。
圣上追念大臣,哀怜时思,特命郡守、旧相李公迪主其营缮。
又敕公门下吏右侍禁张得一董其力役。
后十四年,夫人以制度之未备,申命公之犹子右班殿直士颙往增葺焉,始赐名曰「五云观」。
僝工于天圣之丙寅,已事于康定之庚辰
其广袤因崖巘之回抱,其奥阼视科文之品第。
崇堂以宅肖像,秘殿以严真供。
层阁崛起,广除环构,修廊蔓衍,高闳浚开,庖厨有方,厩库有次。
其外则坛场著前朝之迹,洞穴表灵峰之蕴。
乔松夹植,荫行旅之劳;
良田外营,资糇膳之给。
妙择勤士,恭修秘式。
其所以尊奉遗貌、妥安净众者,罔不周具。
惟道家者流,有清净冲虚之说,归真返朴之教,后代悦其风者,触类而长。
于是乎幽经秘诀之敷演,清都洞台之照临,三云八景之鍊修,童初广寒之游集,上自后辟,迄于臣民,用资化源,著在彝典。
初,真宗皇帝偃武节,聿修文事。
泰山,款后土,谒仙里,建灵宫,务辑一王之仪,邈追前代之盛。
公于是时都将相之重,极风云之遇。
与一二元老洎鸿儒硕生,内则翊赞宸猷,外则讨论经礼。
用削藁之密,沃心之赏。
借前箸而谋定,申巽风而令行。
至如检玉介邱,瘗缯睢壤,近甸巡豫,嘉坛裒对,咸遵秘箓,聿彰勤任。
用三洞之科式,先八銮而启行,公则参仪卫之职焉。
寅受天瑞,钦崇祖烈,五狱升号,灵泉效祉,并敞真宇,茂昭元贶,公又历置使之任焉。
总集髦隽,纷披载籍,撷百世之龟鉴,述方来之矩矱,复诏公之典领焉。
公又以混元之法,有助亨会,亟笈所蕴,源流实繁,欣逢盛明,得用论次。
乃复选通达其学者,校雠而辨正焉。
名山洞室之藏,金简玉文之萃,多所刊定,讫无抗谬。
本至性之冲漠,益圣期之参会。
倘佯乎丛霄大霞之境,讽咏乎广韶曲素之篇。
寤寐赤松之游,沉酣金匕之药。
间接真士,高谈妙枢。
由是翛然有乘云骖飙,离人拔俗之想。
出沐休暇,或元辰令吉,特屏世事,虔修净醮。
坛宇严邃,旌幡飒纚。
杳尘寰之不接,疑景象之有闻。
绵祀寖久,积精忘倦。
乾兴壬戌岁,分符秣陵,眷言兹山,实迩郊次。
俄奉中诏,即伸嘉荐。
注慕灵壤,徘徊净城,逌尔自得,澹乎忘归。
隐士朱自英者,肥遁中岩,载更年所,公乐其素尚,宛若石交。
还朝秉钧之再岁,以其名闻,召至都下,宴语䌷绎,异于常伦。
及其还山,又约他日卜邻洞府。
音旨隆密,朱生异之。
后数月而公捐馆舍,且有遗语,卜兹缔构。
前后所费私帑凡百五十万,官给不豫焉。
续诏自英往还临莅之,皆从公之素志也。
按《真诰》言:「句曲地肺,土良水清,谓之华阳洞天。
可以度世,种民是处,三灾不干」。
又言:「至忠至孝之人,皆先受灵职,次为列仙,岁登降其幽明,如人间之考绩」。
则公之结思崇岫,归诚妙象,岂徒然哉!
矧夫出应贤运,越登极位,佐时勋大,用物精多,非特受灵气,夐踰群品,曷以协昌辰之伟任?
非默契仙箓,往阶真格,曷以显太和之挺生?
质于前闻,其有冥合。
呜嘻!
乘时奋庸,文武之柄,尊主芘物,罄其蕴怀,执方持衡,不疚风议。
烜赫燀耀,以功名自终。
然后脱遗世氛,与羡门、偓佺之徒,相期于烟蔼之际,不其盛与!
其不伟与!
夫人恪奉治命,无忘遹追。
其嗣子殿中丞寅亮瞿瞿协心,克终胜概,足播徽范,永光图史。
谓殊夙以文翰游公馆宇,见托撰述,著之金石。
是谓拜礼命之辱,而忘其为陋
公姓王氏,讳钦若字定国
夫人姓李氏。
公之邑里世系,历官差次,上载史牒,下刊碑志,此得略而不书。
庆历二年岁次壬午十月乙卯晏殊(《元献遗文补编》卷一。又见《山志》卷二五。)
闳:右引作「源」。
淮南早春风雨连日俗以为宜1042年 北宋 · 宋庠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淮海岁方新,层阴便浃辰。
山山能作雨,物物解呈
野鸟千声异,江芜一色匀。
农区田溜满,偏慰守藩臣
春晚建隆寺北池亭上1042年 北宋 · 宋庠
七言绝句 押麻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建隆寺
城外东风卷落花,更临春水惜年华。
单车刺史无铙吹,叫杀荒池两部蛙(自注:南方气早,春末已蛙鸣。)
台州嘉祐院 北宋 · 宋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宋元宪集》卷三六、《赤城志》卷二七、《永乐大典》卷二六○三、嘉靖《延平府志》卷一九、民国《临海县志》卷三五
建塔庙,散香华,奉经典,摄受妄迷,而为功德,有为者为之。
虽然,佛灭度二千年,世与法交相丧,浊劫下根,訹为愚冥,非广示像法,无以震动而倾骇之,使趋善良
神道化时,叵得而已。
沙门长吉,当兹世为功德者也。
初,师以释子之秀来上都,会译场高选义学僧敷演祖教,名在籍右。
始与龙象为徒,而觉华馀光,注射物境,颇作歌诗杂拟,辄自翼其宗,由是益为人闻。
俄诏赐紫方袍,号梵才大师
胜流钦风,多所延供。
久之,厌著谢去,复山林之游。
岁在降娄,始还台州
州守悦其风,虚净名庵以舍之。
惟师行严而身修,寓旷而气安,能示方便,悦可大众。
居三年,道益光明,台人异焉,捐金抵璧,踵往瞻事。
四方来者,与麻苇俱。
乃辟精庐而肆之,刊林衡,镂岩椒,棘如而堂,猬如而庭者,且数百筵。
朝薰夜祓,供拟尤具。
九年,复作一成台,置《大般若经》三百篇,及刻千劫佛像。
彼货与力,不募自至,弗可赀纪。
师复砭肤取血,书《维摩经》,质神为要。
又欲推慧命而广之,乃谋于公卿大人。
于是龙图阁直学士南阳叶君倡始吁谋,分缮宝典。
台阁方面知名士数十族,丛喜迭舍,参讫写庸。
阅三年,台成,约金奉像,庋而安之。
黑白相趋,距跃围绕,以为去圣滋远,有能驾其说,植德于人,令夫威神巍巍现前,如亲炙面命,不在是经乎?
因是经读诵悟入,掊五缊,泯空色,搅万异为一真,其为福又可称量耶?
仆顷与师游,乐其誓愿之就,且枉锡顾我,丐辞以永传。
因宣是义而偈之曰:「台屹而崇,摧我慢而恭兮。
经华而精,竦我怠而诚兮。
而显,破吾魔而善兮。
报我四恩,常不灭而存兮」。
师闻之,谓余言为信。
若其营综之烈,投施之众,日月之谨,大概具之。
至夫笔不可文,言不能宣者,仆与师均寄一叹而已。
时庆历二年八月中旬记。
至五年,台成,刻石。
范仲淹元昊书奏庆历元年 北宋 · 孙沔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四、《右编》卷三五、嘉靖《宁夏新志》卷六
臣伏自前月以来,闻中外言贼使高延德持书延州,有归伏朝廷之意。
范仲淹以书谕之,令去僭号,方可纳欸。
仍闻大臣颇有异议,或言忠义可赏者,或言专命可戮者。
此数人皆平断天下事,何是非智识其相远悖如是?
又臣寮上言者,多相矛盾,窃恐众论纷挠,以致惑乱视听。
臣朝夕思之,未知孰得,今偶有所见。
贼情伪之计,原边臣得失之谋,其理有三,敢悉陈之,万一上合圣聪,亦愚人之极虑也。
一者以西陲蕃户,久来贸鬻羊马药物,岁数百万,至于米盐饮食,皆取资于内地。
贼背逆凡二年,谨察边方,禁绝交易。
彼又驱率斗战,杀害父子,量其蕃族怨望者众矣。
今忽来归顺者,盖知中国必未纳其奸谋,将绐其族类,必曰:「我为尔请和,通其有无,朝廷未允耳」。
此将以激怒其众,使为边患也。
二者近闻贼入寇泾原,骑十馀万,此亦虑我知其尽锐离于巢穴,而以别路攻其不备,故使延德伪来贡欸,而缓我鄜延一路之兵也。
三者范仲淹夙负时望,多士归慕,今处边任,得将士心,军民受赐,夷狄所闻。
贼未测其才谋,因用延德为反间,以谋挠我师,使疑而退黜之,贼得其计矣。
臣又谓仲淹移书,有利无害者三焉。
一者贼请归欸,以我不许为激众之谋。
仲淹答而许之,则贼之策不得行,此亦我权其利也。
二者贼以计缓我鄜延一路入攻之兵,则我本无深讨之策,虽其诈来之意,于边境之虑,亦无害也。
三者贼谋挠我师,而仲淹答其书,虽于军政无损,实亦自蹈危机。
今大臣果责其专命,或言其可斩者。
若有奸谋,深利此言,使贼知之,因致悖慢之言,伪为交结之意,起市虎拾尘之说,设并马草具之事,冀朝廷疑仲淹,而朋比有嫉害者从而媒糵之,大则受诛灭之罪,小则必窜逐其身,使国家一朝失贤,三军无帅,去边地之长城,开贼众之大路,此实可忧之甚者也。
臣又见前岁王德用被罪废黜,本其事发之因,亦由臣寮以谶记之言,形貌之肖,章奏交上,何止于三;
使曾参杀人之名,而不得自明也。
德用至公之节,得军中之情,有总统之望,为远人所知。
骤获忧疑,忽然废弃,使边鄙无大将,而朝廷终不敢起德用,岂非贼以密谋挟邪而中害良善也?
仲淹尽诚许国,立义忘躯,独处远徼,不顾危亡,求之品流,罕有伦拟。
在陛下圣哲,推其本心,令得尽节,则天下之幸也。
臣恐贼即设奸计,复答其书,矫陷仲淹,暗合臣说,则望陛下念之,以辩其诈,使贤材不为贼所欺逐,则夷狄亡灭可立俟矣。
或曰:蕃寇小丑,安有远图?
臣对曰:预备则无患,过虑则少失。
贼实欲归欸,料之虽过,于事无损。
即如前岁贼使六十馀人,峨冠变服,托以贡奉,宣言僭称之意,时宰执谋议,固无异术,但下诏削夺遣还。
而惟知制诰吴育上言,以圣朝太平既久,兵战不习,乞且因而抚之,然后备边练将,以议攻取为便。
当日柄臣皆诮其怯,今二年连陷将帅,覆没兵众,岂复可以小寇待之?
然欲行吴育之策而未能也。
仲淹以书移贼,自是阃外事宜,若贼因而归顺,亦国家军事之利,于朝廷有何累哉?
韩琦督战无功,败军杀将,尚不欲黜削,恐伤国体,况仲淹以计策,或有得失,且于事未有大过,岂宜辄加其罪?
谅陛下神机圣断,尽在策中,不待言而后知也。
臣与仲淹皆故旧深知,今论事之际,必尽公言、决安危之计,非爱憎之心也。
伏望陛下万机之暇,乙夜详览,幸甚。
高斋记庆历二年四月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文恭集》卷三五、《景定建康志》卷二一
南中江山,类多托赏之美。
金陵故都,绪馀六代,华人夏士,盛栖此土。
一丘一壑之细,皆经高贤名辈,尝所留连。
茅、许世外之风,王、谢江表之德,山林皋壤,号为名胜
子城东北,趋钟山为近,南唐李氏尝因城作台。
台上望月,人相呼为月台
下临浚濠,正面覆舟,南对长干,西望冶城
榛烟渔火,泉华谷气,川禽山鸟,翔嬉其间,林木嘘唫之声,云霞起灭之状,须臾眺听,万态递出。
此名胜之内,特又名胜者也
台倾地荒,介在人外,一境之秀,未有眄者。
康定辛巳之夏,龙阁南阳公三司拜符,安辑江介,政尚凝简,日多休暇,寄意琴酒之适,留好风泉之赏。
他日因行后圃,遂登故城,适废台,留坏趾,踌躇四眄,爱叹形胜。
指言佳丽之观,此最妙处。
因裒材瓦之羡,调兵干之使,搴芜秽,养华薄,开径自下,立斋其上。
环植百柱,通敞四轩。
高侔谯楼,广容宴豆。
檐宇飞竦,势将干云。
旁瞩郊坰,俯见庐井。
句曲之地肺,华阳之洞墟,三峰参差,彷佛在目。
虽进躁之士,怵迫之人,暂游其藩,一践兹境,其心翛然,犹以为已登昆崙,涉阆风,澹乎忘归,有超离昏俗之意。
又况真粹之流,平日隐几,反照正性,保御太和,人境相得,其乐如何哉!
公既用钟鼓落其成,复须金石记其始。
比辱来教,见命记事,曰:「我作是斋,姑欲榜之佳名,而绝境难摹,了不可得。
今采谢宣城宴坐之意,直题曰『高斋」』。
夫斋,戒洁之称,休舍之所。
君子根本于道德,拯垫于性命,利用于安身,有馀于治人,不役志以营己,常虚心以待物。
其有为也,精义致用,以经世务之韫;
及其无事也,恬熙相养,以济天均之和。
故道不用勤,而气守自若。
庖丁之奏刀,老扁之斲轮颜生之坐忘,伊公之强德,神机之王,繇此物也。
公抱道混成,栖神高映。
初总机剧,未尝荣华;
比辞禁奥,亦忘欣戚。
方舍山水之所,以穆仁智之性,高情远尚,焉可跂耶?
人之登是斋者,当领会公意,不止邀乐壶觞,取悦于林岫而已。
足使轧者忘其名,夸者辞其权,长留清风,以遗永年。
庆历二年四月十九日记。
湖州西余山宁化寺弄云亭庆历三年三月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文恭集》卷三五、同治《湖州府志》卷四八
西余山,东出吴兴城十八里。
初,二山介溪两傍,俱名曰「余」。
土人以东西别其称,而西余特著,单见于地志焉。
支水北引,注于山下,有废寺十馀栋,律徒不宁其宇。
景祐中沙门宝实聿来尸之,崇治僧坊,安集禅侣。
庆历壬午,予假守在霅,客有诧兹山之胜者,始欲一往。
仲冬,乘雪初霁,晏温少寒,因与治中诸僚,洎一二禅老,刺舟而造焉。
履莓苔、扪萝茑,凡三休,甫达于上方。
荫长松、坐盘石,踌躇四顾,有翛然遐举之想。
然犹恨登览之差晦,攀跻之良劳,有亟其还,未尽所适。
他日再往,则天风自戢,水波沸扬。
向之荆榛,剪而为径途;
昔之土石,累而为磴道。
安行百级,遂至于高顶。
复又瞰山西面,结宇十楹,通清遐閒旷之观。
坐已,实师前请曰:「山去湖十许里。
陵谷何常之有,庸讵知千百年后,此山不在湖之中耶?
盍与之名,且志其事,以遗来者,使知创寺之始」。
因以「弄云」名其亭。
亭之妙处,予能言之。
卞山当其西,如苍龙蟠据,势欲奋挺。
太湖在其北,若元气磅礴,浩无津涯。
洞庭、林屋,绿毛缥缈,诸峰了了在目。
远帆参差,飞鸟凌乱,溪云往还,野艇出入,百色映见,如在鉴中,此北眺之胜最也。
夫真妄在心,諠静依观。
上智之用,不泥于物;
中人之习,乃牵于境。
吾知夫暂登兹山,憩兹亭,可以无諠无妄,惟真惟静,境与心俱冥,神与气俱生。
又况长栖岩阿而玩永年者,其真粹之乐可涯也哉?
庆历癸未三月十八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