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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佾检校工部尚书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观察留后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张茂实检校工部尚书处州管内观察使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三、《文恭集》卷一七
敕:朕具法物之驾,谒文祖之庙,还即斋寝,遂享大神。
三祖侑焉,群元萃止。
委兹瑞福,泽于臣工,眷言绥靖之劳,宜厚休成之庆。
以尔勋阀莫二,雄毅自将;
以尔茂实志蹈厥忠,材经于武。
并晓畅军事,亦更试边劳,分提岩下之兵,参领禁中之卫。
或抚临藩服,以宣外禦之勤;
或拱扈乘舆,而济中严之肃。
吾祀祗若,尔庸茂焉。
用进勋名,就更阃制,益昭连帅之重,且旌恩礼之殊。
勿替忠劳,往承宠渥。
张茂实特授依前检校工部尚书宁远军节度使勋封食邑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文恭集》卷二二
门下:朕向以日中听政,夜分观书。
求理之心,未尝敢怠;
养性之术,颇有所亏。
赖穹厚之惠康,蒙宗社之敷佑,善气来复,吉履以强。
恭即路朝,述修祀事,以虔大报,用答元祺。
藩岳底贡而毕臻,神祇呈贶而胥穆,荐享之夕,仪物粲然,丹燎告升,休景弥烛。
策勋有典,颁胙著文,眷言戎翰之臣,用孚庭号之庆。
具官张茂实,诚节果壮,志度深沉,济美本于勋良,好谋通于奇正。
习安边之将略,善于拊循;
佐绝域之使才,得其要领。
以忠谨之操,入卫于岩庐;
武毅之风,出分于制毂。
牙旗云建,师律有严。
十国为连,析普宁之奥壤;
万夫观政,殿上党之强藩。
封守以安,方贡惟谨。
遹成熙事,均赋祥釐,参泽内外之劳,昭示幅员之庆。
时惟良帅,崇以勋名,仍开衍食之封,益示陪敦之宠。
兹为异数,式显茂功。
于戏!
邦国用光,天人助顺。
康哉之庆,岂独在予;
霈然之恩,庶均维屏。
往服兹宠,益慎尔猷。
赐淮康军三军将吏僧道百姓等诏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一、《文恭集》卷二四
朕以张茂实早分将钺,尝帅骑兵,参图前劳,召还旧物。
解符书于上,进瑞于淮西,遥制藩宣,入司宿卫
缅惟有众,嘉此建侯
今特授张茂实检校吏部尚书使持节蔡州诸军事、行蔡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淮康军节度使、蔡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功臣散官、勋封如故。
故兹诏谕,想宜知悉。
雄州杜惟序事奏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乐全集》卷二一
臣昨到雄州,见就移杜惟序沧州,盖左迁也。
切以雄州守将委任甚重,惟序虽未能有长才远略,察其识用,颇为通审,去春已来,值边多事,随宜应副,无大旷失。
臣比在朝,闻议者多以昨萧阶之来,惟序不合专遣通判接伴入界。
其时事宜,盖北人已释兵,闻朝廷未弛备,戎帐不自安于燕京,以故遣阶走马来使。
涿州牒报先约定过界日分。
详此事理,惟序仓卒处置,盖虑止之别召疑生事,即责议益重也。
臣窃观河北中路武臣守郡者,悉出惟序之下,其于崇饬厨传,惟序实不及诸郡。
向来雄州守将葛怀敏辈,是皆以善承迎得虚誉,误蒙采擢,终以败大事。
惟序以守分务实而取殆,恐非以劝边臣者。
王克基前在沧州以贿闻,今乃以引进使定州
张茂实徒以出使道途之劳,自供备库使东上閤门使、知瀛州
王克忠无他勤效,近得遥刺贝州
惟序当边事纷纭之际,应接一年,事已定而更被责去郡,朝廷赏罚旌别,于兹有累。
杜惟序伏乞录其用心之实,不使废于悠悠之毁,得比茂实授一横行,在臣观之,谅未为忝。
至于任用之间,亦望使之以器,令得尽其用也。
宁远军节度使张茂实进谢恩马诏十月二十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欧阳文忠公集》卷八二
茂实:省所进奉谢恩赐公使并月俸及牌印到任马共八疋,事具悉。
卿出守蕃宣,宜优禄给。
诏条方布,受署有初。
印绶为荣,古人所重。
载披贡谢,深用叹嘉。
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论陈旭乞待罪劄子正月二十七日 北宋 · 赵抃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七、《赵清献公集》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五
臣伏以天子至尊,百辟至众。
贤邪尽在,真伪杂然,不用忠言,何以蚤辨?
恭惟皇朝继承四圣,昌明百年,从谏任人,罔不由此。
太祖自建隆下诏,令百官转对,故下情上通,公议得进。
太宗雍熙中励精求治,改拾遗、补阙为左右司谏、正言,切责叮宁,极言得失,一日谓吕端曰:「宰相进贤退不肖,便为称职」。
真宗祥符中诏置谏官六员,其略曰:「或诏令乖当,官曹涉私,措置失宜,刑赏踰制,并许谏官论奏」。
陛下以圣明宽仁之至德,体祖宗咨谋众正之大猷,临御以来,开纳谏诤,纲目振举,虽古之兴王治世,未有逮今日之盛。
故左右疑丞,中外臣庶,其贤否邪正,忠佞清浊,无能逃圣鉴者,听正论,采公言,示天下以不私,而致然也。
伏自去岁罢宋庠枢密使二府两制,同时除拜十三四员,其不叶公议,而人言喧甚者,独枢密副使陈旭而已。
臣与谏官唐介王陶台官范师道吕诲等,各言旭罪状,章奏纷委。
至今两月馀日,未蒙降黜施行。
臣不避重烦天听,复用条件开陈。
谨按旭蚤为谏官日,同与入内都知录问张彦方伪印官告事,灭裂情节,附会权贵。
瀛州日,数与钤辖内臣阎士良妓妾饮宴,递相结援。
龙图阁直学士知成德军,已授赐赉、未到任间,即召知谏院,朋附宰相,指踪击搏。
其移成德军,增秩赐金,一切恩典,更不辞避,贪窃观望,为世取笑。
知开封府,轻纵踰禁垣亲从官盖乂重罪,盖庇皇城司官员,不行收竖,以阴结本司宦官,殊不以陛下禁卫中奸盗为意。
进士诉史昭镐欠屋业钱仅七百贯,以昭镐是内东门史昭锡兄弟,前后经半年,只理还三十馀贯,其间又判收不行,案牍具存。
勾当御药院王世宁与旭并吕诲同是亲戚,吕诲世宁未尝来往,旭与世宁深相结托;
张茂实王世宁俱是旭联亲,旭拜命之后,乞回避茂实,而不言世宁,隐情欺公,可验深狡。
怀谖迷国,见利徇私,巧进百端,无所不至。
臣伏思陛下尊居岩廊之上,其臣僚进用有失,虽外议喧沸,人心不平,设非台谏耳目询访,无所顾避,论列以闻,则陛下何从得知旭所为踪迹如此乖恶?
而未即罢免,是台谏之言不足听也。
大抵近辅枢衡,日与国论,得正人则天下之幸,用奸邪则非朝廷之福。
伏望圣慈早赐罢旭枢府之命,以副众望。
若以旭为正人,可任机要,谓臣之言不足听,即乞窜臣远方,以戒后之言者。
臣更不敢趋朝及国子监等供职,谨归私家待罪,惟圣心裁察。
上皇帝疏治平二年八月十一日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九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七、《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续资治通鉴》卷六三
月日,具位臣光谨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臣闻《书》曰:「面稽天若」。
《诗》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盖言王者为天之子,不敢不朝夕小心,祗畏其命,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
是故《洪范》九畴以五行为本。
言王者当祗顺五行之性,内谨五事以治身,外修八政以治国,正五纪以承天序,折衷于皇极之道,登用三德之人,参合以龟筮之谋,察风雨寒燠之来,以省得失,知休咎,导迎五福,避远六极。
此万世不易之道也。
臣不胜狂愚,忘生触死,伏见陛下即位以来,灾异甚众。
日有黑子江淮之水或溢或涸。
霖雨涉秋不止,京畿东南十有馀州,庐舍沈于深渊,浮苴栖于木末。
老弱流离,捐瘠道路,妻儿之价,贱于犬豕。
许、颍之间,亲戚相食,积尸成丘。
既而历无雪,煖气如,草木早荣,继以黑风。
今夏疠疫大作,弥没数千里,病者比屋,丧车交路。
至秋幸而丰熟,百姓欣然,庶获苏息。
未及收获而暴雨大至,一昼之间,川泽皆溢,沟渠逆流,原隰丘陵,悉为洪波。
一苗半穗,荡无孑遗。
都城之内,道路乘桴,城阙摧圮,官府仓廪,军垒民居,覆没殆尽,死于压溺者,不可胜纪。
耆耋之人,皆言耳目所记,未尝睹闻。
此乃旷古之极异,非常之大灾。
陛下安得不侧身恐惧,思其所以致此之咎乎?
臣性愚学浅,不足以窥测天意。
窃以《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又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然则灾异之来,不在于它,茍人心和悦,则天道无不顺矣。
《诗》曰:「亹亹文王,令闻不已」。
又曰:「如圭如璋,令闻令望」。
古之圣王,未有不先其令名而能行其政于天下者也。
臣伏见陛下践阼之初,上自宰辅,次及朝臣,下逮闾阎细民、士伍厮养,无不翕然同辞,称颂圣德,如出一口。
皆云方今皇族奉朝谒者八百馀人,陛下仁孝聪明,为之首冠。
知人疾苦,识其情伪,节俭爱物,刚果能断。
既美先帝知人之明,又庆己身逢时之幸,涕泣共谈,悲喜相半。
臣愚以为昔汉惠帝无子,而得文帝仁俭谦恭,百姓富饶,几致刑措。
昭帝无子,而得宣帝勤惠明断,吏畏民乐,号称中兴。
然则,国无嗣子,而旁亲入继,未必不为天意福祐社稷,而光启圣贤也。
私心自幸,又甚于众人。
俄而圣躬有疾,上下之人思杀身为牲,粉骨为药,庶祈早瘳,以观圣政。
不意数月之后,道涂之议稍异于前。
颇有谤言,不专称美。
逮乎周岁之外,则颂者益寡,谤者益多。
臣窃伏于阙门之外,日闻众论,不胜怅恨,痛心疾首,昼而忘食,夕而忘寝,为陛下深思其故,终不能明。
意者陛下于举动循守之间,万一有所未思乎?
敢以愚虑言之,盖有三焉。
惟陛下宽其罪,使得毕其辞。
窃以皇太后仁明之德,爰自先朝,布闻四方,加之保育圣躬,在于襁褓。
陛下入承大统,不可谓全非皇太后之力。
当陛下初得疾之时,外间传言皇太后于先帝梓宫之前为陛下叩头祈请,额为之伤。
如此,岂可谓无慈爱之心于陛下哉!
不幸为谗贼之人交相离间,遂使两宫之情介然有隙。
就使皇太后有不慈于陛下,陛下为人之子,安可校量曲直,遂生忿恨,而于爱恭之心有所不备乎?
传曰:「大德灭小怨」。
先帝擢陛下于众人之中,自防禦使升为天子,唯以一后数公主属于陛下。
而梓宫在殡,已失皇太后之欢心,长公主数人,皆屏居闲宫,希曾省见。
臣请以小谕大,设有闾里之民,家有一妻数女,及有十亩之田、一金之产,老而无子,养同宗之子以为后。
其人既没,其子得田产而有之,遂疏母弃妹,使之愁愤怨叹,则邻里乡党之人谓其子为何如人哉?
以匹夫而为此行,犹见贬于乡里,况以天子之尊,为四海所瞻仰哉!
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
先帝天性宽仁,重违物意。
晚年婴疾,厌倦万机,遂以天下之事悉委之两府
两府或见有所偏,或意有所私,取舍黜陟,未必皆当。
又巧设倖门,进拔所爱,超资越级,欺罔众人,抑压孤寒,无所伸愬。
及陛下即位,皆谓必能奋发乾刚,昭明君德,收取威福,复还王室,进贤退愚,赏善罚恶,使海内廓然,立见太平。
而陛下益事谦逊,深自晦匿。
凡百奏请,不肯与夺,动循旧例,不顾事情,谨于细务,忽于大体。
知人之贤不能举,知人不肖不能去,知事之非不能知事之是不能从。
大臣专权,甚于先朝,率意差除,无所顾忌,或非材而骤进,或有罪而见宽。
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
臣闻《书》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是以尧稽于众,舍己从人;
舜好问而好察迩言;
禹闻善言则拜;
汤用人犹己,改过不吝。
此四圣人者,岂其才智之不足哉?
然犹孜孜汲汲下询愚贱之人者,盖以四海之广,万机之众,非一人所能独知,必资天下之耳目思虑,然后能曲尽其理也。
陛下圣质虽美,亦当取法于
而即政以来,或意有所见,执之不移,如坚守严城,禦敌外寇,使群臣之言皆无自而入,殆非所以纳百川而成巨海也。
孔子曰:「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
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
如不善而莫之违也。
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是故明君之于听纳,无彼无我,无亲无疏,无先无后,唯其是而已矣。
若重我所有而轻彼所陈,信其所亲而疑其所贱,主先入之言而拒后来之议,则虽有是者,亦不可得而见矣。
夫人心之所好者,视丑以为美;
所恶者,视善以为恶。
茍能以平心察之,则是非易见矣。
《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
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
若必待合于圣意则悦而从之,不合则怒而弃之,臣恐谗谄日进,方正日疏,殆非所以增社稷之福也。
又国家本置台谏之官为天子耳目,防大臣壅蔽,朝廷政事皆大臣相与裁定,然后施行,而台谏或以异议干之,陛下当自以圣意察其是非,可行则行,可止则止。
今乃复付之大臣,彼安肯以己之所行为非,而以它人所言为是乎?
此乃陛下所以独取拒谏之名,而大臣坐得专权之利者也。
夫以君相之重何啻泰山,贱臣之轻何啻鸡卵,乃欲相与校其胜负,臣固知其不敌矣。
是以四方怀忠之士愿效区区者,皆望风不进,结舌沮气,此天下所以又失望也。
凡此三者,在列之臣皆知其不可,而上畏严诛,下避怨怒,莫敢以此极言闻于陛下,使海内愤郁之气积而不发,宜其有以感动天地之心矣。
臣闻天意保佑王者,故为之下灾异以谴告之。
若王者恐惧修省,则非徒免一时之害,又将有福禄随之。
商之大戊武丁,周之成、宣是也。
若傲忽不顾,非徒为害于一时,又将有危亡之祸。
汉之成、哀、桓、灵是也。
今灾异之来,意者皇天亦将保佑陛下以成商周之美乎。
臣愿陛下上稽天意,下顺人心,于此三者,皆留圣念,奉事皇太后愈加孝谨,务得驩心;
长公主时加存抚,无令失所。
总揽大柄,勿以假人,选用英俊,循名责实,赏功罚罪,舍小取大,刬塞弊倖,一新大政。
延纳谠言,虚心从善,皆行之以至诚,非特为空言而已。
夫至诚可以动金石,而况人乎!
不诚不足以感匹夫,而况天乎!
《诗》云:「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
天虽至高,视听甚迩。
人之所为,发于中心,则天已知之,固不待见其容貌,形于声音也。
陛下果能尽诚于此,则圣德日新,令名四达。
人心既悦,天道自和,百谷蕃昌,嘉瑞并至,蛮夷率服,福流子孙矣。
臣自知不才,无补朝廷,然不敢遂自塞嘿,复有所陈。
惟陛下裁察。
臣光昧死再拜上疏。
按:《司马公文集》卷三四。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六九,《赵宋五太后临朝事略》治平二年八月
张茂实劄子1060年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七九、《公是集》卷三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六、《续资治通鉴》卷五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以为国之道,防患于未然,远嫌于万一,所以安群情,止邪谋也。
伏闻张茂实,本周王乳母子,尝养宫中,故往年市人以狂言动茂实,颇骇物听。
近者韩绛又以谗说倾宰相,重摇人心。
则是一茂实之身,远则为小人所指目,近则为群臣所疑惧,虽圣心坦然,于物无猜,恐未能家至户晓,使人人不惑也。
假令茂实其心如丹,必无他肠,亦未能家至户晓,使人人不忧也。
如此,则备宿卫、典兵马,适足以启天下之惑,动天下之忧,甚非重宗庙、安臣民、备万一之计。
臣谓今日之宜,要令两善,莫若解茂实兵权,处以外郡。
茂实不失富贵,而朝廷得远嫌疑,此最策之善者也。
昔王郎自称刘子舆卢芳自号刘文伯,因疑饰伪,未必皆有犯上之心,但流言驱扇,群情眩惑使之然耳。
臣忝近列,方当远出,心之所疑,不敢不极论。
乞以臣言,密付执政商量。
取进止。
集庆军节度使张孜遗表男内殿崇班讽等转官制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四、《郧溪集》卷六
朕惟仁宗皇帝为太子时,左右旧臣顾亡一人在者。
惟汝父以才自显,在国有劳,寿考富贵,炜然独见于后。
今复沦谢,兹朕所以慨叹之无已。
故加赐其子若孙凡十人,遗泽之盛,殆与诸家异矣。
然朕亦闻汝之兄弟忠谨有立,能守其业,则朕之兹授,又不为幸恩矣。
可。
太尉勤惠张公墓志铭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八○、《郧溪集》卷二○
嘉祐八年十二月庚辰集庆军节度使、检校司空、知曹州张公薨于郡之正寝,诏辍视朝一日,赐其家黄金百两,内司宾致奠,赠太尉谥曰「勤惠」。
明年二月甲申,葬于开封府祥符县邓公乡,从先中令之茔次。
公讳开封祥符人
曾祖赠太尉讳思谦,曾祖妣安定郡太夫人陈氏。
祖赠太师讳守恩,祖妣永安郡太夫人元氏。
考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隋国公讳景宗,妣普宁郡太夫人蔡氏,沛国夫人朱氏。
而公,沛国之子也。
祥符四年,中令真宗皇帝汾阴,奏补三班奉职,时年十四。
奉职凡十有三迁,至宁远军节度使,人以其材选而不为速也。
真宗尝召见而顾谓中令曰:「此儿异日必胜于尔」。
选为太子春坊祗候
太子即位,擢为供奉官閤门祗候
天圣元年,以内殿崇班出为陈州兵马都监,塞坏堤以止水害,城庐得完,降玺书褒异之。
冀州兵马都监,转东染院副使供备库使,加连州刺史恩州团练使定州潞州驻泊兵马钤辖,徙知莫州,又知贝州,逾月如瀛州,兼高阳关驻泊兵马钤辖
屯兵有龙骑者,皆故盗剽猾,不畏法,长吏莫能制。
有隔垣盗妇人一钗者,公即取斩之以徇,举军震慄,讫公之去,无敢有犯者。
转运使张温之请罢贝、冀上关员寮骁捷银鞋钱,章下瀛州,公以为此界河司策先锋,北骑叩边,则此辈先登,不可绝其常赐,朝廷以为然。
其后独奏罢保州云翼银鞋钱,而军怨不平,竟杀其官吏以乱。
庆历二年,复知贝州,于是元昊反,西鄙用兵,契丹乘我之隙,遣使求关南地,且将入寇,乃用富丞相弼往使,而以公为副。
契丹辞甚嫚,而公与富丞相合议,卒破其谋,复旧盟而还。
初,丞相虽专使,亦不得见国书。
行至关上,公方自贝州往,谓丞相曰:「万里将命,而使者不得见国书,则若何致辞?
可发视之」。
丞相曰:「公遂擅发国书耶」?
曰:「此公家事,何惧」?
即合其玺封而取视之,果有可疑者。
丞相复驰奏京师,易书而后行。
契丹得书,由是有定议。
超迁西上閤门使,公固辞,以无功不敢窃厚赏,仁之。
然终以公有劳,逾数月复授西上閤门使、知瀛州
六年,单州团练使勾当军头引见司
明年,除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并代马步军副都总管
铁钱更法,民间失利,恶少辈相聚哗叫叩府,府阖门拒之,上下汹惧。
左右曰:「事仓卒,以兵自随」。
公笑曰:「是促其为乱耳」。
马领数卒往谕以祸福,即时散去。
是日非公,并州几危。
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迁济州防禦使马军殿前都虞候,加持节桂州虔州观察使、侍卫副都指挥使。
为军严而不苛,视其劳逸而均使之,至有犯,立决而不可夺,吏士乐其平而畏法。
虎翼兵阅习不中程,本部指挥使问状,倨立不肯置对。
是夕,十馀辈大噪趋指挥使,将害之。
公擒获,即断手斩于军中,然后以闻。
朝廷称美,以为有将帅之风。
昭信军节度观察留后马军副都指挥使
仁宗为太子时,已知公忠厚,可属以事。
及奉诏走北庭,骤成奇功,抚民驭兵,所在称治,于是天子深倚重之。
会狂人遮公马首,出妄言,事下有司讯系,实病心,證逮明白,而言事者用此污诋不已,公亦抗章,愿罢宿卫
言于上曰:「臣首尾出入,陛下尽知,而恶臣者以疑似中臣,臣不去则不解」。
乃以宁远军节度容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潞州
及辞,仁宗谕之曰:「言者至欲杀卿,朕不疑卿,卿亦不当自疑也」。
公俯伏流涕称谢。
嘉祐二年,移知陈州
逾岁,知河中府
骑兵缺帅,朝廷以为莫如公者,复召为马军副都指挥使,加淮康军节度使。
公五拜章恳辞,不得已就职。
言者犹指前事,牵挛及宰相,天子为之斥言者。
公惶恐,连请补外,天子顾不可留,加赐检校司空,知曹州
公再用,再以毁去,益为畏谨,至所赐公帑,不敢自名一钱。
最被仁宗知遇,每与亲旧语及被逐时事,则漼然下泣曰:「主上实知我」。
及闻仁宗崩,愈自感悼。
岁中得疾,遂薨,享寿六十七。
公本讳茂实字济叔,避上藩邸名,乃更焉。
为人乐易,气貌甚和,而忠劲有智略,它人所畏缩而不敢为者,公处之从容而可办,故其有所成就则卓然过绝于人。
尤乐善士,往来门下者,皆有恩意。
陈州南顿转运使,势且得罪,公日一往,为请曰:「与其罪令,不若罪长吏」。
竟得解,当世称为厚德长者
平生疏财,俸四十万,率以其半给亲旧,未尝藏蓄为后日计。
尝曰:「异日但完一居,贮数千卷书以教子孙足矣」。
及公之薨,如其言,仅得一宅而未完也。
初娶赵氏,天水县
继以王氏,太原郡
刘氏,同安郡夫人
有子七人。
承说,右侍禁閤门祗候
承谊,供奉官,并早亡。
承诂,侍禁閤门祗候
讽,内殿崇班
谕、谔,并供奉官
询,侍禁
皆恂恂谨厚,为公之良子弟。
女十二人:长适内殿承制马用舟,次适供备库副使刘昌孙,并早亡;
次适侍禁杜谏;
次适殿直吴丞祐,早亡;
次适莫州军事推官朝复;
次早亡;
次适安肃军判官吴覃;
次适内殿崇班王正;
次适殿直冯维举;
二人未行。
孙十九人:偃,侍禁
任,奉职
亿、佾,并殿直
侁,侍禁
偕、伉、倚、杰、仅、俭、佑、倜、仲、伸,并未仕;
倩、修、偓,并早亡。
女孙十三人:长适河中府司法参军正卿,次适殿直冯补之,并早亡;
馀在室。
公壮年居边,勇于立事,其所条奏,皆攻守形势兵战间事。
予得其遗藁而读之,可喜也。
及其被毁,书数十上,缴绕终不能自解,予读之,又为之感动,悲夫!
铭曰:
呜呼张侯,有发维果。
方其达时,孰不在我?
缪东宫,匪颛旧恩。
以材自售,耻于众奔。
羌人跳踔,寇乘以哗。
拱手而谈,折其机牙。
破玺取书,世闻公勇。
为国解斗,在公何恐?
北道载开,涂者行歌。
濡血淋甲,数功孰多?
在昔提师,以威则克。
如畜骄子,安能事敌?
敢有狂呼,截颈挂门。
诸军屏息,飞鸟不闻。
天子所毗,爰持我师。
谁敢妄言,以召群疑?
再入复逐,自公有辞。
公心如丹,天子识之。
事为之已,犹或杀身。
均德较义,况于君臣?
公拜遗诏,伏首下涕。
孤根易摇,胡为久世!
大梁之西,邓公之野。
刻石幽墟,以告来者。
朝散大夫给事中集贤院学士权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刘公行状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彭城集》卷三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曾祖赠大理评事
祖皇任尚书工部员外郎判三司都磨勘司,累赠户部尚书
考皇任益州路转运使尚书主客郎中,累赠光禄大夫工部尚书
公字某,尚书中子,天性明彻渊粹,自为童子,有老成人量。
初学进士词赋,已为人传诵称道之。
至年十五,乃更习为古文。
读书心悟理解,志气开发,日增月益,河江委注,不可丈尺斗斛校也。
其十七岁所著撰,至今存者尚多。
两汉之后,豪杰之士所为文章,虽皆以理为主,偏局所见,致远则不通。
又其论五经,皆欲明王道,而惑于曲说,驳杂瞀乱,不能自解,圣人之道不明。
及公为之正德性,别仁智,举中庸,明天命,条达理,遂交贯旁畅,愈深愈远,未尝一踬焉。
尝论曰:「荀子不知性,扬子不知命,韩子不知道。
荀子言人性恶,则善无所起。
扬子畏死而投阁。
韩子汲汲求用于时,以不得出王公大人之门为己忧。
是三子其盛者也,而其蔽至是,其下者乎」?
至说《春秋》,其所发明尤多。
宋襄公事,或以为文王之战不过,或以讥不能鼓儳杀敌。
公以为文王之事,亦当内治其国家,外信于诸侯,何尝不治不信,而强争之。
既争而轻弃己民,其犹足谓之仁且智乎?
凡公之言,大约反其本,正己而物正者也。
书公子季友卒,三《传》皆以为贤。
公以谓季友之贤,因其有事而著之。
今卒而书季者,盖自是世季氏也。
公之论《春秋》如此。
自前世钜儒宿学,皆所不至。
概举二者,可以类知焉。
为《三传权衡》,解驳三家美恶,毫发无得以形遁者。
庆历初,有司更正贡士令士不从学官者,州郡勿举。
舅氏王源叔以书招公来太学,公答不可。
曰:「焉有伯夷孟轲段干木之俦,而自致博士弟子乎」?
其后此令亦废阁不用。
公举进士庆历六年三月御试,选为第一。
会内兄翰林学士承旨王公尧臣时为编排官,以嫌自列。
编排者,用考试官所定等第,受成事而甲乙之耳,诚无预于与夺,可无嫌也,王公固辞之。
上不得已,以为第二,拜大理评事通判蔡州事。
吴正肃公育旧闻公之贤,倾迟之。
及罢政事守蔡,得公欢甚,事无大小皆听公,州以清静。
与公日赋饮酒为乐,蔡人传以为盛事。
蔡州十县,五居高仰地,转运使符郡,变民诸谷,悉以粳糯充赋,皆市于旁县以输官,民益困急。
会诏书问可以宽民力者,公上疏其弊,因言方今用不足,尽如古难,宜敕转运使,必不得已折变,毋变其所无与不可得,则民虽病不困,事颇施行。
八年十一月,丁先公忧去官。
皇祐三年二月服除,还为大理评事
召试学士院,擢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是时方议定大乐,天子使中贵人参其事。
公谏以谓:「王事莫重于乐,今材学满朝,辩论有馀,足以增朝廷之光,而顾使若赵谈者居间,臣恐为袁盎笑也」。
明年同判登闻鼓院,改判吏部南曹南曹考功事
于是夏丞相薨,将葬,故事考功当请谥太常,集百官议之。
上以旧恩,特赐竦谥曰文正,不复关有司。
公上奏,请收还诏书,更属有司,得以公议之。
因陈:「竦备位将相,无正直声,陛下不当侵臣等官,而假人以宠」。
书三上,上嘉公守正,为改谥曰文庄
八月权判三司开拆司
后徙他部,亦未离南曹也。
侬智高岭南枢密副使狄青宣抚四路,而朝议不为置副,或曰使中官副之。
公闻,遽上奏曰:「狄青起于行伍而列枢近,权兵而出,宜得正固干略之臣参共其事。
今不置副,置副而用中人,皆不可」。
秦州与羌人争古渭州,上以问左右,弃之存之孰利。
时从三司奏事,闻之,上奏独请弃之。
以谓:「假令新城足以蔽秦州,长无羌人之虞,虽倾国守之可也。
不然,地形便利,贼能乘之以扰边圉,虽倾国争之可也。
今何所重轻,而糜国财、困民力、捐士卒之命,以贪咫尺之地,而有弃明信、规小利之名,使其有以窥中国,非计也」。
时议者不同,竟留之。
秦州坐是应接多事,财用匮竭矣。
五年四月,迁权三司度支判官,始解南曹赐绯衣银鱼。
至和元年正月张贵妃薨,追号温成皇后,有献议求为立忌日,礼官请对不许。
公奏言:「太祖以来,后庙四室,犹不立忌,奈何以温成私昵之爱,而变古越礼,恐祖宗神灵,不乐于此」。
上乃止。
八月同修起居注
居一月,召试超拜右正言知制诰赐紫金鱼袋,权同判吏部流内铨
初,陈丞相以公不附己,论议不能右公。
唯天子察公忠直,数得公奏议,开纳无疑,故亟用公知制诰
陈丞相修注未一月为言,上不听,曰:「此岂计官资日月邪」?
公谢日,上又面谕曰:「外间事不便,有所闻,当一一语朕矣」。
无几何,朝廷从礼院有所询问,礼生擅发印状以报,礼官莫知。
知礼院吴充谪罚礼生,而坐以出官。
公奏以为朝廷久安,吏习因循,百司庶府,茍且已甚。
稍激厉振职,未知如何而使以此得罪,岂不伤事害政也!
请追止前命。
已而修起居注冯京复以言事夺职。
公因奏事,上谓公曰:「吴充乃是振职,冯京意亦无他,中书恶其太直,不与含容耳」。
公奏言:「自古唯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窜谪臣下。
今则不然,上意慈仁好谏,而中书不务将顺圣德之美,排逐言者,乃是蔽君之明,止君之善,必且感动阴阳,有风雾日食地震之异」。
五日,地果震镇戎军,而都下雪,后累日昏霾,太阳色黄浊,略皆如公言
公又密劝上收揽威权,无使聪明蔽塞,法令不行,以消伏灾变。
上深纳之。
时亲睦宅方筑神御殿,天寒休役。
公建言:「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公庙不可设于私家,所以明一统也。
今神御若干,礼为可,则不宜以人劳辍作;
若不中礼,则遂止之,何权罢也」?
庙事遂寝。
宦官石全彬缘葬温成皇后,赏劳除宫苑使、领利州观察使
全彬不厌,后三日,复换正除利州观察使
公封还词头,上言:「全彬闺闼之臣,如此姑息,有势重于全彬者,何以待之」?
事竟得止。
二年,两制诸公多求补郡者。
公上疏论邪臣正臣进退之分:「正臣常难进而易退,邪臣常易进而难退,愿陛下参伍观之。
吕溱蔡襄欧阳修贾黯韩绛,皆有直质,无流心,论议不阿执政,有益当世者,诚不宜许其外补,使四方有以窥朝廷,启奸幸之心」。
上悟,乃留欧阳修等不行。
八月,假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
契丹遣其臣马祐来迓。
行自幽州,东北入古北口,更长兴、白隰山路,诘曲缭绕,或折而西南,行千馀里,乃出山,至柳河
公问祐曰:「自松亭直北趋柳河径易,不数日至中京,何不行此」?
敌人本欲以山路迂回,使中国信其阻远,常秘讳之,不使汉使知。
及得公问,惊谢曰:「实然。
然自通好以来,置驿如此,不敢改也」。
祐复问:「顺州山中有异兽如马,食虎豹,人以为山神,此何名也」?
曰:「以某所闻,駮也。
其状如白马,墨尾锯牙,音如鼓,盘桓迎日而驰」。
为诵《山海经》、《管子》书晓之。
祐释然相视,喜曰:「真是也」。
前此者汉使往,或以轻肆不为敌人所重,又有畏懦,拘守约束,惴惴不敢蹉跌者。
独公坦怀,意气自若,敌人畏服加礼焉。
二年三月王文安公参知政事,公自列亲嫌,求知扬州,诏许之。
初,狄青自南伐归,为枢密使
京城小民闻骤贵,相与推说,诵咏其材武。
每出入,辄聚观之,至壅路不得行。
上自正月不豫,益为都人所指目,公忧之。
会将赴扬州,辞行见上,因言:「陛下爱,不如出之以全始终。
今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无后忧,宁负,无使负国家」。
上颔之,曰:「可语中书」。
公过见三丞相曰:「向者天下有可大忧者,又有可大疑者。
今上体复平,大忧去矣,而大疑者尚存」。
其以事告之,丞相应对唯唯。
公既至官拜表,又遍遗公书曰:「汲黯之忠,不难于淮阳,而眷眷于李息」。
朝廷皆知为青发也。
至八月京师大水,避水徙家相国寺,坐殿上,都下喧然。
执政闻之始惧,以熟状出陈州
先是有彗星见,去之夕,而彗没。
自皇祐未有日食之变,公尝献《救日论》三篇,备言所以防奸禦变之术。
见而恶之,所亲曰:「刘舍人以此洗涤邪」?
公之建言,或以为过计,及后乃大服云。
扬州雷塘,即江都之雷陂也。
旧属民,自唐以来,耕种其中。
往数十岁,官取蓄水以备漕运,旧田主二十六家皆夺业失职,官始议以他田偿之,竟无与也。
然塘亦破决不修,漕运未尝赖此。
发运使因以假扬州种稻,而旧田主二百馀口皆饥寒,县官莫省。
及公至,持太和年契书诣府自讼,公即判还之。
发运使犹以漕运事动朝廷靳留之,公用种稻事證明其无用,朝廷乃听公。
杜公丞相衍致仕,居南都,闻之喜曰:「真良太守矣」。
九月,恭谢天地,改元嘉祐,进公朝散大夫封宣县开国男
天长富人陈乙杀人,捕得,赇县吏脱己,而以诬王甲
贫弱不能自明,遂受诬,囚至府。
公察之,心知其冤,而囚畏吏,不敢言。
公以委户曹杜诱,使精意鞫之。
诱不能有所反,而狱益傅致證左,牢不可破。
将论囚,公亲讯之。
囚得公语言,知其能为己直也,乃敢告冤,果陈氏杀人,远近传以为神。
明年四月,迁起居舍人、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
公初治扬,前守政苛,吏民不安。
公以宽简拊之,而民大和。
及至郓,郓比易守,政事不治,市邑攘夺,公行不禁,讼或累月不决。
公拨遣簿书,决平狱讼,不数日则已无事。
乃更约束,明赏罚,下吏奔走承命。
月馀,境内正清,盗贼屏息。
使客行寿张道中,遗钱一囊,人不敢取,以告耆长,长为守视,顷之客还,取得之。
又有暮遗物市中者,旦往取,故在其所。
先是西路久旱,不登,郓州尤多蝗虫。
公入境而雨至州,数日蝗自出境亡去,岁以有年。
居郓五月,召还朝,纠察在京刑狱宗正司修玉牒官
四年正月,同权知贡举
是岁始更贡士令,奏名者才二百人。
其罢黜者虽多,莫有不服者,至有为以颂得人。
上例赐近臣墨字,公得「稽古」二字,时论荣之。
杨佐判都水监,请凿孟阳河,盛冬兴役,死者数百人。
又坏民庐舍,发掘丘墓百五十馀所,而河讫不成。
百姓遮宰相自诉,执政乃收检计工役官匠属吏,囚呼冤不承,狱久不决。
公奏理之曰:「始相度此河,使生者劳敝,死者暴露,百姓怨痛,谤议沸腾,皆为之。
今置佐不问,而专罪馀人,不合人情」。
求以为首。
会有诏疏狱,一概解纵不问。
是时士大夫稍矜虚名,每得官辄让,众亦予其恬退之称。
让不失始利,而得名益高。
让端无穷,或四五让,至七八让,天子尝优容之。
下至布衣福州陈烈等,初除吏亦让,赐之粟帛亦让。
公以为此皆挟伪求名,要上迷众,其渐不可长。
乃建言诸让官,或一让,或再让,或不得让,宜一以故事旧典为准,以防未乱。
是岁天子将亲大祫于太庙,丞相欲加上尊号。
公以礼部兼领名表,丞相请撰表辞。
公止之曰:「陛下自宝元以来不受徽号,至今且二十年,天下之人咸知天子持盈好谦。
今复加数字,既不足尽圣德,而前美并弃,诚亦可惜,愿加深思」。
富丞相不怡,曰:「适已奏闻,乃是上意欲尔,不可止也」。
曰诺。
退子弟曰:「吾备位近臣,当献可替否,宁得罪权门,岂可使主上受虚名而弃实美耶」?
遂上疏曰:「陛下尊号,既已云『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尽善极美矣,复加『大仁』,不足增光,而曰『至治』,有若自矜。
今百姓多困,仓廪不实,风俗未清,贤不肖混淆,狱讼繁多,盗贼群辈,水旱继有,四夷虽粗定,然本以重赂厚利羁縻之,畏威慕义也,未可至治。
然则让而不居,于圣德弥高矣。
陛下永执至道,以当天心,必有一谦四益之报。
增加数字,未必发扬光辉,而反累二十年昭升之美。
又入今岁以来,颇有灾异,日食地震,雨雷大雪,飞蝗涌水,伤害广远。
以理论之,陛下寅畏天命,正当深自抑损,岂可于此时加上尊号?
伊尹戒商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
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
诚望陛下求诸道而已」。
章凡四上。
天子得公奏,顾侍臣曰:「我意本当如此」。
遂断章表不受。
于是忤时相。
初,郭后既以废薨,天子加恩,追复其号,而不许谥与祔庙,且二十馀年。
至是礼官乃倡议,请依礼祔郭后于庙,朝议将许之。
公疏争曰:「昔《春秋》之义,夫人不薨于寝,不赴于同盟;
不反哭于庙,不言夫人,不称小君。
徒以礼不足,故名号阙然
郭后之废,虽云无大罪,然亦既废矣;
及其追复也,许其号而不许其礼,且二十馀年。
今一旦欲治以嫡后之仪,致之于庙,恐其未安于《春秋》也。
《春秋》之夫人,于彼三者一不备,则不正其称。
郭后于三者无一焉,而欲正其礼,恐其未安于义也。
且《传》曰:『不有废也,君何以兴』?
废兴之间,固必有正不正之礼存焉。
今欲扶所废以为正,必将抑所兴以为不正。
古者不二嫡,万世之后,宗庙之礼,岂臣子所当擅轻重哉?
谨案景祐诏书,本不许郭氏祔庙,议已决矣,无为复纷纷以乱大礼,宜令诸儒极其论难」。
有诏并张洞奏状重议。
论景祐诏书,以谓追复郭后,是人主意,停止庙谥,则执政所为。
公以议不同,不连章。
已而丞相太常趣定议,将以祫前升祔。
公闻之,又上奏曰:「臣观之言,乃是曼辞饰说,茍蔽前失。
以追复郭后则出于天子,以停止庙谥则出于大臣
共一诏书也,而论之异同。
若不幸而此言传于后,且归过君父,亏损圣德,此其一也。
且臣前奏最要切者,以为废兴不两立,而人君无二嫡,备万世之后,礼分不明也。
既不以此为辞,若不幸朝廷过听之,是虽自以能讦上起废为功,而犹且阴逼母后,妄渎正礼,此其二也。
愿并下臣章,令两制详议」。
有诏是公,议者乃止。
于是祫祭有日,礼官建白,请以孝章皇后以下四主享于别庙,不升合食。
上重其事,有诏两制集议。
公与胡宿等共上议曰:「案《春秋传》曰:『大祫,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
国朝事宗庙,且百有馀年,至祫之日,别庙后主,皆升合食,遵用以为典制
此皆祖宗制节,垂法以贻子孙者也,未易轻改。
且行之已久,祝嘏宗史,既守以为常,一旦轻议损益,恐神灵不安,亦未必当先帝意也。
《传》曰『祭从先祖』,如其故便」。
公以论列未尽,又特上奏曰:「九经所载祫祭制度,最明备者莫如《春秋公羊传》。
自汉以下,皆引为證。
所谓未毁庙者,岂有帝后之限哉?
此乃国朝所以依缘循守,行之且百年者也。
今群臣不务推原《春秋》之法,而独引后儒疑近之说,不务讲求本朝之故,而专倡异代难通之制,不务将顺主上广孝之心,而轻议宗庙久行之仪,欲摈隔四后,使亿万斯年,永不得合食于先帝,臣窃恨之。
贡禹议罢园庙,匡衡议迁郊兆,群臣和之者非一,自以为周公孔子复生,不可得变。
元帝成帝信之,然而通人未以为当。
既而皆悔之,则无及矣。
夫宗庙之礼,神灵之位,岂可使举措数有后悔哉?
此自陛下所当留圣思也」。
初,上春秋高,朝议或有恐上劳拜起者,而礼官承旨,遂造此议。
上微闻之,又得公章,近臣曰:「朕初谓礼当然,茍以拜起为烦,吾犹能之,何惮也」?
遂手诏罢议。
龙昌期者,著书传经,以诡僻炫众,至诋毁周公,杂用佛说。
拥弟子十数人至都,文丞相荐诸朝,以所著书示两制
公与同列并奏昌期非圣不经,请下益州毁弃板本。
事未行而昌期用荐赐五品服,帛百匹,中外疑骇。
公拜疏曰:「臣按昌期之书,违古畔道,所谓言伪而辩,学而博,是王制之不听而诛者也。
陛下哀其衰老,未使服少正卯之刑,则幸矣,又何赏焉?
孔子作《孝经》,圣人者无法,而朝廷顾多昌期之毁周公,臣所不晓也。
且陛下使臣等议之,臣等不敢不尽忠。
今置臣等之言而不用,纵昌期之妄而不诛,乃反褒以命服,厚以重币,是非贸乱,沮劝颠倒,使迷国之计行于侧,而圣人之俗倡于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伏乞追还诏书,毋使有识之士窥朝廷浅深」。
词极切直,昌期亦惶惧不敢受赐。
装卸营卒达等数十人酗酒斗呼,指斥乘舆,有司不之觉,皇城使以旨捕送开封府推鞫。
案成,弃达市。
公移府问所以不经审讯之由,府报曰:「近例,凡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狱,皆不虑问」。
曰:「此岂可行耶」!
遂奏请自今一准定格。
枢密使开封府有例,不复论可否进呈,报公不行。
公争之曰:「先帝仁圣钦恤,以京师刑狱最烦,故建纠察一司,證审真伪。
自迩以来,每有大辟,倍加精慎。
此则先帝不敢兼于庶狱庶慎,惟有司之任。
今乃曲忤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公事,不复审察,未见所以尊朝廷、慎刑罚,而适足启府县弛慢狱卒、侵侮罪人、衔冤不得告诉之弊。
又朝廷旧法,不许用例破条。
今顾于刑狱极慎,人命至重之际,而废条用例,此臣所不喻也」。
天子乃以公章下开封府,著为令。
翰林学士韩绛上言:「国朝官制未立,如中书门下宰相职号令,乃以近臣兼判两省,例已重。
诸如此类,宜加裁定,正其名体,他官典领,一用旧例。
百司常务,多关二府,请择重轻,移付于下。
走吏章服与公卿不殊,宜著为等级。
台阁省寺无所传录,可依仿《周礼》、《唐六典》,著为一书」。
天子以为可行,召公翰林胡宿受诏详定。
公以谓:「此帝王能事,朝廷大务,必将损益沿革,一朝之制,不独空言而已。
当得其人,乃能成事。
前日朝廷欲正大乐,先定律吕,自景祐至今近三十年,而功不就。
今之所为,又重于乐,自非周召之才,恐虽三十年亦未可望也」。
凡再辞,不许。
既受命,公乃奏请,未置局,先条可改正裁损申明数事,送中书门下参详可否,然后删定。
诏许焉。
未及上,明年三月,韩再奏趣行之。
公乃与胡公政事堂,略条一二事,咨丞相曰:「国家必欲兴修官制,勒成一经,为后世法,则宜先简别条贯,澄清流品,使事事有法。
不然者,虚列官府,徒作空文,无用也。
今且以数事言之。
枢密院五代以来,始与中书对掌机务。
名体不正,无甚于此。
尚书二十四司,今为虚名,官冗员众,蠹财害政。
即欲改正官制,则当罢枢密院,废三司郎官不治事者,以前资散官处之,可乎?
审刑院审官院群牧司提举司纠察司,骈衍于官,皆当省,还属尚书九卿,此裁损者也,可乎?
唐制,谏官史官宰相入立仗下。
唐制,中书出制敕,门下审之,而后尚书出告身。
唐制,学士下领外职,舍人分判六曹,皆美政也。
必欲申明官制,无先于此者,可乎?
开元时,官有定员,职有常守,故李林甫之为《六典》也易,然犹仅成一书耳,卒之不能行也。
本朝随事建官,取便事而已,有司奉法守职可矣。
茍不能尔,恐虽成书,犹且复废。
宇文之《周官》,唐之《六典》是也」。
丞相久之度不能行,曰:「然。
此诚难事,业已行,姑徐徐为之」。
居月馀,韩以中丞言事,出知蔡州
又数月,公帅长,然胡公犹在朝,而朝廷亦不复问官制云。
十月,上亲祫祭太庙,礼毕,公以加恩上骑都尉,进封开国子
初,翰林侍读学士吕溱真定府召还,监司积与不平,捕亲吏,按验穷治,得尝借官曲作酒,及以私货往河东交易二罪。
先谪知舒州,而后狱具。
大理寺约法,乃未尝受推,法不当蔽罪。
事起,外议纷纷,言有死罪十。
独天子素知薄过,不致于理,夺侍读分司南京而已。
公行制书,具道上所以待意,许自新。
上恩如此,诏词理当尔,非有所左右也。
而自中丞知杂谏官、御史,争上言罪大责轻,公制词不直。
天子察公无过,以其章示公。
既而言者终不,上厌甚,不得已为不用赦,再削一官。
舍人命词,与公无异,言者乃止。
御史吴中复尝荐文学郑叔熊于朝。
故事,御史荐士,无特授官者。
前数年,观文殿学士王公举正尝荐叔熊,既不行矣。
已而执政中复故,乃更追用举正前章,除叔熊以官。
叔熊实以医自名,为中复治嬖妾有功,中复故称之。
公刺讥中复中复闻之,恨甚,又憾前诋欺不遂。
而公洁廉无私,无可加诬者。
公前议郭后,有语云:「上之废郭后,虑在宗庙社稷之际,不得不然耳」。
中复即深文排诋,析言搆语,云此欲开导人主废后,是许敬宗之伦。
中复既唱其端,随者翕然。
执政诸公虽知其不直,然亦恶公数正言异己,欲因事挤之。
御史章上,将开陈其端绪,冀人主意动,则挻之矣。
而上辄曰:「此岂可行」?
敕封去之。
每上辄然,至十馀章。
后日有御史复上殿,上逆谓之曰:「是又将言刘某耶」?
御史实自欲言他事,皇惧甚,退更相告言。
谏官、御史本亦承望上旨,虽数妄作,不能不反顾己患,既揣知上意,即噤齰不复言。
当是时,人主素知公,公几不免。
为人亮直正固,其处己明甚,循理蹈义,志之所,乃形于言,不以纤毫异内外也。
又以为德性茍,则功名可遗,学问茍明,则文章不足事也。
其以待人,亦推己意而同之。
然世俗以夸严无实为成名,虚誉崇饰为尚贤,内不能自知则高自期待,外以悦人则复以才能许人。
士之浮薄慕名者喜乐之,与公异操,故与世多不合。
其夫人尝谓公曰:「人以君为傲,宜有以接俗弭谤」。
曰:「吾何傲也哉?
老者吾尊之,少者吾宾之,贵者吾严之,贱者吾安之,自宜矣。
世俗之人,又欲其足之随之,谄之狎之,然则是乡原已,吾不为也」。
是时执政为上兴太平,复行王化,取其文致与周汉等隆而已。
士大夫知旨者,趋欢附和,咸得显仕。
公乃介然独立,上下交忤,谤言益多,执政滋不悦。
西垣七年,诏诰典重,褒贬有体,不可增损一字。
为上尊号表,时凡五请一谢,不移时即具。
又尝一日有诏,追封皇子公主九人,宰相得旨,即日待进,公将上马,遂不解带,援笔书之,凡数千言,词意皆不同,吏誊白不暇。
往反才食顷,执政皆惊视,以为所未尝见。
吏有窃言曰:「公乃以此见忌耳」。
故事,舍人翰林者,皆以久次。
执政不欲公在内,每有阙,辄置不用。
永兴军阙守,公自请治之。
执政喜公之去,疏奏,即除翰林侍读学士、知永兴军府事。
公谢曰:「臣本求永兴,不望侍读,不敢受」。
诏不许。
既行六日学士阙,遂越用范镇,众人为公惘然。
公之辞行,面陈用将之术,且言:「顷来边吏颇以饮食佣役得罪,即今武吏,多不愿临边。
孙沔吕溱,贵重有功名,犹以此见废,设复有孟舒魏尚之徒,臣固知议者之不能容。
此乃冯唐所以疑汉文帝不能用颇、牧也。
臣愿陛下容边臣,阔略细过,无督以微法」。
又言:「马军都指挥使张茂实,本周王乳母子,尝养宫中。
往年市人以狂言动茂实,近者御史中丞韩绛又以倾宰相,重摇人心。
要令两善,莫若解茂实兵权,处以外郡,于茂实不失富贵,而朝廷得远嫌疑」。
上皆然之,是后边将遂无以酒食坐者,茂实顷之亦出知曹州
公以十二月至雍部。
先是关中比岁不登,百姓流移,长安尤甚。
公开仓廪,赈乏绝,宽赋敛,止逋责,省徭役,缓期会,约束豪右,毋敢固粜。
民苦大钱数变法疑惑,公使官吏俸钱,一皆中给,民因知官不复变法矣。
事必当请者,请而行之,其馀则皆以便宜厝置。
视事三日,大雪盈尺。
雍人喜曰:「此公赐我」。
数月,流民稍自归。
明年大丰熟。
是时,朝廷遣使均田,欲以等贫富,以致颂声。
上因公之西,敕至部徐访利害以闻。
于是孙琳主均河中府耀州,召聚吏民,暴露田间。
百姓相传县官且增赋税,所在斫伐桑柘,关中嚣然。
公遽上言:「方今灾伤流移,恐未可以均田。
愿且召还孙琳,别俟丰岁,以民心」。
初,以方田法步地,千步为
方度之,诚使其覈实无颇,然但为能知田亩高下耳。
至于均税之法,以地肥瘠为差。
其勤力从事,田亩修治者,则重自若;
其惰窳不事事,而田亩荒瘠者,因获减
然此当以肥瘠言也。
廉明,用心不一,或不能尽知田事,或挟私与夺,上无由察也。
故均田之害,人皆知之,独言事者乐其名。
公所以求待丰岁者,恶斥言之耳。
之度田,起自万泉龙门
此两邑皆山田,崎岖二三百里间。
人以谓审如琳法,旬岁不可周遍也。
皆不出一月而奏毕功,论者惊笑其谩。
会公奏至,中书犹信言,以公为不晓,用章报公,敕榜告民毋得残桑柘而已。
顷之,河中民果诉增减田税不平,凡数百户
七年四月,迁礼部郎中
九月,大飨明堂,进封彭城郡开国侯
公与欧阳公永叔相厚,及欧阳参知政事,尝为丞相公言公所为,不如谤者之言也。
久之,韩公谢曰:「虽失之东隅,可以收之乎」?
欧阳曰:「公能如是,大善」。
将还公为翰林学士,会上不豫,事且寝。
八年四月英宗皇帝即位,进吏部郎中
公治长安,豪猾敛手,良民得职。
大姓范伟积产数巨万,冒武功县令范祚为其祖。
伟所取信者,持祚为令时黄敕耳。
伟家不徭役者五十年,更西事调发,下户困蔽,而伟自若。
盗相祚墓,以己祖母合葬之,谩云祚继室也。
雷简夫处士登用,能为文辞,伟赂简夫,使为墓碑,以信其伪。
伟因此出入公卿间,持府县短长。
数犯法,至徒流,辄以赎去。
安人皆知伟罔冒,畏伟不敢言。
吏受赇者,辄为伟蔽匿。
公因事发之,穷治,伟伏罪,长安中欢呼称神明。
会大赦,未断而公去雍,伟因谋反变前状,自后连五狱,證逮四五百人,展转二年。
朝廷以委御史,乃不得变,而伟亦以更大赦,杖之而已,长安人恨之。
在雍三年,治声四出,巴蜀人皆愿得公为守,引领冀望,或相与至界上,问使客刘公何时来。
是年,公以疾自请。
八月,召赴阙,勾当三班院,徙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上初即位,有疾,皇太后尝临朝。
上疾愈,乃归政。
有小人言二宫不欢,谏者或讦而过直。
公以谓当以义理从容感讽,不可以口舌争也。
是时方进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
公因陈前说,曰:「舜至侧微也,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
何谓孝友?
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
辞气明畅,上竦体改容,知其以讽谏也。
左右属听者,无不嗟喜动色,即日传其语于外。
既退,王翰林谓公曰:「公直言至此乎」?
慈寿闻之,亦大喜。
治平元年四月,公得惊眩疾,数月不朝告,且满百日,公求便郡养疾。
执政曰:「刘某器识才学,朝廷未见其比者,虽病,固当留」。
乃复赐告。
尝一日讲毕,上学士诸公曰:「曾见刘某否,病今何如?
可往省之」。
于是,王、范两学士来见公,道上语。
会内苑橙实初熟,上使中贵人以五十枚赐公,面问公起居,所以慰抚甚厚。
公拜表谢,而病亦少间,因自陈家贫,复求补外,上怆然许之。
九月,除知卫州,换汝州
郡久废不治,公召曹吏曰:「吾以病来此,汝无以吾病故,习前态。
谩欺分毫,黥罚汝」。
吏人素闻威名,战栗不敢犯。
已而更以吏事委属僚,时时更改判画,举大纲而已。
其所以赈饥穷,省徭役,诛锄黠恶,方略如旧。
吏皆窃言:「公病犹尔,不病耶」!
二年十一月上郊,进封开国公
三年四月,迁右谏议大夫
公谢曰:「臣久病茍禄,已无愧耻,诚不敢复望迁秩,重招讥议」。
诏不许。
公前后拜官,未尝辄让,唯初拜侍读及除谏议辞之。
其诚心以谓所不宜处,则不欲茍受之,以邀名也。
居无何,召还阙。
公自陈病笃,不能朝,愿罢学士,治南台
许焉。
十一月集贤院学士南京留司御史台
四年正月,今上嗣位,给事中
明年四月八日,薨于位,享年五十。
所著《春秋传》十五卷、《春秋》十七卷、《春秋说例》二卷、《春秋文权》二卷、《春秋意林》五卷、《弟子记》五卷、《七经小传》五卷,皆成书。
《易外传》二十卷、《元滋》九篇、《通古》五卷、《古风》五卷,皆未就。
文集若干卷。
公学问广博,无书不通,自浮屠老子,以及山经、地志、阴阳、卜筮、医药、天文,略皆究知大略,求其意义合于圣人者。
而世人所谓善者,亦不废也。
尝与吕溱济叔在礼部,夜视填星,指曰:「此于法当得土,不然乃得女」。
居数日,使者来,因言宫中两夫人皆当就馆,吕相视笑。
数月,果生两公主
又尝斋太乙宫,与内弟王钦臣夜语曰:「岁星往来虚危间,危甚明盛,以吾观之,当有兴于齐者」。
岁馀,英宗齐州防禦使入继大统,遂登大位云。
长安时,得三代时钟鼎器皿数十,皆有篆刻铭识,文字奇古。
公按读之,因以考知前代制度,用匜敦簠簋,与前世学者所说不同。
其所言齐黄冕,亦书传所不载也。
公珍惜之,尝曰:「我死,子孙以此烝尝我」。
及病累年,尝使子弟诵书其侧,时阅古器以自适。
尝叹曰:「我所著书,皆圣人微旨,而不及尽有成,岂非天哉」!
公与人交,不求其备,得一善则称道之。
其推进者甚众,而与江休复邻几最善。
尝曰:「邻几和而不流,柔而不犯,当求之古人,阮籍陶潜之伦也」。
荐之于朝。
邻几所以骤用修起居注,公有力焉。
又尝称贾直孺,人或讥贾者,曰:「贾何必全美,居今之世,而劲直有守,不阿贵位,此其足以过人远矣」。
凡公论交如此。
邻几死,哭之恸曰:「唯君知我」。
欧阳永叔为志墓石,为书之,以致意焉。
梅尧臣圣俞与公亲且旧,既卒,其家不能自存,公哀之,未有以助也。
圣俞尝欲书程丞相神道碑,病不果,为成之。
程氏喜饷白金五百两,公不发封,尽以赙氏。
公平生未尝轻为人书铭,特此二事,以经营二友云。
公两娶武威伦氏,皆侍御史官程之女。
前夫人先公十七年卒。
继以女妹,累封河南郡君
子男四人。
定国,郊社掌座,早死。
奉世进士及第大理寺丞
当时大理评事
少子安上,太常寺太祝
女子三人,长嫁大理评事韩宗直,二幼。
公于宗族,赒给甚厚,家事未尝问有无。
岁时朝廷行礼,得以推恩,辄以旁逮疏族。
先人有田在苏州,公未尝取一粒,皆以畀内外亲属。
及其终,家无馀财。
公既殁,朝廷推恩,以两子孙望、皆为将作监主簿,又除族子安世试将作监主簿
世父敦,坐法堕官,公常怜之,雅意欲官其子。
故诸孤以世名闻,所以成公意也。
少公四岁,及能读书,则公学问成立矣。
所学所闻,资取于公,而公志之所存,窃预焉。
公于友爱天至,尝曰:「唯得兄弟,可以忘我病」。
公不幸至于大故,哀痛感慕,无心以处,岂复能详记其徽美耶!
日月有期,将以来岁月,从祔于先公。
诚冀自托于大贤君子,垂名无疆,而惧他人闻见之不详,且世俗之多诸恶,不敢尽也。
故自抑推割,而纂述其大概,唯执事悯怜而赐纂述焉。
谨状。
朱光庭苏轼策题事疏元祐元年十二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三、《宋史》卷三四六《吕陶传》、《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六
臣窃闻苏轼馆职策题,朱光庭弹奏以为讥议两朝,奉圣旨苏轼放罪,遂乞补郡,蒙陛下降诏不允,光庭论列未已。
臣既待罪言路,理当辨明,敢竭愚鄙,为陛下极陈之。
夫台谏之职,为天子耳目,要在维持纲纪,分别邪正,凡所弹击,当徇至公,不可假借以事权,以报私怨,万一及此,是谓欺君。
苏轼所撰策题,首言「齐鲁皆圣人之后,其政化之弊至于衰乱」;
其次乃曰「国家承平百年,六圣相授,为治不同,同归于仁」。
详味此言,固无讥议两朝之意。
其次又曰「今朝廷欲师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媮;
欲法神考之励精,而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或流于刻」,则所谓媮与刻者,明言百官有司、监司守令不能上体朝廷本意,或至于媮与刻,非指言二圣之失于媮刻也。
其终又曰「昔汉文宽大长者,至于朝廷之间,耻言人过,而不闻有怠废不举之病;
宣帝总核名实,至于文理之士,咸精其能,而不闻有督察过甚之失」者,盖言汉文汉宣之时,其臣下能如此,不怠废,不过甚,今朝廷当以何术治之,使百官有司、监司守令不至于媮刻乎?
盖作文者发此问端,以观其答,非谓仁宗不如汉文,神考不如汉宣也。
朱光庭指以为非,亦太甚矣!
假使光庭直徇己见,不为爱憎而言,则虽不中理,义犹可恕。
或为爱憎而发,则于朝廷事体,所损不细。
今士大夫皆曰程颐朱光庭有亲,而苏轼尝戏薄程颐,所以光庭程颐报怨而屡攻苏轼
审如所闻,则光庭固已失之,亦未为得也。
王巩为不知人,戏程颐为不谨言,举此二者而罪之则当也;
若指其策问为讥议二圣,而欲深中之以报亲友之私怨,诚亦过矣。
臣又闻邓温伯同进策题三道,陛下点此一道而用,则陛下圣鉴必谓切于时务,故遂用之,决知其不讥议两朝也。
又况御史上官均近尝论奏为政之道,有宽猛两节,大概与苏轼策题同意,陛下谓其言可取,著于法令,颁于天下。
上官均之奏,苏轼之策题,二人之言皆是讲明治道,一则颁以为法,一则指以为罪,何轻重取舍之异哉!
此士大夫之意不能无惑也。
恭惟陛下圣虑高远,从谏如流,然臣下之言,或至于激,则亦愿加审察。
富弼韩琦,天下知其忠且贤,因除张茂实管军中丞韩绛乃言富弼欲谋不轨;
韩琦不赴文德殿押班中丞王陶乃言韩琦反状已露。
尚赖圣主深照情伪,二人者始终安全。
富弼韩琦之贤,而言者犹如此中伤之,则不迨于者,又可知矣。
今日光庭中伤苏轼之心,颇类前事,欲使朝廷为之报怨,不可不察也。
臣与蜀人,而不避乡曲之嫌,极论本末;
既备位台职,而辄纠谏官之失当。
二罪皆不胜诛,然喋喋不敢自默者,非独为一苏轼,盖为朝廷救朋党之弊也。
孤忠危迹,敢以死请。
司空康国韩公墓志铭元祐二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九、《范忠宣公集》卷一五
韩绛字子华,其先真定人
曾祖某,某官。
祖某,某官。
考某,以忠义显于仁宗朝,至参知政事,谥忠宪(缺二字)生公颍昌府长社,今为长社人
公以父荫,补太庙斋郎,累迁大理评事
公少好学,及长益刻苦,攻文章,知名于时。
庆历二年进士及第,名居第三,除太子中允通判陈州
忠宪公忧,服除,召试学士院,除太常丞、直集贤院同知太常礼院
有事于太庙,百官当入庙习仪,曰:「习仪有赞唱登降之烦,而神主在焉,不敬,当徙他处」。
诏就尚书省,著为令。
开封府推官赐绯衣、银鱼。
男子冷清,自称皇子,言其母尝得幸掖庭,有娠,出而生清,都人聚观汹汹,吏收捕不敢急,一府惊疑,莫知所决。
清止流近郡。
公上疏引方遂诈称戾太子事,论奏甚切,天子遣中使独以问公,遂追清伏诛。
三司户部判官
江南饥,诏公体量安抚,公论衙前役最苦,一当其役,或竭产破家,民至嫁母析居,以求分丁减等。
为五则衙前法,奏行之。
发运司岁输信州盐三十万,漕不以时,水涸则寓旁近郡,而州配遣上户辇取之。
信州上户千三百家,坐盐事破者八百家矣。
公乃奏趣发运司以时输盐,遂绝其害。
江南岁以贱价市缯纸竹箭及他物种种,民苦之,公乃令优其直,仍以户口多少为差。
兼并之家,私有陂池溪湖而锢其利,公乃以均所近民,使众共之。
信州官庄四百顷,以衙前四十人假官牛以耕,牛死,输课不已,人至破产。
公减其课,召民愿种者予之。
宣州廖询不法,畏民讼其恶,馆公于深严。
觉之,命驾直入传舍,诉者果塞门,收治,询抵法。
其所施设兴置甚多,民皆以为便。
使还,除右正言
是时仁宗春秋高,国嗣未立,公上疏屡言之,退而焚其藁。
诏除内都知守忠内侍省事,公言内都知判省,本朝所未尝置,卒罢之。
道士赵清贶有罪,事连宰相,公奏请穷治,于是宰相知开封府者皆坐谪。
无几何,两人皆迁,复争之,章累上,不报,家居待罪。
仁宗祀南郊,道过公第,遣使问劳,除礼部员外郎,赐三品服,纠察在京刑狱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修起居注
召试,知制诰
选人刘抃改大理寺丞,公言抃以术数游公卿间而改官,非士人也,愿以补天文官,从之。
内侍押班武继隆迁官,公封还词头,因发其过恶,继隆遂出为郓州钤辖
故事:郊祀,天子亲阅警场
公奏致斋当专一祀事,而临观鼓吹,非礼也。
上从之,后著为式。
公建议请间岁取士,诸郡发解会试,严保任之法,减高科恩例,事皆施行。
以便私求外官,迁吏部员外郎、知河阳
曰:「便私不当进官」。
固辞不拜。
召判吏部流内铨。
河决商湖,李仲昌等开六塔河,功不成,河益为患,拜公河北安抚使
执政有是仲昌议者,乃败事,人无敢言。
公到部,尽得其状,请致狱劾治,于是仲昌等皆坐法。
使还,上欲公措置河北事,除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
避亲,改知瀛州
欧阳文忠公同列,言于朝曰:「韩某宜在朝廷,瀛非所处也」。
遂留知谏院
公辞,以谓前以言不用,罢谏官,今不敢当。
知审官院。
仁宗上元欲幸奉先寺宣祖神御、温成后园,皆在奉先寺
或言上欲临后园,公上疏切谏。
明日,将驾,上使谕旨曰:「欲酌献神御,非诣温成园也」。
权同知贡举,召拜翰林学士群牧使
仁宗尝遣使祠茅山祈嗣,公当草祝词,因上疏论求嗣之道,祷祝无益,愿放掖廷宫人之无用者,及限内臣养子,以重绝人之世。
日出宫人数百,而诏有司申严内臣养子法。
始议通商,诏公与包孝肃公陈秀公唐质肃公同定其法,县官岁入不甚减,而民不复犯法矣。
又诏公减冗役以宽民力,公奏择朝臣十馀人,巡行天下。
其所经制,一时便之。
嘉祐四年,廷试进士仁宗预使公进三题,公奏:「臣有兄子在试中,以嫌不敢上」。
使进,既试,果取用之。
其为人主所信如此。
吏部员外郎,俄迁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有近臣守藩不奉法,且得罪,侍臣列奏,愿得少宽假。
曰:「两制有罪,两制营救,则天下之法常屈于贵者矣」。
遂并劾之。
时大臣荐举多不称,公论罢其尤无状者十人,内外严惮。
掖廷刘氏颇通请谒为奸,公密启之,仁宗曰:「非卿言,无由闻,当审验之」。
不数日,中书召公曰:「奉诏谕公,刘氏及它不谨者,悉逐之矣」。
又请采制以正官名,差九品以定章服。
百司常务,不关二府,依效《六典》,以定官令。
以近臣异议,不果行。
马军副帅张茂实之母乳悼献太子,茂实幼尝从母入宫中,前以嫌补外官,至是复以茂实主兵。
公奏论以罪执政
及列前后所陈,不见听者甚众,公遂家居请罪,移牒閤门,以言不用,不敢称中丞
谏官因诋公中伤宰相,擅去官号,罢知蔡州
不数月,授翰林侍读学士、知庆州
属羌有据堡劫镇城杀吏士者,曰:「是不诛,无以肃诸部」。
出兵讨之。
朝廷闻举兵,疑问状问至,贼已平,诏书奖谕,加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
英宗即位,迁给事中,又迁礼部侍郎
忠宪公,有美政,人喜闻公来。
为悉力兴利除恶,民大悦。
张乖厓镇蜀,仲春官粜仲秋粜盐,以惠贫民,官为给券。
岁久,券转归豪右。
一切削除,籍贫民给新券,著令三岁一易,富人遂不得私其利。
蜀与夷接,边人伐木境上,数起争,又坏障塞。
公下令禁伐木,又以兵守蚕厓门,绝蕃部往来,使转就威、茂交易。
民疾病,官为给医药。
立僧寺使葬戍兵、贫民之死者、诸所兴建,今皆行之。
异时中人奉使蜀州,使酒场吏主其货易,因附益取悦。
公奏请禁止,英宗闻之喜,使内侍省著为令。
俄以群牧使召,中途迁尚书户部侍郎权知开封府,浃日除权三司使
公请以川陜四路职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可以平物价、养廉耻。
上叹曰:「众方姑息,卿能独不合时耶」?
诏行其言。
诸司吏有干恩泽者,诏已许之矣,公执不可。
上曰:「朕初不详知,当为卿」。
而侥侥者不已,公论执益坚,而为上言,即有飞语得究治。
上劳之曰:「法度日敝,正赖卿尽心,朕所晓,勿虑也」。
公建言:「宫中所用财货,悉以合同凭由取之,而近时赐与,亦用合同
故岁数十百万,而外徒知用物益广,而不知其有常典也。
请以其有例者,悉付有司」。
上从之,三司始得会计矣。
寻拜枢密副使
神宗尝问天下遗利,而公独请尽地方,因奏言:「差役之弊,害农业、伤民财为多,愿诏中外,极陈利害,更定其法」。
上嘉纳之,诏学士草诏,访问利害,而所述不能尽上意,上自具草,示公使损益以进。
旧制,升朝武臣皆选枢密院,注受无格,吏因为奸。
公请置审官西院,如文臣格。
又减兵额,并军营以省军费,领制置三司条例司,拜参知政事
枢密副使阙,神宗问公:「谁可补者」?
曰:「无踰司马光」。
上即以授之。
以夏人扰边,庆州失利,天子太息。
右府有请行者,上不许。
公请行,即拜公陜西安抚使
公荐今左仆射吕公大防判官,以今资政殿学士李清臣机密
诏公得自除吏、补将校,以空名告敕付公。
吕公直舍人院判官,使即草制除授。
公奏攻守策,上手诏还之,曰:「此良策也。
然西路一委卿,安事廷议」?
公增筑啰兀等城,使河东、陜西为犄角,遂兼河东安抚使
俄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学士
公累辞,不许。
其攻讨防守,既有成策,而庆州卒有叛亡者,言事者因指宣抚司,以谓「数出师,烦劳致怨」,遂罢相,知邓州
庆州卒才两出塞,怨自他起,然公以身任咎,未尝自明。
上谕草制官曰:「可以其自请为言者也」。
公西行,赐金帛不可计,公悉以分将佐,无一毫私之者。
其后公所遣将校,往往有功,颇得要害地,增筑城守,议者惜之。
明堂礼成,迁观文殿学士
是时公年六十,自言:「先臣尝从容道马少游之言,为父母守坟墓,使乡里称善人足矣。
臣尝私誓于先墓,期以六十守坟垄」。
章十上,乞归田里如初誓。
上遣中使谕之曰:「先臣有知,见卿宣力国事,必以为惬」。
公犹不已,遂除知许州,复谕曰:「可以守坟墓矣」。
公不敢辞。
明年,进大学士、知大名府,入觐,上曰:「西边之宁,卿之力也」。
时朝廷方更政事,令下,取朝夕办,官吏奉行不给。
为上言:「愿宽期会简节,自息烦扰」。
上嘉纳之。
明年,复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
是时公继王荆公之后,请置局中书,考计用度,以制国用,而荐司马文正
数与同列争论,言不尽用,乃叹曰:「吾知无补于时矣」。
于是一岁之间,三请去位。
三司使发市易官职事无状,且创为贾人出钱免行法,民不为便,而诏孙永祥定。
执政有主市易者,将罪,公极论,卒责市易官,薄罪。
选人郑侠以上书讥讪下狱,参知政事冯公京故尝赒,同列因指以为党,得罪不测。
曰:「明日黜,我继去位矣」。
因力为辩解,言未从,乞罢政事。
上虽不许,而责由此少宽。
同列欲有所用,公争上前,未能得,曰:「请从此辞去」。
即再拜出,上曰:「此小事尔」。
曰:「小且不伸,况大者乎」?
俄遣使谕曰:「已罢之矣」。
公乃就职。
后数月,又以疾辞,拜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知许州,移知太原府,俄拜建雄军节度使、知定州
以年七十,上疏请老,不允,复知颍昌府
过阙力辞,遂以节度使领西太一宫使,纳节。
上曰:「使相宫使,有近例」。
公固辞,乃拜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而宫使纳节自公始。
陪祠南郊,迁建雄军节度使、知河南府
,大雨,伊、洛水斗,冒城郭,民被溺者十五六。
是时公方以疾在告,乃力疾出,率其属救护,全活者甚众。
物价腾踊,人多不得食,大发仓廪赈之。
禁止盗贼,收葬溺死者。
其施设有法,人恃以安。
奏请环城筑堤备后患,堤成,方数月,水复至,赖堤而免。
保甲养马,初令以十五年足,而提举官邀功,期以二年。
令迫急,民以高价市马,无所得,人不聊生,而不敢言者。
公条奏,得依前令。
裕陵役兴,异时昭陵、厚陵官吏营职。
至夜分出,妙择才者,分主其任,视事如平日。
有妄传陵下乏水,人多暍死者,诏益治运水之具数万计。
公以水不乏闻,民赖以不扰,而妄言者遂
又料所市物次第缓急,榜出之,民得预储,而价不腾踊。
人言裕陵成而不知者,公之力也。
今上即位,恩移镇江军节度使检校太傅进封康国公,俄加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
陛见,面谕以河北水菑之馀,非故老大臣,莫能安集。
遣使就第赐告。
公以天子新即位,母后共政,不敢复辞,遂赴镇。
尝问役法利害,公具言:「顷岁臣言衙前一役,当使人出钱召募,而及他役用钱广,而复取赢馀,谓之宽剩者,非也」。
时河决小吴,未复,议者欲为支川,傍大名注故道,魏人惴恐。
公五上疏,独乞复澶渊故道,而朝廷遂寝河役。
复告老,十上章,除集禧观使,不就,拜司空检校太尉致仕。
公虽休居,而朝廷大事,辄上书尽言,恩礼优渥,劳问赐予,使者相望。
俄请还许,上敕有司具舟,遣内侍问行计。
诏入辞,登对,给一子扶掖,命宰臣宴馔都亭驿
是时大雨雪,人有冻死者。
曰:「非臣下宴乐时也」。
得请罢宴。
将行,上书,其大旨以宽刑罚、崇仁厚为本,其条陈多当世要务。
未行,得疾,上日遣内侍监国医诊治。
元祐二年三月二日,薨于第,享年七十有七。
三殿遣尚书致奠,翌日,赐龙脑、水银以敛。
两宫临奠哀恸,赐赉踰等。
天子成服于苑中,辍视朝两日,策赠太傅,遣使赐告于柩前。
积勋至上柱国食邑至若干户,食实封至若干户。
公方严庄重,望其容貌,知其为大人长者,而仁爱恺悌,即之益亲。
居家烝烝,友睦亲族,内外无间言。
自未达时,已嫁娶亲戚孤独者十馀人。
既贵,所得俸禄悉以分给宗族故旧,家常无馀。
立朝端方,刚毅任重,得大臣体。
遇事果敢,临义勇发,不为后顾。
乐善疾恶,出于天性。
故其论奏,虽一时有行与不行,而读之皆知其心,本出于忠义,感激而为之也。
当时贤豪,多出其门,其后往往至公相、列侍从
其未显时,而指以为贤者,尚多有也。
虽高年家居,犹与贤士大夫终日宴乐不厌。
忠宪有子八人,而三人至丞弼
公既位将相,而仲尝任门下侍郎,今知汝州
季尝任尚书右仆射,今以观文殿学士永兴军
高年康宁,列镇藩辅,近世未尝有也。
其所临镇,去而民立祠者六郡,而定武大名闻公丧,皆饭僧哭于市。
有集若干。
范氏鲁公质之曾孙,先公二十一年卒,追封韩国夫人
子若干,官;
婿若干,官;
孙若干,官。
宗师奉公之丧归颍昌,诏祭都门外,给一品卤簿。
月某日,诏葬公颍昌府原,谥某
,公之宾客也,公之所以知某者至矣。
不自知者,公知之。
而不知之所以志公之行事,得如公之知乎?
虽然,义则不得辞也。
谨为铭曰:
韩望许昌,实自陈国
于穆忠宪,允时有德。
显显康公,再世聿兴。
不倚不随,奋于休明
一我肃心,前无险夷。
直有未从,以身继之。
率是以行,信于天子。
结于士夫,一德罔二。
遂相神考,董齐庶工。
正色在庭,献异于同。
弼臣遭谗,中外恟惧。
曰我在,彼黜我去。
用是得直,善人以安。
或进匪人,公争帝前。
言不时信,再拜避位。
帝曰俞哉,起视事。
国有君子,以直在外。
时无敢言,公荐于帝。
一时我非,邦国卒赖。
有合非逢,有违非愤。
物怀其诚,无我喜愠。
堂堂巍巍,公衮戎旃。
不卒我谋,有命自天。
既寿既康,受策归第。
如山如渊,重我国体。
德浮所受,人啬其福。
有蕴在躬,士觊其极。
呜呼告凶,两宫震恻。
厚赙备礼,哀荣有赫。
颍川之原,高明而泽。
生以其神,没安其宅。
铭石告幽,慰其孙子。
明明显庸,国则有史。
张茂实检校司徒集庆军节度使加恩制嘉祐八年四月十二日 北宋 · 宋英宗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宋大诏令集》卷一○五
门下:朕钦承顾命,获纂庆基,永惟守卫之难,弥深注倚之意。
眷言宿帅,方殿近藩。
爰择刚辰,式加朝渥。
推忠保顺卫功臣淮康军节度蔡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使持节蔡州诸军事、行蔡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清河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五百户、食实封一千六百户张茂实,性根忠谨,气禀沉雄。
蕴智略以自将,契风云而感会。
内则典兵提旅,著宿卫之勤;
外则禦侮折冲,副推毂之望。
加以肃祗畏事,勤瘁饬躬。
远名势以不居,享富贵而能保。
壮猷益茂,进律是宜。
峻视秩之崇,往敷五教;
易拥旄之寄,遂长十连。
衍真食以陪敦,益户封而光启。
于戏!
高秩厚禄,无吝于褒嘉;
显绩英姿,勉图于报称。
无烦多训,往服恩章。
可。
韩献肃公绛忠弼之碑元祐三年六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一一
元祐三年三月,赠太傅韩献肃公之柩至京师,厝于颍昌长社嘉禾乡先兆之次。
六月十九日甲午,葬灵井村。
既事,将勒石隧道,有诏资政殿学士李清臣其撰次献肃公绛事,而赐额以为忠弼之碑。
臣观于《书》、《诗》,昔之贤臣,茍有以忠服国事,盖弗恤厥家。
商有若伊尹暨陟,在周有若召公奭暨虎。
后人思念咏歌,于报亦罔不笃。
献肃公嗣世德,有烈在天下,或坠厥实,昧弗著见,载笔之士,是忱有责,矧孝子孝孙怀大戚。
献肃公中书舍人攽状其事,太常考功御史与在廷之臣谥其行右仆射纯仁以志铭昭其幽堂,是于忠弼大慰。
吁诏又以属陋臣,惟献肃公昔不以不肖视陋臣,是敢重受命,推原帝意,丕扬公之忠,用久于天下。
公字子华,曾祖讳处均,祖讳保枢,真定灵寿人
考讳亿,参知仁宗朝政事,谥忠宪
及公与仲季相继大用,繇是三世皆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曾祖追封周国公,祖陈国,考冀国
曾祖妣李氏,祖妣郭氏、周氏,妣蒲氏、王氏,各封太夫人于夫之国。
忠宪公始葬陈公于长社,遂筑第颍昌,以便岁时奉帚荐豆,合其属以居。
公又以德义劝教,子孙孝友,儒学吏能,士大夫皆称韩氏。
公少以荫补太庙斋郎,累迁大理评事,试进士,唱名第三,文章惊动一时,以太子允通判陈州
忠宪公忧,服除,召擢太常丞,直集贤院同知太常礼院
言神主在太室而将祀,习仪朝廷不敬,自是徙就尚书省,迁开封府推官
医家子冷清,自谓母娠宫中,生民间,欲以惑众。
既就狱,止羁置蔡州,公奏请乃敢大造谖诈,宜弃都市。
仁宗问所以然,复详言其状,清遂伏诛。
户部判官
南方饥,体量安抚江南,所宽减财力,振救全活十数事。
创为五则,以均衙前役。
斥陂湖利,夺其锢者予贫民。
信州民运盐,趣发运司以时输送。
宣州奸贿不法,收以付狱,州人欢贺。
使还称旨,擢右正言
时大臣左右朝政,务循故事,公入对曰:「陛下宜用神断」。
他日纳疏言:「陛下春秋高,愿早建太子」。
仁宗曰:「卿忠论及此,然几事也,毋著文墨」。
怀疏以归,焚于室,故在仁宗英宗朝,虽所亲亦莫知公尝论此者。
入内都知守忠判内省事,公谓不可假此名,罢之。
道士赵清贶出入宰相家,以贿败,开封府杖之,死于道,民间欢言为宰相灭口。
公请究治宰相与所指者,皆谪去。
未久,稍迁,复固争,奏寝弗下,公遂屏处自劾。
上遣使慰劳,起之,转礼部员外郎,罢谏职,纠察在京刑狱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修《起居注》,试知制诰
押班武继隆迁官,公封还词头,陈其罪,出继隆郓州钤辖
久之,求补外,迁吏部员外郎,以职知河阳,辞迁官不拜。
数月,召判吏部流内铨。
李仲昌塞六塔河不成,濒河诸郡大水,出为河北安抚使
时宰相佑仲昌,莫敢斥其罪,公独劾奏仲昌首事败河,费国垫民,窜废南方,遂以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
亲嫌,徙知瀛州
从官列奏,宜在朝廷,留知谏院
自以言数不用,不敢污言职,辞,改知审官院。
宣祖神御,温成后园,皆寓奉先寺仁宗将幸奉先,或谓因欲临后园。
公预以所闻谏。
旦日饬驾,使谕曰:「朕欲酌神御,非诣后园也」。
权同知贡举,召拜翰林学士群牧使
仁宗遣使祈嗣茅山,公当草祝辞,因言:「祈嗣顾祷祠何益。
女御闭于深宫者众,宦人养子绝人之世者多,非所以顺天地、致《螽斯》之福于上也」。
书奏御,仁宗日出宫人数百,且令裁定宦人养子令。
吏部员外郎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近臣守真定已去,从官联章请贳其罪,曰:「法自贵者始,更相援救,则公道废矣」。
遂并劾之。
官人或纳请降度牒紫方袍者,公具以闻上,亟逐典掌刘氏等。
在台,论大臣缘私请荐举人不称者罢十数。
凡朝宴在列,无敢有欢哗徙倚不端者。
张孜母乳悼献太子以襁负从宫中。
其后壮长寖贵,领亲军
以挂嫌议,出为外官,至是复召还。
公奏弹宰相引嫌人典宿卫,以数言时政阙失,中书故寝不报。
章未下,公自陈论塞骫职事,不敢复造台。
谏官指趣或与公异,乃诋公为擅去官守,罢知蔡州
数月,加翰林侍读学士、知庆州
熟羌密矩族劫狱囚,杀追呼吏,据堡不用命,发兵夷密矩族。
朝廷惊问举兵状,未报,闻贼
壮公策决,赐诏嘉奖,自此熟羌不敢辄叛。
嘉祐八年正月,进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出贷仓谷,循瘗医药,葬客死士与贫不能瘗;
禁边州伐木夷界,以弭兵争;
闭绝蚕崖关,使夷人贸卖来往亡内觇。
初,张尚书咏给券粜盐米惠贫户,岁久皆转入富人
公废旧券,别以券予贫民,因奏凡三岁视贫富辄改易券。
内侍使蜀,给酒场吏主贸卖,听使掊取以资费。
公奏请加禁约,英宗使内侍省严著令,每行必申饬焉。
给事中,改尚书礼部侍郎
群牧使召,未至,加户部权知开封府
视事未几,权三司使
乃奏均两川职分田,差剧易为厚薄;
合同凭由司,凡宫费悉关三司
中旨横恩,一切固执弗下。
公即奏小人不足徇,即有飞语,愿覈实。
英宗曰:「朕在藩邸,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卿所守固善,其毋惮谗」。
京师大雨水,天子缮治供帐皆办,真拜,使作永厚陵,裁浮费甚众。
神宗拜公枢密副使
密府选用西班升朝官,吏挟势,重有低昂,人莫敢以劳者自直。
公奏置审官西院,釐正选用法,付之禁兵,岁减汰数或十耗五六。
将校营垒犹如故,建请并省,以实军费。
兼领制置三司条例司,改参知政事
熙宁二年九月羌大入庆州境,围七寨,杀略数千,边将高敏战死榆林
以公为陕西宣抚使,赐空名宣告,即军中赏功,诏许除补所部官。
自受命至陛辞,三日而行,赐金缯及织文袍,才至边,悉分予将吏。
公初行环庆,劳飨蕃汉士伤痍者,赐帛裹疮。
治兵鄜延,使偏将种谔青涧城,趋银州界。
抚宁开光诸帐,屯守娄。
公欲自高奴通道河东,诏兼河东宣抚使,就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公遣将出麟府,兵径虏中凡九日。
会娄下,又破贼马户川,斩馘数千,获绣旗、木符、领卢印。
公初至边,裂诸路兵置七将,间其无备,亟出捣之,至是深入破敌者十七战,皆捷,招降数万人,居以旷土。
方筑据夺其要害,而庆将失抚御,兵有叛亡者。
时内外多与公异意,争归咎宣抚司,边事摇矣。
一不辨,以身任其责,罢相,知邓州
其后既收兵,羌人亦卷庐帐、驱畜产遁去,客食河外,饥死者众,数年终不能复,而使大酋数叩保安军,求通使,并塞皆空无敌火。
上于是知公为有功。
明堂礼成,进观文殿学士
公乃奏:「臣尝私誓,年六十归奉先臣丘墓,今落罪籍,乃敢言,愿如臣所誓」。
章十上,神宗遣使五返,敦谕切至,除知许州,使近田里,公乃不敢辞。
阅岁,加大学士,徙知大名府,且使过阙入朝,谕之曰:「西边之宁,卿之力也」。
告辞坐前,因奏有司奉行诏令不称旨,颇为苛急,以疲吏民,愿宽期会,简节目,神宗可之。
明年,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
既在任,请置局中书,钩考财用,以制出入之节。
已而与同列弗合,时三司使发市易官罪,而同列佑之,欲弗责;
方创贾人免行钱,孙尚书永议有异,而同列欲论罔上,故不实;
上书人郑侠绞切下狱,而执政冯公京尝赒,同列欲以党侠为重坐。
辨帝前,谓不得直数罢。
上为逐市易官,稍宽二臣者。
而他相至,欲复留故贾人刘佐任市易。
公固言不可,论上前,未决。
公再拜曰:「臣言不用,辱相位,请从此辞」。
上愕曰:「兹小事,何尔耶」?
公奏曰:「小事弗伸,况大事乎」?
上为罢佐,遣使持手扎谕公,使就位,公乃起。
后数月,固称疾,乃拜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知许州
徙知太原府,授建雄军节度使、知定州
以年七十告老,不许,复知颍昌府
辞,以为西太一宫使。
请纳节,上谕以使相宫使有近比,辞不已,遂许收建雄军节度,拜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为宫使
召陪祠南郊,还旧节,知河南府
,伊、洛大涨,漂城中,拯护垫溺,给其食,处以官舍;
讹言惊众者刑黥之;
募工料材,完仓库营垒,直而工作利;
筑堤障城东南。
明年水复至,与堤,人赖以免,颂其功,刻于石。
会行保马法,主者促期增数,保户迫蹙,马价暴贵。
为修奏止之如初令。
裕陵役兴,公选才者分责以事,凡所应办皆前期为区处,陵成而下不扰。
今上登极,恩改镇江军节度封康国公
自神宗更定官制,以开府仪同三司大名府北京留守
赐觐见,公数陈避,诏勉行,倚以镇扰河北
公不得请,就道。
都水使者欲凿渠郭南,引大河东趋金堤,调工费甚急。
公上言:「故道在澶渊,而傍府横引河,功必不就,徒耗财力,骇恐魏人,使流徙,非计也」。
三奏,遂罢役。
后复条列故道便利上之。
既而公屡请老,上遣使劳抚,不从。
公请不已,除集禧观使
又请,凡十馀上,上知不可夺,乃拜司空检校太尉致仕。
京师,既而许还颍昌,敕有司供具。
入辞赐对,给一子扶掖,命宰臣宴饯都亭驿
公以久雪、上方忧劳,辞宴未行。
感疾,太医诊治,元祐三年九月三日薨于寝,享年七十七。
两宫临奠,数厚赐,天子成服苑中,辍视朝两日。
公自少气节嶷然,闻其言、见其貌,皆知其必位将相
刚正浑厚,而于交亲仁以尽至。
朝廷事不可屈挠以私,据理道,论是非,不辨正不已。
推贤引能,急于家事,以诚待人无所疑,而知人常不误。
司马温公方与执政忤,而公言温公代己为枢密副使,至于宰相又荐之。
神宗亦可之,曰:「卿度光来乎,朕当亟召」。
力引吴正宪公忠谅可任大事,宣抚陕西,首荐今左右丞相判官
常举布衣王安国能辞章,程颐有经行。
士大夫出其门,多知名天下。
初,进士科擢速,公言偶程文、占上选,未见才实,劳最躐众人,指期为卿辅,殆亡所谓。
自是始议间年一贡士,而杀其恩。
嘉祐中,与陈秀公议茶法,官不失常课,刑辟岁省数千人。
又言差役病民最甚,宜畀上农及官户、单丁女户簿率钱募衙前吏,凡不可募者,存乡户,则上户免服役,而游手之民得以应募有业矣。
英宗未果行,至熙宁初,申讲前议。
及温公建言一用差法,诏访利害,曰:「臣初议谓衙前可募,其后乃并及他役。
所募既广,遂率钱及下户,且多取羡数。
以今所宜,第除羡数,免下户钱,惠泽周矣」。
因条六事,异温公议,公皆参取焉。
公前此于温公疏外,中援其贤,及议朝廷事,自守不夺所见乃如此。
又建言官制错谬,如近臣乃兼判中书门下省,细务多关决二府,慁大政。
祖宗方耘锄天下,袭季,未及更,宜早论定。
其后神宗改官制,约用六典,多如公所陈者。
将殁,尤上书恳恻言天下事。
所临六州,皆生立祠,闻讣,有巷哭者。
公抚养孤贫,虽劳宗疏属,皆仰嫁娶衣食;
赒门生故吏之不能自存者,俸禄无所馀。
范鲁公质之曾孙女,先公而亡,追封韩国夫人
子宗师,今为朝散大夫
女适进士范绅,早卒,以恩追封仙居县君
孙男二人:瑜,承事郎
璧,假承事郎
有文集八十卷,奏议四十五卷,《内外制》、《宣抚经制录》、《治会录》,总二十二卷,藏于家。
呜呼,如公斯可谓大臣矣!
铭曰:
韩出姬姓,同源异谱。
支裔绵延,高曾北土。
及陈公丧,始南葬许。
烈考忠宪仁宗作辅。
美成之宫,肖像左庑。
公于四朝,忠孝文武。
内长臣工,外奋师旅。
为民作防,为国除蛊。
他人之为,芬葩绮组。
一乃心,忠信是与。
匪家惟邦,匪身惟主。
公于夸强,弗偻弗俯。
公于奇穷,弗震弗侮。
义愆公违,义合公处。
正邪暌乖,其犹寒暑。
卒遂其守,以戴尧禹。
凡公德功,辨莫能数。
刻铭斯碑,诒示来古。
赵康靖公神道碑(代张文定公作)1085年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八、《皇朝文鉴》卷一四八、《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上卷二○、《三朝名臣言行录》卷三之二、《黄氏日钞》卷六二、《文章正宗》续集卷五、《永乐大典》卷一○八一四、《三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一七、康熙《高丘县志》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宋有天下百二十有五年,六圣相师,专用一道曰仁,不杂他术。
刑以不杀为能,兵以不用为功,财以不聚为富,人以不作聪明为贤。
虽有绝人之材,而德不至,终不大用。
六圣一心,守之不移。
故自建隆以来至于今,卿相大臣,号多长者,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含垢匿瑕,犯而不校,以为常德
是以四方乂安,兵革不试,民之戴宋,有死无二。
自汉以来,未有如今日之盛者。
此六圣之德,而众长者之助也。
《易》曰:「师贞,丈人吉」。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书》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
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
太子少师赵公,服事三朝四十馀年,其德合于《易》之所谓「丈人」、《诗》之所谓「老成」、《书》之所谓「一介臣」者。
公讳槩,字叔平,其先河朔人也,徙于宋之虞城七世矣。
曾祖著,后唐国子毛诗博士,赠太师中书令
妣刘氏,楚国太夫人
祖惠,宋州楚丘,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韩国公
妣李氏,燕国太夫人
父干,尚书驾部员外郎,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鲁国公
妣张氏,鲁国太夫人,高氏,唐国太夫人
公七岁而孤,笃学自力。
年十七举进士
当时闻人刘筠戚纶黄宗旦皆称其文词必显于时,而其器识宏远,则皆自以为不及。
当赴礼部试,楚守胡令仪醵黄金以赠之,公不受。
天圣五年,擢进士第三人,授将作监丞通判海州
归见父老故人,幅巾徒步,人人至其家。
召试学士院,除著作郎集贤校理,出知涟水军
公为进士时,邓馀庆涟水,馆公于官舍,以教其子。
馀庆所为多不法,公谢去。
数月,馀庆以赃败。
及公为守,将至,或榜其所馆曰豹隐堂,赋者三十馀人。
岁饥,公劝诱富民,得米万石,所活不可胜数。
涟水有鱼池,利入公帑,岁杀鱼十馀万,公始罢之,作《放生碑》池上。
移守通州,入为开封府推官
奏事殿中,赐五品服,且欲以为直集贤院
宰相以例不可,出知洪州
属吏有郑陶、饶奭者,挟持郡事,肆为不法,前守莫能制。
州有归化兵,皆故盗贼配流已而选充者。
与郡人胡顺之共造飞语以动公,曰:「归化兵得廪米陈恶,有怨言,不更给善米,且有变」。
公笑不答。
归化卒有自容州戍所逃还犯夜者,公即斩以徇,收陶下狱,得其奸赃,且奏徙歙州,一郡股栗。
城西南隅,当大江之冲,水岁为民患,公建为石堤,高丈五尺,长二百丈,用石九千段,取之有方,民不以为劳。
明年夏堤成,而水大至,度与城平,恃堤以全,至于今赖之。
刑部员外郎同知宗正寺,出知青州,改直集贤院
赋税未入中限,敕县不得辄催科。
是岁,夏税先一月办,坐失举张诰,夺官罢归。
起监密州酒,徙楚州粮料院,以郊赦还官职,知滁州
山东大贼李小二过境上,告人曰:「我东人也。
公尝为青州,东人爱之如父母,我不忍犯」。
遂寇庐、寿,犬牙不入境。
修起居注,朝廷欲用脩玉牒。
久之,除欧阳脩起居注,朝廷欲骤用脩而难于躐公。
公闻之,乃请郡自便。
以为天章阁待制,赐三品服,纠察在京刑狱,迁兵部员外郎,遂知制诰勾当三班院
会郊礼当进阶封,且任一子京官。
乞以母封郡太君
宰相谓公学士拟封不久矣。
公曰:「母年八十二,朝夕不可期,愿及今以为荣」。
许之。
后遂以为例。
知审官院,判秘阁,与高若讷判流内铨
若讷言往尝知贡举,闻母病不得出,几不能生。
公矍然即请郡以便亲。
宰相谓公曰:「旦夕为学士,可少待也」。
公不听,遂除苏州
明年丁母忧,服除,召入翰林学士知贡举,馆伴契丹泛使,遂报聘焉。
会猎于兴云山之西,请公赋诗。
诗成,契丹主亲酌玉杯以劝公,且以素扇授其近臣刘六符,写公诗,置之怀袖。
使还,加侍读学士,历右司郎中中书舍人提举在京诸司库务
奸人冷清,诈称皇子,迁之江南
公曰:「清言不妄,不可迁,若诈,亦不可不诛」。
诏公与包拯杂治之,得其实,乃诛清。
李参河北转运使,职事办治,进秩二等,且官其一子。
郭申锡谏官,争之曰:「职事所当办,无功,不可赏」。
上怒,欲罪申锡
公言:「陛下始面谕申锡,毋面从吾过,今黜之,何以示天下」?
乃止。
龙图阁学士礼部侍郎郓州,徙南京留守,拜御史中丞
中官邓保吉引剩员董吉烧银禁中,公力言其不可,遂出之。
又言:「张茂实不宜典兵卫」。
未行。
会公拜枢密副使,复言之。
乃出茂实知曹州
参知政事
方是时,皇嗣未立,天下以为忧。
仁宗始命英宗宗正,公言宗正未足为重,遂与执政建言,宜立为皇太子
从之。
英宗即位,迁户部侍郎,又迁吏部
熙宁初,迁左丞,公年七十矣,求去位,不许。
章数上,乃以为观文殿学士吏部尚书、知徐州,遂请老不已,以太子少师致仕。
睢阳十五年,犹以读书著文忧国爱君为事。
集古今谏争为《谏林》一百二十卷,奏之。
上甚喜,赐诏曰:「士大夫请老而去者,皆以声问不至朝廷为高,得卿所奏书,知有志爱君之士,虽退休山林,未尝一日忘也。
当置坐右,以时省阅」。
上祠南郊明堂,率尝召公陪祀,每辞以老疾,间尝一至都下,亦以足疾辞不入见。
诏中贵人抚问,二府就所馆宴劳之。
累阶至特进,勋上柱国封天水郡开国公,赐号推忠保德戴功臣
元丰初,省功臣号。
三年,官制解特进
六年正月十五日,薨于永安坊里第,享年八十八。
辍视朝一日,赠太师谥康靖
前作遗范以戒子孙,纤悉必具。
以某年月日,葬于宋城县天巡乡,地与日皆公所自卜也。
娶李氏,封汝阴郡夫人,先公二十五年卒于郓州
子荣绪,殿中丞,敦绪,将作监主簿,皆早亡;
元绪,宣德郎
公绪校书郎
女二人,长适光禄寺丞王力臣,幼适朝奉大夫程嗣恭
孙男四人,嗣徽通直郎嗣真宣德郎,嗣贤试校书郎嗣光未命。
曾孙男六人,韡,太庙斋郎,馀未名。
为人乐易深中,恢然伟人也。
平生与人,实无所怨怒,非特不形于色而已。
专务掩恶扬善,以德报怨,出于至诚,非勉强者。
天下称之,庶几汉刘宽唐娄师德之徒云。
始,欧阳脩躐公为知制诰,人意公不能平。
及脩坐累对诏狱,人莫敢为言,公独抗章言脩无罪,为仇人所中伤,陛下不可以天下法为仇人报怨。
上感悟,脩以故得全。
公既老,脩亦退居汝南,公自睢阳往从之游,乐饮旬日。
苏舜钦进奏院,以群饮得罪,公言与会者皆一时名人,若举而弃之,失士大夫望,非朝廷福。
张诰以赃败窜海上,公坐贬累年,而怜诰终不衰,间使人至海上劳问赒给之。
冯浩郓州,吏举按侵用公使钱三十万,当以职田租偿官。
曰:「,吾同年也,且知其贫,不可」。
以己俸偿之。
公所为大略如此。
至于敦尚契旧,葬死养孤,盖不可胜数。
余于公为里人,少相善也,退而老于乡,日从公游,盖知之详矣。
元绪以墓碑为请,义不可以辞。
铭曰:
维古仁人,仁义是图。
仁近于弱,义近于迂。
课其功利,岁计有馀。
汉孝文,发政之初,欲以利口,登进啬夫
有臣释之,实矢厥谟:世谓长者,绛侯相如,皆讷于言,有口若无,岂效此子,喋喋巧谀。
帝用感悟,老成是亲。
清净无为,鉴于暴秦。
历祀四百,世载其仁。
赫赫我宋,以圣继神。
于穆仁宗,如岁之
招延朴忠,屏远佞人。
岂独左右,刑于庶民。
维时赵公,含德不发。
圭如璧,金如锡。
置之不愠,用之不怿。
帝嘉其心,长者之杰。
遂授以政,历佐三叶。
济于艰难,不疐不跋。
在朝廷,靖恭寡言。
不忮不求,孰知其贤。
望其容貌,有耻而悛。
薄夫以敦,鄙夫以
今其亡矣,吾谁与存。
作此铭诗,以诏后昆。
朝奉郎通判泾州韩君墓志铭绍圣四年冬1097年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三四、《山谷全书·正集》卷三○ 创作地点:重庆市重庆直辖县行政区划彭水县
君讳复,字辨翁,其先邓之南阳人
其上世有为龙游者,不能归,而家于陵井,遂为陵之井研人,至辨翁阅五世矣。
曾大父归惠为州吏。
李顺乱时,诸郡皆尚威断,凡贼所诖误,以尽杀为功。
归惠条其重轻过故为等差,抱法律争于廷,所活且百人。
谓其子庆之曰:「吾后当有兴者,及尔子孙,皆使为诗书」。
庆之生君考颖,仕至太子中允
世父崇,尚书屯田员外郎
兄震,朝请大夫
韩氏遂为陵州衣冠族姓。
辨翁既仕中州,有田于叶,故今为叶人。
初,辨翁尚小,自知求师,去从世父读书。
进士第,调泸川
盗杀人,而执舍旁子,掠服之;
令谢病不敢予夺。
君释之,而趣捕盗,出将刑者非真盗,已而果然。
秘书省著作佐郎、知五台山寺务司
五台供施倾天下,恶少年多窜僧籍中,上下囊橐为奸,号为不可措手
君摘其魁宿置于法,按簿书皆得名物。
代州防禦使冯行己请为其府判官,会军兴,辟河东转运司勾当公事
方是时,部使者惧乏兴,皆须一调十,君请峻期会法而调以实,民用不扰。
再迁太常博士通判凤州
州久不治,君兴滞补败,宽而不弛,府事簿领,一二以名召之,郡以最闻。
是时民冒茶禁,日或千人,至有贴妻卖子、入偿不足而系有司,君上其状,皆得释。
使者以为是沮吾法,迁通判凤翔府
君治民用法宽,治吏用法急,奸吏不能堪,乃以网目疏漏事讼君;
使者衔前沮法事,即恶奏,君坐停见任官。
君方具本末求对狱,泾帅奏君前所坐非罪,乞以为佐,徙之泾。
未几,卒于官,享年五十有七。
初室冯氏,蓝田进士行敏女。
继室张氏,寿光县冀国勤惠公女。
三男子:孟峣夫,季易夫,皆有学行;
仲浚夫,举进士雄州防禦推官、知秦州清水县
三女:嫁利州司法参军赵丕、西头供奉官冯维方、广济军司户参军王望之
君幼少重迟不戏,长而端方;
论事取友,是是非非,不恤嫌怨。
授《易》、《春秋》于蜀人龙昌期,常称慕李栖筠之为人。
人以为君庄重寡言,作文词务体要,断狱深原其情,抶治奸欺,豪吏夺气,言人之所不敢言,盖有赞皇之风云。
君殁后十有六年,当绍圣四年冬某月某甲子,峣夫等乃克葬君于郏城之原,使来乞铭。
铭曰:
韩迁井研,寖微以湮,厥有阴德,里中称仁。
瓜绵于瓞,既硕其实,有斐辨翁,其音秩秩。
自少为吏,慈哀于职,匪求生之,求得其直。
论事计可,不随风波,有挫其锋,君益淬磨。
以小观大,以近知远,不振不年,心亨事蹇。
不羹之西,颍川之郏,卜宅固安,昌而后叶。
胡宗愈右丞不当奏(八 元祐三年十月十三日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三六、《尽言集》卷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七
右,臣伏自四月初,胡宗愈尚书右丞,臣寻与左司谏韩川于延和殿赐对之日,陛下询问近日差除如何,臣与韩川同共奏陈,朝廷用人皆协舆望,惟是胡宗愈,公论以为不当。
臣又条陈宗愈前后罪状,固已详悉。
蒙陛下宣谕,令且试其所为。
臣寻复奏,以谓朝廷设官,从微至著,自有等级,要须历试,灼见其贤,然后举而加于众人之上,则人无异论。
宗愈顷在先朝,实有可取,但自为中丞以后,风誉顿减,一向奸佞,以希大用,忽闻除目,众皆惊愕。
执政之官,陛下所与朝夕图议天下之事,若谋谟献替,动皆中理,固为尽善,有一差失,天下将有受其弊者。
以此论之,执政岂是试人之地?
陛下虽以臣言为然,然重废已行之命,未赐俞允。
自后臣等累进章疏,皆未睹指挥施行。
臣非不知进退大臣,务全礼体,而宗愈登用以来,丑迹日著,人言沸腾,不可弭塞,皆谓德性倾邪,为行险薄,利口足以饰诈,无耻足以为恶。
臣请略举其近事之显著者而极论之,惟陛下留神而详览焉。
臣闻御史之职,号为雄峻,上自宰相,下及百僚,苟有非违,皆得纠劾。
是以祖宗之制,凡见任执政曾经荐举之人,皆不许用为台官,盖欲其弹击之际,无所顾避,而得尽公议也。
且被举之人犹不得任以御史,况于姻戚而可为之乎?
臣闻宗愈之侄女适吕公著之亲孙,昨除御史中丞,乃是公著秉政之日,自合援据故事,以祈引避,而宗愈苟悦权势,而无一语自陈。
罔上贪荣,堕废祖宗之法,其事一也。
宗愈向缘蔡确引用为都司郎官,曾未席煖,骤迁要近。
章惇后以罪黜,今春遽用常例,复其职名,台谏交章,疏其巨恶,遂得追寝。
宗愈备位宪长,了无一言,阴结奸豪,徼幸异日。
操心不忠,阿私下比,其事二也。
宗愈既备从官,未尝进贤以报国,而首荐其妻族丁骘,乞充台省之选。
臣在谏垣,与相接,观其议论庸浅,无可称者;
宗愈匿其私亲,辄形公荐,幸朝廷之不察,以盗宠禄,而自为恩惠。
挟诈欺君,无所畏惮,其事三也。
宗愈尝荐布衣方坰可应制科,臣闻坰素无士行,而进卷文理荒疏,最为亡状。
宗愈权翰林学士日,适当详定,曲欲成就,不复避嫌,妄以坰文置在第二。
中书舍人刘攽等不敢异论,但闻退有后言。
轻忽同僚,徇私自任,其事四也。
李慎由乃文彦博之孙婿,方干权贵,欲求在京差遣,而宗愈遽荐为御史台主簿,奏章再上,偶以碍格报罢。
自来本台辟举,未有敢私执政之亲者,而宗愈意在附会,堕紊台纲,其事五也。
陛下践祚之初,太皇太后陛下同听朝政,而苏轼撰试馆职策题,乃引王莽依附元后倾覆汉室之事以为问目,议者莫不罪非所宜言,台谏官亦尝论奏。
宗愈不惟无所惮劾,又使同列,使勿上疏,背公死党,其事六也。
宗愈税周知哲之第,每月僦直一十八千,自去年七月后,至今年二月终,止偿两月之直,遂至本主经官陈诉,乞差人追索,及发遣起离。
宗愈居风宪之长,素称高赀,固非不足于财,而税人之居,不给其直。
其挟势贪黩,不修廉节,其事七也。
永兴军路提刑冯如晦欲令旧不充役贫下之家,出钱以助合役之上户,不量缓急闲剧色役,一例雇募游手充代,其论议乖缪,最害役法。
苏辙颇主其言,亟为公移,欲颁诸路。
户部尚书李常曾不讲究,遽欲行下,而员外郎刘昱乃能力辨是非,不为押检。
议既不合,事遂中辍,󲦤绅之间莫不嘉能守其职。
宗愈因上雇募衙前之议,遂诋刘昱
以谓户部郎官,有近来参详立法之人,护短遂非,不肯公心舍己从长,以救乡户之患。
意在阿党,不顾义理,其事八也。
臣伏睹治平以前,执政子弟未尝敢授在京华要之职,虽有合得陈乞差遣,亦止是数处闲慢监当局务。
惟自近岁以来,大臣营私害公,子弟亲戚布满要津,与孤寒之士驰骛争进。
宗愈久为执法,既不能纠劾开陈,及蒙大用,首擢其弟宗炎为开封推官
贪权赴势,不恤人言,其事九也。
宗愈姊妹三人并适富民,皆以孀归。
宗愈数令析夫之产,既而诱说厥妹,阴取赀货,遂作己户。
广置田业,欺诳孤幼,终不偿还,因致高赀,雄视闾里,殖利无亲,其事十也。
仁宗朝宰相富弼,方正谨厚,能守法度,而御史中丞韩绛张茂实皆有异谋。
韩琦当国,两膺顾命,忠义亮直,闻于天下,而王陶奏其跋扈。
士无贤愚,皆知决无是事,而二人者不复自辨,即日归第,抗章待罪。
盖事之虚实自有公议,而大臣之体不得不然也。
宗愈以不偿房缗事为御史台所劾,皆有实迹,而意气轩骛,若无所睹,陵蔑风宪,不畏国法。
近世公卿大臣毁灭廉耻,不知礼义,无甚于此,其事十一也。
熙宁中方变法令,宗愈时为谏官,不能别白是非,开悟明主,而观望迎合,多持两可之论。
神宗皇帝深照其奸,乃手诏中书曰:「宗愈自领言职,未尝存心裨补朝廷治道,凡进对论事,必潜伏奸意,含其事情,旁为邪说,以私托公」。
坐是落职,与外任差遣
臣窃谓先帝察见宗愈之本心,是以诏辞尽其情状,乃今观之,无不切中,其事十二也。
臣之所陈,皆可覆验。
伏乞陛下出臣此章宣示百官,若宗愈委无如此罪恶,则臣之所奏,是为欺天,宜伏重诛,以戒诬罔,臣自齰舌,不敢有辞;
宗愈所为如臣之论,则是奸邪朋党,贪鄙庸浅,岂可尘污廊庙,与闻机政?
臣窃计陛下所以依违不决者,得非谓人言其奸邪,而未尝亲见其实状乎?
夫小人之事君,岂肯自谓奸邪者哉!
言必假公忠,行必托廉洁,多为可信,以惑人主之聪明。
及其岁月滋深,权势在己,上下胶固,羽翼已成,于是肆志穷奸,靡所不至。
方此之时,虽欲除之,亦无及矣。
唐德宗尝曰:「众人皆知卢杞奸邪,朕何不知」?
李勉对曰:「卢杞奸邪,天下皆知,独陛下不知,此所以为奸邪也」。
今之宗愈何以异此?
臣闻知人之道,自古为难。
方尧之时,四凶与众贤杂处于朝,而终无累于尧之明者,盖闻其才则用之不敢遗,见其罪则去之不敢庇,进退用舍,一本于至公,而无私于其间。
此尧所以享无穷之名,而后世为不可及也。
愿陛下以帝尧之去四凶为法,以德宗之信卢杞为戒,改过不吝,去邪勿疑,罢免宗愈,以慰天下忠臣义士之望。
臣言虽拙直,义在爱君,惟陛下恕其狂愚,察其诚恳,早赐睿断,不胜幸甚。
书余襄公集后绍兴七年 宋 · 韩璜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二五、光绪《曲江县志》卷一○
景祐岁,范文正公贬不以罪,大臣肆忿,台谏缄默。
余公、欧公交章辩论,义气所激,非为利也。
既连坐窜逐,后复中以奇祸。
果有利心,肯为是耶?
是举也,有东汉李、杜之风,赖时清明,不成党锢之祸。
文忠公著《朋党论》,意有规于后也,卒不能救绍圣崇宁之横流,至使故家遗俗、流风善政扫荡无馀,而胡虏之变作矣。
事之微渐,甚可畏也。
主上中兴,更张改纪,岁无虚日,收烬起废,士气复振。
然窥閒投隙,挟旧图新者,尚可惧也。
呜呼!
以公视昔,何但前车之戒耶!
公文声与欧阳公同时,岂晚进敢议。
如辨之谥号,考秦汉之兴亡,以儒为正,以释为权,皆后学所当知者。
寓意赋咏,欲岭上置关籍,简官吏行李之往来,以辨清浊,凡宜施于今日。
属除目赐告,获阅一过,订正谬误数十字,因书于后。
绍兴丁巳颍川韩璜书。
按:《武溪集》卷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广州赵帅时逢远迎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平园续稿》卷一七
兹审力辞阃寄,归奉内祠
属以卧痾,阻于造谒。
勤惠翰,倍切感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