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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沙门监押挟私杀害流人诏天禧三年二月五日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宋会要辑稿》刑法四之九(第七册第六六二六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九三
沙门监押不得挟私事非理杀配流人,委提点五岛使臣常察举之,违者具事以闻,重寘其罪。
修圣祖殿及轩辕事奏大中祥符六年十二月 宋 · 张若谷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宋会要辑稿》礼五之一八(第一册第四七四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九
奉诏修圣祖殿,未蒙降到圣像、部像。
又敕旧有轩辕处,并议修崇。
当州仙都轩辕皇帝祠,已重修正殿及添部从。
窃闻皇帝得六相而天下治,命蚩尤明天道,太常察地利,青龙辨东方,祝融辨南方,大封辨西方,后土辨北方。
又观御札,有六人躬揖,天尊就坐。
以臣参详,必当时六相。
唐天宝六年敕,三皇五帝各有配享,惟神农祝融配,黄帝以后土配,其馀蚩尤太常、青龙、大封,各未有配。
以臣愚见,乞于黄帝殿内安六相塑像,并加谥号,增入醮位。
宣徽使太原府第六劄子1070年4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九四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青州市
今月十五日,准枢密院递到诏书一道,伏蒙圣恩,以臣辞免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事、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恩命,乞差知蔡州一次,所乞宜不允者。
圣训丁宁,已烦再谕;
臣诚迫切,难避严诛。
臣窃以朝廷之用人,臣子之事上,盖常察其进退不违于理,则可以知其大节之所守。
而予之爵禄,将以为宠,则必使不犯清议之所非。
授受之间,可谓两难矣。
故高秩厚禄,人臣所愿,必也处之无愧,然后得以为荣。
或其义有不安,所以容其自免。
今陛下宠臣者至矣,任臣者优矣。
而臣不幸心怀自愧,义有难安,敢更竭此恳诚,必期哀许。
伏念臣妄以迂儒,遭逢三圣,宠逾其分,器小易盈。
爰自中年,早苦多病。
臣因窃思前世为人臣者,不待伏于床第,然后称疾,不必废其支体,然后辞官,但其心志已衰,筋力难彊,则义当知止,不可贪荣尔。
此臣所以不待年及,累乞退休。
而睿圣慈仁,不忍遽弃,六赐诏谕,备极恩怜。
而臣上体圣眷之优殊,不敢自决而引去。
然止当跧伏闲处,偷安窃禄,譬诸已乏之马牛,俾尽馀生于刍豢而已。
此乃粗为合理,其如事则不然。
盖臣前岁以老告,便超兵部尚书
今春以疾辞,又转宣徽南院使
淮南一州,则领淄、青九州;
京东一路,则总并、代四路。
是每求退则得进,每辞少则获多。
使其一出偶然,人情犹或少恕,若其每举必尔,则公议岂复可容?
虽幸人之未言,顾臣何以自处?
此臣所谓心怀自愧,义有难安者也。
使臣筋力犹彊,尚合恳辞恩宠。
况臣疾病,积有岁年,已具奏陈,累干听览。
臣亦窃闻议者以臣脚膝未至著床枕,眼目犹可分人物,便谓尚堪驱策,致此误蒙选任。
殊不知臣心志已衰,精神并耗,虽未伏枕,实一行尸
再念臣本出书生,老于文字,赋才非敏,以学自愚。
历官以来,多触罪辜,屡罹忧患,盖以不通时务,不习人情。
加以晚年,继之衰疾,识虑昏眊,举事乖违。
大抵时多喜于新奇,则独思守拙
众方兴于功利,则茍欲循常。
至于军旅之间,机宜之务,则又非其所学,素不经心。
盖以病悴已衰之躯,持昏眊乖违之见,任素非所学之事,一有败阙,虽戮臣身不足以塞责,而误国之计,如后患何!
使臣粗有爱君忧国之心,岂敢不思及此而贪荣苟得?
臣所宜必辞者三:义所难安,一也;
精力已衰,二也;
用非所学,三也。
然于三者之中,其二尤急。
若其义所难安者,幸蒙圣恩获免,俾臣不取非于清议,而无愧于晚节,则陛下之赐臣者,荣于高秩厚禄之赐远矣。
至于用非所学,致误国家之计,贻朝廷之忧,则当君父旰昃忧劳求治之时,圣虑所宜留意也。
伏望圣慈哀臣诚至之言,察非矫伪之饰,特赐允臣屡请,追还新命,换一小州,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今取进止。
宋故明州延庆寺法智大师行业碑元丰三年十月 北宋 · 赵抃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九、《四明尊者教行录》卷七
法智大师名知礼字约言金姓,世为明人。
梵相奇伟,性恬而器闳。
初,其父母祷佛求息,夜梦神僧携一童遗之曰:「此佛子罗睺罗也」。
既生,以名焉。
毁齿出家,十五落发受具戒,二十从本郡宝云义通法师,传天台教观。
三日首座僧谓曰:「法界自有次第,若当奉持」。
曰:「何谓法界」?
僧曰:「大总法相圆融无碍者是也」。
曰:「既圆融无碍矣,何得有次第耶」?
是僧无语。
几一月,自讲《心经》,人皆属听,而惊传之,谓教法有赖矣。
居三年,常代通师讲,入文销义,益阐其所学。
后住承天,遂徙延庆,德望寖隆,道法大炽,所至为学徒渊薮。
日本国师尝遣徒持二十问询求法要,师答之,咸臻其妙。
天台之教,莫盛此时。
真宗皇帝知名,遣中贵人至其居,命修忏法,厚有赐予。
偶岁大旱,师与遵式、异闻二法师同修金光明忏,用以祷雨,三日雨未降。
于是彻席伏地,自誓于天,曰:「兹会佛事,傥未降雨,当各然一手以供佛」。
佛事未竟,雨已大浃。
尝与钱唐奉先清源、梵天庆昭、孤山智圆数人,为书设问,往复辨析,虽数而不屈。
又遣门人神照大师本如与之讲论其说,卒能取胜。
尝制《指要》、《妙宗》二钞,《大悲忏仪别行疏记》暨《光明》二记之类,后悉流传。
尝偕十僧修妙忏三年,且约以忏罢,共焚其躯,庶以激怠惰,而起精进。
翰林学士杨公亿驸马都尉李遵勖尝荐师服号者,其心尤所爱重,知有自焚意,致书劝止,弗从。
又致书天竺慈云式师,俾自杭至明,面沮其义,亦不听。
郡守直史馆李公夷庚密戒邻社常察之,毋容遁以焚。
师愿既莫遂,复集十僧,修大悲忏三年。
又以光明忏中七日,为顺寂期,方五日,结跏趺坐而逝,实天圣六年正月五也,享年六十有九,为僧五十有四期。
其亡经月,发龛以视,颜肤如生,爪发俱长。
既就荼毗,舌根不坏,舍利至不可胜数。
凡三主法会,唯事讲忏,四十馀年,胁未始至席。
当时之人,从而化者以千计,授其教而唱道于时者三十馀席,则全、觉琮、本如、崇矩、尚贤仁岳慧才梵臻之徒,皆为时之闻人。
今江浙之间,讲席盛者,靡不传师之教,其于开人之功,亦已博矣。
元丰三年冬十月,余谢事经岁,自衢抵温,有法明院忠讲师,其行解俱高者,顿尝游衢,乃余未第时与之接者也。
一日,敛裓而前曰:「继忠法智师,徒为法孙,惜其示寂六十有三年,其所造峻特而所学为来者,师固释门之木铎哉。
自昔达官文士,其言可信于后世者,乃无述焉,其徒窃羞之」。
既而状其行,请余作碑,以为无穷之传。
余乃叹曰:「人生之初,虚一而静,本无凡圣之别。
逮交战于事物之境,而莫之能返,此诸佛不得已,而来震旦,烦其名相以化之,岂茍而已哉!
设之以法而可行,示之以戒而不可犯。
目之有花,他人莫得见;
如耳之有磬,他人莫得闻。
欲其自降乃心,而求复初地。
其后导师继继而兴,骋智慧辩才,谈真实妙义,使人不离当念,超圆顿一乘,不离文字,示解脱诸相。
要其究竟,则无一法之可说,无一字以与人。
法智师既达乎此,则何假于言而后传哉」!
虽然,重违勤恳,姑阅其所纪,皆众所共闻者,因为摭梗概而实录之,仍赞之以文曰:
大雄觉世垂微言,磅礴日月周乾坤。
智者才辩穷化元,时为演说开迷昏。
八万总结河沙尘,俱入天台止观门。
法智远出扬清芬,游戏三昧真轶群。
志坚气直貌且温,少而敏悟老益勤。
遗旨从衡深讨论,消文释义虽缤纷。
辞淳理妙简不烦,或忏或讲忘晡昕。
迩遐学徒日骏奔,成等正觉消波旬。
俾诸佛祖道弥尊,流已清浚其源。
叶已茂培其根,行高名重上国间。
天子遣使来中阍,贤豪勋戚固所忻。
命服锡号回天恩,知身变灭浮云。
誓勇弃舍甘趋焚,素愿莫适仍修熏。
众生嗜好随贪瞋,三涂转徙膏轮。
有能顿悟报施因,罪福苦乐岐以分。
说本无说谁其人,师心了了所夙敦。
言能破妄宁非真,身虽云亡今常存。
江浙蕃蕃其子孙,诏亿万世观斯文。
中书舍人孔公志铭元祐六年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四九、《苏魏公文集》卷五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中书舍人新淦孔公讳文仲字经父
其先出鲁曲阜苗裔宣圣之后。
袭王公封者逮今四十八世,皆居曲阜
其支属散处四方,多有闻于时者。
而公之六世祖曰绩仕吉州衙推,卒官不复北归,因家新淦
新淦今升为军,号临江,其子孙遂为临江军新淦人
衙推之曾孙处士君讳文质,公之曾祖也。
皇赠光禄少卿讳中正,公之祖也。
尚书兵部郎中、赠正议大夫讳延之,公之父也。
公世儒者,少禀义训,知自刻苦。
经史传注、百氏子集外,至于天文、律历、算数之书,无不识于心而诵于口。
其议论浃洽、讲解精辨,诸宿儒老生往往不能出其右。
嘉祐六年,随乡贡至礼部,奏名为天下第一,廷试擢进士丙科。
初,正议公出白屋,起江表,登庆历二年乙第,至是公又以文名振场屋。
二季武仲平仲相继举太学,试南宫,皆取甲等,故当时语文学高第者,以公家为甲族焉。
一命试秘书省校书郎杭州馀杭,再调南康军司理参军
正议使湖北,请解官侍养。
满岁,用荐举升台州军事推官
熙宁三年,诏举贤良方正之士,龙图阁学士元公绛天章阁待制吴公中复,以公应诏
召试秘阁,论在第一,对制策入三等上。
是时朝廷方大有为,辅臣建议以谓祖宗法度至此已敝,当悉更改用事之人。
争言理财、训兵以合其说,而言事者不以为便,继被谴斥。
而公之策亦不以为便,故执政疑相与表里,奏黜不收。
趣还本任。
既归,值监司旁午,商度利事,皆公策言不便者,相持甚久。
未几,公丁内艰去职遂止。
服除,除充国子监直讲
时学者方用王荆公经义进取,以公不习是学,换三班院主簿
武选日受牒诉不下数百,求官者至有相诟竞于庭。
主判悉以诿公,公为剖析曲直,得与不得,一语而决,人人莫不释然。
著作佐郎通判保德军
军城依山居,人常苦井饮不足,时有泉出城东山腹,挈瓶者又难于出郭,公奏展城围其泉郭内,城人以为非止便于用汲,亦可以为守御之备也。
官制行,由宣德郎奉议郎还朝,法当得便官,属火山军通判,格用进士,有不悦公者因以命之。
二垒相距才数舍,俱号穷僻。
公适自彼至,未旬月,复被遣,亦不辞而往。
至则修举废坠,督责吏胥,案边琐、辑民务,武守赖以成绩。
元丰八年夏,覃恩转承议郎
今上初纂嗣,太皇太后同听政,相司马文正公,稍复故事,擢用旧人,以毗初政。
元祐元年召公秘书省校书郎,近臣荐谏官者八人,以仪曹方讲庙朝之制,擢公为礼部员外郎
神宗庙配享功臣,众意多在王荆公,公曰:「精忠贯天地,功利及社稷,赠太师郑国公富弼,乃其人也」。
众不能夺,卒用郑公配享。
有言皇族称谓,惟杨王、荆王得曰皇叔,馀疏属当各系其祖,若唐人称诸王孙比
公曰:「主上新即位,宜广敦睦之义,不当疏间骨肉」。
前议遂寝。
二年,自朝奉郎起居舍人左谏议大夫
公素怀致君及物之志,既在言责,益思自效。
每朝廷政令之出,无不深求其得失之迹,以告于上。
前后陈数十事,或用或不用,义之所在,亦不为时之誉诽而回。
未几,迁中书舍人
偶寒疾,未拜命,犹谓所言未尽,惓惓不已。
一夕草奏三千馀言,首论「前代英哲之君容受直谏,其始勤终怠,或致危乱。
愿陛下鉴此,听纳谠言,常若元祐之初,则天下幸甚」。
明年春同知贡举
尝谓士之挟艺以干进,升黜当否,系有司之勤堕。
于是昼则据案以稽参程衡,夜则篝灯以点定朱墨。
前日之病犹未间,而治事不废。
同僚觉其剿瘵,因语以法有疾许先出,不尔且就枕,毋宜自苦如此。
公曰:「居其官则任其责,岂敢以疾自便」。
其勤如此。
卒至于大病。
及事毕,奏榜归第,未旬朔,是年三月二十一日以不起闻。
呜呼!
竭力奉公、以躬徇职如公者,几何人哉?
古所谓以死勤事者,其行虽异,而其徇一也。
两宫览奏恻然,下诏厚恤其家。
及丧归,又命其季弟集贤校理平仲江南东路转运判官,俾得以抚孤弱而视窀穸也。
士大夫识与不识,闻之皆失声嗟悼,以为朝廷丧一直臣
翰林苏公子瞻往抚其柩曰:「世方嘉软熟而恶峥嵘,相师成俗。
求劲直如吾经父者,今无有也」。
予与正议公同年进士,从游有素,熟昆仲之才美久矣!
熙宁初,予方谪官居京师,杜门不接外事。
一日龙图宋公次道惠然见访,曰:「被命初考制科,得孔君策九千馀言,当世利病尽于此矣。
仲舒之博,刘蕡之直,无以过也。
然时议以为书等过优,国朝故事无有此比,考官行得罪矣」!
予骇曰:「方朝廷求贤如饥渴,有人如此而不见录,岂其论太高而难合耶?
抑言太激而取怨耶?
然圣明在上,斯人岂终抑不用者乎」?
它日闻吴丞相欲置之台阁,才得学官,而人已忌之。
连蹇十馀年,今上遂擢用之。
士论以为圣贤相值,乃志士可行之时,天下亦翘足以待其设施。
然而未阅再岁,而天不畀寿,使不得竟其素志。
惟见于言者,可以纪述以示后观,则知其所存也。
元丰四年,王师问罪夏台,兵夫数十万皆出保德境上。
军须百用,通判专任其责。
虽趣办应猝,措置无乏;
然兵久不解,边人厌苦。
公上疏论其不便有三,曰:「大兵未出而人夫预集,一也。
河东雇夫,劳民而损费,二也。
诸路出兵,首尾不相应,三也。
盖虞、夏、商、周未尝无外患,而怀柔制御之要不在彼而在此」。
去岁议役法者,有以雇为是而差为非。
公曰:「诸言此者,败法乱俗之本,不可不察也」。
议科举者或以经义、诗赋、策、论为四场,或以经义、诗赋为两科。
公曰:「四场是也」。
又谓内降除官出唐之衰政,圣朝不宜有此。
后因日食七月朔旦,上封陈五事曰:「邪说乱正道,小人乘君子,外患陵中国,斜封夺公论,人臣轻国命。
察此所以消厌灾异也」。
凡所言多切直拂时,人为危惧,而上常察其诚意,多为容纳。
又言朝廷起处士、侍经筵,所以崇进道义也。
而希附者众,致兴党论,使人不安其分,浸不可长。
执政罢不以大故,宜全进退之体。
散官领州,恩礼非称。
王氏经义今格不用,而其亲党有专守其说者,不宜置之朝右以蔽惑后进。
熙宁用事之臣有主新法而挠民事者,谪逐日浅,未宜内徙。
有榷盐利而酷刑罚者,请命案实,以正其罪。
上皆施行如其言。
由是论之,居位虽不久,而其志得行,固不为少。
于士望虽未厌,而于公志亦无慊然也。
公为人恬介,自守持重,寡言笑,尤不事请谒。
馀杭日,转运使召与议事,事已驰归,不复趋府。
人问其故,对曰:「于府无事也」。
在朝非公事不见执政,法许同谒亦不往。
与人交不为茍合,久乃见其情至。
前年予忝秋官之命,因上奏曰:「智识明敏、操守专固,臣不如孔某,请以代臣」。
公知亦不谢。
及公再迁近职,荐今彭紫微汝砺黄左司廉自代。
吕丞相称之曰:「孔君能举类矣」。
二公相继进擢,公不以为德。
其接物以诚,无外饰,多此类也。
性喜饮酒,饮益多而色益庄。
其中皞皞然若有所得。
平居未尝问家之有无,内外洒扫之际,家人咨所以处画后事,惟答以无事。
此岂其信道笃而知命至者耶?
享年五十六。
死之日,家无馀贮,惟有书五千卷,皆手自校辑者。
遗文若干篇,某人集为五十卷。
公举进士时,故紫微吕夏卿南省点检官,得公卷曰:「词赋赡丽,策论深博,其文似荀卿子云」。
主司以为知言。
推此言而可以知其他述作之体制也。
夫人清江县萧氏,同郡处士淇之女。
一子,曰元方。
用公遗恩补承务郎
三女:曰保姐、曰馆姐,皆幼;
曰荣姐,早亡。
初,公熙宁中正议公忧,未几,母夫人仁和县杨、祖母仁寿县刘相继弃养。
值岁之不易,并举三大丧,而祖茔无可葬者。
遂谋去新淦而宅九江,卜德化县某乡某里之某穴吉,躬冒山谷,涉历寒暑,不数月而冢宅成,未终丧而室堂具。
乡人见其区处,咸以为得礼之实。
及公之丧归,集贤君挈其孤,相地之宜卜某山某穴又吉,于是元祐六年某月日时,克襄大事,去正议茔相望数里而近,凡域兆堂舍亦如其制。
此又得孝子善继之义也。
前期二季以德铭见属,又得建康张举状公履行甚详,姑摭其大槩,及尝所闻见者以为之铭。
铭曰:
远矣孔氏,四十八世。
曲阜旧封,褒成是继。
旁支屡迁,或越或冀,新淦之族,源同流异。
是生紫微,凤举鸿仪。
父子昆弟,出逢圣时。
高文大策,陈当世之宜;
嘉谟谠议,为天子所知。
元祐初载,乾坤交泰。
公为诤臣,朝夕纳诲。
言无隐情,病不辞惫。
耳目之寄方宣,股肱之亏已逮。
公生贡章,有墓浔阳
先君之侧,又为公藏。
上思遗直,厚恤其丧。
爰命介弟,出使江乡。
言瞻庐岫,幽堂斯构。
蠡泽出其南,岷汉流其右。
虑岸谷之或迁,勒铭诗而示后。
是为有宋之名臣,宣尼之遐胄。
戒谕天下广储蓄诏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七、《郧溪集》卷八
古之丰年,皆有露积,以为收入,故其诗曰:「曾孙之庾,如坻如京」。
于是乎求千仓以处之,万车以载之。
乃厚赐农夫而休息之,故其诗曰:「黍稷稻粱,农夫之庆」。
如此则虽有水旱,民不狼狈,以其有素备也。
今夫刺地而耕者遍于阡陇,岁或大收,则未尝盖畜,或糜而为酒醪,委其馀以食犬彘。
水旱之来,于是乎鸟惊兽骇,弱者委骨于沟壑,而强者转而为盗贼,此由刺史县令不务教民以储畜之过也。
今秋实以登,亩皆倍入,计其公上之赋与终岁之食,及夫宾客、祭祀、送死、养生、吊庆之具外,皆聚之囷窖,无得妄费。
其令郡县常察其不率者,庶乎家给人足以强富,视天下西成之日,亦当有以劳赐尔之勤也。
故兹诏示,当体朕怀。
谢分司蕲州居住表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六、《忠肃集》卷二
臣某言:臣前知青州六月十五日准告落观文殿学士,降授左朝议大夫差知黄州事。
行至江州,于九月十二日再准告授依前官试光禄卿分司南京蕲州居住。
臣已于今月二十二日蕲州讫。
伏读训示,俯循罪迹,理不容于万死,恩犹畀其馀生。
祗命奔驰,悼心陨越。
伏念臣羁孤无助,勤苦自为,承家本出章句之儒,所望不过州县之吏。
偶缘人乏,获预于政机;
寖以次迁,遂尘于宰席
以罂缶之器而渡江汉,以翾蠕之力而负丘山。
空端一心,曾无远虑。
待罪期月而已,固尝不胜于人言;
去国三年于兹,终至再烦于朝论。
衅恶暴列,弹劾交兴,擢发不足以数罪辜,伏锧不足以谢公议。
敢累好生之德,曲推念旧之仁,秖令分务于别都,更俾安身于善地。
咎深谪薄,感激涕零。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同德昊穹,绍休前烈,记臣久侍于帷幄,怜臣自蹈于典刑,昔常察其所安,未忍置之于理。
如犬马簪屦之贱,犹弗弃之;
虽天地父母之慈,不过如此。
臣敢不省非内讼,刻意自新。
往咎莫追,长负误朝之愧;
来日无几,尚坚糜骨之忠。
家世旧事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七、《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
少师影帐画侍婢二人:一曰凤子,一曰宜子
幼时犹记伯祖母指其为谁,今则无能识者。
抱笏苍头曰福郎,家人传曰,画工呼使啜茶,视而写之。
福郎寻卒,人以为画杀。
叔父七郎中影帐亦画侍者二人:大者曰楚云,小者曰僿奴,未几二人皆卒,由是家中益神其事。
人寿短长有定数,岂画能杀?
盖偶然尔。
成都寺院皆无高门限,传云少师脚短,当时皆去之,至今犹不复用。
少师卜居醴泉,第舍卑狭。
颐少时尝到,宛然如旧,诸房门皆题谁居,先公太中所记也。
后十年再到,则已为四翁名逢尧
房子孙所卖,更易房室,不忍复观矣。
少师贵显,居京师醴泉第宅,大评事诸孙居之,后遂分而卖之,先公未尝问也。
券契皆存,以其上有少师书字,故不忍毁去,然收藏甚密,家中子弟有未尝见者。
先公守凤时,四翁问欲得宅否,先公答以叔有之与珦有之正同,当善守而已。
又出一少师小印合示颐曰:「祖物也,可收之」。
颐曰:「翁能保之足矣」。
不敢受者,所以安其疑心也。
又如太宗皇帝御书及少监真像皆在,亦未敢求见。
不意才数年,四翁卒,比再至醴泉,则散失尽矣。
思之痛伤。
后又二十年,颐到醴泉,改葬少师,始求得少监段太君诰于三翁家,少师犀带于长安监簿家,少师绿玉枕于四翁女种家,鞍瓦于三翁家。
少师河北五代兵戈,及宰醴泉,遂谋居焉,徙葬少监于县城之西。
既显,虽赐第居京师,囊橐至于御书诰敕皆多在醴泉
高祖、大评事、四评事治生事皆淳俭严整。
评事家人未尝见笑,惟长孙始生,长安虞部也。
一老妪白曰:「承旨将军也。)新妇生男」。
微开颜曰:「善视之」。
曾祖母崔夫人亦留醴泉,与从曾祖母雷氏将军之室。)奉事二叔舅晨夕兢畏,平居必曳长裙。
烹饪少有失节则不食,拱手而起。
二妇恐惧,不敢问所由,伺其食美,取所馀尝之,然后知所嗜。
太高祖母杨氏前卒,四高祖母李氏主内事,性尤严峻。
二妇昼则供侍,夜复课以女工之事。
雷氏不堪其劳,有间则泣于后庭,崔夫人每劝勉之,竟得羸疾而终。
崔夫人怡怡如也,叔舅姑遂加爱之。
后外祖崔驾部过雍,见其艰苦之甚,属少师取至京师,不撤帷帐,尽置囊箧,云暂往省觐,叔舅姑方听其来。
少师之待兄弟,崔夫人之事叔舅姑,后世所当法也。
少师醴泉,惠爱及人至深。
其后诸房子弟既多,不无侵损于邑人,而邑人敬爱之不衰。
有争忿者,及门则止,俟过而复争。
小儿持盘卖果,为族中群儿夺取,啼而不敢较。
嘉祐初,颐过邑,去少师时八十年矣。
驴足病,呼医治之,问知姓程,辞钱不受。
昔时村妇多持香茶祈蚕于冢,因搯取其土以乞灵,后禁止之。
族父文简公应举来京师,馆于厅旁书室,唯乘一驴,更无馀资,至则卖驴,得钱数千。
伯祖殿直轻财好义,待族人甚厚,日责文简公具酒肴,欲观其器度。
文简公诉曰:「驴儿已吃至尾矣」。
文简公一夕梦紫衣持箱幞,其中若敕书,授之曰:「寿州陈氏」。
不测所谓,以问伯祖殿直,亦莫能晓。
后登科,有媒氏来告,有陈氏求婿,必欲得高第者。
问其乡里,乃寿州人
文简公年少才高,欲婚名家,弗许。
伯祖曰:「尔梦如是,盖默定矣,岂可违也」?
强之使就,后累年犹怏怏。
陈夫人贤德宜家,夫妇偕老,享封大国,子孙相继,岂偶然哉?
叔祖寺丞有知人之鉴,常谓文简公公辅之器。
文简公著作佐郎时,贾文元尚少,一日侍叔祖坐,曰:「某昨夜梦坐此,有一人乘驴而来,索纸写门状,复乘驴而去。
坐中有一人指之曰,此将来宰相也」。
顷之,文简公乘驴而来,索纸写门状,复登驴而出,正如所说之梦。
贾文元曰:「程六当为宰相」。
叹羡不已。
叔祖谓曰:「尔无羡彼,尔作相当在先」。
文简公两制,贾方小官;
参大政,风望倾朝,众谓旦夕爰立,俄以事罢去,比三易藩郡,而贾已登庸,方拜使相
虽古之精于术者,无以过也。
叔祖寺丞年四十,谓家人曰:「吾明年死矣」。
居数月,又指堂前屋曰:「吾去死,如隔此屋矣」。
又数月指室中窗曰:「吾之死,止如隔此纸尔」。
未几而卒。
叔祖多才艺。
与人会射,发矢能如其意。
常从主人之后,主人中则亦中,主人远则亦远,不差尺寸。
伯祖殿直喜施而与人周。
一日苦寒,有儒生造门,即持绵裤与之。
其人大惊曰:「何以知我无裤也」?
盖于游从间,常察其不足也。
至晚年,家资悬罄,而为义不衰。
有儒生以讲说醵钱,时家无所有,偶伯祖母有珠子装抹胸,卖得十三千,尽以与之。
明道先生晋城时,有富民张氏子,其父死未几,晨起,有老父立于门外,问之,曰「我汝父也,今来就汝居」,具陈其由。
张氏子惊疑莫测,相与诣县,请辨之。
老父曰:「业医,远出治疾,而妻生子,贫不能养,以与张氏。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抱去,某人某人见之」。
先生谓曰:「岁久矣,尔何记之详也」?
老父曰:「某归而知之,则书于药法策后」。
因怀中取策进之。
其所记曰:「某年月日,某人抱儿与张三翁家」。
先生问张氏子曰:「尔年几何」?
曰:「三十六矣」。
「尔父而在,年几何」?
曰:「七十六矣」。
谓老父曰:「是子之生,其父年才四十,已谓之三翁乎」?
老父惊骇服罪。
明道主簿上元时谢师直江东转运判官
师宰来省其兄,尝从明道假公仆掘桑白皮。
明道问之曰:「漕司役卒甚多,何为不使」?
曰:「《本草》说桑白皮出土见日者杀人。
伯淳所使人不欺,故假之尔」。
师宰之相信如此。
谢师直尹洛时,尝谈经与鄙意不合,因曰:「伯淳亦然。
往在上元,某说《春秋》,犹时见取,至言《易》,则皆曰非是」。
颐谓曰:「二君皆通《易》者也。
监司谈经,而主簿乃曰非是,监司不怒,主簿敢言,非通《易》能如是乎」?
护法论 北宋 · 张商英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以仁义忠信为道耶,则孔子固有仁义忠信矣;
以长生久视为道耶,则曰「夕死可矣」,是果求闻何道哉?
岂非大觉慈尊识心见性无上菩提之道也?
不然,则列子何以谓「孔子曰:『闻西方有大圣人,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列子孔子者也,而遽述此说,信不诬矣。
孔子,圣人也,尚尊其道。
而今之学孔子者,未读百十卷之书,先以排佛为急务者,何也?
岂独孔子尊其道哉,至于上下神祇,无不宗奉。
矧兹凡夫,辄恣毁斥,自昧己灵,可不哀欤!
韩愈曰:「夫为史者,不有人祸,则有天刑,岂可不畏惧而轻为之哉」!
盖为史者采摭人之实迹,尚有刑祸,况无故轻薄,以毁大圣人哉?
且兹人也,无量劫来,沈沦诸趣,乘少善力,而得此身,寿夭特未定也,纵及耳顺、从心之年,亦暂寄人间耳。
以善根微劣,不能亲炙究竟其道,须臾老之将至
虚生浪死之人,自可悲痛;
何暇更纵无明业识,造端倡始,诱引后世阐提之党,背觉合尘,同入恶道?
罪萃厥身,可不慎哉!
且佛何求于世,但以慈悲广大,愿力深重,哀见一切众生,往来六道,受种种苦,无有已时。
故从兜率天宫,示现净饭国王之家,为第一太子,道德文武,端严殊特,于圣人中,而所未有。
于弱冠之年,弃金轮宝位,出家修道,成等正觉,为天人师
随机演说三乘五教,末后以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嘱摩诃迦叶,为教外别传,更相传授,接上根辈。
故我本朝太宗皇帝之序《金刚般若》也,则曰:「叹不修之业薄,伤强执之愚迷,非下士之所知,岂浅识之能究」。
大哉圣人之言,深可信服。
一从佛法东播之后,大藏教乘,无处不有,故余尝谓欲排其教,则当尽读其书,深求其理,摭其不合吾儒者,与学佛之尤者折疑辨惑,而后排之可也。
今不通其理而妄排之,则是斥鴳笑鹍鹏,朝菌轻松耳。
欧阳修曰「佛者善施无验不实之事」,盖亦未之思耳。
尝原人之造妄者,岂其心哉?
诚以赒急饥寒,茍免患难而已,佛者舍其至贵极富,为道忘身,非饥寒之急?
无患难可免,其施妄也,何所图哉?
若以造妄垂裕其徒,凡夫尚知「我躬不阅,遑恤我后」,而佛岂不知耶?
古今世人,有稍挟欺绐者,必为众人所弃,况有识之贤者乎?
若使佛有纤毫妄心,则安能俾其佛教,绵亘千古,周匝十方,天龙神鬼无不倾心,菩萨罗汉更相弘化
试此论之,有诈妄心者,求信于卑凡下愚,尚不可得,况能摄伏于具神通之圣人哉?
经云:「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诳语者」。
又云「诸佛如来无妄语者」。
信哉斯言,明如皎日!
孟子曰:「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
余则曰:「诵佛之言,行佛之行,是佛而已矣,何慊乎哉」!
佛祖修行,入道蹊径,其捷如此,而人反以为难,深可闵悼
撮其枢要,戒、定、慧而已。
若能持戒,决定不落三涂;
若能定力,决定功超六欲;
若能定慧圆明,则达佛知见,入大乘位矣,何难之有哉?
《诗》云:「德輶如毛,民鲜克学之」。
其是之谓乎!
韩愈大颠论议,往复数千言,卒为大颠一问曰:「公自揣量学问知识,能如晋之佛图澄乎?
能如姚秦罗什乎?
能如萧梁之宝志乎」?
曰:「吾于斯人,则不如矣」。
大颠曰:「公不如彼明矣。
而彼之所从事者,子以为非,何也」?
不能加答,其天下之公言乎!
佛岂妨人世务哉?
《金刚般若》云:「是故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法」。
《维摩经偈》云:「经书咒禁术,工巧诸伎艺。
尽现行此事,饶益诸群生」。
《法华经》云:「资生业等,皆顺正法」。
傅大士、庞道元岂无妻子哉?
若也身处尘劳,心常清净,则便能转识为智。
犹如握土成金,一切烦恼,皆是菩提,一切世法,无非佛法。
若能如是,则为在家菩萨、了事凡夫矣,岂不伟哉?
欧阳修曰「佛为中国大患」,何言之甚欤,岂不尔思!
凡有害于人者,奚不为人所厌而天诛哉?
安能深根固蒂于天下也?
为中国天子,害迹一彰,而天下后世共怨之。
况佛远方上古之人也,但载空言,传于此土,人天向化,若偃风之草,茍非大善大慧,大利益,大因缘,以感格人天之心者,畴克尔耶?
「一切重罪,皆可忏悔;
谤佛法罪,不可忏悔」。
诚哉是言也!
谤佛法则是自昧其心耳,其心自昧,则犹破瓦不复完,灰烬不重木矣,可忏悔哉?
佛言「唯有流通佛法,是报佛恩」。
今之浮图,虽千百中无一能髣髴古人者,岂佛法之罪也,其人之罪。
虽然如是,礼非玉帛而不表,乐非钟鼓而不传,非藉其徒,以守其法,则佛法殆将泯绝无闻矣,续佛寿命何赖焉?
滥其形服者,诛之自有鬼神矣,警之自有果报矣,威之自有刑宪矣,律之自有规矩矣,吾辈何与焉?
然则是言也,余至于此,卒存二说。
苏子瞻尝谓余曰:「释氏之徒,诸佛教法所系,不可以庶俗待之。
或有事至庭下,则吾徒当以付嘱流通为念,与之阔略可也」。
曾逢原作郡时,释氏有讼者,阅实其罪,必罚无赦,或有勉之者,则曰:「佛法委在国王大臣,若不罚一戒百,则恶者滋多。
当今之世,欲整齐之,舍我其谁乎」?
余考二公之言,则逢原所得多矣。
其有不善者,诚可恶也,岂不念皇恩度牒,不与征役者,人主之惠哉?
岂不念古语有云「一子出家,九族生天」哉?
岂不念辞亲弃俗当为何事哉?
岂不念光阴易往而道业难成哉?
岂不念道眼未明而四恩难报哉?
岂不念行业不修而滥膺恭敬哉?
岂不念道非我修而谁修哉?
岂不念正法将坠而魔法增炽哉?
盖昔无著遇文殊时,已有凡圣同居、龙蛇混杂之说,况今去圣逾远,求其纯一也,不亦难乎?
然念大法所寄,譬犹披沙拣金,裒石攻玉,纵于十斛之沙得粒金,一山之石得寸玉,尚可以为世珍宝也。
非特学佛之徒为然。
孔子之时,已分君子儒、小人儒矣,况兹后世服儒服者,岂皆者哉?
虽曰学者求为君子,安能保其皆为君子耶
历观自古巨盗奸臣,强叛猾逆,率多高才博学之士,岂先王圣教之罪欤?
岂经史之不善欤?
由此喻之,末法像教之僧,败群不律者,势所未免也。
韩愈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曾有也。
黄帝已下、文武已上,举皆不下百岁,后世事佛渐谨,年代尤促」。
陋哉,之自欺也!
岂不闻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
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西夷之人也」。
舜与文王,皆圣人也,为法于天下后世,安可夷其人、废其法乎?
况佛以净饭国王,为南赡部洲之中,而非夷也。
若以上古未尝有而不可行,则蚩尤瞽瞍生于上古,周公仲尼生于后世,岂可舍衰周之圣贤,而取上古之凶顽哉?
而又上古野处穴居,茹毛饮血,而上下宇、钻燧改火之法起于后世者,皆不足用也。
若谓上古寿考,而后世事佛渐谨,而年代尤促者,窃铃掩耳之论也。
岂不知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之事乎?
岂不知孔鲤颜渊冉伯牛之夭乎?
又《书·无逸》曰:「自时厥后,亦罔或克寿,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彼时此方未闻佛法之名。
自汉明佛法至此之后,二祖大师百单七岁,安国师百二十八岁,赵州和尚七百二十甲子,岂佛法之咎也?
又曰「如彼言可凭,则臣家族合至灰灭」,此亦自蔽之甚也。
佛者大慈大悲,大喜大舍自他无间,冤亲等观。
如提婆达多,种种侵害于佛,而终怜之,受记作佛。
而后世若求喜怒祸福以为灵,则是邀祭祀之小小鬼神矣,安得谓之大慈悲之父乎?
世间度量之人,尚能遇物有容,犯而不校,况心包太虚、量廓沙界之圣人哉?
信与不信,何加损焉!
佛者如大医王,善施法药,有疾者信而服之,其疾必瘳;
其不信者,盖自弃耳,岂医王之咎哉!
夏虫不可语冰霜,井蛙不可语东海,吾于韩愈见之矣。
若谓事佛促寿,则毁佛者合当永寿,后世之人,排佛者故多矣。
士庶不足道也,如唐武宗会昌五年八月下旬废教,至六年三月初,才及半年而崩者,此又何也?
唐李白杜甫卢仝李翱之辈,韩愈亦自知其不及矣,然诸子亦未尝排佛,亦不失高名也。
众人之情,莫不好同而恶异,是此而非彼。
且世之所悦者,纷华适意之事,释之所习者,简静息心之法,此其所以相违于世也。
诸有智者,当察其理之所胜,道之所在,又安可不原彼此之是非乎?
林下之人,食息禅燕,所守规模,皆佛祖法式,古今依而行之,举皆證圣成道,每见讥于世者,不合俗流故也。
佛之为法,甚公而至广,又岂止缁衣祝发者得私为哉?
故唐相裴公美序《华严法界观》云:「世尊初成正觉,叹曰:『奇哉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而不證得』。
于是称法界性,说《华严经》,佛之随机接引,故多开遮权变,不可执一求也」。
欧阳永叔曰:「无佛之世,诗书雅颂之声,其民蒙福如此」。
永叔好同恶异之心,是则是矣,然不能通方远虑,何其隘哉!
若必以结绳之政施之于今,可乎?
殊不知天下之理,物希则贵。
若使世人举皆为儒,则孰不期荣?
孰不谋禄?
期谋者众,则争竞起;
争竞起,则妒忌生;
妒忌生,则褒贬胜;
褒贬胜,则雠怨作;
雠怨作,则挤陷多;
挤陷多,则不肖之心无所不至矣。
不肖之心无所不至,则为儒亦不足为贵矣。
非特儒者为不足贵也,士风如此,则求天下之治也亦难矣。
佛以其法,付嘱国王大臣,不敢自专也,欲使其后世之徒,无威势以自尊,隆道德以为尊,无爵禄以自活,依教法以求活。
乞食于众者,使其折伏憍慢,下心于一切众生。
又《维摩经》:「佛令迦叶前往问疾,迦叶忆念昔于贫里,而行乞食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唯大迦叶,有慈悲心,而不能普舍豪富,从贫乞也』」。
肇法师注云:「迦叶以贫人,昔不植福,故生贫里。
若今不积善,后复弥甚。
慜其长苦故,多就乞食」。
又曰:「见来求者,为善师想」。
什法师注云:「本无施意,因彼来求,发我施心,则为我师,故为善师想也」。
不畜妻子者,使其事简累轻,道业易成也;
易其形服者,使其远离尘垢,而时以自警也。
惜乎窃食其门者,志愿衰劣,不能企及古人,良可叹也。
且导民善世,莫盛乎教;
穷理尽性,莫极乎道。
彼依教行道,求至乎涅槃者,以此报恩德,以此资君亲,不亦至乎?
故后世圣君,为之建寺宇,置田园,不忘付嘱,使其安心行道,随方设化,名出四民之外,身处六和之中。
其戒净,则福荫人天;
其心真,则道同佛祖。
原其所自之,皆吾君之赐也。
茍能以禅律精修,于天地无愧,表率一切众生,小则迁善远罪,大则悟心證圣,上助无为之化,密资难报之,则不谬为如来弟子矣。
茍违佛祖之戒,滥膺素餐,罪岂无归乎!
上世虽有三武之君,以徇邪恶下臣之请,锐意剪除,既废之后,随而愈兴。
犹霜风之肃物也,亦暂时矣。
后有之譬,欲尽歼草木者,能使后无则可矣;
茍知后有,则何苦自当其恶,而彰彼为善也,于己何益哉?
余尝观察其徒,中间有辞荣舍富者,俊爽聪明者,彼亦不知富贵可乐,春色可喜,肥鲜之甘,车服之美,而甘心于幽深阒寂之处,藜羹韦布,仅免饥寒,纵未能大达其道,是必渐有所自得者欤。
议者深嫉其徒不耕而食,亦人知其一,而莫知其他也。
岂不详观通都大邑,不耕而食者十居七八。
以至山林江海之上,草窃奸宄;
市廛邸店之下,娼优厮役;
僻源邪径之间,欺公负贩;
神祠庙宇之中,师童巫祀者皆然也,何独至于守护心城者而厌之哉?
今户籍之民,自犁锄者,其亦几何?
释氏有刀耕火种者,栽植林木者,灌溉蔬果者,服田力穑者矣。
岂独今也,如古之地藏禅师,每自耕田,尝有语云:「诸方说禅浩浩地,争如我这里种田博饭吃」。
百丈惟政禅师命大众开田,曰:「大众为老僧开田,老僧为大众说大法义」。
大智禅师曰:「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沩山仰山曰:「子今作得个什么事」?
仰山曰:「锄得一片地,种得一畬」。
沩山曰:「子可谓不虚过时光」。
断际禅师每集大众栽松洞山聪禅师常手植金刚岭,故今丛林普请之风尚存焉。
释氏虽众,而各止一身,一粥一饭,补破遮寒,而其所费亦寡矣。
且其既受国恩,绍隆三宝,而欲复使之为农,可乎?
况其田园随例常赋之外,复有院额科敷、官客往来,种种供给,岁之所出,犹愈于编民之多也。
其于公私,何损之有!
余尝疾今官有劝农之虚名,而挟抑农之实患。
且世之利用,茍有益者,不劝而人自趋矣。
今背公营私者,侵渔不已,或夺其时,作不急之务,是抑之也,何劝之有?
今游惰者十常七八,耕者十止二三。
耕者虽少,若使常稔,则菽粟亦如水火矣。
近岁或旱或潦,无岁无之,四方之稼,秀而不实者,岁常二三,甚者过半,亦岂为耕者少而粮不足哉?
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富」。
茍无以致和气而召丰年,虽多耕而奚以为?
岁之丰凶,系乎世数,意其天理亦自有准量与。
常丰,谷愈贱,耕者愈少,此灼然之理。
僧者,佛祖所自出也,有苦行者,有密行者,各人有三昧,随分守常德,孜孜于戒律,念念在定慧。
舍人之所难舍,能行人之所不能行,外富贵若浮云,视色声如谷响,求道则期大悟而后已,惠物则念众生而不忘。
今厌僧者,其厌佛祖乎。
佛以持戒当行孝,不杀不盗,不淫不妄,不茹荤酒,以此自利利他,则仁及含灵耳,又岂现世父母哉?
盖念一切众生,无量劫来皆曾为己父母宗亲,故等之以慈,而举期解脱,以此为孝,不亦优乎?
且聪明不能敌业,富贵岂免轮回?
铜山奚补于馁亡,金穴靡闻于长守。
余忝高甲之第,仕至圣朝宰相,其于世俗名利何慊乎哉!
拳拳系念于此者,为其有自得于无穷之乐也。
重念人生幻化,不啻浮泡之起灭。
于兹五蕴完全之时,而不闻道,可不惜哉!
若世间更有妙道,可以印吾自肯之心,过真如、涅槃者,吾岂不能舍此而趋彼耶?
恶贫欲富,畏死欣生,饮食男女,田园货殖之事,人皆知之,君子不贵也,所贵也者,无上妙道也。
或谓余曰:僧者毁形遁世之人,而子助之何多哉」?
余曰:余所存诚者,佛祖遗风矣,岂恤乎他哉?
子岂不闻孟子言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孰谓巾发而娶者,必为孝子贤人?
今世俗之间,博弈饮酒,好勇斗狠,以危父母者,比比皆是也,又安相形而不论心哉?
前辈有作《无佛论》者,何自蔽之甚也!
今夫日月星辰,雷霆风雨,昭昭然在人耳目,岂无主张者乎?
名山大川,神祇庙貌,可谓无乎?
世间邪精魍魉,小小鬼神,犹尚恪然信其是有,何独至于佛而疑之?
旷大劫来,修难行苦行,成等正觉,为圣中至圣,人天法王
明极法身,充满沙界,而谓之无,可乎哉?
《大集经》云:「商主天子问:『佛在世之日,有所供养,世尊是受者,而施者获福。
世尊灭后,供养形像,谁为受者』?
佛言:『诸佛,如来法身也,若在世,若灭后,所有供养,其福无异』」。
《华严》亦云:「佛以法为身,清净如虚空」。
虽然诸佛而名其道,盖善权方便、接引之门耳,若必谓之无,则落空见外道,断见外道,自昧自弃,可悲也矣。
如云门大师云:「我当时若见,一捧打杀与狗子吃者」。
此大乘先觉之人解粘去缚、遣疑破执而已,岂初学者可躐等哉!
此可与智者道,不可与愚者语。
其教之兴也,恢弘之则有具神通之圣人,信向之则有大根器之贤哲,以至天地鬼神之灵,无不景慕,岂徒然哉?
大抵所尚必从其类,拟之必从其伦,般若正知,菩提真见,岂凡庸之人所能睥睨哉!
同安察云:「三贤尚未明斯旨,十圣那能达此宗」?
缘觉辟支、四果声闻尚不与其列,况其下者乎?
在圣则为大乘菩萨,在天则为帝释梵王,在人则为帝王公侯。
上根大器、功成名遂者,在僧俗中亦必宿有灵骨,负逸群超世之量者,方能透彻。
故古德云:「闻而不信,尚结佛种之因;
学而未成,犹益人天之福」。
惜乎愚者昧而不能学,慧者疑而不能至。
间有世智辩聪者,必为功名所诱,思日竞辰,焚膏继晷,皇皇汲汲然,涉猎六经子史,急目前之应对尚且不给,何暇分阴及此哉?
或有成名仕路者,功名汩其虑,富贵荡其心,反以此道为不急,罔然置而不问不觉。
光阴有限,老死忽至。
临危凑亟,虽悔奚追!
世有大道远理之如此也,而不窥其涯涘者,愧于古圣贤多矣,既不闻道,则必流浪生死,散入诸趣,而昧者甘心焉,是谁之过与?
嵩岳圭禅师云:「佛有三能、三不能。
佛能空一切相,成万法智,而不能即灭定业;
佛能知群有性,穷亿劫事,而不能化导无缘;
佛能度一切有情,而不能尽众生界。
是谓三能三不能也」。
今有心愤愤,口悱悱,闻佛似寇雠,见僧如蛇虺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且佛尚不能化导无缘,吾如彼何哉?
议者皆谓梁武奉佛而亡国,盖不探佛理者,未足与议也。
国祚之短长,世数之治乱,吾不知其然矣。
大圣,而国止一身,其禅位者,以其子之不肖而后禅也。
其子之不肖,岂天罪之与?
自开辟至汉明帝以前,佛法未至于此,而国有遇难者何也?
唐张燕公所记梁朝四公者,能知天地鬼神变化之事,了如指掌,而昭明太子亦圣人之徒也。
且圣者以治国治天下为绪馀耳,岂无先觉之明,而慎择可行之事,以告武帝哉?
盖定业不可逃矣。
呜呼!
定业之不可作也,犹水火之不可入也,其报之来,若四时之无爽也。
如西土师子尊者,此土二祖大师,皆不免也。
又岂直师子、二祖哉?
释迦如来,尚且不免金锵马麦之报,况初学凡夫哉?
盖修也者,改往修来矣。
且宿业既还已,则将来之善,岂舍我哉?
今夫为女形者,实劣于男矣,遽欲奉佛而可亟变为男子乎?
必将尽此报身,而愿力有待于来世乎?
梁武寿高九十,不为不多,以疾而卒,不至大恶。
但舍身之谬,以其先见祸兆,筮得《乾》卦「上九」之变,取其贵而无位、高而无民,以此自卑,欲图弭灾召福者。
梁武自谬尔,于佛何有哉?
梁武小乘根器,专信有为之果,兹其所以不遇达磨之大法也。
过信泥迹、执中无权者,亦其定业使之然乎?
但圣人创法,本为天下后世,岂为一人设也。
孔子曰「仁者寿」,而力称回之为仁,而回且夭矣,岂孔子之言无验与?
盖非为一人而言也。
梁武之奉佛,其类回之为仁乎?
侯景兵至,而集沙门念《摩诃般若波罗蜜》者,过信泥迹,而不能权宜适变也。
亦犹后汉向诩,张角作乱,诩上便宜,颇多讥刺左右,不欲国家兴兵,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贼则当自消灭。
又如《后汉·盖勋传》:中平元年北地、羌胡与边章等寇乱陇右,扶风宋枭为守,患多寇叛,谓勋曰:「凉州寡于学术,故屡多反暴,今欲多写《孝经》,令家家习之,庶或使人知义」。
此亦用之者不善也,岂《孝经》之罪与!
抑又安知武帝前定之业祸不止此,由作善以损之,故能使若是之寿也?
帝尝以社稷存亡久近问于志公,公自指其咽示之,盖谶侯景也。
公临灭时武帝又复询诘前事,志公曰:「贫僧塔坏,陛下社稷随坏」。
公灭后,奉敕造塔已毕,武帝忽思曰:「木塔其能久乎」?
遂命撤去,改创以石塔,贵图不朽,以应其记。
拆塔才毕,侯景兵已入矣。
至人岂不前知耶?
安世高、帛法祖之徒,故来毕前世之对,不远千里,自投死地者,以其定业不可逃也。
晋郭璞,亦自知其不免,况识破虚幻、视死如归者乎?
岂有明知宿有所负,而欲使之避拒茍免哉!
欧阳永叔《跋万回神迹记碑》曰:「世传道士老子云:佛以神怪祸福,恐动世人,俾皆信向,故僧尼得享丰饶。
而吾老子高谈清净,遂使我曹寂寞」。
此虽鄙语,有足采也。
永叔之是其说也,亦小有才,而未达通方之大道者与,不揣其本之如此也。
神怪祸福之事,何世无之,但儒者之言,文而略耳。
又况真学佛者,岂以温饱为哉,本以求无上菩提,出世间之大法耳。
道士是亦弃俗人也,若以出家求道,则不以寂寞为怨;
若以图脯啜为心,则不求出离,不念因果,世间万途,何所不可哉?
或为胥徒,或习医卜,百工技艺,屠沽负贩,皆可为也,弃此取彼孰御焉。
唐太宗方四岁时,已有神人见之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必能济世安民」。
及其未冠也,果然建大功业,亦可谓大有为之君矣。
欧阳修但一书生耳,其《唐书》也,以私意臆说,妄行褒贬,比太宗为中才庸主,而后世从而和之,无敢议其非者。
呜呼!
学者随世高下,而欧阳修独得专美于前,诚可叹也。
作史者固当「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
而修之编史也,唐之公卿好道者甚多,其与禅衲游、有机缘事迹者,举皆削之。
及其致仕也,以「六一居士」而自称,何也?
以「居士」自称,则知有佛矣;
知有而排之,则是好名而欺心耳,岂为端人正士乎?
今之恣排佛以沽名者亦多矣,如唐柳子厚移书韩退之不须力排二教,而退之集无答子厚书者,岂非韩公知其言之当而默从之,故不复与之辩论也?
近世王逢原作补书。
鄙哉逢原,但一孤寒庸生耳,何区区阐提之甚也?
退之岂不能作一书,而待后人补也?
其不知量也如此!
汉唐以来,帝王公侯奉佛者,不可胜计也,岂害其为贤圣哉。
余尝谓欧阳修曰:「道先王之言,而作嚚讼匹夫之见。
今匿人之善,偏求其短,以攻刺之者,嚚讼匹夫也。
公论天下后世之事者,可如是乎」?
甚哉,欧阳修之自蔽也!
而欲蔽于人,又欲蔽天下后世,幸其私臆之流言,终必止于智者。
虽见笑于通方博古之士,而未免诱惑于躁进狂生耳。
如斯人也,使之侍君,则佞其君绝佛种性,断佛慧命
与之为友,则导其友戕贼真性,奔竞虚名。
终身不过为一聪明凡夫矣,其如后世恶道何?
乎,将谓世间更不别有至道妙理,止乎如此缘饰些小文章而已,岂非庄生所谓河伯自多于水,而不知复有海乎?
若也使其得志,则使后世之人永不得闻旷劫难逢之教,超然出世之法,岂不哀哉!
岐人天之正路,瞎人天之正眼,昧因果之真教,浇定慧之淳风,无甚于也。
余尝观欧阳修之书尺,谍谍以忧煎老病自悲,虽居富贵之地,戚戚然若无容者。
观其所由,皆真情也,其不通理性之明验与。
由是念之,大哉真如圆顿之道,岂僻隘浅丈夫之境界哉!
六道轮回,三途果报,由自心造,实无别缘。
谓彼三途六道自然而然者,何自蔽之甚也。
一失人身,悔将何及。
三界万法,非有无因而妄招果;
茍不顾因果,则是自欺其心;
自欺其心,则无所不至矣。
近世伊川程颢谓「佛家所谓出世者,除是不在世界上行,为出世也」。
士大夫不知渊源而论佛者,类如此也。
殊不知色、受、想、行、识,世间法也;
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出世间法也。
学佛先觉之人,能成就通达出世间法者,谓之出世也。
稍类吾儒之及第者,谓之登龙折桂也,岂其真乘龙而握哉?
佛祖应世,本为群生,亦犹吾教圣人吉凶与民同患,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岂以不在世界上行为是乎?
超然自利而忘世者,岂大乘圣人之意哉?
然虽如是,伤今不及见古也,可为太息。
古之出世如青铜钱,万选万中,截琼枝寸寸是玉,析栴檀片片皆香。
今则鱼目混珠,薰莸共囿,羊质虎皮者多矣,遂致玉石俱焚
古人三二十年,无顷刻间杂用身心,念念相应,如鸡伏卵。
寻师访友,心心相契,印印相證。
琢磨淘汰,净尽无疑。
晦迹韬光,陆沈于众。
道香果熟,诸圣推出,为人天师,一言半句,耀古腾今,万里同风,千车合辙。
今则习口耳之学,裨贩如来,披师子皮,作野干行,说时似悟,对境还迷。
守如尘俗之匹夫,略无愧耻,公行贿赂,密用请托,劫掠常住,交结权势,佛法凋丧,大率缘此,得不为尔寒心乎?
余尝爱本朝王文康公著《大同论》,谓儒、道、释之教,沿浅至深,犹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诚确论也。
余辄是而详之。
余谓:群生失真迷性,弃本逐末者,病也;
三教之语以驱其惑者,药也。
儒者治外,而佛者治内;
儒者该博,而佛者简易。
儒者使之求为君子者,治皮肤之疾也;
道书使之日损、损之又损者,治血脉之疾也;
释氏直指本根、不存枝叶者,治骨髓之疾也。
其无信根者,膏肓之疾,不可救者也。
儒者言性,而佛见性;
儒者劳心,而佛者安心;
儒者贪著,而佛者解脱;
儒者喧哗,而佛者纯静;
儒者尚势,而佛者忘怀;
儒者争权,而佛者随缘;
儒者有为,而佛者无为;
儒者分别,而佛者平等;
儒者好恶,而佛者圆融;
儒者望重,而佛者念轻;
儒者求名,而佛者求道;
儒者散乱,而佛者观照;
儒者治外,而佛者治内;
儒者该博,而佛者简易;
儒者进求,而佛者休歇。
不言儒者之无功也,亦静躁之不同矣。
老子曰:「常无欲,以观其妙」。
犹是佛家金锁之难也,同安察云「无心犹隔一重关」,况著意以观妙乎?
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佛则虽见可欲,心亦不乱,故曰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八法之风,不动如来,犹四风之吹须弥也。
老子曰「弱其志」,佛则立大愿力。
老以玄牝为天地之根;
佛则曰「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外无一法而建立」。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老以抱一专气、知止不殆、不为而成、绝圣弃智,此则正是《圆觉》作、止、任、灭之四病也。
老曰「去彼取此」,释则圆同太虚,无缺无馀,良由取舍,所以不如。
老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
文殊师利则以身为如来种,肇法师解云:「凡夫沈沦诸趣,为烦恼所蔽,进无寂灭之欢,退有生死之畏,故能发迹尘劳,标心无上,植根生死,而敷正觉之华。
盖幸得此身,而当勇猛精进,以成办道果。
如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花。
是故烦恼泥中,乃有众生起佛法耳」。
老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释则曰「离色求观非正见,离声求听是邪闻」。
老曰「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
释则曰「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
老曰「智慧出,有大伪」;
佛则无碍清净慧,皆从禅定生,以大智慧到彼岸。
老曰「我独若昏,我独闷闷」;
《楞严》则以明极为如来,三祖则曰「洞然明白」,大智则曰「灵光洞耀,迥脱根尘」。
老曰「道为物也,唯恍唯惚。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释则务见谛明了,自肯自重。
老曰「道法自然」;
楞伽则曰「前圣所知,转相传授」。
老曰「物壮则老,是谓非道」;
佛则一念普观无量劫,无去无来亦无住。
以谓道无古今,岂有壮老?
人之幼身亦老也,岂谓少者是道,老者非道乎?
老则坚欲去兵,佛则以一切法皆是佛法。
老曰「道之出言,淡乎其无味」;
佛则云「信吾言者,犹如食蜜,中边皆甜」。
老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下士闻道,大笑之」;
若据宗门,中则勤而行之,正是下士,为他以上士之士,两易其语。
老曰「塞其穴,闭其门」;
释则属造作以为者败,执者失,又成落空。
老欲去智愚民,复结绳而用之;
佛则以智波罗蜜,变众生业识为方便智,换名不换体也。
不谓老子无道也,亦浅奥之不同耳。
虽然,三教之书,各以其道善世砺俗,犹鼎足之不可缺一也。
若依孔子行事,为名教君子;
老子行事,为清虚善人,不失人天可也。
若曰尽灭诸累,纯其清净本然之道,则吾不敢闻命矣。
余尝喻之:读儒书者,则若趋炎附灶而速富贵;
读佛书者,则若食苦咽涩而致神仙,其初如此,其效如彼。
富贵者未死已前,温饱而已,较之神仙,孰为优劣哉?
儒者但知孔孟之道而排佛者,舜犬之谓也。
舜家有犬,尧过其门而吠之。
是犬也,非谓舜之善而尧之不善也,以其所常见者舜,而未常见者尧也。
《吴书》云:吴主孙权尚书令阚泽曰:「孔丘老子得与佛比对否」?
阚泽曰:「若将孔、老二家比校佛法,远之远矣。
所以然者,孔、老设教,法天制用,不敢违天;
诸佛说教,诸天奉行,不敢违佛。
以此言之,实非比对明矣」。
吴主大悦。
或曰:佛经不当誇示诵习之人必获功德。
盖不知诸佛如来,以自得自證诚实之语,推己之验,以及人也,岂虚言哉?
诸经皆云以无量珍宝布施,不及持经句偈之功者,盖以珍宝住相布施,止是生人天中福报而已;
若能持念,如说修行,或于诸佛之道一言见谛,则心通神会,见谢疑亡,了物我于一如,彻古今于当念,则道成正道,觉齐佛觉矣,孰盛于此哉?
儒岂不曰「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也」。
或曰「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
《语》不云乎「学也,禄在其中矣」;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书》曰「作善降祥」。
此亦必然之理也。
岂吾圣人妄以禄与庆祥誇示于人乎?
或曰:诵经以献鬼神者,彼将安用?
余曰:子固未闻财施犹轻,法施最重。
古人盖有远行,临别不求珍宝,而乞一言以为惠者。
晏子一言之讽,而齐侯省刑;
景公一言之善,而荧惑退舍。
吾圣人之门弟子,或问孝,或问仁,或问政,或问友,或问事君,或问为邦,有得一言长善救失,而终身为君子者矣。
此止终身治世之语耳,比之如来大慈法施,诚谛之语,感通八部龙天,震动十方世界,或向一言之下心地开明,一念之间性天朗彻,高超三界,颖脱六尘,清凉身心,剪拂业累,契真达本,入圣超凡,得意生身,自然无碍,随缘作主,遇缘即宗,先得菩提,次行济度,世间之法,复有过此者乎?
一切鬼神,各欲解脱其趣,其于如来称性实谈,欣戴护持也宜矣。
又况佛为无上法王,金口所说,圣教灵文,一诵之则为法轮转地。
夜叉唱空,报四天王,天王闻已,如是展转,乃至梵天,通幽通明,龙神悦怿。
犹若纶言诞布,诏令横流,寰宇之间,孰不钦奉?
又况佛为四生慈父,如父命其子,奚忍不从?
诵经之功,其旨如此。
教中云:若能七日七夜心不散乱者,随其所作,定有感应。
若形留神往,外寂中摇,则寻行数墨而已,何异春禽昼啼,秋虫夜鸣,虽百万遍,果何益哉!
余谓耿恭拜井而出泉,鲁阳挥戈驻日,诚之所感,只在须臾,七日之期,尚为差远。
十千之鱼,得闻佛号,而为十千天子;
五百之蝠,因乐法音,而为五百圣贤。
蟒因修忏而生天,龙闻说法而悟道。
古人岂欺我哉!
三藏教乘者,权教也,实际理地者,唯此一事实也。
唯佛世尊是究竟法,而一切法者,为众生设也。
今不藉权教,启迪初机,而遽欲臻实际理地者,不亦见弹而思鸮炙乎?
此善惠大士所谓「渡河须用筏,到岸不须船」也,其不然乎!
佛法化度世间,皎如青天白日,而迷者不信,是犹盲人不见日月也,岂日月之咎哉!
但随机演说,方便多门未易究耳。
学者如人习射,久久方中。
柏大士云:「存修却败,放逸全乖,急亦不成,缓亦不得,但知不休,必不虚弃」。
白乐天宽禅师:「无修无證,何异凡夫」?
曰:「凡夫无明,二乘执著,离此二病,是曰真修。
真修者不得勤,不得忘,勤则近执著,忘则落无明,此为心要耳」。
此真初学入道之法门也。
或谓佛教有施食真言,能变少为多,如七粒变十方之语,岂有是理?
余曰:「不然。
子岂不闻勾践一器之醪,而众军皆醉;
栾巴一噀之酒,而蜀川为雨?
心灵所至,而无感不通,况托诸佛广大愿力,廓其善心,变少为多,何疑之有?
妙哉,佛之知见广大深远,具六神通。
唯其具宿命通,则一念超入于多劫;
唯其具天眼通,则一瞬遍周于沙界。
且如阿那律小果声闻尔,唯具天眼一通,尚能观大千世界,如观掌中,况佛具真天眼乎?
舍利弗亦小果声闻尔,于弟子中但称智慧第一,尚能观人根器,至八千大劫,况佛具正遍知乎?
唯其知见广大深远,则说法亦广大深远矣,又岂凡夫思虑之所能及哉!
试以小喻大。
均是人也,有大聪明者,有极愚鲁者。
大聪明者,于上古兴亡治乱之迹,六经子史之论,事皆能知。
至于海外之国,虽不及到,及可观书以知之。
极愚鲁者,诚不知也,又安可以彼知者为诞也?
一自佛法入此之后,间有圣人出现,流通辅翼。
试摭众人耳目之所闻见者论之。
如观音菩萨示现于唐文宗朝,泗洲大圣出现于唐高宗朝。
婺州义乌傅大士齐建武四年乙丑五月八日生时,有天竺僧嵩头陀来谓曰:「我昔与汝毗婆尸佛所同发誓愿,今兜率天宫衣钵见在,何日当还」。
大士临水观形,见有圆光宝盖。
大士曰:「度生为急,何思彼乐乎」?
行道之时,常见释迦金粟、定光三如来,放光袭其体。
虢州阌乡万回法云公者,生于唐贞观六年五月五日
有兄万年,久征辽左
相去万里,母程氏思其信音。
早晨告母而往,至暮持书而还。
丰干禅师,居常骑虎出入,寒山拾得为之执侍。
明州奉化布袋和尚,坐亡于岳林寺,而复现于他州。
宋太始初志公禅师,乃金城宋氏之子。
数日不食无饥容,语多灵应。
晋石勒佛图澄,掌中照映千里。
镇州善化临终之时,摇铃腾空而去。
五台邓隐峰,遇官兵吴元济交战,飞锡乘空而过,两军遂解。
嵩岳帝受戒法元圭禅师仰山释迦,有罗汉来参,并受二王戒法破灶堕之类,皆能證果鬼神。
达磨大师一百五十馀岁,灭于后魏孝文帝太和十九年,葬于熊耳山
后三岁,魏宋奉使西域,遇于葱岭,携一革履,归西而去。
孝庄闻奏,启坟观之,果只一履存焉。
文珠师利佛灭度后,四百年犹在人间。
天台南岳,罗汉所居,应供人天,屡显圣迹。
汀州南安岩主,灵异颇多。
潭州华林觉禅师武宁新兴严阳尊者,俱以虎为侍从
道宣律师持律精严,感毗沙门天王之子为护戒神,借天上佛牙,今在人间。
徽宗皇帝初登极时,因取观之,舍利隔水晶匣,落如雨点。
故《太平盛典》有御制颂云:「大士释迦文,虚空等一尘。
有求皆感应,无刹不分身。
玉莹千轮皎,金刚百炼新。
我今恭敬礼,普愿济群伦」。
皇帝知余好佛,而尝为余亲言其事。
如前所摭诸菩萨圣人,皆学佛者也。
余所谓若使佛有纤毫妄心,则安能摄伏于具神通圣人也?
释有如弥天道安、东林慧远、生肇、融睿,陈慧荣隋法显梁法云智文之徒,皆日记数万言,讲则天华坠席,顽石点头,亦岂常人哉。
如李长者、龙居士,非圣人之徒欤?
孙思邈写《华严经》,又请僧诵《法华经》。
吕洞宾参禅设供。
彼神仙也,岂肯妄为无益之事乎?
况兹凡夫,敢恣毁斥?
但佛之言,表事表理,有实有权,或半或满,设渐设顿,各有攸当,茍非具大信根,未能无惑。
亦犹吾儒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而《春秋》石言于晋,神降于莘
《易》曰:「见豕负涂,载鬼一车」。
此非神怪而何?
孟子不言利,而曰「善教民财」,于宋受兼金,此非利而何?
盖圣人之言,从权适变,有反常而合道者,又安可以前后异同之言议圣人也?
诸同志者,幸于佛祖之言详披谛信,真积力久,自当證之,方验不诬。
天下人非之,而吾欲正之,正如孟子所谓「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
余岂有他哉,但欲以公灭私,使一切人以难得之身,知有无上菩提,各识自家宝藏,狂情自歇,而胜净明心,不从人得也,吾何畏彼哉!
晋惠帝时,王浮伪作《化胡经》,盖不知佛生于周昭王二十四年,灭于穆王五十二年,历恭、懿、孝、夷、厉、宣、幽、平、桓、庄、僖、惠、襄、顷、匡、定一十六王,灭后二百四十二年,至定王三年方生老子
过流沙时,佛法遐被五天竺及诸邻国,著闻天下,已三百馀年矣,何待老子化胡哉?
吕夏卿序《八师经》曰:「小人不知刑狱之畏,而畏地狱之碜。
虽生得以欺于世,死亦不免于地下矣。
今有人焉,奸雄气焰足以涂炭于人,而反不敢为者,以有地狱报应不可逃也。
若使天下之人,事无大小,以有因果之故,比不敢自欺其心,善护众生之念,各无侵凌争夺之风,则岂不刑措而为极治之世乎?
谓佛无益于天下者,吾不信矣」。
谅哉!
人天路上,以福为先,生死海中,修道是急。
今有欲快乐人天而不植福,出离生死而不明道,是犹鸟无翼而欲飞,木无根而欲茂,奚可哉?
古今受五福者非善报而何?
婴六极者非恶报而何?
此皆过去所修,而于今受报,宁不信哉!
或云「天堂是妄造,地狱非真说」者,何愚如此!
佛言六道,而人、天、鬼、畜,灼然可知。
四者既已明矣,唯修罗、地狱二道,但非凡夫肉眼可见耳,岂虚也哉?
只如神怪之事,何世无之,亦涉史传之载录,岂无耳目之闻见?
虽愚者亦知其有矣。
人多信于此而疑于彼者,是犹终日数十而不知「二五」也,可谓贤乎?
曾有同僚谓余曰:「佛之戒人不食肉味,不亦迂乎?
试与公详论之。
鸡之司晨,狸之捕鼠,牛之力田,马之代步,犬之司御,不杀可也;
如猪羊鹅鸭水族之类,本只供庖厨之物,茍为不杀,则繁植为害,将安用哉」?
余曰:不然。
子未知佛理者也,吾当为子言其涯略。
章明较著,善恶报应,唯佛以真天眼,宿命通,故能知之。
今恶道不休,三涂长沸,良有以也。
一切众生,递相吞啖,昔相负而冥相偿,岂不然乎?
且有大身众生,如鲸、鳌、师、象、巴蛇、鲲鹏之类是也;
细身众生,如蚊蚋、蟭螟、蝼蚁、蚤虱之类是也。
品类巨细虽殊,均具一性也。
人虽最灵,亦只别为一类耳。
傥不能积善明德,识心见道,瞀瞀然以嗜欲为务,成就种种恶业习气,于倏尔三二十年之间,则与彼何异哉?
迦楼罗王展翅阔三百三十六万里,阿修罗王身长八万四千由旬,以彼观之,则此又不直毫末耳。
安可以谋画之差大,心识之最灵,欺他类之渺小不灵,是恣行杀戮哉?
只如世间牢狱,唯治有罪之人,其无事者,自不与焉。
智者终不曰建立郡县,设官置局,不可闲冷,却须作一两段事,往彼相共闹热也。
今虽众生无尽,恶道茫茫,若无冤对,即自解脱,复何疑哉?
若有专切修行,决欲疾得阿耨菩提者,更食众生血肉,无有是处。
唯富贵之人、宰制邦邑者,又须通一线道。
陆亘大夫南泉云:「弟子食肉则是?
不食则是」?
南泉曰:「食是大夫禄,不食是大夫福」。
宋文帝求那跋摩曰:「孤愧身徇国事,虽欲斋戒不杀,安可得如法也」?
曰:「帝王与匹夫所修当异。
帝王者,但正其出言发令,使人神悦和;
人神悦和,则风雨顺时;
风雨顺时,则万物遂其所生也。
以此持斋,斋亦至矣;
以此不杀,德亦大矣。
何必辍半日之餐,全一禽之命乎」?
帝抚几称之曰:「俗迷远理,僧滞近教,若公之言,真所谓天下之达道,可以论天人之际矣」。
由是论之,帝王公侯有大恩德,陶铸天下者,则可矣;
士庶之家春秋祭祀,用之以时者,尚可忏悔。
圆颅方服者,承佛戒律,受人信施,而反例尘俗,饮酒食肉,非特取侮于人,而速戾于天;
亦袈裟下失人身者,是为最苦,忍不念哉?
吾儒则不断杀生,不戒酒肉,于齑则但言「慢藏诲盗」而已,于淫则但言「未见好德如好色」而已,安能使人不犯哉?
佛为之教,则彰善瘅恶,深切著明,显果报,说地狱,极峻至严,而险诐强暴者尚不悛心,况无以警之乎?
然五戒但律身之粗迹,修行之初步,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求道證圣之人,亦未始不由此而入也。
至于亡思虑,泯善恶,融真妄,一圣凡,单传密印之道,又非可以纸墨形容而口舌辩也。
文章盖世,止是虚名;
势望惊天,但增业习。
若比以定慧之法,治本有之神明,为过量人超出三界,则孰多于此哉!
士农工商,各分其业;
富寿夭,自出前定。
佛法虽亡,于我何益?
佛法虽存,于我何损?
功名财禄,本系乎命,非由谤佛而得;
荣贵则达,亦在乎时,非由斥佛而致。
一时之间,操不善心,妄为口祸,非唯无益,当如后患何?
智者慎之,狂者纵之,六道、报应、胜劣所以分也。
余非佞也,愿偕诸有志者,背尘合觉,同底于道,不亦尽善尽美乎?
或有阐提之性根于心者,必不取于是说,余无恤焉(《护法论》,日本大正新大藏经第五十二卷。)
烬:原无,据右引补。
乞察蔡确章惇等馀党阴谋奏(一 元祐元年三月 宋 · 林旦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三、《宋史》卷三四三《林旦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
伏闻广言路然后知朝政之得失,达民情然后知天下之利病。
自古帝王立政制治,莫不先斯二者。
伏见去岁五月,陛下临御之初,自下明诏,以求谠言,此深得为政之先务也。
是时搢绅之士闾、巷之民欣睹德音,争欲自献。
及详观诏语,则名虽求谏,其实杜塞人言。
何者?
诏书凡二百馀字,求谏之言才数十句,馀者约束丁宁,使不得观望迎合,犯分干誉,终之以必行黜罚,以恐惧之。
于是人人相戒,虽怀欲谏之诚,重虞犯令之祸,言将出而复止。
当日陛下圣德可谓美矣,而权臣用事,恐彰己过,乃公托诏辞,阴藏奸慝,上以蒙蔽聪明,下以胁制臣庶。
赖庙社之灵,开悟圣心,是岁六月再申诏谕,而前诏遂不施行,自此远近之人言方达天聪。
如闻五月诏书乃是蔡确章惇等造为此谋,其辞乃出手。
之敢走弄事权,欺蔽朝野,扬扬自得,略无畏惮,以此观之,可见奸臣用事,其为害如此之深!
陛下深居九重,不可不常察此辈走弄事权也。
继出,少快天下之心矣,然其馀党二三执政终以不便于己,常怀丑正恶直之心,尚虑进对之际,却谓近日台谏官论事太烦,动摇人心,以致不安,此言不可轻听也。
陛下试推前日之奸谋,则今日言者之措意,乃是又为自安之计,非纳忠于陛下也。
唐宰相李义府阴邪倾险,既窜岭南,天下忧其复用,及其死也,内外乃安。
大抵人心安危,全系奸臣之用舍,非系于台谏官言事多少也。
蔡确章惇吕惠卿王安礼,天下共知其为大奸也,其资性皆至险谲,其才智又各敏给。
则卖恩报怨,潜布奸党,使上之人信其深重而不之疑,下之人畏其忍刻而莫敢议。
则素行卑污,阴结权倖,专为强辩,朋奸害正。
惠卿饰诈遂非,贪功妄作,中伤良善,巧自营进。
安礼贪污恣横,公为不道,侵凌朝士,姑息小人。
此四人者始缘王安石而进,后或分朋,自为死党。
张璪李清臣,则又雷同附会于其间者也。
向来吕温卿、和卿、升卿惠卿之弟,蔡京蔡卞安石之亲,骤迁迭用,多据要剧,乃等以此报安石惠卿之恩也。
凡此朋类,相济以权,相交以利,相报以恩,中外侧目,孰不畏惧?
先帝雄才大略,驾驭此辈固自有术,虽时时小有欺蔽,然不敢肆为大恶。
惠卿安礼又各尝以罪逐去,独以内深险而外固密,人无敢白其奸者,故得容身最久,至陛下而后去之,其去之可谓难矣!
使四人者今日尚留朝廷,天下之安危殆未可知也。
外补,等在朝,与其党逐日夜冀其复用,但畏陛下圣明,照见情状,阴谋邪计,未敢即发,反指台谏官论事太烦,动摇人心,以惑圣聪。
伏望陛下察臣区区之诚,特赐省览,每因执政进对之际,特留宸虑,深究群情,如涉倾邪,毋惮斥逐,以折奸谋,尽使消沮。
如此,则言路开广,民情通达,忠邪悉判于上,权势不分于下,幸甚!
文定张公乐全先生行状 宋 · 王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四一
本贯应天府宋城县孟诸乡。
曾祖文熙皇赠太师,曾祖妣苏氏,武功郡太夫人
祖峤皇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
祖妣刘氏,沛国太夫人
尧卿皇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魏国公
妣嵇氏,谯国太夫人
公讳方平字安道,世家睢阳,三代以公贵封赠各极品位。
景德四年丁未生舟中。
有盗蹑船后,旬浃未得发,是夕泊舟在野,盗乘便将逞。
适太夫人欲就蓐,问乳医居隔水,因移舟从之。
有船后至,正泊其处,盗夜至,不知舟已易也,大噪攻劫。
后舟,乃武人,登岸与斗,盗奔散。
有被执者自言其情,方知误尔,由此母子无恙。
公髫龀英秀,神采莹彻,见者莫不慕悦之,皆谓仙骨道韵,非风尘中人也。
稍长,敏慧夙成,飘飘凌云之气。
太师冲默燕静,不以物累自婴,而太夫人贤明知书,躬自教诲。
年十三,太夫人抚之曰:「扬州俗浮薄,睢阳乡里有庠序,四方学者萃焉,吾弟为之领袖
汝方志学,盍往依焉?
吾惟汝一子,念徙邻之义,不远千里致汝外氏,俾之就业,汝往勉哉」!
夫人有弟颖,时名士,有学行,故割情遣之。
既至,舅氏器爱之,切磋讲习,业大进。
常宿学斋,二鼓就寝,忽有叩门甚急,公起问之,乃一生自远方至(举子许育自亳州城父至。)
因延与语,俄顷室垣颓,箦案尽碎。
公资性明悟,诸书一览辄通,罕复再阅,不能为精,若至其要节不能遗忘。
放旷不屑细故,其度廓如也。
暑月乘醉步于郊外,大雨暴至,不觉行远,向晓方醒,乃偃卧水中,奋而起归,亦无他,不自测其然也。
在乡党交游不杂,诸老先生皆自谓出其下,名闻四方。
宋宣献公绶蔡文忠公齐,继守南都,解榻待焉。
归朝,大为延誉。
明道二年制举六科,因共称荐,举茂材异等科。
讽见公文章,曰:「奇士哉」!
因同二公列名以闻。
召试秘阁,选预廷对,释褐以秘书省校书郎、知苏州昆山
剧邑,户三万,多田讼,至三数十年不决。
初,吴越归国,郡邑地旷人杀,占田无限,但指四至泾渎为界,岁久水旱,泾渎移易,更相侵越。
县受词,岁追扰乡邻,覆验往返,农务荒习以为常,乡人不得安业,积苦之。
公索田讼凡十馀案,召佃人问所输租税几何,大约百一二,公悉收其馀以赋贫户,自此田讼遂绝。
范文正公仲淹蒋公堂姑苏,邀公谈游,罕在县,县亦无事。
蒋公勉公曰:「即代归朝,何以为献?
空言无补,不若著诸时务之为益于治也」。
公因人事之间,采掇当世之得失,浃日成《刍荛论》五十篇十卷,蒋公披阅不能释手,椟而上之。
荐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策入等,迁秘书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
是岁地大震河东,灾异数见,诏求直言,公上疏阙下,指切时政之失,引义慷慨,援经术推明七事,极当世之弊,以大忤在势者。
制策登科官罢,当召试,公既孤介,未尝造要门,复此奏疏,故不召(疏在文集。)
先是,韩忠宪公参知政事南都,奏辟公通判应天府
既成命矣,及对策,指陈时事无所顾避,执政竟用此更除新定,实左迁(策在文集。)
仁宗张六科网罗天下英俊,其自布衣登茂材异等者,惟公与富丞相,讫三朝无复继者。
其再登科者,惟公一人。
新定次年戎阻命,庙堂虑害不深,玩成大梗,兴发调输,不阅岁而天下被其劳。
公上平戎十策(在文集。)
吕许公复入相,方励精,得公十策,谓知枢密院宋宣献公曰:「六科得人哉」。
盖以公初为宣献察举尔。
十策悉施用。
时敕州郡诸县增置弓手,约束甚略,郡县异见,措置乖宜。
公以谓赋役大事,理宜均当,列上节目八条,朝廷更为详议,事以周密
俄又命朝臣分使诸路,于所置弓手招募,配补诸军。
公陈六患,上命中书下公奏所遣使者,由是募人莫敢迫,民情少安(二奏在文集。)
吕丞相每阅公章奏,谓同列曰:「国器也」。
凡条白必施行焉。
用旧相李文定公辟,徙通判天雄军。
续有旨,召赴阙,既朝对,面赐五品服章。
翼日上谕执政,送学士院试,俄而记之曰:「是其再对制策者」。
执政共白其所上章疏,朝廷采纳已见之行事矣,上曰:「安用试」?
即除直集贤院,以李公旧相,特旨俾赴辟,命李迪或移徙,即令不俟代归馆供职。
公还南都,将迎亲就官。
李公徙青州,即日除太常丞知谏院,举刘夔王质自代,迁知黄州荆湖北路转运使,皆有清名。
是时寇阻命,覆军杀将相继,国家多事,公独在谏垣,外论边事,内正典刑,造膝尽规,悉心将救。
仁宗宽大容纳,当国者虽恶其切直,然亦赖以肃中外。
王师挫衄,关陕动危。
先是,张士逊作相,建言军旅之事,枢密院任其咎,故罢免知院王鬷等,而中书自如也。
公援典故请政事总于中书以通谋议,上以权宜为然,降制宰臣兼枢密使,自是戎事机密中书始关预(奏在文集。)
夏竦等领陕西四路招讨经略、安抚使,并护诸将,四路禀复,事失机会。
请罢总帅,使四路各自为守,可以责效。
朝议然之,故内徙而命四路帅臣,自此人知自力,备御益修(奏在文集。)
范仲淹延州,遣人遗元昊书,喻以逆顺祸福,既遣使而录其书本以闻,贼答书辞不逊,仲淹焚之。
参知政事宋庠以为边臣擅交境外,又致慢书辱国,建议请斩仲淹
仁宗以其言险不用,然自此边臣以为戒。
庆历元年冬郊,公乃请因赦书招怀寇,因令边臣通其善意,仁宗喜曰:「此朕心也」。
中书,又详白执政:「嘉奏也,非君孰发此者」?
郊礼成,肆大眚,赦文所载皆如公请。
因是西贼通问遣使,至于纳款解兵息民,公启之也(奏疏在文集。)
贼顺命,范仲淹韩琦庞籍皆以西事平登拜二府
是岁,赦书录用诸功臣之后,加赉戍边守将功臣立私庙,赐戟凡九节,皆公建白(奏在文集。)
又上亲祠郊庙,彻,登坛陛黄道,虚小次不御,纠诸祠官不恪,飨用金石新乐,皆上特从公言(奏在文集。)
惟日孜孜以思,补益大旨,论风俗本于厚,论刑名本于恕,论赏罚本于正,论朝廷本于官人,论边防本于选将,论财计本于啬用。
今所编文集后论事十卷,其著者存之且数十百篇,有所不可传及所遗者多矣,亦足以知公之纳忠匪懈也。
公以章疏数上,思有以启迪主心俾不倦,因上言:「闻之荀卿曰:『圣王有百,吾孰法焉?
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
唐室治乱,于今最近,请节略《唐书》纪传中事迹今可施行有益时政者,日录一两条上进。
善者可以为准的,恶者可以为鉴戒,兹亦贾谊晁错借秦以喻汉事之意也」。
上悦从之。
后遇事有当言,即取其类者以进,三五日不入,仁宗辄问其故。
枢密使杜祁公衍闻之,曰:「此所谓陈古以刺今,诗人讽谏之旨矣」。
后除知制诰仁宗命取所录《唐书》奏御者编次为一集,留中焉。
明年春,除修起居注,仍领谏职。
,使契丹,假起居舍人知制诰
入北境,及郊迎,北主与弟私至范阳郭门外,母阏支等亦乘驰车出郊道旁,填壅观者莫不属目焉。
燕日北主亲至坐前,命玉卮揖公曰:「闻君海量,毕之」!
语左右曰:「有臣如此佳也」。
又因公出馆,至公寝室,翻药奁取汤茗怀以去。
所赉必别题送之,礼意殊厚。
使回,进语录中有对答数节,皆逆折其事端,当时禁中大黄签标之,以示中书
自此北使以事宜至者,辄命公馆伴,庆历中馆伴数矣。
二月使还,三月召试中书,除右正言知制诰,赐三品服章,时庆历二年也。
纠察在京刑狱判吏部流内铨登闻检院昭文馆太常寺兼礼部事,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勾当三班院知审刑院审官院兼史馆修撰,专修日历,修宗正寺玉牒,详定编敕,修《唐书·乐书》。
充馆伴使,考试制科武举
每兼职事以数四,辄辞避解之。
于时仁宗公厚,对必留,降必目送,凡朝廷重议官局要处,宰相不敢不以公名上
中书尝拟曾公亮史馆修撰,上不从,贾丞相公亮,得张君一荐可哉。
公为荐,仁宗即许。
西掖辞制,唐元稹独得深厚之致,唐末历五代、国朝,鲜及王言之体。
公文既尔雅,济之雄赡,号令风采,焕然一新,庶几西汉之遗韵矣,至今天下推服。
范文正公参知政事,时政有所釐革,必伺公入直,始出事目降敕词,尝谓朝士张舍人于教化深,非但妙于文辞也。
自是两禁辞命有训诰之美,由公倡之。
仁宗临御岁久,日历因循失纪,章丞相监修国史,奏公续修之。
公始请自乾兴迄庆历,臣僚之薨卒,悉追取其阀阅功状而已,有门绪彫丧,或子孙不能纪其先世,遗落多矣,展转究访,仅可条次。
至于诸司沿革事典,悉责送官,乃仅有存者。
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撰著《实录》,赖公中间采集,稍有预备。
于时操事者颇立交党,更相贵宠,互为游说,奔走胥附。
公正色于朝,独立不惧,众虽不悦,无如之何。
范文正公每以公议持之,上亦自知之深也。
吴正肃育春卿宋景文祁子京,与公最厚善,每相谓曰:「不动如山,其张安道之谓欤」!
审刑御史台,有狱辞连欧阳修
时修任河北都转运使制使就推,不承,覆推如前,具奏,法官报上不以实之坐公,以案上,仁宗盛怒,谓使者有党,故不尽情命,送中书选官复按。
公谓贾丞相曰:「相君异,众所知也。
今覆推无状,而复按虽有旨,天下必议公,公盍图之」?
贾丞相为之解说,得罢按,而复下案审刑取旨。
详议官引江湖上佐之例以白公,公不从,乃上言,审刑特旨尝在法外,而领审刑者一员,专其轻重,凡侍从官到任已重有吏议,请自中书上,取众议之允也。
竟不以上而送政府贾丞相思公言,止夺龙图阁直学士,以知制诰滁州
续有龙图阁待制王素案,公引前请又不断而以送中书,不悦,公亦自引罢。
审刑断例,命官犯赃私罪案后,收坐举主,公上言:「收坐举主而许首免者,责使常察其所举者之不法也,而致仕官既已解籍休退,谢远人事,不当与在职者之责」。
朝议谓然,由是致仕官免收坐,吏不及门矣。
夏文庄公有憾于张耆
閤门使得一守贝州,到任七日,吏卒王则卜吉生变,拘得一,王师攻围六十日,城破,下得一御史台
法官当得一谋叛,文庄欲尽叛法论,时相陈恭公执其事,以为得一庸懦,被拘不能死,已抵重辟,叛无本谋。
仁宗为免缘坐,而犹没其第。
公与张氏风马牛不相及,闻妻僦陋舍,无以处其族,因从容为言:「真皇宠臣也,此第本恩赐,今得一妻、子免缘坐,犹在,诸子众而没其赐第,法不类」。
仁宗谓然,以其第给还之,迄今张氏子孙莫知者。
仁宗因从容问公:「臣寮上言治术在刑法,今法弛故下慢,非峻法无以振颓敝,大臣亦有为言者,何如」?
公曰:「古之圣贤言治道本于德义,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国朝列圣累仁积厚,急深故之罪,宽纵出之罚,百姓怀惠,安于寿域。
法无由弛,人实弛之。
去诸姑息,惩其侥倖,颓敝自振,不在峻也」。
既而资政殿对策,条陈亦如此。
仁宗善公言,群论遂息。
受命修《庆历编敕》,公以为编敕者当依律门类,而备其起请之因、参详之意,本末悉具,乃名编敕。
治宁岁久,事目滋广,天圣之后,文簿猥烦,乃许编修官删润而加损益,或数事并一条,比附有所不尽,天下承用多失法意。
议欲省其繁细,稍复旧体,执政难之。
及书成,公校新敕,凡诸刑名使无加于旧文乃上之。
知开封府,听决明敏,虽不阅时,称为治办
翰林学士,免京尹,领群牧使
公在两禁,朝廷大事时蒙访逮(奏事在文集。),公必披诚条对,一无顾虑,故人主向纳之。
群牧司自真皇时以国马大事,常命枢密使领之,职司甚重,天圣后海内乂安,监牧多废事积弛。
公充使,乃修举课牧之政,令复沙苑东平监,创立纲目,将以广蕃息,削除诸敝。
经营未效,迁谏议大夫御史中丞
甫受命,即知贡举
太学举人妄变文体,以奇字僻语为高,以游辞长句为赡,四方学者承风而靡。
公主文考试,有如是者揭而斥之,因上言请行诫励,上命录公所上奏,大书榜于贡院前,由是士子知循旧格(奏在文集中。)
宰臣参知政事辨争上前且数日,举朝喧然,公请对,具白道理所处。
宰臣使人说公:「凡是非在公尔,参知政事今日免,公明日补其处」。
公骇曰:「此言何为至于我也」?
所使人公所素善,及是深责而谢绝之。
既而有自效于宰臣者,参知政事免,果得其处,宰臣恨之,欲有以危之。
前当南郊,赏给未集,仁宗深忧之,三司使连坐此罢,故复公翰林学士,除三司使
至则督责郊费,公按京师及诸路支给名物,一一区处,有备籍以上闻。
上大悦,谗言遂诎,至今计司以为常例,遇郊辄前上籍。
公初览事,吏白河朔榷盐法议已定,方施行,公命收格,翼日登对,论此盐策非是。
唐末藩镇专土,横赋积重,五代相承,中原窘狭,盐禁峻密,民苦刑报。
周世宗北伐,父老哀诉,请以盐课均之地税而弛其禁,世宗矜而从之。
今地税盐钱是也。
国初征利之臣,请复榷盐之法,河朔父老诣阙叙陈,太祖皇帝问其本末,法竟不行。
今日令下,百姓必来诉,不从实非便,从而更之,不若以特旨先罢,俾军民知惠。
仁宗深谓然,是日降手诏罢之,河北父老皆至澶州旁河桥,南向建道会谢恩,祝、延诸州以次浃而止。
仁宗以谕公盐事几误朝廷,手诏今刻石在北京
自西师屯戍,事边寖广,财用不赡,民力大屈,公大校国计,上言:「天之生民,以衣食为命,圣人因是而为之均节,立君臣贵贱等威之分,以止其争。
且乱故礼也者,文饰此者也;
刑也者,防禁此者也。
凡所谓赏罚、法令、仁义、廉耻,皆缘此而后立者也。
衣食不足,何礼刑之有哉?
内无以保其社稷,外无以制诸夷狄,国非其国矣。
故货食者人事之确论,非高谭虚辞之可致者也」。
因条例盈虚之由、出纳之数,请究其本原,节以制度。
章数上,可谓精悉矣,中书翻阅经时,数议而不能有所措置也。
郡国赋调必宽为之期会,故免卒暴之费;
库务给受必明为之程式,故无邀阻之患。
省诸刑本,绝诸后害,几案之前,四方蒙福,凡所建立,皆为故事,至今老吏追怀。
南京鸿庆宫奉安三圣御容,当遣柄臣,上特俾公充礼仪使
礼毕锡燕,命公主会,乡党荣之。
明年春,以目疾恳请解邦计,上面谕:「卿领大计,事无阙误,宜且小勉,不多时烦卿也」。
宰臣陈恭公敦止,又欲正三司使名,公坚辞,又特命三部副使分受辞讼,常程细务,但令诸案发遣,大事乃禀白焉。
仁宗于臣下,鲜见厚薄之意,眷眷留公,盖蔽志于进用。
公以目痛,乃曰:「不堪一日留也」。
恭公为之叹咤,曰:「禄位固有定分耶」?
遂解计司,归翰林,仍兼端明殿学士判尚书都省,领银台、封驳、审刑太常
三月上召两府两制官于崇政殿龙图天章阁所贮瑞物,观毕赐坐,陈列笔砚,上出一幅于怀,乃策问也,宣各就坐条对。
宰臣陈执中独固辞,已而二府并进,请归中书枢密院对而封进,许之。
或云枢密使夏竦执中,以其不由科第少文,故建此以困之。
执中毅重质直,心知其然,故力辞不对。
执中本以章疏自达真皇,由此自光禄寺丞右正言,若奋笔于时,二府亦自鲜能企之,及此坚辞,识者以为得体。
时公出还禁林,是夕值锁院草麻制使相章得象司空致仕。)讫,方援纸,一草数千言,五鼓封入。
仁宗披览,以其精赡异之,复广为问,益为条目。
是日复中出御札,俾尽意以对,公所陈皆祖宗典故、时事之所要切便宜利病,周详该洽。
上深简在月馀,复御迎阳门,召两制近臣赐坐,又面赐问目,略云:「国之奸蠹、朝之憸谀、大臣之不才者,直书其状,无有所隐」。
其设席引公自近,密迩御座,且面丁宁,俾尽条析,览讫当毁之,保无漏言。
专注视公挥翰,公意不欲暴人之私而迫人之于险,竟不如诏旨,泛论大体而已。
奏御,上色不怿。
初,上奇公前对,及御迎阳,专为公发问,公不才者,意且即以代之,既不承旨,命遂中格。
公闻之,曰:「吾志在纳忠,因而为攻夺之便,岂我心也哉(前对诏策二道在文集。迎阳门问对,对御无藁。)」?
然上意自此解,左右浸润,因乘间得入。
三司判官杨仪者,以请托被劾,行险者缘是以逞,连引近位及朝士十馀人。
公与颇厚,故亦被问。
狱具,法官罪止于请求,而所累者殿前指挥使许怀德御史中丞杨察知台杂张升修起居注韩综开封府判官种世材等,诖细文,独公无罪可书。
执政有欲中伤者,例从重议,公亦罢翰林,出知滁州
公久处清近,陟降论思,忽尔无名,远补淮甸,士友多相唁者,公曰:「是奚为者?
朝士代还求官,候阙辄三二年,今我何劳,怀郡章,即安逸,相贺可也」。
沛然就郡,殊无不足之色。
上意寻悔,到官三月,就除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
公平日与所知谭民政之体,以谓狱、市、赋、役,民所以惨舒者。
狱斯无苛,市斯无扰,赋斯时,役斯均,民有所措手足矣。
无苛本于恕,无扰本于约,时者期会缓急之谓也,均者簿书详允之谓也。
故公长民布政,允蹈所志,凡此四事必留心焉。
用是所至清净,吏民安之,不留章章之迹,久必见思,盖体道之深耶。
先是,江宁府廨火,及此重修,始成,特旨命公撰记,因著是说于文(敕撰《江宁府重修府署记》在文集中。)
明年冬,就加龙图阁学士,迁给事中,徙知杭州
钱塘气俗轻侈,货利凑聚,号烦剧难治
公才渡江,望风欢迎;
既下车,讼庭肃然。
时清台上言,推星占吴越当灾,非兵即疫,故命资政殿学士杭州范公仲淹浙江东西两路兵马钤辖
及公往代,吴大疫饥,故公修救荒之政而人无失其所者。
及公罢,遂分浙江东西为两路,不复专统焉。
杭州地当冲会,宾客留泊,百姓积苦厨传之扰。
公闻其然,舟车入门,即时致馈,吏卒呼噪,供索无时,公命典庖晨一爨而已,餐醪丰洁,民以各安其业。
公谓僚属曰:「利害于人不系细大,归于简便,此政术也。
大者畏之,小者忽之,何有于民也」?
郡城沟渎自吴越纳土未尝疏浚,潴渟濊浊,人户涤灌皆用之。
公视江闸,方潮退时高下甚远,因暑雨集舟百馀艘荡诸秽水,发闸泻出之,流恶至富阳,乘潮纳新水,沟渎一清,城中相庆。
凡诸施为举从便利,钱塘人著之风谣,至今颂咏。
未几,丁太夫人忧,郡人哭送郊外,恋恋不忍还。
亲旧闻公护丧且归南都,为于嵩麓阳翟择葬地以待。
公至南都,谓乡人曰:「三代以还,诸侯各世其国,未闻宋公葬于郑、曹伯葬于许也。
若以许、郑水土深厚为善,宋、曹浅薄为恶,则许先曹灭,宋后郑亡。
两汉之间,州乡著籍,魏晋以还,封壤分裂,衣冠始有侨寓矣。
吾亲知有睢阳尔,内外姻族相望也。
吾未知阳翟所在,柰何委亲于山麓,而与妻子自安乡土哉?
此地虽浅薄,吾将累甓为坎窆而下实之以土,免崩颓漂浮、风水之患,蛇鼠狐狸无自入,不亦善乎」?
遂以此竟襄事,今宋人举用此法,遂以成俗。
诸近郡县稍稍仿此,咸得安厝之宜。
服除,还旧官。
是岁上郊阳丘,陈丞相问公得无民间利病可市上之恩德者欤?
公为王畿税赋之重及请减定刺配刑名,故赦书及之。
畿县两税特于元额例减三分,永为定式,及据《续降敕》刺配条详议减除皇祐五年赦敕事在文集。)
俄兼翰林侍读学士,除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秦州蕃部有叛者断古渭路,都总管张昪举兵讨伐,副总管刘涣不禀令,互有论奏,故并内徙而以公代
公请对曰:「边有兵事,即合用典法,刘涣自有阶级,今乃更相论奏,又两罢之。
既自失帅主之体,有不禀节制之罪,较量轻重,律令具之。
臣往代,何以御偏裨」?
论列再三,竟不受命,故但徙得免。
朝议以陈、许、滑、郑、曹为辅郡,增兵防,上命于学士久次中选守臣,故公迁尚书礼部侍郎,知滑州
三月赴上,七月户部,徙益州兼益利路兵马钤辖
戒路至陕,逢本路走马承受张勉入奏广南蛮贼侬智高诱扇云南寇蜀,兵已涉邛部,坤维大扰。
比至岐下,朝廷具事宜促行,相继录下蜀中部司州郡奏报甚急,宣发秦渭兵马,转送器甲,络绎阁路。
两当驿即入川界,州郡役民夫夜筑城,诸县弓手辄增三倍团结,晨夕训阅。
比及绵、汉,城皆启闭不以时,民结坛社,相约保险,嫁娶不复待年,窖藏诸物,讹言相惊,动危纷然。
公径至府,已视事,即日下教所部,诸所增弓手、筑城役夫即散遣之,告诸州县察诸言语相恐,禁止诸嫁娶不如礼者,解诸坛社人谓之清坛,盖私与盟约。)
值上元观灯,日夕设盛会,因大启城诸门,三夜不阖,民心乃定。
徐究传言所来,乃邛部译人欲军马集境上,规商贩之利。
追其造谋者戮之,馀投之湖湘之间,乃具奏归秦渭戍兵,还器甲于岐雍,蜀土乂安如初。
蜀父老相传太皇李顺王小波甲午年作乱,故蜀人识之,以甲午年为恶,仁宗每以为忧。
癸巳岁夏程戡密直学士端明殿学士益州,面谕此意,且曰:「无事归朝,寘卿二府」。
明年七月参知政事召还,而公代之。
及公定蜀,正甲午年也。
初张勉入奏,中外皆耸。
公初授朝命,委之经略,即上言:「云南去蜀险远,久不与中国通,诸蛮云南为大,智高穷贼,岂应举国从之?
此殆虚言,然因民之扰,亦有以致动乱,惟宜静以待之」。
既入境,比下车处置已妥宁,俄而平安。
奏至,两府白镇抚得体,仁宗为之色动称叹。
龙图阁学士王贽瀛州,过阙,仁宗素厚,公在中司御史,上记之,问张某卿举将也,因及益部之事,咨嗟久之,曰:「昨深解朕忧,人之才当以所为观之尔」。
人图公像于净众寺眉州苏洵西蜀名儒,为公《祠堂记》,秘阁校理、知邛州李大临方雅士也,为公《画像赞》,所述皆足传信矣。
于时侬蛮逋诛,实逸在云南,故谍者乘而扇动,后此蛮竟为云南所戮。
先是,智高母、妻、子皆执在京师犹存,欲以招智高,公奏至始伏法。
坤维方面,险远藩镇,最为雄大,故朝廷假之权重,民有奸暴,得法外弹治,事有艰急,得便宜裁处。
或谓公前守牧必以威严操下,公曰:「等王民也,何事为虐」?
治如内地,未尝远徙一民,故蜀人至今怀感。
在蜀几二年,以三司使召还。
公既对,未尝言蜀故,意在复请一麾,不乐主计
仁宗违豫初平,重烦上听,遂就职。
向自西鄙用兵,两蜀多所调发,人用告困,公为奏免横赋四十万贯疋,又减铸兴、嘉、邛州铁钱十馀万缗,人赖其惠。
庆历中总邦计,仓庾军储足支三年,马粟备七年。
及此嘉祐初,中间十年,军储减半,马粟才备一岁,因上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冲八达之地,非如函秦天府百二之固,洛宅九州之中,表里山河,形胜足恃。
唐朱温受封于梁,因而建都。
至于石晋,割幽蓟之地以入契舟,遂与强敌共中原之地,故五代争夺,华夏靡宁,其患由乎畿甸无藩篱之固,根本无所庇也。
祖宗受命,规模毕讲,不还周汉之宇而梁氏是因,非乐是而处之,势有所不获已者。
大体利漕运而赡师旅,依重师而为国也,则是今日之势,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
今仰给于官廪者不惟三军,至于京城士庶以亿万计,大半仰食于军稍之馀,故国家于漕事最重最急」。
因列画漕运条件十四事奏上。
富丞相为上宣读,且开陈其说,是日留十刻,侍卫至跛倚,且曰:「此国计大本,非常事也」。
公至中书文丞相曰:「庆历中公在三司,所陈邦计二奏,中书每议财策,必按以为议本」。
于时公在杭州,已得旨召公主计,值公服忧而止。
公凡论议,固有本末,未尝徙废,十四事一如条画施行(奏京师军储事在文集。)
后五年,公过都,问三司旧吏,自行此法,仓储足支五岁馀矣。
公在三司,文移之下诸路者辄减半,廷无妄诉,狱无留系,天下无暴赋,其爱利所及溥矣。
就省,迁吏部侍郎,以目劳屡请解,辄降玺书不允。
再阅岁,始得请,迁尚书左丞,还端明龙图二职,出领南京留府,奉亲舆归里舍。
未期,迁工部尚书,领秦州,申前命也。
以亲老迎侍不便,辞章三上,三诏不听(表及诏在文集。)
太师谓公曰:「君命当尔,取必耶,顾吾任骑乘,汝盍行矣」?
公始受命到阙,属盛暑仁宗特旨令俟秋凉以便亲也。
秦壤接戎,统押洮凉邈川大首领,朝廷制诰但名唂厮啰久矣,中外莫知其所谓。
公始详究得其种族、名号、住坐、迁徙、城邑、部落,备录以闻。
二府中多历秦帅者,亦未尝闻,乃曰付之史官,西羌一传备矣(奏在文集。)
政令严简,卒乘辑和。
时夏谅祚骄僭,遣使至朝廷乃称宣徽使,而其界以侍御史知杂事大点集戎骑,立寨近筚篥城,城秦鄙也。
旁边番户多投匿山林,公料阅军马,声言出境以安内属之心,实未尝兴发也。
当言职者有憾于公,谓公轻举,当国者乘便欲危之,一相云:「边臣谨守备职尔,何论焉?
有备无患,军政所先,寇至而不戒,何以固吾圉?
师不出营,何轻举之有」?
上亦素察公所为,故言者不得逞。
初命公,奏有旨除宣徽使,间言旁发,故除冬官,且有后命再任除之。
及是,故不悦者将挠废前命,公闻之曰:「宰相者,时来即为,于我乎何有」?
即恳辞,请解官奉亲归里侍养,故复领南都留府。
英宗即位,加礼部尚书
自此数以归养为请,又徙陈州
过都,值仁宗神主祔庙,故止陪位,因留判尚书都省
未几,请知郓州
州北大泽自青、齐间有河入焉,公私舟楫往来相属,至寿张县河分二派。
其一近南,安流径易;
其一近北,回曲岸多石湍激,分十里许复合。
有土豪甲氏居回曲处,积奸敝渐湮塞南道,舟必由湍激腾剥,重载僦人牛以挽之,而甲民专其利。
公因岁饥,出仓粟募人疏浚,日役千工,出谷三千斛,浃旬而南道通,逮今公私获便刑部郎中李师中撰记,刻石在寿张。)
未几,加翰林侍读学士,徙知定州、本路安抚使
公以亲老,复请归养,改徐州
以舟行侍亲为便,故受命。
明年春,召还翰林,充学士承旨,迁刑部尚书
顷赴东平,登对,英宗愕然曰:「吾籍卿名久矣,不知卿乃在朝,今何自为郡」?
公曰:「臣向领陈州,过都,属先帝升祔陪位,因少留,无职事故不敢见。
今奉辞,亦思效涓尘」。
出奏牍,言时政要务(在文集中。)
顾问再三,业已外除,意若有悔。
及徙徐州,屡语执政,俾召还。
凡三沮止,最后语云:「吾在藩邸时,览其所著《刍荛论》及所对贤良策,于时务该洽矣,以此典诰命,足扬朝廷光采」。
沮者察上意坚,始奉诏。
及入见,上具道此意,慰抚甚厚,且曰:「闻卿亲老,当内直时,或文字稀少,出宿可也」。
上自在藩邸,好学喜文辞,即位后两制代言多不称旨,故喜公还。
每览诏命,谓知制诰蔡抗曰:「老笔自别」。
一日登对,上问公:「吾昔观卿著述,知于治道留心,所谓治道,其有体要欤」?
公曰:「治道固有体要」。
「何谓体要」?
曰:「体要在乎易简」。
「其说云何」?
曰:「易简者天地之理,而贤人德业之所由出也」。
因为上开陈《系辞》一篇之意,上曰:「何所施行而得至于易简」?
曰:「本于诚明尔,诚则易,明则简。
诚明者君子之性也。
诚则易知而有亲,明则易从而有功,故其德业可久可大,其治天下何啻乎视诸掌矣」?
是日顾问甚久,上曰:「吾昔在藩邸,列于朝位,望两制近臣以为皆天下之选。
自即阼,方见其奏事或常常尔,不惟两制执政中亦鲜有发明者。
今闻卿所谭,方知有人矣」。
上起宗子,及纂御,深自谦抑,自宰臣以下未尝名但呼官,馆阁诸生有得对者亦止呼学士
公从容白:「君尊臣卑、国之大体;
君前臣名,朝之常仪
肃权纲,正宪都,治道之本,待下之礼太过,非所以隆堂陛、明等威」。
上自此见群臣稍正名分(有奏劄子在文集。)
公前在禁林,修玉牒属籍,及此再还内制,复司宗籍。
见近岁宗室蕃衍,其赐名者率鄙恶,盖四声诸字取用已尽,宗室在亡已千馀名,以音同相避名一字,即馀字悉废
公请以服属疏近赐名,其音同字异者不以相犯回避。
由此宗子还得雅名,英宗屡称其善,云:「张某可谓知救时敝者矣(有奏劄子在文集。)」。
上深患官冗,令两制集议,以清其尤滥。
向者两省官议事多异同,不能折中诣理。
及是公为两禁之长,事必举正于中,朝廷赖其裁定。
谏官李受请对,论冗官之敝,上曰:「此议属之张某,卿若别有意见,可以语张某,择所长而处之也」。
李端愿对,亦及此,仍令端愿学士院宣上此意。
枢密副使胡宿请外补,出知杭州,翼日中书请除人,上曰:「张某」。
宰臣复欲沮之,而难拒上意,乃曰:「向者常议枢密院本有武臣一员,久阙不补,今请用前议以复旧典」。
即历数武臣三数人,至郭逵而称其可用,除签书枢密院公事。
他日公因对,上曰:「罢胡宿本以用卿,中书每不为卿地,至如议用武臣。
中间除吕公弼枢密副使,时不举前议,则其意可知也」。
公曰:「自仁宗庆历后,擢用二府必与宰臣参之,臣知事君尔,然所守有年岁矣」。
十一月英宗违豫,十二月渐剧,二十一日召公福宁殿,上凭几授旨,册今上为皇太子
翼日宣麻,盛传制辞下四方,公至中书执政皆言皇储建立,国之庆典,得公制辞,足以增华储邸,流芳史牒矣。
皇太子上辞表,公批答至储宫太子读之称善,宫僚皆诵之,莫不叹美。
敕充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方讨论大典,英宗升遐,皇太子即位。
翼日,公首见,召对于侧门,议加恩宰臣宗室,公因言:「仁宗晏驾,以在位四十二年,凶礼亡阙,仓卒绵蕝,事多过制,郡县更成劳扰。
今请详酌裁定仪典,稍从简便」。
上曰:「朕思之,但奉先之礼裁损非宜」。
公曰:「请申明遗制,遗制固云『应山陵事并从俭约』,能奉先志,可谓天子之孝矣」。
上拊髀曰:「卿言甚有以发朕心」。
即传宣中书,差官就三司置司,省诸冗费不急之物,公私称便焉。
以即位推恩,迁户部尚书
时国家荐有大故,内外赏给发及积藏。
英宗登极,颁赉尤广,公率近侍之官请从裁汰,故自宰臣以下宗室戚里,例损十之七八,省费不赀(劄子在文集。)
公在内禁,诸诏命令天下莫不传布,英宗号、谥号、祧迁之议,诸大手笔皆公撰定,凡所损益,莫不折中(谥议庙制在文集。)
故今上眷礼尤重,常问方今政务所先,公陈治道大体、(在文集。)国集大本(论国计事在文集。),是谓守位曰仁,聚人曰财。
上曰:「此可谓政务所先也」。
公所陈国计极详,因曰:「陛下何以图之」?
上曰:「责之二府尔」。
公曰:「得之矣」。
既付二府,每旬浃辄一诘其施行条理,故二府亦莫敢懈,稍稍措置,所补亦不浅矣。
四月参知政事吴奎免。
是日公适对,上语之故,且曰:「朕志先定,登卿政府」。
公再三逊避,上曰:「卿历三朝,可谓独立杰出,知卿不结交党,左右莫为之先。
今朕首举卿以自辅,尚何辞之有」?
既而,语及韩琦久在告,其意保持免必不复起。
公因言:「虽挟爱憎,然有勋王室,进退之礼宜尽恩意」。
上深然之,为亲札手诏,敦谕于位,以慰安之。
上好文章,从容问及古今制诰优劣,公曰:「王言以简重为体,西汉制诰典雅深厚,辞约而意尽,故前史以为汉之文章与三代同风,以其与训诰近也。
臣才学空疏,愧无以发明圣意,亦庶几取其尔雅而已」。
翼日降赐宸翰,称其书诏,褒嘉殊重。
时蒙访逮,或见特召。
一日,谓公曰:「卿所上封奏,其精切者朕置之卧内,时省阅之」。
九月英宗神主入庙,忽夜召公入,以韩琦罢,议除拜恩典,因命公参知政事
时公以亲疾在告固辞,上曰:「受命以慰亲之意,亦庶于有瘳也」。
彻御前双烛送公归院。
是夕别召知制诰郑獬夜就起居院草公制,面谕赞辞之意,所草除书皆上所授。
故事,自知枢密院除授,皆中书得旨,以辞头授当制舍人具草,未尝夜召也,惟亲王将相大除拜,乃面召,授命节旄,亦多用熟状。
翼日制出,公在告宣入,即时中使召赴延和殿告谢。
公立殿门外,以亲疾自陈,促入,宣上殿慰谕久之。
公请候亲疾良愈受命,不许,近珰即送赴中书
先一日,韩绛邵亢枢密副使,次日公与赵抃并命。
又次日,内殿起居,閤门仪制两府以先后入为班次,班退,宣閤门使,上亲定班著,以公为首,次之,又次之,又次之。
政府之次日,宰臣议以王安石御史中丞,公曰:「御史中丞秉国宪度,安石以经术为名,自处高,难居绳检之地」。
赵公亦以为然,竟止。
未几,太师捐馆,上闻震叹,遣内司宾临奠,近珰数抚问,赙赐尤厚。
后每语及,即嗟惜命,虚此位不除人以待公。
安石预政,与公志趣不同,又闻中司之议沮,乘公执丧之间,众口交烁。
服竟,乃除观文殿学士,知西京留府,遣使赍敕诰带马,即家以赐。
旬馀,中批令赴阙朝见。
公既入对,恳请南京留司御史台,上慰问移晷,且谕公可以宣徽使留供职,公坚辞,惟南台是请。
翼日,乃除判尚书都省,领集禧观。
公复请对,免不受敕,上曰:「朕留卿,卿坚辞,卿所请,朕所难从,且若之何?
藩镇惟卿所择」。
历问公太原、雍、河阳、许、青、郓孰便,公曰:「不得已,愿为颍州」。
上曰:「颍支郡」。
公曰:「颍实佳郡,自旧相皆领之」。
曰:「孰与陈」?
公曰:「向经新行」。
,国重戚也。
上曰:「之移徙易尔」。
遂领淮阳,公因面言:「臣被恩特深,当微有以展报也」。
上曰:「甚善」。
因探怀出单奏,具言:「近闻朝廷置条例司,开端创意,且大为改作。
若一司一务有所釐革,纵有过差,后皆可复,而国之大事在兵与民,不可易议也。
师旅兴发,患必在后,民心危动,安之实难。
夫兵为凶器,战为危事,不可玩。
夫民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不可忽。
故兵犹火也,可以焚物,亦以自焚;
犹水也,可以载舟,亦以覆舟。
愿陛下谨守祖宗之法,以保泰山之安」。
时熙宁三年正月,条例之议始行,故公因对及之。
退而谓亲友曰:「吾此得见,亦不为虚至矣」。
奏辞,上问:「且少留否」?
公曰:「今出都门行矣」。
既下殿,不复至私第,乘马即戒路,闻后有赐亦不及也。
在陈一年馀,庆州有叛卒构乱,声势动关中,本路转运使沈起传檄在所兵官县尉各集兵境上防守,介胄持兵,村落皆扰,民大惶骇,州县展转腾报,急如星火。
公发檄止之,故自陈以东皆安静,且具以闻。
上以付枢密院,颁下诸路,兵方散,顾谓二府曰:「守臣不当尔耶,临事乃见人器虑矣」。
近臣登对者必语及之,特旨举堪谏官者二员,公以李大临苏轼应诏,或止公,公曰:「吾知举谏官者,不知其他也」。
监司官有苛深者,事小嫌辄别推,一州至设三数禁,官吏多被檄推事,州县患阙官。
陈州置推四,所速者犹淹半岁,追逮證验数千里外,道路舆曳,或在禁疾病寒暑,瘐死间有之。
公条例上闻,司官被问,郊霈得释,朝廷因立约束,颁行天下,诸路推狱由此不敢妄作,刑禁以清。
公在西轩,闻筑者讴声甚諠,问焉,曰:「民为张太尉立庙」。
公遣视之,男女奔走以输财力,材甓货食充积。
他日国忌,僧寺行香,堂后门阖下见画像,公问左右,曰:「唐赵太尉也」。
公曰:「巢寇乱陈,今郡城北舂磨寨遗迹在焉,其毒可知也。
赵犨守孤城,以罢兵无日不战,竟全此州,能捍大患而不庙食,张侯何者(今有庙在京师封灵应侯。)」?
命彻张侯,夷之,籍其资用送官,立赵太尉祠堂于寺中,至今官吏以时荐常事,陈人皆奉飨(石记在寺祠堂前。)
诸路司官所兴功利,长吏皆不预闻,公曰:「吾衰矣,且素不能事人,盍归欤,以全所志」!
故复请南台,不许。
又累请,遂解州绂,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先治装,受命即行,扫舍掩关,罕所通接,坐忘遗照,游方之外矣。
所居构虚堂,题曰「乐全」,盖取庄生云:「乐全之谓得志。
所谓得志者,非轩冕之谓也,谓其无以益其乐而已矣」。
自号乐全居士,谓知友曰:「一丘一壑尽在是矣」。
中外属意,朝议谓公必寻起。
或谓公朝议如此,公将何如?
公曰:「吾进不求合,退不为高,今以病故尔,何敢慢命也」!
枢密副使蔡公挺里人也,上时问公动静。
时宰知旨,欲就除南都,公揣且别有除,谓蔡宁就陈,遂授陈州
未几夫人卒,因请易南都便葬,又徙南都
上谕宰相韩公、参政马公:「张某可令过阙」。
二公因所亲通旨,遂入觐。
閤门新制,应见而当对者并待次,次日早宣令对。
已退朝,不果对。
又次日方对,慰问留数刻,语旧甚悦,曰:「先帝常说卿不立党友,所居栅门常掩,或终日无一马出入」。
因曰:「且以宣徽使奉朝供职」。
恳辞不敢当,宣坐赐茶,前殿罕尝赐臣寮坐。
既退,上语左右:「张某气貌可四十许人尔」。
俄有旨下閤门,前两府见辞日即对,不得以班次隔,遂著令。
是夕,御笔批出,令赴南郊陪祠。
执政者以为大臣得请有陪位,今令陪祠特旨也,即当摄事,乃降敕摄侍中,又摄太尉,皆见执政所承摄之职也。
前一日宣德门肄仪,公端笏挺然,进止详整,楼前万众无不属目。
冬假未开,先投牒奉辞,上恩眷既渥,前尝面谕,令时对来,公不敢数。
上意候假开且有除拜,忽睹奏辞,见班而公名在焉,讶之,夜半降一幅,批「张某」三字,付外在韩相所。
中书早参,令改宣徽使,判应天府
及入辞,上曰:「已有命」。
恳辞不可。
居数日,閤门促受敕告谢,公请先对后谢,有旨令先谢后对,盖绝其避免也。
因陈:「宣徽使必由寄任而除,向臣以私便请南都,今授重官归乡里,是启侥倖之路」。
上曰:「此意朕未之思也。
卿自持诚得体,青州重镇也,大臣临抚为宜」。
面谕辅臣,咨嘉称有风节,改判青州京东路安抚使
延和殿告谢,宣坐进,上问:「卿知边事,祖宗时所以御戎者策孰长」?
公对:「军旅之事,虽未之学,历代史册所著得失成败,亦可言之矣。
本朝太祖专务择人,以安边保民,不勤远略。
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用其酋豪,使之承袭以固疆圉。
而选骁将,如董遵诲环州一路,郭进守西山,李汉超保关南,并久于委寄,至十馀年不徙,优其给赐,宽其文法,使佚乐自恣,以收其力用。
故尽太祖之时,无鄙上之事。
太宗既平并州,因兵势遂欲收幽、蓟,不克,乃与契丹交怨,边难无岁不有。
曹彬刘廷谦傅潜等皆大失亡,至各十馀万人。
又遣李彝兴冯晖之族内徙以取其地,因是致继迁之乱,三边大扰,朝廷旰食。
后有蜀乱,以至忧劳厌兵,然悔无及矣。
由是观之,其御戎之策得失明矣。
真宗初,赵德明纳款,西边安静,及澶渊之行,北国讲和,军士解甲,及今七十年,生民安于富庶,可谓盛德大业者矣。
近岁以来,颇闻边臣献开拓之议,此实进取之人侥倖立功,以干赏蹈利,恐非国家之远虑。
惟陛下思太祖之善制,鉴太宗之失策,谨三朝之好,以乂宁四方,抚育黎庶」。
上曰:「庆历以来事,卿知之乎?
元昊初效顺,如何待之」?
公对:「元昊效顺,时臣为翰林学士,其誓诰封册皆臣所撰」。
因具言其本末,上曰:「尔时卿已为学士耶?
可谓旧臣矣」。
又问:「庆历初契丹泛使来,常见富弼言,于时兵在境上,志必南侵,竟以金帛饵之而退,其谋果何在」?
公对:「当时萧英、刘六符来使,乘我西师之屡挫,知朝廷用兵之困,北国贪倖,故来渝盟。
臣当时充谏官,亦曾上言,窃料敌情,饵以金帛必解,何以言之?
自和好以来,北兵自亦骄惰,其贵近安于侈逸,其下无由自振故生事,以邀功而图富贵,此人之常情也。
今北国犹有旧臣如马保忠之比,北国尊重,其为之谋必忠。
今若受金帛而解,耶律氏之利也;
必弃好交兵,群下之利也。
于时仁宗宰臣吕夷简枢密使晏殊于殿庐中置酒与议事,萧英自言『两朝和好乃是好事,岂愿更见兵革耶』,又自言北国事,颇漏其情,六符变色目之。
及归,英竟以此获罪。
由此观之,乘利而动,得所欲而解其谋,止于是矣」。
因言:「今闻泛使复至,愿陛下为社稷生民计,所议更且深加含忍。
河朔荐饥,民多流散,财用不给,粮馈空虚,以至将帅之臣克堪整众者实少。
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时泛使萧禧颇黠猾,恐对上礼有慢者,或不能容,故公深以为言。
上曰:「兵凶器,战危事。
朕念庆历中敌再和之后,中国遂以自安,不以凌侮为辱,亦不复忍戒备以善于后,故朕今者除戎器、训军旅,非有意于兴举,至于不得已以为应兵尔」。
公对:「此魏相所谓『兵应者王,兵贪者亡』。
然应兵者,谓兵祸之已成也。
及其未成,消平其患,乃善之善者也」。
公向在内禁,英宗大渐,召公福宁殿,凭几曰:「来日降制,册顼为皇太子」。
语少力,公请纸笔,书仅成。
公亦不敢藏之私家,至是袖之面纳,上曰:「何者」?
公曰:「先帝御札」。
欲阅之,公曰:「请内中披展」。
上泫然以付侍珰,他日谕曰:「卿所纳先帝亲札,乃凭几末命,此真可谓之顾命矣」。
公不敢当,专乞赴青州
对下,上遣近珰就班次宣,谓卿可候过正旦朝辞。
次日,中批俾就都亭驿押赐辽使御筵。
都亭押宴常以两府官,未尝有外官主之,上曰:「卿旧望,馆宴可与戎使开怀谭话,不与新进者同矣」。
元日馆宴,戎使甚恭,曰:「敢问押宴宣徽贵寿」。
公言年六十八,四人皆赞言公颜全不动。
庆历初尝使北,是四人中必有曾见公者。
既而切切耳语久之,盖以公使北时北主有异礼,北国纪之,迨今三十馀年,不意今犹在朝也。
晚暮上马,北人皆拥堂阶聚观,望公出门方散。
甫过元日,请辞赴任,面奉旨令过上元,上亲谕閤门使:「张某且赴常朝」。
上元又请,上曰:「青州无事,且知州滕甫见在任,卿可留过同天节」。
公对:「同天节犹远,臣久留京阙,乞且赴任」。
上曰:「卿老于朝廷典故,朕且欲时相见」。
眷谕再三,是夕中批,令归本院供职。
公以为宣徽使京师,惟国之重戚,文臣未之有,具此沥恳,竟不许,面谕曰:「宣徽院无事,留卿有以访问,非但供职而已」。
属春宴,北使萧禧在路,公请待禧到同此宴。
上语及禧来为河东疆事,谕示甚悉,公奏:「仁宗嘉祐二年,北使萧扈已曾来辩。
朝廷讨寻本末,令馆伴王洙等具言,扈辞屈,遂录节目付扈」。
公犹收奏章,遂以上之。
禧当辞偃蹇,吏晨夕促之,不入。
公于殿屏与枢密副使吴充并立,谓北使留馆,礼遣之不行,俾主者日致馈而勿间,命边吏以故移告北可矣。
以此入启,上然之。
居数日,禧果自请辞,上曰:「朕谓卿自详事体」。
兼一职,乃除中太一宫使,面谕:「宫新成,国家所严奉,故创置使名」。
公对:「臣此入觐,已顾遇之深,南都之命,且引年矣。
念他日莫复望清光,本志一谢恩眷即行,非为官职来也。
愿不以进退累圣怀,臣自安分」。
因辞宫使,降诏不允,上数言:「卿可谓顾命之旧臣矣,常求补外,得无在朝有所好恶者欤」?
公曰:「君前何敢隐?
臣实未尝与人交恶也」。
閤门仪制宣徽使奏事,辰牌上即赴后殿
公每对,遇报辰时,上必有旨,次日前殿对,未尝隔过后殿也,盖其礼遇不以常制待之。
亲知或勉公曰:「公得君,中外莫不知,盍体上意,数辞非宜」。
公曰:「所谓得君者,谓行其志也。
余于国既无补,又怀恩而求容,以伤君之明,是重得罪也。
引身而退,有以远耻辱,是亦一介之守也」。
生日,中使赐饩醪,见任二府有此赐,宣徽使不及此异数也。
奉朝夙退,门无杂宾,久之,复丐徐、兖一郡,遂不入。
上遣近侍就宣见,问卿志常自疏外,何也?
公对曰:「大夫七十而致仕,礼也。
臣年已迫,幸得请,冀便于告老」。
上曰:「卿殊未衰,何谓年之迫也」?
公曰:「譬之土木偶,外若可观,中实乾朽」。
上曰:「礼有不得谢,进退不在朕」。
公曰:「不得谢,君所以加优老成者,然亦不属以烦重之事矣」。
上曰:「年至而任烦重者,固有之矣」。
公曰:「天禀特异,不谓无之。
大率古者四十而仕,七十而老,中间三十年是为一世,天之纪也。
物壮则老,人之精力年至自应衰,黾勉从事顾禄位者为之。
臣虽知恋于圣朝,岂敢忽于名教」?
次日中书才奏事,上曰:「张某朕再三留,而请不已,须从之」。
因议恩典,或有异言,乃易宣徽南院使,加检校太傅
有谓公上殊慊然,有不足之色,遂判应天府,受命登对,上曰:「卿请已确,此命朕深不得已」。
玉色不怡久之。
辞日特赐方团带,宰臣解政除使相有此赐,馀无前比,优恩及于私室。
辞后数日,有长星见于轸,犯左右辖,掩其中星(名长沙星。),上避正寝降礼,下诏求直言,公上疏论时事得失,疏留中。
南都,适高丽使人过府,先有制夷使,所过长吏迓迎,公上言:「宣徽使班秩同两府,夷使陪臣也,礼太过」。
特旨罢迓送,止令通判承事使人来谒见,即与复礼
使相公诸人之在扬州,令扬州依此。
夷使入谒,退而谓中使宗道通判韩晋卿李钧曰:「某在本国闻公名久矣,不意今日于此得参接也」。
广西守官侵扰诸蛮,交趾乘衅构乱,破邕州廉州,大杀掠,南裔骚动。
朝廷命师出军,称十万,二广、湖南至江西调夫输送,发陕塞劲骑往讨。
公上疏论其事,凡十条,大意以为古之征蛮未尝举大众,以其岩壑深阻,水土风气恶。
今为大举锐士,难以久于瘴乡,突骑不能驰于鸟径,蛮走险,兵不得用。
谓宜选吏绥集亡散保境,徐以谋取之为善。
疏上,师已出,竟以疠疫,兵夫不可留而还。
司农总制财利之条令,典其职者间或非其材,举天下之祠庙,令比诸坊场、河渡,岁入赀而专其祈祝之事。
公时守南都,上言:「阏伯封于商,主大辰之祀。
微子始封于宋,宋者国家王业所兴,而又以火德王奉祀尤严。
至于张巡许远南霁云,前代忠烈之臣,庙食于此。
俾无赖之民得干黩之,殆非朝廷之议」。
上览奏,御笔批曰:「慢神辱国,无甚于斯」。
使执政推究其施行之因,实未尝经朝廷之议。
有旨前主判司农尝遇此事而不发举者,以轻重加罚,申命天下,一切罢之。
公身在外,睹诸利害辄言,请禁钱无出边关,复铜禁。
高丽使人到阙,初无防遏,恣所适,公请绝其私游,凡有便宜必以闻。
再阅岁,年七十请老,章累上,每赐诏不允。
王丞相以上意谕公所亲,以为虽百请必不从,公致意相君,姑就散地可哉。
相君为言,乃除东太一宫使
府罢就第,遂屏人事,惟赵公叔平老在乡闾往来,未尝他适也。
仅二年,复请致仕。
又三请,诏止之。
最后上以章付执政,令召知制诰李清臣中书,宣谕以公恳谢之意,且令诰辞著公先预升储事,故命书具及之。
宣徽南院使检校太保太傅太子少师致仕,遣使臣赍诰敕至第赐之。
苏轼下吏,思有以宽朝宪,上言:「昔晋囚叔向,于时祁奚老矣,乘驲以见晋君,闻说而释之,不见叔向而归,示公言也。
以刺讥为罪,加谴而免囚,有以慰士大夫之望」。
公坐,亦罚金。
自是屏居一斋,方且齐生死,不但遗荣辱也,回首风尘,庄子所谓「若蚊虻之过乎前」矣。
襟量坦夷,无城府、不逆诈、不匿怨,性不喜为声名,故未尝有所矜治标饰,其于毁誉蔑如也。
性不好交党,故未尝攀援结纳,其于人事泊如也。
性不乐权利,故未尝希时取容,虽事君常礼不懈而已,其于进退恬如也。
所读书专于六经,读史但观《太史公记》、班固《汉书》,以为犹足以传信也。
暇时颇乐老彭导养之术,阅佛典《楞伽》、《净名》,而得其理,每曰:「儒之诚明,道之正一,释之定慧,其致一也。
君子之道求诸己以正性命而已矣」。
公既兼内外之学,由是天下以通人推之,故颇僻诡邪不接于心术,爱恶哀惧无自入矣。
历官释褐秘书省校书郎著作佐郎太常丞右正言谏议大夫给事中、礼吏户部侍郎尚书左丞、工礼刑户部尚书宣徽北院南院使检校太保太傅,以太子少师致仕。
历职直集贤院知制诰史馆修撰翰林学士龙图阁翰林侍读端明观文殿学士,在朝知谏院登闻检院纠察在京刑狱太常寺兼礼仪事、吏部流内铨审刑审官三班院、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尚书都省昭文馆秘阁秘书省宗正寺修玉牒官提举集禧观、群牧使知开封府御史中丞权三司使、正三司使参知政事宣徽使中太一宫使
间授命修日历、《唐书·乐书》、契丹国信使馆伴押宴、知贡举南京奉安三圣礼仪使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外任知苏州昆山县,通判睦州,知滁州、江宁府杭州滑州益州、应天府秦州郓州徐州陈州,秦再除而一赴,陈五除而再就,应天四除而三至,西京、镇定、太原永兴、青、徐皆受命而不行。
大约所历藩镇,至则清净,去必见思,抑可知其中外扬历之风迹矣。
文四十卷,号曰《乐全》;
内外辞制杂著二十卷,号曰《玉堂集》。
元祐六年岁在辛未十二月二日,精神不动,寂然顺化,享年八十五。
讣闻,辍视朝二日,特赠司空,官其属五人。
其配永嘉郡夫人马氏,太常少卿绛之女。
有学识,妇道顺而正,母德慈以均。
晚年明性理,其殁也有异,别志载之。
四子:邦彦大理评事
邦直邦杰,并太常寺太祝
皆有文学行义,并先公以殁。
曰恕,克自修立,保家之子也。
三女:长适殿中丞蔡天申枢密副使挺之子;
次适右朝奉郎王巩端明殿学士工部尚书素之子;
嫁而复归。
元祐七年八月九日庚申葬于宋城县孟诸乡之南原,从先茔也。
右谨具阀阅功状,上太常考功,请议谥及上史馆以备编录。
年月日王巩状。
按:《乐全集》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四九。
偈颂六十五首 其三十六 南宋 · 释咸杰
拳来拳应,踢来踢应。
拳踢交参,孰负孰胜。
摇头摆尾过牢关,刖足之言谁肯信(举同安察和尚问僧:甚么处来?僧云:五台山来。云:虽得一场荣,刖却一双足。)
颐斋 宋 · 黄成孙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九、《成都文类》卷四四
君子之自养也,始于至静而已。
夫物之袭我而取之者,如兵之奇焉,循环而无端。
吾动而阳,则与物俱迁,故其情隐焉;
吾静而阴,则与物俱息,故其形见焉。
方形之见也,彼且为无穷,吾亦与之为无穷。
故行于万物而不捂,交臂并驰,忽然俱没,突则俱出,而两不俱伤。
盖惟静以应物者而后能之也。
在《易》,上《艮》下《震》曰《颐》。
《艮》止而静,故《艮》之三皆吉;
《震》躁而动,故《震》之三皆凶。
非夫《艮》吉而《震》凶也,凡颐之道,吉于静而凶于动也。
今夫外徇者内丧,故颐之《剥》曰「舍尔灵龟,观我朵颐」。
逐夫末者其本必颠,故其《损》曰「拂经,于丘颐」。
以其所以养害其所养,则弗能为也,故其《贲》曰「拂颐,十年勿用」。
此《震》体也,皆动而凶者也。
瞑而坐者见乎四海,驰而视之不睹乎车之下,则静者常察也,故其《噬嗑》曰「虎视耽耽,其欲逐逐」。
当其不可为而不为,则其不为之也功,故《益》曰「拂经,居贞吉,不可涉大川」。
动者病矣,然静而不能动,则静者常死。
夫惟天下之至静唯能动,故其《复》曰「由颐,厉吉,利涉大川」。
此《艮》体也,皆静而吉者也。
今夫天地也,万物也,上动而下止者也,物之下动而上止者惟《颐》焉尔。
是其所以为《颐》者《震》也;
《震》不自动,系于《艮》而后动焉。
《艮》不止之于其上,则《震》虽动,不能也,则其所以为《颐》者《艮》也,非《震》也。
故动不自动,其静者动;
静不自静,其止者静。
夫能止其所止,则《颐》之道尽矣,而物于我何有哉!
河南宇文绍奕衮臣于所居之东偏结斋曰颐,以自养也。
苟惟《颐》之《复》是践,能止而静,则其动必有大过人者焉。
衮臣实吾友人太祝公之子,右丞南阳公之孙,太郎、蜀国公之曾孙,盖力学而知所养者也。
《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衮臣有焉。
十箴 其二 尊德性 宋末元初 · 贾似道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四
天命之性,有贵于己。
相古先民,平时顾諟。
履祗以兴,受侮以夷。
性无不善,习是远而。
喜怒之中,常察于未。
发而中节,和斯为贵。
惟谨故重,惟惰乃轻。
惟德胜气,乃性其情。
广韩赋(广。广之也。韩。三韩也。古者东国有弁辰马三韩。至今俗称东国为三韩。盖采掇东国之事迹而广之也。揔六百五十二句。)乙未 清 · 俞汉隽
 出处:自著卷之一
东方九域之地在燕齐外。东西南际海。北邻靺鞨。上古朴蒙。无国都君长。帝尧世。有神降于檀木下。始有君臣。然其声音服食喜好谣俗。与中国绝不同。盖方外别国也。自檀君千二百有馀年而有箕子。自箕子九百二十有馀年而有燕人卫满之孙右渠皆都平壤号为朝鲜。是为三朝鲜。自是之后。流而为三韩。分而为四郡。别而为二府。离而为新罗高句丽百济。合而为高丽。又合而至于我国。复为朝鲜朝鲜者。盖东表日出之名也。或曰鲜汕也。国中有汕水出焉。故曰朝鲜。夫平壤仁贤之所更居。故其俗重礼让。用俎豆之器。妇人贞信不淫。门户不闭。至高句丽。劲悍好气力尚骑射。习用弓矢刀矛。犹雍州文武居之。以兴二南之化。而秦居之则其气足以招八州而朝同列。地何尝有美恶哉。在所用之耳。今夫九州广矣。安所不可如。(如往也。)击磬襄不避东海之远而入之。孔子不鄙九夷之陋而欲居之。岂非以仁人之教化风俗深厚哉。凌夷至于季世。常留心兵争末事。攻伐杀夺亡虚日。弑君亡国相随属而不绝。传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岂不信哉。虽然。中国之人。自宋以来。皆进之以为礼义之邦。称小中华。此其故何哉。由不废仁义。往往有檀箕之遗风也。盖尝论之。新罗之德纯厚。高句丽之德侈。百济之德武以懻。(音冀。强也。史记货殖传。人民矜懻忮。)故其历年。新罗最久。高句丽百济次之。而亦不下六七百年。岂所谓神明焘后者非邪。然大率皆荒陋鄙野。高丽五百年。虽文物稍备。而多乱少治。君子不与。风气漓矣。从蚤而暮。自壮而衰。固其理也。又何足怪乎。余采东事。自檀君至高丽之末世上下三千七百年之间。其故多矣。经常之治自有。而神怪之记错综。其不足法而惩之者弗著。著其大者为赋。凡三千九百有馀言。而名之曰广韩。
朕东𡗝之鄙人,幼习闻乎前言。
聿因支而寻干,稍沿流而求源(罗丽济咸祖檀君。而惟高丽太祖。实唐宣宗之曾孙龙女孙也。)
捃百世以■记,异哉邈矣厥初。
粤九种之卉服,众朴蒙以睢盱(九种。九夷之种。曰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千夷。)
桓丁喾而祖夷,市诞檀而俪尧。
神与胤其孰辨,世与年其孰究(祖夷。言东夷之始也。俪犹并也。并尧而立也。帝喾时。有桓因氏始生于东夷。桓因生神市。神市生檀君。或曰有神降于檀木下。古纪云檀君并尧而立于戊辰。至商戊丁八年。入阿斯达山今九月山也为神。寿千四十八岁。史氏曰。尧甲辰立。二十五年而为戊辰。所谓并尧而立可疑。而自唐虞至夏商。世渐浇漓。人君享国。不过五六十年。檀君岂能独寿至此。此是传世历年之数而非寿也。)
配西岬之佚女,资彭吴之厖辅(西岬今灵岩也。佚女美女也。彭吴臣名。厖厖硕也。檀君娶非西岬女为妻。生夫娄。以彭吴为辅。制官名。)
娄执玉于涂山,蛙应祷于鲲渊(禹之会诸侯于涂山也。夫娄入朝。夫娄无子。祷山川。所御马至鲲渊。见大石相对而泪。怪之转其石。有小儿金色蛙形。遂养之。名曰金蛙。及长。立为太子。)
胥馀狂而为奴,偕殷黎而君鲜。
简仁人之教条,申先王之井田胥馀箕子名。君鲜。君于朝鲜也。箕子见殷之将亡。佯狂为奴。及殷亡。武王封之朝鲜。殷民从之者五千馀人。敷八条之教。行井田法。)
至于末之否准,遵海滨而方洋。
满羁旅而巧挴,渠陨首于锋铓。
孰乱流之可济,厥祀用之不长(方洋浮游貌。巧挴。巧而贪也。挴与每生之每同。箕子四十代孙否。畏秦服属。否死。其子准立。卢绾之叛。燕人卫满亡命逃涉浿水。今大同江也。求为藩蔽。准信之。封以百里。于是诈告汉兵至。求入宿卫。因袭准。准浮海南奔。有地数千里。至其孙右渠。杀汉使涉河。武帝发兵讨之。朝鲜人王峡等。杀右渠以降。)
固圣者之遗裔,绵金马之馀箓。
辰穷鸟而投人,卞弹丸而羁属(圣者指箕子。金马今益山也。羁属。言不能自立也。箕准既为卫满所逐。走居韩地金马郡。自号韩王辰韩。秦之亡人。避役入。韩割东界以与之。或曰秦韩。不能自立。附于马韩。卞韩乐浪之裔也。与辰韩杂居而风俗相类。)
历四郡与二府,表三韩而为国武帝既讨右渠。遂定朝鲜故地为四郡。一曰乐浪。治朝鲜。今平壤。二曰临屯。治东暆。今江陵。三曰玄菟。治沃沮。今六镇。四曰真番。治霅县。今辽东境内。至昭帝时。以真番玄菟平州府。临屯乐浪东府。是为二府。○三韩见上。)
苏聆嘶而获卵,赫炳灵而剖
鳞翼其著异,媲右胁之神姝(苏。苏伐公。赫。赫居世。并人名。初高墟村长苏伐公。望见杨山麓萝井。林间有马嘶。往见得大卵。剖之中有婴儿。养之岐嶷夙成。众异之。立而为君。即朴赫居世也。以所剖之卵大似。俗谓为朴。故以朴为姓。时有龙见于阏英井。右胁生女。及长有德。居世纳为妃。时人称为二圣。)
鹊护函而东来,巨人自于婆那(婆那国王娶女国王女。有娠七年而生卵。王弃之。母不忍。裹以帛。置椟中浮之海。任其所往。至辰韩阿珍浦口。有妪引之以绳。开椟见之。有小儿。取而养之。或曰是儿不知姓氏。椟来时有一鹊飞鸣而随之。宜省鹊字。以昔为姓。又以解椟而出。因名脱解。身长九尺。知识过人。后遂为王。)
逮儒理而揖逊,胡主鬯以齿牙南解王薨。太子儒理以脱解有德让之。脱解曰。神器非庸人所堪。吾闻圣智人多齿。试以饼啮之。儒理齿理多。乃立为王。)
始林蔚其閜砢(閜音哥。砢音懦。),扬巽羽之喈音。
曰祚我以佳胤奉天锡而氏金。
匝三姓而相承,开一千之来今(始林今庆州也。閜砢。树木相扶持貌。三姓。朴昔金也。脱解王夜闻金城西始林间有鸡声。迟明遣公视之。有金色小椟挂树梢。白鸡鸣其上。取而开之。有小儿姿貌奇伟。王喜曰。岂非天祚我以嗣胤乎。遂名阏智。阏智小儿之称。以其出于金椟。故姓金氏。以鸡怪名始林为鸡林。)
睹曦而感影,厥生蒙而破壳。
籋淲(籋音聂淲音斯)水之鱼鳖,迕三衣而逃虐(籋蹑也。迕遇也。金蛙得女子于太白山南。问之。女曰我是河伯之女名柳花。金蛙异之。幽之室中。为日所照。引身避之。日影又逐而照之。因而有孕。生一大卵。裹以物。寘之暖处。有儿破壳而出。骨表英伟。自作弓矢。百发百中。扶馀之属。称善射为朱蒙。故遂名朱蒙。金蛙有七子。技能皆不及朱蒙。长子带素谗于王。母潜遣朱蒙以避害。朱蒙遂行至淲水。欲渡无梁。忽鱼鳖浮出成桥。才渡而散。追骑不及。至毛屯谷。适遇三人。一人麻衣。一人衲衣。一人水藻衣。遂与之俱至卒本。今成川也。因都焉。国号曰高句丽。)
从十臣以南徙,温罹谗而自疏。
陟负儿之高岳,卜慰礼之可居(负儿岳今三角山。慰礼今稷山也。朱蒙生二子。长曰沸流。次曰温祚。朱蒙先已娶礼氏之女。生子类利。及类利为太子。沸流,温祚恐不能容。与乌干马黎等十人。南行至汉山。今都城。登负儿岳之上。徘徊望见可居之地。已而温祚就河南礼城都之。以十臣为辅国。号十济。后以百姓乐从。改号百济。)
氏同源而分流,遂彊大于丽济。
及西干而区分,拓山河而鼎峙(西干。新罗称王之号也。俗称其王为居西干。朱蒙,温祚。与新罗瓜分而鼎峙。互相侵攻焉。)
错犬牙以小国,羌不可以数计陈寿志。三韩所统凡七十馀国。)
昔伽倻之二脑,首露实为青裔。
大年而并耦,美上德之延世。
居作台而招贤,坐观繇而摈嬖(伽倻今陜川也。初大伽倻有神女感夷毗呵。生二子。曰脑窒朱日。曰脑窒青裔。青裔即金首露也。都驾洛郡。今金海也。一云有人望见龟峰有异气。且闻空中语。就得金盒开视之。有六金卵。不日皆化为男。众异之。立始生者为君。以金卵姓金氏。以始生名首露。首露王得岸隃陀国君之女为妃。姓许氏。首露王寿百五十八岁。许氏寿百五十七岁。首露王薨。子居登立。作招贤台。召七点山人旵。至后孙坐知。嬖佣女政乱。其臣元道极谏。筮得解之拇。坐知遂摈女。国治。)
貊窅窱而不显,獩何代而都溟。
稷砮楛之别区,宾姬诵以旅庭。
邻不咸之磅礴,际溟渤之环瀛(貊獩并国名。窅窱幽深貌。溟今江陵也。稷。稷慎氏。一云肃慎氏。本末靺鞨。高句丽别种也。其国产石砮楛矢。宾。宾服也。姬诵周成王名。旅陈也。庭庭实也。不咸山名。今白头山也。)
三乙降于乇(音陟)罗,次南极之明星。
双乌去而不返,云日月之禀精(乇罗今济州也。次。星缠之次也。南极明星。寿星也。乇罗。南海中国。初无君长。有高乙那,良乙那,夫乙那三人。化生为人。分居三都。各为帅长。世传其国近南极老人星云。东海滨有人。夫曰迎乌。妻曰细乌。一日迎乌采藻海滨。漂至日本国小岛为王。细乌寻其夫至岛。遂立为妃。时以二乌为日月之精。后新罗置县。今之迎日也。)
咸建邦而立号,卒弱肉之强吞。
离以千而合三,何变多而事繁(东国之初。小国甚多。其后为罗丽济所并。)
利遭诟而谇母,聆础声而稽诹。
循七棱而获釰,终见父乎南陬(朱蒙娶扶馀礼氏有娠。王既去。乃生类利。类利尝出游弹雀。误中汲妇盆。妇骂曰。此儿无父。其顽如此。类利惭。归问其母曰。我父何人。今安在。母曰。汝父不容于国。南奔开国。将行语我曰。有遗物藏在七岭七谷石上松下。得此者乃吾儿也。类利遍索不得。一日闻柱础间有声。就见之。础石有七棱。类利解之曰。七岭七谷者七棱也。石上者柱也。乃索柱下。得断釰一段。至卒本见王。王出所藏断釰合之果验。遂立以为嗣。○以下高句丽事。)
解阻勇而折弓,遵父命而伏辜。
衋枪原之寄冤,謇同归于嬴苏(阻恃也。嬴苏。秦太子扶苏也。琉璃王类利太子解明有勇力。尝至黄龙国。国王赠强弓。解明折之。王怒其失邻国之和。遣使赐釰自裁。解明欲自杀。或止之曰。使者一至而自杀。安知非诈乎。解明曰。父命不可逃也。乃往东原。以枪插地。走马触枪而死。后人遂名其地曰枪原。)
带毁卵而自危,投赤乌而骄邻。
咍强梁之不得,懿络氏之顺存(强梁不得。金人铭云强梁者不得其死。顺存。以顺而存全也。扶馀王带素遣使让高句丽。示骄色。王子无恤对使者曰。有累卵于此。王若不毁其卵。则吾将事之。带素不知其意。有老妪对曰。累卵者危也。其意若曰尔不知自危。不如易危以安而自理也。带素得赤乌一头二身者。或曰其并二国之徵乎。带素喜。送示句丽。句丽王报曰。黑者北方之色而今变为南方之色。盖瑞物也。而送于我。两国存亡。未可知也。带素悔之。句丽王遂率师杀带素。素之弟立。降于句丽。句丽封为王。以其背有络文。赐姓络氏。)
好谋潜于及妇,断自鸣之鼓角。
彼父子之无亲,胡信谗而相贼(句丽王子好童游于沃沮。今□□也。乐浪王崔理见其非常人。妻以女。乐浪旧有鼓角。将有敌兵则自鸣。好童将还。潜谓女曰。汝入武库。割破鼓角。女遂潜入。割破鼓面角口。好童归。劝王袭乐浪。崔理以鼓角不鸣不设备。丽兵袭之。乃知鼓角皆破。杀女出降。好童貌美。王爱之。王元妃恐夺嫡。谗之王。王乃疑而杀之。)
窥神器而朵颐,符虎尾之豹啮。
祸于何而不有,固天道之洄泬(句丽王宫梦。有豹啮断虎尾。或占之曰。虎者百兽之长。豹同类而小者也。意者王之宗类。有谋绝王之后者乎。已而王弟遂成果篡位。杀宫之二子。其臣明临答夫因民不忍。又弑遂成而立其弟伯固。)
晋北由而获丑,延西巴而共位。
卓赏留之一着,良致理之有以(晋进也。北由。北溟人怪由。西巴。西洋洞人乙巴素也。留。晏留。句丽臣也。句丽王之杀带素也。道遇一人。身长九尺。面白而目有光。自言臣是北溟人名怪由。请为王取带素头。及战。怪由直前斩其头。国川王男武。既诛叛臣左可虑等。徵晏留委政。留荐西洋洞人乙巴素。王以礼聘之。拜为国相。巴素修明政教。国以大治。王谓留曰。非子吾不能得巴素。遂拜官。)
于迎优而聚麀,挑岐怒而招戎。
罽甄义而明责,犹戢顽而善终。
愤死鸟之哀鸣,神乃得以诛凶故。
牝鸡之戒晨,有震漦之灭宗(国川王男武薨。王后于氏秘不发丧。夜见王弟发岐曰。王无后。子宜嗣之。发岐不知王薨。责还于氏。于氏又见王弟延优曰。王薨无子。发岐年长当嗣。而谓妾有异心。故来见子也。遂执其手入宫。矫遗命立之。是为山上王。发岐怒。奔告辽东太守公孙度。以兵来伐延优。延优遣弟罽须御之。须谓岐曰。延优固非义也。兄亦以一时之愤。欲灭宗国。何面目见先人于地下乎。发岐惭悔自刎。罽须哀哭。收葬而还。延优责曰。汝不杀岐足矣。今哭之哀。其谓我无道乎。罽须曰。王不以礼让。非友于之义。吾欲成王之美。故收而殡之。王若葬以兄礼。谁谓非义乎。延优感悟。遂以王礼葬发岐。于氏遂为延优妻。及将死。言于群臣曰。吾失节。无面目于国川矣。如群臣不忍弃沟壑。葬于山上王侧也。国川降于巫曰。吾见于氏归山上。不胜愤。与之战矣。然羞见国人。以物遮我也。于是植松七重于陵前。)
女获豕而近幸,丁厥子而践祚。
路无鬣而不问,有君人之伟(路。路马也。句丽郊豕逸。逐之不能获。有女美而艳。笑而前执之。山上王闻而异之。夜微行至女家御之。生忧位居。性宽仁。母欲试其心。截王之路马鬣。王只曰马无鬣乎。)
咨少强之大禽,不顾难而图终。
子胥沉而吴墟,得来饿而丸蓬。
密挺身而捍王,纽赍刃而戕敌。
纵疏谏而致败,犹柴原之怀德子胥见本传。得来人名。丸。丸都。今宁边也。东川王忧位居数侵中国。其臣得来谏不听。叹曰。吾见此地将生蓬蒿。遂饿死。魏幽州刺史毌丘俭攻陷丸都。王出奔至竹岭。军士尽散。独密友在侧力战。王间行得脱。令曰得密友者厚赏。刘屋句见密友仆地。负而至。王枕以股。久而乃苏。王又为追兵所困。计穷不知所为。东部人纽由以诡辞诈降魏军。魏将受之。纽由藏刀食器。刺魏将胸。与之俱死军乱。王反国论功。以密友纽由为第一。其后王薨。国人怀德。莫不哀伤。及葬。至墓而自死者甚众焉。国人伐柴覆其尸。遂名其地曰柴原。)
卢逸之不容,悯相夫之济恶。
惟殃庆之类至,芦叶起于肘腋西川王药卢杀其弟逸友素。药卢之子相夫嗣立。又忌其叔父达贾功高得人心。其弟咄固有异心。皆杀之。国人冤之。咄固之子乙弗出奔。相夫无道益甚。其臣仓助利谋废之。谓其众曰。同我心者效我。乃以芦叶插冠。众皆插之。助利遂废王。王自刭。立乙弗为王。)
乙逃难而为佣,困廋屦而泣路。
御冠里之軨车,主晋国之宗祧(冠里见汉书。宣帝微时。困于莲勺卤中。尝舍长安尚冠里买饼。所从买家辄大雠。及昭帝崩。太仆以軨猎车奉迎。遂即位。晋国见左传。骊姬之乱。公子重耳出奔居外十九年赵襄曰。主晋祀者其重耳乎。后为文公。乙弗始逃去。佣作于水室人阴牟之家。牟苦之昼督樵采。夜禁蛙声。乙弗不堪苦去。与东村人再牟贩盐。寓江东村家。主妪怒其小与盐。潜置屦盐中。诬以廋屦告于宰。宰笞之。形容枯槁。不知为王孙也。及仓助利废王。欲立乙弗。遣萧友等至沸流河。物色之。欲迎以归。乙弗曰。我野人。非王孙也。友等固请。遂迎还。)
父聆呱而发戏,指佣温之痴呆。
慕荆芈之嫁建,羌矢心而靡回(荆芈见左传。楚昭王伍胥所逐。出奔郧。钟建负王女季芈而逃。及乱定。王欲嫁季芈季芈曰。钟建负我。遂嫁钟建平原王有少女好啼。王戏曰。汝每啼。长当归愚温达温达佣人也。容貌龙钟。破衫弊屦。乞食于市。时人目为愚温达。及王女既长当嫁。将嫁上部高氏。女曰。王者无戏。今何改温达乎。妾不敢承父命。王怒曰。汝不顺我。非吾女。任汝所适。以宝钏数十枚。系肘以出之。女至温达家。母盲。问温达所在。母曰。子臭芬。子手滑。必贵人也。儿鄙不宜近。儿饥甚取榆皮去。女至山下。见温达与之言。温达怒曰。此非幼女所至。必狐魅也。不顾而去。女随之固请。温达许之。乃卖钏买资。遂为夫妻。后温达新罗战死。欲葬柩不前。妻来拊之。柩遂行。)
喟隋唐之黩武,殚宇内之兵
壮乙支之用兵,嘉杨君之守墨。
萨水之髅台,环市郛以彳亍。
咸奔走而死咋,师不得以东牧(杨君。安市城主杨万春也。万春之名。东史不传。尹斗寿奉使中国。中国人有记者。遂录归以传。守墨。墨翟之守也。萨水。今清川江。髅台。髑髅台。见□□。死咋。抵死咋指也。隋炀帝动天下兵征句丽。婴阳王遣将乙支文德。帅兵御之。兵至萨水。文德大破之。遗隋将于仲文诗曰。神策究天文。妙算穷地理。战胜功既高。知足愿云止。初隋兵渡辽者。凡三十万五千人。及败。其得还者。才二千七百人。资储器械亡失殆尽。其后宝庄王时唐太宗以盖苏文弑其君。亲征句丽。乘胜攻安市城。六旬不下。帝以辽左早寒。敕班师。城主登城拜辞。帝嘉其固守。赐缣百疋。以励事君。)
盖厚恶于擢筋,不易世而阋墙。
外挟援而搆乱,上失道而招殃(擢筋见史记。崔杼淖齿擢王筋。悬之庙梁。盖苏文自云生水中以惑众。弑荣留王。断为数段。弃之沟中。立臧为王。自为莫离支。官名。及苏文死。其子男生代之。与二弟男健男产相残。男生出走。遣子于唐。求内附为援。史氏云唐宗虽不得志于安市。而句丽国势亦危急。此虽苏文之罪。而亦宝庄不君之致也。)
蹙丙鹿之山河,绩度辽而芥拾。
讫蒙运之九百,显诜秘之八十。
不居惧而思巽,宜厥亡之不腊(丙鹿丽字。绩。唐将李绩也。蒙运。朱蒙之国运。诜秘。道诜之秘记也。不腊见左传。晋侯假道于虞。宫之奇谏不听。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唐高宗李绩薛仁贵。与新罗兵合攻句丽。攻拔扶馀城。今□□也。于是扶馀川中四十馀城皆降。侍御史贾言忠奉使还自辽东。帝问兵事。对曰必克。昔先帝不得志者。以无衅也。谚曰。军无媒中道回。先帝固其势也。今男生兄弟阋狠。为我乡道。虏之情伪。我尽知之。且句丽秘记曰。不及九百年。当有八十大将灭之。高氏自汉有国。今九百年。而李绩年八十。臣故曰必克。已而唐罗兵攻平壤城拔之。宝庄王臧降。句丽亡。史氏云易之爻二多誉。四多惧近也。句丽自秦汉之后。介在中国东北隅。其比邻皆天子之有司也。乱世则英雄特起。僭窃名位。句丽既居多惧之地。终无谦巽之意。侵其封埸。居其郡县。兵连祸结。隋唐统一。犹顽然而不畏。王降国灭。不亦宜乎。)
方上下之辑睦,倾天下而不足。
逮国势之崩溃,驰一将而从欲(隋唐动天下之兵。而终不能得志。及其终。一李绩足以亡之者。由于自为不可伐自为可伐之异也。)
济开利而闭信,尤武力之相尚(济。百济也。○以下百济事。)
世攻伐以为能,耻壤地之不广。
卤王嬉而好奕,髡乃得以愚之。
欲弊齐而重燕,蹈从士之诈欺。
斲山骨而为椑(音僻。),楼台高而民疲。
寇深于门庭,虽噬脐而曷追。
桀浏睨而三唾,杀其王如狐鸱。
固乱逆之可诛,嗟遭戮而逢嗤(卤王。盖卤王也。髡释也。从士。合从之士也。山骨石也。椑也。盖卤王好奕。浮屠道琳欲为句丽间百济。以棋见王。王昵之。琳说王曰。臣受恩厚。愿献一言。王之国天险也。宜筑城郭壮宫室。竦人视听。且先王暴骸骨。民屋圮河流。臣窃耻之。王于是尽发国人。蒸土筑城。壮其楼台。取郁里河大石为椁以葬父。仓庾耗竭。民穷国危。道琳逃还。劝句丽袭之。济王始悔。句丽兵围百济。再曾桀娄,古尔万年再曾古尔复姓。桀娄万年名也。等攻拔之。纵火焚城。王出走。桀娄追之。王下马拜。桀娄三唾王面而数之。缚送阿且城下害之。桀娄万年本百济人。获罪逃入句丽。至是为乡道。)
斤徇解而昭辜,武夷芍而惩恶。
虽无德之可称,犹举义而讨贼文周王为解仇所弑。三斤王年才十三。命将讨之诛解仇。牟大王为芍加所弑。武宁王斩芍加。投之白江。史氏曰。三斤能以稚年命将致讨。武宁亦即位未久。能行诛讨。皆得春秋之义。)
罔后王之知逸,竞耽乐之是从。
牣流阁之珍奇,狃泚河之歌钟(牣充也。泚河泗泚河。今白马江也。东城王起临流阁。高五丈。穿池置囿。以养珍禽奇兽。至武王。亦喜游宴。常出游于泗泚河北浦。两岸奇岩怪石错立。间以奇花异草。如画图中。王饮酒极欢。鼓瑟自歌。时人遂名其地曰大王浦。)
慈圮绝而鲜终,崇峻宇而愎谏(义慈幼有孝友之行。时号海东曾子。后乃淫酗耽乐。杜绝忠谏。以及于亡。)
谅济德之天厌,降妖孽以兆乱。
啾于深宫,死鱼竟于脩岸(义慈王时。宫中槐树自鸣如人哭。又死鱼浮出泗泚河。长三丈。其馀灾异甚众。)
申枯骴之报期,昭龟文之月轮新罗王欲伐百济。请兵于唐。不报。独坐有忧色。若有长春罢郎者曰。臣虽枯骨。犹思报国。唐帝已命苏定方。将以明年五月伐济。今王有忧色。故敢来先告。已而不见长春罢郎。二人尝死于百济之战者也。明年夏。帝果遣苏定方等。与罗兵伐百济。是时百济多怪。有鬼入王宫大呼百济百济亡。即入地。王使人掘之。深可三尺许。得一龟。背有文曰百济同月轮。新罗如月新。王问之。巫解曰。同月轮者满也。满则亏。如月新者未满也。未满则渐盈。王怒杀巫。)
炭岘既以失守,虚白江以无人。
忠何辜而瘐死,兴遭谗而弗伸(炭岘今□□。白江白马江也。义慈淫酗日甚。佐平官名成忠极谏。王怒囚之。忠不食。临死上书曰。臣观时察变。必有兵革。敌兵若来。使陆不过炭岘。水不入白江。王不纳。遂死狱中。唐罗兵既逼。王始惧。佐平兴首尝得罪窜。王使人问曰。事急矣。如之何。兴首曰。白江炭岘。国之要冲。使唐不入江。罗不踰岘。待其粮尽。破之必矣。议者皆曰。兴首久在缧绁。怨君而不爱国。其言不可用。遂及于败。)
阶断累而贾(音鼓)勇,卒见危而殉身。
畴立慬而尽节,夫夫惟其诚臣百济闻唐罗兵已过白江炭岘。遣将军阶伯。率师御之。阶伯曰。吾以偏师。当二国之兵。存亡未可知。必为妻子累。与其生辱。不如死快。遂尽杀其家属。至黄山。猝遇罗兵战死。)
江浦散以舞影,哀落花之纷缤。
生婴禅而并归,死皓宝以为邻(婴禅。孺子婴刘禅也。皓宝。孙皓陈叔宝也。唐罗兵乘胜迫百济。王叹曰。悔不用成忠之言。夜走保熊津城。今公州也。王宫诸姬走大王浦岩石上堕死。后人名其岩曰落花岩百济亡。义慈病死于唐。诏葬孙皓陈叔宝傍。)
惜三十之传世,咸前后之随车。
忽国宝于善邻,违大邦而自沮。
乃骎骎焉底亡,馀氏之祀忽诸百济凡三十王。世仇新罗。侵害不已。唐帝再下诏平其怨。阳从而阴违之。以获罪于大国。国遂以亡。)
罗其初之立国,先二氏而恢基(罗新罗也。二氏丽与济也。○以下新罗事。)
峻星台与月城,度壮居之宏规真德王时。作瞻星台。累石为之。上方下圆。通其中。人由中而上。高数丈。婆娑王时。筑半月城。周一千二十三步。)
脱王弟于樊笼,堤捐躯而蹈难。
脊令飞于故国,哀忠魂之不返。
望鸱述而伤心,聆忧息而流叹(脊令。鹡鸰鸟。鸱述岭。今庆州也。忧息曲名。初实圣王质未斯欣于倭。卜好于句丽。及讷祗王立。思见二弟。召朴堤上谋之。堤上曰。臣闻主忧臣辱。臣请行。遂聘句丽。说其王。率还卜好。又之倭。诈若叛者。倭人信之。密议灭罗。取未斯欣及堤上妻孥以归。堤上知之。以计潜遣未斯欣。欣曰。吾何忍独行。堤上曰。若救公而慰王之情则足矣。安敢爱生。未斯欣泣辞遁还。倭人觉之。鞠堤上曰。何乃窃遣。堤上曰。欲成吾君之志耳。倭人怒曰。汝若称倭国臣厚赏。鸡林臣具五刑。堤上曰。宁为鸡林之犬豚。不为倭国之臣子。倭人剥堤上脚。令趍刈蒹上。问何国臣。曰鸡林。使立热铁上又问。又曰鸡林。倭人乃烧杀木岛中。王闻之哀恸。使未斯欣娶其女。因置酒。与未斯欣握手极欢。作忧息曲以慰之。初堤上之入倭也。其妻泣。堤上曰毋思也。吾与子诀矣。至是妻率其三女。上鸱述岭。望倭国痛哭而死。为鸱述神母。后人立祠。)
有毕逋之哑哑,衔天书而飞鸣。
入弯弧于琴衣,爰二死而一生(毕。逋乌也。炤智王幸天泉亭。有乌衔书来鸣。得其书。书外面云开见二人死。不开一人死。王开视之。书曰射琴匣。王入宫射之。果有焚修僧与妃潜通者。妃与僧皆诛。自是国俗每岁是日。以糯饭祭乌。)
墨西来而俑佛,顿何为而血白。
惠又踵而导之,开八关而易俗(讷祗王时。梁遣使赐王香。君臣皆不知名与所用。沙门墨胡子适自句丽至曰。焚此则可以致诚于三宝。三宝者。佛陀达摩僧伽也。烧此发愿。则必有灵应。罗之佛法自此始。至法兴王。欲兴佛教。群臣咸曰不可。异次顿独曰佛不可不信。王以独为异言。欲诛之。异次顿临死曰。我为法就刑。佛若有灵。我死必有异。及斩。血从断处涌。色白如乳。众怪之。不复毁佛。其后真兴王时。居漆夫伐句丽。以浮屠惠亮来。惠亮劝王置八关之法。八关者。不杀生。不偷盗。不淫佚。不妄语。不饮酒。不坐高大床。不着香华。不乐观听。关者闭也。禁闭不犯也。)
源何术而考行,俊又何以相戕。
何郎徒之辅义,简美丽以翱翔。
日康娱以游遨,何善恶之自彰(法兴王时。选童男容仪端正者。号风月主。至真兴王。置花郎。初君臣患无以知人。欲使类聚群游。观其行义。举而用之。遂选美女二人。奉为源花。一曰南毛。一曰俊贞。聚徒争妍。于是俊贞妒杀南毛。王诛俊贞。遂废源花。后更取美男子盛饰之。名花郎。其徒日众。或道义相磨。或歌乐相悦。游娱山水。无远不至。岁月既久。邪正自见。择其多誉者用之。)
稷謇謇以尸谏,恐灵脩之逸豫。
声隐隐于道左,曰吾王之毋去。
忠靡间于死生,匪精诚其曷与真平王好猎。伊飧官名金后稷屡切谏不听。后稷病且死。谓其子曰。吾生不能匡君。死有以悟君。我死。瘗我于王游畋路侧。其子从之。他日王出畋。中路有声。若曰王无去者。王顾问之。从者曰。彼后稷也。遂陈后稷临死之言。王潸然曰。夫子生忠谏死不忘。爱我至矣。吾不改。何颜见夫子于地下。遂终身不复猎。)
引龟兔而赚邻,保疆而全身。
聿三让而缵位,种神德于东人(善德王遣伊飧金春秋。乞师于句丽。句丽王谓春秋曰。还我地。兵可出。春秋曰。臣乞师来。王不救。反劫以还地。臣有死而已。王怒囚之。春秋赂王嬖臣先道解。先道解谓春秋曰。子不闻龟兔之说乎。东海龙王病心。医言用兔肝。患海中无兔。有一龟登陆见兔言海中岛居之好。兔信之。负龟背以行。行数里。龟告以实。兔曰。吾神明之后。能出五脏洗之。日者小觉心烦。出肝洗之。忘内之。肝尚在岩石上。归取可乎。龟乃还。兔脱而走曰。愚哉汝也。岂有无肝而生者乎。龟悯默而去。春秋喻其意。上书许还地。句丽王遂赦归春秋。春秋出境。谓送者曰。地非使臣所得专。与书云云者。啚生还耳。后真德王薨。群臣奉春秋为王。春秋三让而后即位。是为文武王。统三韩。时和岁丰。布一疋直三十硕或五十硕。民皆谓之圣代。)
掷锦裙而赌梦,姬缀纽而于嫔(文武王妃。金庾信之妹也。初庾信妹宝姬梦登西兄山坐旋。流遍国内。觉而与其弟言。弟掷锦裙为直曰。愿买兄梦。一日王与庾信蹴鞠。庾信故践落王衣纽。唤宝姬缀纽。宝姬辞。其弟遽进而缀之。美而艳。王遂与为婚。即文明后也。)
膺统会之嘉运,天乃资以虎臣。
梦二星之降己,背文森而呈祥。
遌神胜而获诀,入咽薄而掀芒。
回落星而上天,翼水鸟之东翔。
毕亡王之骄淫,遂系慈而俘臧(虎臣。金庾信也。神胜。神人难胜也。咽薄山名。今□□也。慈义慈。臧宝藏也。庾信父舒玄。与肃讫宗之女万明野合。舒玄适于庚辰夜梦。荧惑镇二星降于己。二十月而生庾信。背有七星文。舒玄谓其妻曰。吾以庚辰夜梦而得此儿。庚与庾辰与字近声似。且古人有庾信。遂以名。幼有大志。尝独入中岳。斋誓告天。忽有一老人曰。此多毒虫猛兽。少年何来也。庾信曰。愿闻长者尊名。老人曰。吾名难胜也。庾信就请求方术。老人授以秘。因忽不见。尝携剑独入咽薄山祷天。因祈降灵于剑。已而虚角二星光芒下垂。剑若动摇然。毗昙之乱。两阵相对。忽丙夜大星落月城。毗昙曰。吾闻落星之下。必有流血。庾信其败乎。庾信乃造偶人抱火。载于风鸢而飏之。若上天然。风于路曰。夜落星还上以疑贼。遂进击斩毗昙。又百济之战。有水鸟东飞。庾信喜。遂奋击破之。)
若杀身而成仁,固肩比而眉列。
幢下之顾名,速含守之尽节(幢下官名。速含今□□也。百济允忠陷大耶城。今陜川也。都督金品释自刎。幢下收败卒。以死拒之。或劝且姑降。以啚后效。曰。吾父名我以者。使我岁寒不凋。吾何可屈。遂死。百济又攻速含城。城守讷催固守无外援。讷催忼慨谓士卒曰。岁寒不凋。此诚志士尽节之日也。力战死。)
宁子之感遇,金真骨之耻活(真骨。罗俗以王之贵族号为真骨百济侵茂山等三城。金庾信力竭。顾谓丕宁子曰。岁寒知。非子谁能出奇。丕宁子曰。众中独属我。可谓知己。遂突阵而死。阳山之战。金歆运为将。济兵急击。或曰今贼起暗中。虽死无知者。况公王之宠婿。国之真骨。若死。贼之幸而我之耻也。歆运曰。丈夫许身于国。何计人之知不知而易心乎。遂格斗而死。后人作阳山歌以哀之。)
有父风之素那,不畏死之逼实蛇山人沈那膂力过人。济人指为飞将。相谓曰。沈那尚生。莫近白城。其子素那雄豪如其父。靺鞨潜袭阿达。素那向贼奋刃大呼曰。尔知新罗有沈那之子素那乎。奋击突贼。矢集如猬而死。金马之战。逼实赴战。将行。与其妻诀曰。吾二兄夫果骤徒。皆死于国。吾何独畏死。今日固死别也。遂战死。)
胤椵城之冒刃,官黄山之殷血(椵城今□□。黄山今连山也。沙飧金令胤。盘屈之子也。生长世家。名节自许。及至岑城。诸将皆欲勿迫穷寇。令胤奋曰。临阵无勇。礼之所戒。有进无退。士之常分。丈夫临死。何必雷同。遂力斗死。黄山之役。官昌为副。其父品日曰。汝虽幼有志气。今日其可无勇乎。官昌曰唯。直捣敌阵。济将阶伯生擒。爱其勇释还。官昌再入力斗。阶伯禽斩。系首于鞍送之。品日执其首。以袖拭血曰。吾儿死于王事。无悔矣。三军激慨。鼓噪进击。遂杀阶伯。)
帚山偕而遂志,赞奚踵而成烈百济之战。将军武殷猝遇伏。士卒错愕。武殷二子帚项,贵山大言曰。吾尝闻临阵无退。何可奔窜。以马授其父。遂共力斗死。岑守赞德百济。城将陷。大呼曰。吾王委我以一城而不能全。死必为厉鬼。歼济人以复此城。遂嗔目触槐而死。后其子奚论。亦与济战。兵既交。奚论曰。昔吾父死于此。此吾死日也。遂赴死。)
匹夫死于七重,罽头殉于驻跸驻跸山名。今辽东也。高句丽围七重城。城守匹夫且战且守。敌终不能下。欲引还。会有间者复来力战。匹夫励众曰。忠臣义士。死且不屈。奋拳一呼。病者皆起。敌乘风纵火。匹夫肢体穿破。血流至踵。仆而死。薛罽头新罗人。尝曰。罗之用人。只论骨品。我欲入中华取荣名。遂随海舶入唐。会文皇亲征句丽。罽头自荐为左武卫。至辽东。与句丽人战于驻跸山。力战死。帝泣曰。吾人尚畏死。外国人乃为吾死事乎。命厚礼葬之。)
有趾美而俪操,或抗爽而著洁。
猗立志之较然,咸赴义如饥渴。
夫烈士之卓行,固寿人之邦家。
岂绵祚之无以,视二邻而独多(二邻丽济也。)
曰头黡其无恶(音伍。),异强首之骨相。
际强邻之交午,昌辞足以外攘(强首。中原沙梁人。头后有高骨。其父昔谛以问相者。相者曰相法。面黡无好。头黡无恶。此必奇物乎。及长学儒。魁然为一时之杰。太宗王时。唐诏至。中有难解处。强首一见无滞。王惊喜问姓名。对曰臣名牛头。王曰卿头骨高。可称强首。强首文章自任。能以书翰致意于中国及丽济二邦。故能结好成功。其请兵于唐。以平丽济者。亦文章之助为多焉。古纪曰。文章则强首,帝文,守真,良图,风训,骨番。帝文以下五人。其事逸不传。)
孤云仪于上京,始高氏之幕宾。
黄巢而诛僭,歌青松而识真。
伤时命之不偶,遵伽倻而栖身(孤云。崔致远号也。□□□□真丽太祖也。致远年十二入唐。中乾符及第。高骈辟为从事。作黄巢檄。已而东还。自以将行己志。而衰季多疑忌不能容。自伤不偶。逍遥自放。晚入伽倻山以终老焉。致远始西游时。与江东诗人罗隐相善。负才自高。不轻许人。独示致远歌诗五轴。又善同年顾云。将归。云送以诗曰。我闻海上三金鳌。金鳌头戴山高高。山之上兮珠宫贝阙黄金殿。山之下兮千里万里之洪涛。傍边一点鸡林碧。鳌山秀生奇特。十二乘船渡海来。文章感动中华国。十八横行战词苑。一箭射破金门策。初致远见丽太祖。知其非常人。致书有鸡林黄叶鹄岭青松之句。后显宗以密赞祖业。赠内史。后又谥文昌侯。)
闻弘儒之謇博,自瑶宫之胚胎。
刱方言而释经,风花王以寓诙(弘儒。薛聪爵号也。沙门元晓之子。性明锐。生而知道。以儒学显。尝作方言。释九经之训。以道后生。尝侍神文王燕语。语花王事以风之。大意指小人问贤者也。死。赠爵弘儒侯。)
金生神于八法,率居逼于三昧。
彼文肆而艺精,盖群芳之所在(八法。笔家永字八法也。三昧。画家三昧也。金生父母微。不知系出。自幼能书。平生不攻他艺。隶行草皆入神。宋崇宁中高丽学士洪灌奉使入宋。以金生行草一卷。示翰林杨球李革。二人笑曰。天下除右军。安有妙笔如此哉。灌屡辨之。终不信。有率居者善画。画老松于皇龙寺壁上。体干鲜皴。枝叶盘屈。鸟雀望之飞入。及到蹭蹬而落。画久色漫。寺僧补以丹青。鸟雀不复至。)
憬向德之刲髀,感孙顺之获钟。
极天性之所至,蔼孝道之上穷(熊川人向德性至孝。值岁凶父母饥。向德刲髀以食之。又吮母痈。圣德王赐租。立石纪其事。宪德王时。孝子孙顺父殁家贫。与妻佣作以养母。顺有小儿每夺母食。顺曰。儿可得。母难再求。欲掘地埋之。忽得石钟。试撞之。舂容可爱。妻曰。得异物。殆儿之福。愿勿埋。顺遂负儿。携钟而还。悬而撞之。声闻王宫。王谓左右曰。西郊有钟声清远。宜寻之。果得于顺家。王闻其事。叹曰。孙顺殆古之郭巨也。厚赐之。)
际厚誓而瞽从,嘉实归而镜合。
皎一心而罔贰,忧姱节之不立(有二达官同里。一时各生男女。男曰白云。女曰际厚。二氏约婚。白云十五而盲。际厚父欲改聘于茂太守李佼平。际厚将之。密语白云曰。妾与子约为夫妇久矣。违父不孝。姑且就之。子且寻我于茂。否者妾死矣。白云果寻至。际厚与之逃去。遂为夫妇。栗里薛氏有艳色。父年老当防秋。薛自恨妇人不得代。沙梁人嘉实诣薛曰。愿代尊君之役。薛喜而告其父。父谢嘉实曰。君若不鄙。愿以弱息奉箕帚。嘉实遂请期。薛曰。妾心许之矣。有死亡贰。待君还未晚也。乃破镜中分为信。嘉实以一马属薛曰。善饲之。此天下良马也。后当有需。遂行。会国多乱。不以时代。奄至六年。父谓女曰。三年期也。期尽久矣。可归他族。薛曰。吾不忍弃信食言。父哀其齿长。又不知嘉实存亡。欲夺情。女将逃之。适见嘉实所留马。太息流涕。而嘉实夕至。枯槁蓝缕。不知其为嘉实也。以破镜验之。遂为夫妇。)
悼实兮之棘棘,遭蔽美而嫉妒。
摈荒陬而作歌,援楚累而自固真平王时。上舍人官名实兮刚直。下舍人珍堤便佞。王信珍堤而疏实兮。珍堤日夜谮实兮于王。王放实兮于冷林。或谓实兮曰。君世以忠诚闻。今遭谮远谪。何不自辨。实兮曰。昔屈原孤直而见摈。佞臣惑主。忠臣被斥。何足怪乎。遂作歌以见意。)
信悲歌而枯柏,仁怨诗而震雷。
发精祲而相干,缤动物而昭菑(音灾。孝成王在潜邸。与信忠围棋于柏树下。谓曰他日我不忘汝。汝亦不忘君。负者有如此。王既即位。录功而遗信忠。信忠作歌贴之柏树。树忽自枯。王闻之大惊曰。几忘乎角弓矣。召赐信忠爵。乃苏。真圣女主淫秽政乱。有人榜于路讥时政。王怒命搜之不得。或告曰。此必文人不得志者之所为也。无乃隐者巨仁乎。王命下巨仁狱。将刑之。巨仁愤冤书狱壁曰。于公恸哭三年旱。邹衍含悲五月霜。今我幽愁还似古。皇天无语但苍苍。其夕忽震雷雨雹。王惧释之。)
援雅琴而替碓,结委命而不怛。
托至人而为徒,遗外胶而全质(有人家甚贫衣百结。时号为百结先生先生荣启期之为人。常以琴自随。凡喜怒悲欢不平之事。一于琴宣之。岁将暮。邻里舂。其妻闻杵声叹曰。人皆舂。我独无。何以卒岁。先生仰天笑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来不可拒。往不可追。子何伤乎。乃鼓琴作杵声以慰之。世传为碓乐。)
佩印署之相让,袭虞芮之馀风(有印观者卖绵。其邻署调以谷买之。忽有鸢揽绵堕印观家。印观还之署调。署调曰。鸢揽绵与汝天也。吾何受。印观还其谷。署调曰。谷已为汝有。吾又何受。二人固相让。并弃于市。市官以闻。王并赐官。)
仰勿稽之遐厉,踵之推之高踪之推。晋个之推也。浦上八国。侵加罗国。加罗求救。奈解王遣将救之。有勿稽子者功最大不录。骨浦等三国攻竭火城。勿稽子从王。又有大功。又不录。人或以为言。勿稽子曰。臣道见危致命忠也。浦上竭火之役。吾不能致命。非忠也。不忠而仕。累及先人。非孝也。既失忠孝。何面目立乎。遂逃入师彘山不返。)
漆仙灵之浪慕,剑沟渎之小谅。
彼骛诞而伤义,奚其事之足尚(有大世者。伊餐台之子也。少有方外志。欲学神仙。求友遇仇漆。引与之游南山寺。忽风雨落叶汎于庭潦。大世谓仇漆曰。吾与君各取一叶为舟。以观其行之先后。已而大世之叶在前。仇漆勃然曰。吾何独不能乎。大世知其可与。遂言其志。与之乘舟而去。后不知所往。有剑君者。为沙梁宫舍人。适岁饥。诸舍人盗分仓谷。剑君独不受。众欲杀以灭口。召剑君。剑君知而欲赴。或曰。君何知其必死而轻身以赴也。且何不白有司。剑君曰。彼曲我直而反自逃。非丈夫也。畏死而抵人于罪。非义也。遂往食毒而死。)
惕旋风之鬼警,讶竹叶之神贶(惠恭王时。旋风起自庾信。至始祖陵。始祖陵蛇陵也。赫居世薨七日。遗体散落于地。国人欲合而葬之。有大蛇逐禁。遂各葬五体为五陵。名曰蛇陵。尘雾暗暝。若有哭泣悲叹之声。王惧致祭谢过。儒礼王时。伊西伊西今清道。古国急攻金城。王不能克。忽有异兵大至。人皆珥竹叶。助击破之。不知所去。人或见竹叶数万积于味邹王陵前。国人谓先王阴助异兵。号其长陵。)
允荐诚而发秘,勒逃乱而播音(初有玉宝高者。入智异山。学琴五十年。自制三十曲。传之续命得。续命得传之贵金。贵金亦入智异山不出。王恐琴道断绝。遣伊飧允兴学其音。允兴简安长,清长二少年诣学焉。贵金教之而不肯传其秘。于是允兴捧酒。其妻执盏。致礼尽诚。然后始得其秘。时加耶国嘉实王。见唐之乐器。命乐师于勒。造十二曲。后于勒见其国将乱。携乐器投新罗。真兴王受置国原。遣稽古万德等。传受其业。)
何故而夜合,使万波而息潜(古纪云神女王时。东海中忽有一小山。形如龟头。上有一竿。昼分为二。夜合为一。王命斮之作笛。名曰万波息笛。)
玉何为而殊性,踰主屹而响沉(主屹山名。今闻庆也。新罗古有玉笛。踰主屹则吹之无声。)
神人降于云浦,陈都破之歌曲。
何昧戒而忽警,崇虚瑞以颠覆(宪康王出游鹤城。今蔚山也。还至海浦。云雾晦暝。迷失道路。祷于海神开霁。因名开云浦。有异人处容者。奇形诡服。又有四神人。衣巾诡异。形容可骇。不知所从来。诣王前歌舞。其歌有智理多逃。都破都破等语。盖谓以智理国者多逃去而都邑将破。故歌以警之也。时人不知。反以为瑞。耽乐滋甚。故国终以亡。)
跂古初之嘉俳,怀圣时之兜率。
谅声音之政通,君子审乎六律(罗俗自七月既望至八月望。每日早集大部之庭绩麻。夜分而罢。考其功之多少。负者置酒食以谢胜者。相与歌舞。百戏皆作。谓之嘉俳。儒理王时。民俗康乐。始制兜率歌。此为歌乐之始也。)
阳枕戈而诛明,昭恒干于春秋。
释仇而不修,同齐白之寘钩(恒干。常法也。修。修隙也。齐白。齐桓公小白也。兴德王薨。堂弟均贞。堂弟之子悌隆非均贞子。皆当立。金阳恺徵等既奉均贞为王。金明利弘等党悌隆。遂与之战。金明之党裴伯。射金阳中股。弑均贞。立悌隆。均贞子祐徵逃。依张保皋。金明寻又弑悌隆而自立。于是金阳奉祐徵。与保皋起兵。讨金明诛之。召伯曰。犬吠非主尔。为尔主射我。我不与校。毋恐。众曰。金公尚宥伯。吾属无患矣。于是立祐徵为王。)
皋捐忮而容友,卒并力而卫社。
何细人之怂恿,歼我良而颠厦(初张保皋与其友郑年。皆以善战名。行海底五十里不噎。保皋才不及。而以齿常慢亦以艺不肯相下。后保皋得镇清失职饥寒。欲就食于保皋。或曰。彼与君不相能。往则死矣。曰。饥寒而死。往而死。死等耳。遂往谒保皋。与饮极欢。金明之乱。与并力举义。平祸乱。迎立祐徵。及祐徵之子庆膺嗣为王。有谓保皋反。王信之。遂杀保皋。史氏云唐臣保皋郭汾阳祁奚。称其牢落奇节。且保皋有捍卫翊戴之功。而一朝以反死。岂不冤哉。)
眇弓降于重午,获乌签而自奇。
东原而寝大,建泰封之雄基。
陈胜之首事,胡末世而邦夷。
咨下民之毒痡,星神告以镜诗。
曰先鸡而后鸭,帝降子于辰陲。
龙藏木而显金,仪遗谶而稽之(弓裔。宪安王子。或云景文王子也。以重午生。生而有齿。目有光焰。王以为不祥。遣使杀之。使者投之楼下。婢窃捧之。误手触。眇其一目。遂抱而逃。及壮祝发。有胆气。尝赴斋。有乌衔物落所持钵中。视之牙签书王字。乃秘而不言。颇自负。遂入溟州。击取傍郡县。尝南至兴州。今顺兴也。剑击浮石寺壁画罗王像。国号摩震。后改泰封。都铁圆。今铁原也。弓裔既立国。残虐无道。恶其妻康氏切谏。撞其阴。并杀其二子。无辜受戮。民不堪其毒。会唐商王昌瑾来寓铁圆。尝于市中见老人着古衣冠。左执磁碗。右持古镜。求卖镜。瑾易以米。老人即分米与市中乞儿。因忽不见。瑾归悬其镜。日映镜面。有细字。其文曰。上帝降子于辰马。先操鸡后搏鸭。巳年二龙见。一藏身青木中。一显形黑金东瑾告弓裔。弓裔求镜主不得。惟勃飒寺佛堂镇星塑像如其人。命宋含弘等解之。降子者王侍中也。辰马者韩马韩也。青木者也。松岳郡人以龙为名者之孙。即王侍中也。黑金者铁也。铁圆也。弓裔初兴于此。终灭于此之验也。先鸡后鸭者。王侍中先得鸡林。后收鸭绿之意也。含弘等畏祸。诡辞对之。已而诸将密翊丽祖。弓裔寻遇害于斧壤民。国灭。)
虎乳而著异,值宗国之剥乱。
擅后济之雄强,啸南土之剽悍。
及凶锋于王肩,荡鲍石以烟散。
彼徒勇其胡得,终逆子之搆患。
悯遭囚于金山,遂发疽而身刬。
惟二暴之一辙,咸为建而驱难金山寺名。今金沟也。二暴。甄萱及弓裔也。建王建也。驱难。驱除其难也。甄萱尚州人。在襁褓时。父耕母馌。虎来乳之。及壮。体貌雄奇。真圣女主政乱。聚徒。自称后百济王。都完山。今全州也。设官分职。侵新罗郊畿。王求救于丽。丽祖出师救。猝入罗都。时王与夫人嫔御出游鲍石亭。置酒娱乐。贼至不意。一时逃窜。纵兵大掠。弑王。立王族弟金傅。是为敬顺王。丽祖要大战。金乐,申崇谦死之。次古昌。今安东也。与丽祖战不克。虏百姓入完山有子十馀人。第四子金刚身长多智。意欲传位。金刚诸兄良剑,龙剑皆在外。独神剑在侧。伊餐能奂等劝神剑幽金山寺。遣人杀金刚。神剑自立为王。金山三朔。逃奔锦城。今罗州也。遣人请见丽祖。丽祖喜。遣庾黔弼劳来之。及至。尊为尚父曰。臣所以投身者。愿仗威灵诛逆子耳。若借神兵歼之。虽死无恨。丽祖许出兵。神剑逆战不克。遂降。丽祖以能奂造谋。神剑被诱。只诛能奂。释神剑。忧懑发疽。死于黄山佛寺。)
既兵交而国弱,傅焉足以自谋。
卒归命于兴王,馆柳花而优游(傅敬顺王名。兴王。兴国之王。指丽祖也。柳花宫名。王以四方土地。尽为他有。国势孤弱。不能自安。遂降于丽。率百僚发王都。香车宝马。连亘三十馀里。丽王郊劳。馆金傅于柳花宫。妻以女。拜乐浪王。除其国为庆州。为傅食邑。后傅以病卒。)
卓王子之炳义,流北地之芳徽。
山皆骨而树屋,甘草食与麻衣北地。汉北地王谌也。皆骨山今淮阳也。敬顺王方议降丽。群臣议不一。王子曰。国之存亡。必有天命。当与忠臣义士。收合民心。以死自守。力尽而后已。岂宜以一千年社稷。一朝轻以与人。王曰。孤危若此。势不能全。吾不忍使无辜之民肝脑涂地。乃遣侍郎金封休。赍书请降。王子恸哭。径入皆骨山。倚岩为屋。麻衣草食终其身。)
我祖赫其秉贞,履不二之大道。
逆新主之所好,左厥职于芼户。
岂高标之少人,嗟事逸而莫考(新主指丽祖也。左。左降也。芼。芼兮县。今庆州也。户。户长也。俞氏之先。有曰义臣仕于新罗。及罗亡。丽祖欲臣之。抗节不屈。丽祖恶之。贬为杞溪县即古之芼兮也户长。子孙贯焉。)
盖揖逊而官国,固三代之未有。
袭圣贤之风化,革混沌之荒陋。
何历世而寝衰,纷西教之汎溢(初讷祗王崇信墨胡。子炤智王稍事佛教。至法兴王。佛教始大兴。自其后遂代盛焉。)
闾里比其塔庙,齐民逃于缁褐。
至释子而尼妻,或灰身而海骨孝成宣德二王。遗命烧柩。散骨东海。)
贻祸殃于永世,牝鸡又以邦癄。
二曼僭而相继,真圣浮于雉照。
畴讫运之挽回,哀一朝之殄剿(癄病也。二曼。善德王德曼。真德王胜曼。皆女主也。真圣王亦女主。雉照。吕雉武照也。德曼多知。唐帝尝赐真平王牡丹花图并花子。德曼曰。此花绝艳而画无蜂蝶。是必无香。及种果然。一日虾蟆大集于玉门池。德曼曰。虾蟆怒目。兵象也。吾尝闻西南边谷有名玉门者。意者有邻兵乎。命将搜之。果百济军入玉门谷。解鞍休士。遂击杀之。又尝预言死期。至其日果薨。胜曼长七尺。垂手过膝。真圣主淫虐残毒。政乱国危。弓裔,甄萱,赤裤贼等。一时蜂起。主遂禅位于孝恭王峣。)
诜相岳而授诀,建应符而挺姿。
翊爪牙之竱(音单)心,妻提甲而衣之(初王建隆。有并吞三韩之志。娶韩氏。居岳南。有浮屠道诜来憩门外树下。叹曰此地当出圣人。隆倒屣出迎。相与登松岳。道诜仰观俯察。以一封书授隆曰。公明年必生子。既长可与此书。书秘世莫知也。及期果生。多异兆。性宽厚有济世之量。及长。投弓裔。弓裔暴虐失人心。会有王昌瑾买镜事。事见上弘述,白玉,三能山,卜沙贵等。洪儒裴玄庆,申崇谦,卜智谦小名也密谋推戴。责诸将曰。吾以忠义自许。王虽暴乱。安敢有二心。诸将固劝不听。其妻柳氏遽从帐中出。谓曰。举义代虐。自古已然。今闻诸将语。天命归矣。何辞之力。遂提甲领以被之。于是诸将扶拥而出。遂即位。○以下高丽事。)
起鹄岛之良将,显古昌之三师
济三季之苍生,廓四陲之群魑(鹄岛今□□也。古昌今安东也。三师。三太师宣平,权幸,张吉也。三季。三国之末也。群魑。指甄萱,弓裔等也。丽祖刱业之初。庾黔弼屡树大功。已而王信谮言。流黔弼于鹄岛。后与甄萱战不克。王忧之。黔弼自谪中上书曰。臣虽负罪在贬。闻甄萱侵我。臣已选丁修舰。愿上勿忧。丽祖见书泣曰。吾不明误信谗。弃此忠臣。亟遣使召还。黔弼既还。大捷于槎滩之战。新罗老幼迎泣曰。微大匡。吾其为鱼肉乎。黔弼自是名振三韩。丽祖益宠之。丽祖克于古昌。以城主宣平,权幸,张吉为大相。)
胡贻谟之弗臧,袭禅教而首训。
宠神剑而启奸,饿胡驼而搆衅(丽祖既统三韩。初作训要以垂后世。书凡十条。护佛为首。识者非之。神剑事见上。契丹遣使来。归橐驼五十匹。王以契丹尝背渤海之盟。不足结欢。流其使。系橐驼万夫桥下。皆饿死。史氏云终丽世。启篡逆之祸。搆胡虏之衅。皆丽祖宠神剑饿胡驼之所由也。)
卵奸规以股肱,穴复壁以怀刃。
阁太阿之神铓,导群僭以发轫(卵。卵育也。阁。倚阁之阁也。群僭。王规以下诸强臣也。初丽祖纳王规女为妃。生广州院君。欲立之。及惠宗立谗王二弟尧。及昭王知之。遇二弟益厚。遂谋弑逆。一日王不豫。崔知梦知梦善解梦。太祖赐是名。奏将有变。宜移御以避之。王即潜徙重光殿。夜率其党。穴壁而入。寝已空矣。不得售。王知将作乱。密与大匡王式廉谋应变。及王薨。弟尧立。是为定宗。将作乱。式廉引兵斩。诛其党三百馀人。史氏云太祖不知之匪人。使居股肱之地。惠宗逆谋而拱手谨避。五百年君弱臣强之端。已兆于此矣。)
崔叫阍而沥血,徐折虏而戢难。
猗有君而有臣,属小康之熙运成宗时政治少康。尝求言。上柱国崔承老上书极言。言甚切直。世以为丽朝言事之首。时契丹萧逊宁。将兵来侵。大振声势。恐喝日至。王议欲割地。群臣无敢言者。独徐熙力陈不可割。欲与一战。王遣如丹营乞和。至丹营。抗礼不屈。理折萧逊宁。辞气忼慨。逊宁遂服。请和而还。)
伏致阳于中冓,妖牝啄厥嗣胤(千秋太后皇甫氏穆宗母也。私洞州人金致阳生子。与阳谋立其子为王。忌大良君询。强令出家。询安宗郁子。即新罗王金傅伯父亿廉之外孙。)
畜阴气以为瘤,涌海中之嶙嶾(瘤疣也。嶙嶾高崒貌。时有山涌于耽罗海中。山之始出也。云雾晦暝。地动如雷。凡七昼夜始开霁。山高百馀丈。周四十馀里。无草木。烟气羃其上。望之如硫黄。史氏云唐武后时。山涌于地。谓之庆山。时有上书者曰。天气不和则寒暑并。地气不和则堆埠兴。人气不和则赘疣生。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刚柔反易。故地气隔塞而有山涌之异。窃以为非庆也。皇甫氏淫佚。大乱将作。故天降山异。)
祸实基于长渐,宜兆乱之中酝(兆乱。康兆之乱也。王知致阳谋乱。召大良君。仍徵西北面巡检使康兆入。兆遂谋废立。及大良君至即位。兆废王为让国君。王知不免。与太后号泣。出居法王寺。兆使人守之。诛致阳。流其党及太后亲属。已而兆遣金光甫进毒前王。不肯饮。光甫谓其从者安霸等曰。兆言前王若不饮。直行大事。报以自刃。否者吾属族矣。是夜霸等遂弑前王。以自刎闻。踰月火葬。臣民莫不悲愤。而新王不知。至契丹兴师问罪然后乃知之。)
询旧劳而乃作,星为龙而叶吉(询既被千秋后所逐。寓崇教寺。有僧梦见大星陨寺庭。变而为龙。又变为人。即询也。后寓三角山神穴寺。太后屡遣人谋害。僧匿之地室中以避。询乃上书曰。奸党遣人围逼。且遣酒食。臣疑毒不进。与乌鹊。乌鹊毙。愿上怜救。会王有疾。召近密示询书。又示刘忠正告变书告致阳逆谋之书也曰。朕朝夕入地。太祖之孙。惟询在。卿等宜共扶之。于是群臣议遣皇甫俞义迎之。王手书勉其慎行。俞义等往迎于神穴寺。僧疑为奸党所遣。匿不出。俞义等具道其所以。遂迎立之。是为显宗。)
惜新主之不昭,致强寇之义伐显宗既立。犹不知康兆弑逆之变。以兆为吏部尚书。于是契丹主自将步骑四十万。号义军。问康兆弑君之罪。且令擒送兆。王使兆御丹。兆以剑车排阵攻之。丹兵屡却。兆遂有轻敌之心。与客弹棋不设备。)
及口中之多食,天道还于冥叱(兆既慢敌。或告丹兵至。兆曰。如口中之食少则不可。宜使多入。再告丹兵已多入。兆惊起曰信乎。恍忽间若见穆宗立于其后。叱之曰汝奴休矣。天伐讵可逃耶。兆即脱䥐长跪曰。死罪死罪。言未讫。丹兵缚兆裹以毡。载去斩之。)
蔡疾风之劲草,邯文曲之精英。
当酉戌之险𡾟,匪哲辅以曷能。
文曲星名,酉戌之险。
己酉庚戌数年中契丹之乱也,显宗契丹所逐。
播越南奔,群臣或亡或叛。
而独智蔡文执羁靮,终始殚诚。
随机应变,卒保车驾。
姜邯赞亦有大功于是役,至其削平祸乱。
克复三韩,世以为邯赞之功也。
邯赞少好学多奇略,体貌矮陋。
衣裳垕弊,然正色立朝。
临大事决大策,矻然为邦家柱石。
初有使臣夜入始兴郡,今顺兴顺兴壬戌誊本作衿川更考)也。
见大星陨于人家,遣使往视之。
适其家妇生男,使臣心异之。
取归以养,即邯赞也。
后宋使见邯赞,便下拜曰。
不见文曲星久矣,今在此矣。
经三叶而逮文,四境之内安谧。
虽左道之是崇,犹资辅以文律(逮文。谓及于文宗也。历显德靖三宗而为文宗。文宗智略宏远。宽仁容物。躬勤节俭。用贤恤民。家给人足。号为太平。独事佛尤甚。创兴王寺德水县。移其县于杨川。寺凡二千八百间。十二年而毕。塔以银为里。以金为表。凡费银四百二十七斤。金一百四十四斤。古未有也。然用崔冲等。文教亦大兴。)
自双冀而骛华,于文宪敦实
分九斋而育英,标十徒以为率(音律。双冀五代时周人。尝奉使东来。因仕于高丽文宪。崔冲谥也。初光宗命双冀知贡举。冀以诗赋颂及时务策取进士及第高丽之置科举自冀始。然亦专尚浮华矣。至显宗以来。积劳兵革。文教未兴。崔冲收召后进。教诲不倦。诸生坌集。遂分九斋。各有标号。谓之崔侍中徒。又有儒臣立徒者凡十二。世称十二徒。冲徒最盛。东方学校自此始兴。时人谓冲为海东之孔子。)
肃睿承其丰亨,遂驰心于开边。
聿观繇而启誓,警胡芦之雉悬。
任瓘宠之喜功,祸遂结而兵连睿宗初立。欲伐女真。而以丧未遑出师。后边将报女真侵突边城。其酋长以一胡芦悬雉尾。转示诸部落。其计不可测。王于是出重光殿佛龛所藏肃宗誓疏以示大臣。王犹豫未决。命崔弘嗣筮于太庙。遇坎之既济。遂定议出师。以尹瓘为元帅。吴延宠副之。伐女真置九城。已而复还九城于女真。三四年民苦于兵。)
惟忱诚之款款,翼大邦以谋忠。
洞猾邻之肺肝,爰求医而胪衷(猾邻。女真也。宋徽宗通好女真。为灭辽之约。睿宗欲献忠而无路。遂托病求医于宋。愿得良医上所亲信者。徽宗择遣二国医。至则甚厚遇而久不召见。二医怪之。私请馆伴。一日得旨入见。王屏左右。密谕二医曰。寡人非病也。有事欲达宋皇。闻宋欲与女真连和。夹攻契丹。此非良策也。我国与女真最近故常察之。人面兽心。贪婪如豺狼。何可与之共事。彼既克契丹。后必及宋。次必及我。宜有以备之。二医曰。备之奈何。王曰。女真作一阵法。我思可胜之术。盖如柺求蟹切。音箉。又古买切。音乖。子。马之类也。二医归奏徽宗徽宗怒责二医。丞相童贯蔡京等恐语泄。乃为食食二医。其一人出门吐血后不死。其一人归即死。)
至于仁而主闇,权臣从以鸱张。
巨鱼跋于李拓,西氛恶于清匡。
集流矢于黄屋,索(音朔)龙涎于浿江(仁仁宗也。索萧索也。浿江今大同江也。睿宗薨。仁宗立幼冲。李资谦欲固其权宠。纳二女为妃。势益炽。王恶之。使智蔡文之子禄延等啚之。禄延等夜率兵入宫。先杀资谦党拓俊京弟与子。于是资谦俊京围宫城。王御神凤门宣谕。流矢及御前。又纵火。火迫内寝。王走至山呼亭。恐被害。请禅位于资谦。资谦犹畏公议不敢发。王步出西华门。俊京突入杀侍臣殆尽。迁王于重兴院。左右皆贼党。王郁无聊。独与内医崔思全谋之。全诣俊京。谕以忠义。俊京心然之。时资谦因十八子之谶。图不轨。置毒饼中以进。妃密白王以饼投乌。乌毙。又进毒药。妃阳蹑而覆之。妃即资谦女也。于是俊京既闻思全之言。又因微事。与资谦有隙。乃决策讨资谦。遂与金珦等奉王军器监。严兵卫召资谦囚之。悉斩其党。流资谦于灵光。寻死。资谦之乱甫平。又有西京僧妙清。以诡诞惑众。谓上京基业已衰。宫阙烧残。西京林原驿。即阴阳家所谓大花势有王气。宜移御。朝臣郑知常白寿翰等附之以为圣人。遂起新宫于西京。王御新宫受贺。清等诬言方上坐殿。空中有乐声。清与知常等密作大饼空其中。穿一孔盛熟油。沉于大同江。油浮出水面。望若五色。因说曰。大同江有瑞气。此神龙吐涎。千载之嘉瑞也。时有业油韂音詹马障泥也者告曰。熟油汎水则有异色。乃令泅者索之。果诈也。群臣见清稍露。多请诛者。清惧。遂与赵匡等。以西京叛。王命金富轼率师御之。富轼斩白,郑二人。进兵。列城震惧。以迎官军。赵匡知不可抗。斩妙清及诸贼首。遣尹瞻请罪于朝。宰相文公仁等缚下狱。匡惧不见赦。复叛杀王人无数。已而富轼攻拔西京自焚死。凡数年平。)
清平山人,超既离乎祸鹄。
得大雅之明哲,委轩冕以全躅清平山川也。山人。李资玄也。资玄容貌魁伟。性聪敏。登第为大乐丞。一日忽弃官入清平山。王屡诏徵之。资玄辞表曰。以鸟养鸟。庶无钟鼓之忧。观鱼知鱼。俾遂江湖之性。王知不可致。为幸南京。谕赴行在。因命留三角山清凉寺。由是资玄独免于资谦之祸。)
彼东山之贱夫,驾虚行以自高。
韬帷薄之不修,冒云林之清标(东山处士郭舆睿宗即位。以旧知徵置左右。赐西华门外别业。固求退去。王又赐京城东若头峰筑室以居。名曰东山斋。王数微行至其斋。其见宠遇如此。然自少不娶妻。守洪州时私一妓。遆期将满。使饮药。诈云仙去。潜携至。色衰遣还。又于山斋。常以婢妾随其身。人争笑之。)
晛狃侈而长傲,宠火者而疏良。
离宫络以百所,上囿敞以毬场(晛毅宗名。火者丽俗称宦为火者。王淫侈无道。日以游宴为事。赐宦者郑諴犀带。而疏诤臣郑袭明。袭明知不可与有为。仰药而死。王于是尽夺群臣第宅。列为离宫。筑毬庭。观击毬戏。日以为常。)
激粗悍之虓怒,挑烛髯以相攻。
若草薙而禽狝,朝廷为之一空毅宗与诸文臣游幸宴乐无虚日。扈从将士疲困生嗔。文骄武怨。一日王命武臣为手搏戏。欲因而厚赐以慰其心。文臣韩赖猜之。因相搏。遽批大将军李绍膺之颊。即坠阶下。王与群臣拊掌大笑。郑仲夫励声诘赖曰。膺虽武夫。官是三品。何辱之甚。先是金富轼之子敦中。早登第气锐。尝以烛燃仲夫髯。仲夫手搏辱之。富轼诉王欲拷仲夫仲夫逃免。至是又有韩赖事。于是仲夫李高李义方等作乱。杀赖,敦中及诸文臣。屠戮殆尽。积尸如山。武臣益横。凡戴文冠者。虽胥吏无一遗种。王惧召仲夫谋弭乱。仲夫不对而出。已而仲父等放王于巨济。立王弟翼阳公皓。是为明宗。于是武臣号其所会处曰重房。)
庾七日而庭哭,化羠性而蹈忠(羠。羯羠也。明宗既立。遣庾应圭奉表如金。金主不允前王之让位。应圭具服立庭。昼夜不移三日。金主劝食犹不食。至五日气将绝。力不能立。数仆倒。金主怜其忠曰。有臣如此。当降允诏。应圭遂受诏而还。)
甫发愤而夷身,旼拉脊而逞凶。
临川之前知,乌鸢避于渊(契符合也。金甫当起兵于东界。欲讨仲夫。复立前王。使张纯锡等至巨济。奉前王出居庆州。已而甫当兵败。李义方鞠杀之。甫当临死。误引诸文臣。义方等又尽杀文臣。投之江水。于是仲夫等遣李义旼于庆州图大事。旼出前王至神元寺北渊上。献酒数杯。拉其脊骨。应手有声。便大笑。朴存威裹以褥。合两釜投之渊中。忽有旋风卒起。尘沙飞扬。有僧泅取尸釜出水。鱼鳖乌鸢不敢伤。遂瘗水滨。初毅宗宴金使。金使善相人。毅宗问曰。寡人寿几何。金使曰。王之寿久不可数。今满庭老少之臣尽逝然后有临川之患。及庚癸之乱。老少文臣皆被害。而王亦遇渊上之变。临川之说。至是果验。)
笑立龙之不终,嫉忠献之世恶。
虽虺蜴之暂除,纵䝙虎以腾跃(立龙。赵位宠也。位宠起兵于西京。以讨仲夫为名。列城响应。既而义声寝衰。所为渐近叛逆。王遣尹鳞瞻讨之。一日鳞瞻忽闻西京城上有人呼立龙。笑曰位宠其死矣。去人与头。其能生乎。已而擒斩西京。平时崔忠献以勇敢为将。其弟忠粹养鹁鸽。为李义旼之子至荣所夺。遂与忠献捕诛旼父子。悉斩其党。忠献自诛。旼又大杀朝臣。废王立平凉公旼。是为神宗。专恣暴戾。毒痡生灵。虺蜴虽除。而䝙虎入室。四世执国命。人主受其节制。自王规以下。代有老贼权奸。而忠献尤甚焉。)
翰林之趍走,瞻马首而捐耻。
陋白云之揄扬,托文章而宣媚翰林琴仪。白云李奎报号也。二人为时名儒而谄事忠献。仪每立语忠献马前。奎报作忠献男山茅亭记以颂美之。时人鄙之。)
闵放言于虹弥,韩葆躬于方丈。
英风飒其立懦,超溷浊以振响(闵闵湜。令谟之子。弥沙弥。俗称小君为沙弥虹。沙弥者。言虹一端接地。一端属天。喻小君王子而母贱也。方丈智异山也。湜豁达有度明宗诸少君。招权纳贿。朝士争附。独湜不往。酒酣曰。虹沙弥辈败国。其放旷多此类。时有韩惟汉者世居京都。见忠献专政曰。难将至矣。携妻子隐于智异山。清修苦节。世高其风。未几有丹蒙之难。)
乐园毅以詟狄,威烈神于御戎。
当二寇之陆梁,樽俎澹以折冲。
干城之沦丧,愈外食而内讧乐园赵冲独乐园。威烈金就砺谥也。二寇。契丹蒙古也。出入将相。朝野倚重。当丹蒙之乱。与就砺同心协力。雍容杯酒之间。却敌如神。国家赖安。为相。开独乐园于东皋。与贤士大夫逍遥。以琴酒自娱。就砺身长六尺五寸。须过其腹。每盛服。令二婢分举其须而后束带。与合东真兵。击丹寇。东真哈真语就砺曰。果与我结好。当先遥礼蒙古皇帝。次礼万奴皇帝。就砺只拜蒙古曰。天下安有二皇帝邪。哈真见就砺状貌奇伟。又奇其言。问年称兄曰。吾行天下多矣。未见如公者。遂饮酒极欢。)
怡滔天而沦社,蹙沁水之孤岛。
斥神珠之正言,驱禄转以涉涝(怡崔瑀。瑀改名怡时忠献死。其子瑀继执国命。沁水江华也。神珠俞升朝也。升朝初名亢淳。工古文。世称亢淳文。朴仁硕有藻鉴。尝曰此子如照夜神珠。求不可得。禄转。车名。时公卿会议御蒙。皆希旨。谓宜徙都避乱。独升朝大言以为不可。不悦。于是迫王行先集禄转车百馀两。以输家财。王发开京江华时霖雨弥旬。泥泞没胫。人马皆僵仆。失所号哭者。不可胜数。)
沆沿父以蝮鸷,因三世而执命。
有罹谮而逢怒,景台先之危行(去声。)
河东既以罹刃,流海岛而播摒(沆瑀子也。台予也。先先祖也。播摒。播徙除弃也。沆弑其母。蒸其父所爱姬妾。稔恶愈甚。有郑瑊者谗于沆曰。河东监务卢成与及第俞汝谐,乡人李圭等。常置酒唱和。诽谤国政。有贤士搥胸日娼雏得意之句。沆大怒。斩成等。流汝谐等于海岛。)
至童谊而乃绝,蜂目又以跳蹂。
果稔恶其何益,中自绝其颈脰崔沆死。子谊又嗣。昏暗稚弱。璥与林衍,金俊等。捕斩谊。悉诛其党。崔氏始除。璥等与百官俱会泰定门。复政于王。未几又有林衍之乱。衍蜂目豺声。捷而有力。能倒身臂行。与璥等。共诛崔谊。又杀金俊。势益炽专废立。人连遣使责前王之处。衍忧懑疽发背死。子惟茂继执父权。寻反伏诛。)
上洛之矫矫,妣发梦于餐云。
折三抄之尾毒,清海寇之狂氛(三抄。三别抄也。初崔瑀以国中多盗聚勇士。每夜巡行禁暴。名曰夜别抄。后稍益众。遂分为左右。又以国人自蒙逃还者为一部。号神义军。是为三别抄。权臣厚其禄。养为爪牙。籍其力。互相诛除叛逆。及元宗复都旧京。初崔瑀䝱高宗迁都江华。后蒙人以不出陆。威喝日至。至是遂还都开京。三别抄有叛心。裴仲孙卢永禧等。悉载宝货子女。弃江华南下寇掠。转入耽罗。上洛公金方庆。敬顺王远孙。母有娠。屡梦餐云霞。常曰。云气常在吾口鼻。儿必神仙来。及生。方庆严毅寡言。不拘小节。年至八十九。头发不白。倭寇之乱。方庆屡有大功。倭人畏方庆远遁。又尝征济州。平别抄之乱。)
衋諹祸之楚苦,钦孚警之宛转忠烈王驰骋游畋。穷极奢侈。宠尹秀及僧祖英等。侍史沈諹极谏。王大怒关木索。置碎瓦股间。迭令人踏之。问首发此议者。諹终不言。郭预,闵渍等救解乃免。时有伍允孚者。世为太史。精于占候。又善卜筮。性切直。每以国事为己忧。或见王失。或因天灾。必恳恳入谏。不听则涕泣固争。期于必从。尝告朔于太祖真殿。且拜且泣曰。太祖太祖。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因呜咽不自胜。诚恳如此。为人貌丑寡言笑。)
硕还驹而伏清,朱扪虱而抗狷(崔硕出守升平。今顺天也。旧俗守将遆还。赠马七匹。使自择。及硕还。邑人以故事持马请择。硕笑曰。马能至京足矣。何必择。且曰。吾在邑时有牝生驹。今带以来。是我贪也。遂还马与驹。州人立石颂德。号八马碑。朱悦性刚直。不与世俯仰。常励声骂座。伸脚扪虱而谈。旁若无人。貌丑。鼻如烂。尝与宰相言。悦坐听貌甚倨。宰相使吏责曰。宰相语。宜伏地听。悦曰。宰相语伏地听。君上语。将掘地听乎。王常曰。此老貌虽如鬼。心则如水。)
尚高风于郭伞,师俭德于薛荐(郭预性平澹劲直。虽贵显。如布衣时。其在翰苑。每雨中跣足持伞。独至龙化池。赏莲赋诗。后人高其风致。多咏其事。薛公俭亦廉谨清俭。尝卧疾。布被莞荐。萧然若僧居。蔡弘哲见而叹曰。自吾辈而望公。所谓壤虫之于黄鹄也。)
辽阳之假(音格)诚,媄巴江之绝恋巴江阳川也。高宗末。溟州吏金迁母与季子德獜。被虏于蒙人之难。迁时年十五。日夜号泣。时被虏者多道死。迁闻母亦死。服衰终制。后十四年。有百户习成者自元来。呼溟州人于市三日。适迁友旌善人金纯应之。成授迁母书。书云我生到某州某家为婢。迁执书痛哭。遂乞贷赍金往辽阳天老寨。访军卒要左家。有一妪鹑衣垕面。迁见之。不知其为母也。妪备言乡贯属籍。且曰。德獜随我到此。已十九年。今在西邻天老家为奴。迁闻之失声下拜曰。儿不孝。使母至此。母执迁手泣曰。汝真吾儿邪。吾谓汝死矣。迁遂恳乞要左。以金赎母以归。会金方庆回自元。召见迁母子。嗟叹不已。言于府给厨传。送至溟州。于是其父子陵。其夫宗衍皆无恙。后六年。天老之子以德獜来。迁又赎之。遂为母子兄弟如初焉。民有兄弟偕行者。弟得黄金二锭。以其一与兄。至阳川江。同舟而济。弟忽投金于水。兄怪而问之。弟曰。吾平日爱兄甚笃。今而分金。忽生忌兄之心。是不祥之物也。不若投之江水而忘之也。兄曰。汝言诚是。亦投金于水。世谓之投金江。)
文成之降生,绍绝学而阐衍。
三韩之旧染,彬七管之群彦(文成安珦谥也。管管属也。珦尝忧庠序大坏。以兴学养贤为己任。令各出银布。归之养贤库。永为教养之资。以馀赀购先圣及七十子画像祭器乐器六经子史。以教授之。于是七管十二徒十二徒见上诸生横经受业者。不知其数。天理复明。文风大兴。为东方道学之祖。及卒。十二徒皆素服祀圣庙。)
白还国而博文,发闵中之妙键。
禹入山而精研,笺河南之遗传(白颐正入。时程朱之学始行。颐正得而学之。及东还。李齐贤,朴忠佐首先师受。禹倬得程传。始为笺释。以教学者。)
启后来之门户,咸益圃使后先益斋李齐贤号。圃隐郑梦周号。)
匪闳儒其孰倡,匪数公其孰显(闳儒指安珦。数公指白禹。)
聆吉贝之文播,睹二车之郑俑。
盖前良之嘉惠,缤教人又利用文益渐奉使如元。得木绵种归。属其舅郑天益种之。初不晓培养之术。几尽枯。只一茎在。比三年遂大蕃。其取子车缫车。皆天益创之。)
腆朝烈于梁楚,结舅甥以世好(腆元宗名。烈忽必烈也。元宗为太子时。忽必烈从其父宪宗南征。观兵江南太子遂南辕。间关至梁楚之郊。忽必烈适班师北上。太子软角乌纱幞头广袖紫罗袍犀鞓象笏。奉币迎谒于道左。眉目如画。周旋可则。忽必烈惊喜曰。高丽万里之国。唐太宗亲征而不能服。今世子自来。岂非天哉。厚宠之。待以藩王之礼。会本国告高宗薨。乃命达鲁花赤达鲁花赤。蒙使来在高丽监国者之称号。束里大等护归。立为王。又以公主世子谌。自是世结舅甥之好。百年民不知兵。)
何烈宣之相夷,席上都而交恶(音伍。)
伤父心于诛嬖,闯折齿而肤愬(烈宣。忠烈,忠宣也。上都指元朝也。肤愬。肤受之愬也。初忠烈王谌生子謜。謜嫉王宠姬无比恃爱弄权。及母薨。謜自元奔丧。告王曰。母死有所由。请鞫内宠妒媚者。王曰。且待阕服。謜擅令尹吉孙,李茂等。鞫无比等巫蛊事。稍得其状。悉斩之。纳崔文妻金氏于王。以慰无比之死。封淑昌院妃。已而元诏王传位于謜。謜即位。是为忠宣王忠宣王尚元公主公主妒恨诉于元。元趣王入朝。以国王印复授忠烈。忠宣如元。帝问从臣安珦曰。汝王何不近公主邪。珦曰。闺闼之事。非外臣所知。以是为问。岂足听问。帝叹曰。此人知大体。庸可以外人轻之邪。遂不复问。忠烈既复位。狎昵群小。倖臣吴祁等渔取女色。教以新声。其歌云三藏寺里点灯去。有社主兮执吾手。倘此言兮出寺外。谓上坐兮是汝语。又云有蛇含龙尾。闻过泰山岑。万人各一语。斟酌在两心。其高低缓急。无不中节。祁等既以谮佞得幸。离间王父子。无所不至。人皆切齿。畏祸不敢言。于是元冲甲,洪子藩等围王宫。执祁押送于。流安西。其后忠烈如元。欲沮忠宣还国。又信王惟绍,宋璘之言。欲以忠宣妃改嫁瑞兴侯錪。王宋等又谗曰。前王甚怨王。王虽慈爱。适以贾祸耳。王独不见无比事乎。会王更衣出。仆地折齿。数日不能食。王宋等又因以谮前王不谨侍奉之罪于宰相子藩,崔有渰,高世等。上书中书省。极言王宋离间之罪。且请奉王以还。王既还。忠宣。遥制其权。国政悉归于忠宣。及王薨。忠宣嗣位。)
人所难而敢言,凛祭酒之持斧忠宣王蒸其父姬淑昌妃。祭酒禹倬时以监察纠正。衣白衣。持斧束蒿。上疏极谏。近臣不敢读。倬厉声曰。君为近臣。不能格非。乃逢恶如此邪。左右股慄。王亦有惭色。然不改。)
何忠谏之若聋,愈绝爱而败度(王既不从禹倬之谏。又杀其世子鉴。)
屹万卷之宏构,淹上京以遨游王如元久留。不欲归。乃传位于长子焘。是为忠肃王。又以侄皓为世子。己为上王。搆万卷堂于燕邸。与李齐贤中朝学士阎复姚燧赵孟頫虞集等。日考究书史以自娱。)
患既生于所忽,朝千乘而暮囚。
野牛箱而宿夜,水革船以南浮。
若漂偶之流汎,荡不知其所薄忠宣宦者秃古思有隙。秃古思日夜谮王于帝。帝遂流忠宣于吐蕃撒思结之地。去京师万五千里。李齐贤崔诚之等。献书元丞相拜住曰。我老上王公主子。世祖亲甥也。历事朝。既亲且旧。但功成不退。患生所忽。毁形易服。流窜万里。颠崖绝险。十步九折。层冰积雪。四时一色。革船渡河。牛箱野宿。间关半年。方至其域。饭土屋。辛苦万状。支体羸瘠。须发皓白。已及四年。悔过亦多。乞奏天子。俾还本国。以终天年。拜住遂奏。量移于朵思麻之地。寻召还。拜住元亡。奔窜至我国。匿眢井。有人执之以来。太祖赐名韩复。)
愤汉功之吠主,嘉闵尹之抗直忠肃王尝嫉权汉功等倚上王。招权纳贿。及上王被流。王囚汉功汉功从厕窦逃。王捕囚杖流。汉功怨王。乃谋立忠宣侄皓。上书元宰相。谮王请立皓。闵宗儒。湜孙也。叹曰。臣为君隐直也。吾忍吠吾主邪。执义尹宣佐曰。吾不知吾君之非。以臣诉君。狗彘不为。遂皆不署。)
兆远迹而自屏,祯不悛厥嚚愚。
遂获辜于胡庭,卒缚束而西驱。
揭阳邈以万里,符阿麻之道讴。
愿为豚而何得,身客死而魂孤。
考其行而谁咎,祸滔滔而一趍(祯忠惠王名。忠肃子也。淫纵聚麀。失德滋甚。李兆年极谏。王不能堪。踰墉而走。元因曹頔等之诉。执王以归。寻宥还。愈肆荒淫。兆年又谏不听。乃叹曰。吾不能格王。不去何为。遂还乡。终身不出。于是元复遣乃住,朵赤,别失哥等。执王以归。朵赤等蹴王缚之。掖王载一马驰去至肃州。王索衾于州守安匀。匀不献。朵赤以铁尺捶匀曰。汝为此州谁力耶。于是金伦会宰枢议乞还。权汉功又立异。元乃以槛车流王于揭阳曰。汝为人上。剥民已甚。以汝血啖天下之狗。岂为足哉。揭阳去京二万馀里。王行岳阳薨。或云遇鸩。或云食而殂。国人闻之皆欣跃。初道路歌曰。阿也麻古之那。从今去何时来。解之者曰阿也麻。岳阳亡也。古之那。故之难也。)
颛遘乱于末运,窘红头以涂炭。
汩南徙以犹暇,瞻山河而授简(颛恭悯王名。时有红巾贼遍天下。贼魁关先生,破头潘等。攻陷元都。转渡鸭江袭安州。至兴义驿。都人皆溃。王避乱急出崇仁门。老幼颠仆。子母相弃。哭声动天地。闻贼已逼。王径渡临津。驻驾江岸。顾瞻山河。谓元松寿李穑等曰。风景如此。卿等政宜赋联句。)
痛奸镛之惎勋,尸三帅于一朝。
危兴王之蒙毯,安都陨其身腰(王既为红贼所逐。间关仅至福州。今安东也。以郑世云,安祐李芳实为将讨贼。世云等大破红寇。收复京城。于是金镛忌其功。又素忌世云。矫旨令等杀世云。因以为罪。而矫旨尽杀芳实。芳实子年甫十岁。道乞食。人争馈之曰。我辈安寝食。三元帅之功也。至有泣下者。王不知三人之死。而宠镛益甚。还至兴王寺。镛遣其党。突入王寝殿。宦者李刚达负王入密室。蒙毯而匿。公主坐当其户。宦者安都赤貌类王。盗以为王而杀之。并杀大臣洪彦博。王既还都流镛。已而遣林坚味,金斗鞫之。镛不服。味曰。何以杀安都赤乎。镛无以对。遂轘之。王闻镛死。泣曰谁可恃者。)
懿公遂之殚膂,折塔思以中沮。
祖庙之誓言,秘竹杖之音书(初奇辙兄弟纳女于元为后。倚后势骄恣。及奇氏败。奇后怨王。崔濡适在元知之。说后谋废王。立德兴塔思帖木儿。王遣李公遂。陈情于元。公遂行至西京。谒太祖原庙。誓曰不复吾君。臣不还。至。明王无罪而有功。后公遂内从也。虽稍解怒。犹未已。凡王陈情之辞。辄被崔濡沮遏。王不得已遣将防御。于是百官上书中书省曰。德兴君。忠宣王宫人白文举而生者也。而奸濡诬告。夺我王位。乞执送塔思及濡。以快国人之愤。已而塔思辽东。王遣崔莹击走之。公遂自元为书。纳竹杖中报曰。塔思永平。濡又执权。愿勿弛备。居未几。元丞相孛罗言于帝。命王复位。槛送濡。公遂亦东还。公遂之还。忠义闻天下。出燕京齐化门。令苍头吹笛曰。天下之乐。有加此者乎。)
邦之捏而又椓,何皇天之生旽。
快存吾之叱奸,明齐贤之先见(僧遍照灵山县玉川寺奴也。以母贱不齿于类。遂出家。恭悯王一日梦。人拔剑刺己。有僧救之。会金元命以照见王。其貌惟肖。王素信佛。又惑梦。于是大异之召入。聪慧辩给。言辄中旨。李承庆,郑世云以为妖僧。欲杀之。王密令避之。及李郑死。王以照为相。始称姓辛名旽。旽以辰巳圣人出之谶昌言曰。圣人岂非我欤。贪淫纵虐。诛杀无辜。李存吾上书极谏。王大怒召存吾面责。时旽与王对床。存吾叱旽曰。老髡敢无礼若是邪。旽惶骇遽下床。时存吾年二十五。王愈怒下狱几死。李齐贤初见旽曰。是髡骨法。类古之凶人。乱国家者必此人也。王不听。及旽诛。王始叹曰。悔不用益斋之言。)
遌寒林而血狐,逾七龄而乃殄(旽桀骜日甚。王亦稍不自安。旽恐王忌之。遂谋反。刻日举事。议郎李韧备知其谋。阴藉记之。匿姓名称寒林居士。夜投书宰相金续命家。微服亡去。续命以书闻。捕讯其党皆服。遂流旽于水原。已而因群臣言。遣使鞫旽诛之。支解以徇。旽性畏犬。又纵淫。常杀乌鸭白马。以助阳道。时人谓旽为老狐精。)
祦身被服淫佻,好荒辟之畋酗。
戮使价而怀贰,思犯顺而西骛。
肃我王之秉义,返威岛之旗鼓恭悯王薨。祦立。又荒淫无度。时明高皇帝初定天下。致书诏谕。又遣使者林密,蔡斌。来责贡马。初恭悯之遇弑也。或谓李仁仁复兄也曰。自古国君见弑。宰相先受其罪。帝若问先王之故。公必不免。莫如和元。任然之。遂遣安师琦。密令护送使金义杀蔡斌。执林密归于元。会尹彝,李初又以祦非先王之子谮于明。明人遂与之绝。时任等主事北。郑梦周主事南。后梦周奉使如京。帝始召见。许通朝聘。又诏立铁岭卫寻罢。于是祦欲攻。徵八道兵。诈称猎西幸。与崔莹独决策犯顺。我太祖陈其不可。祦不听。发四万兵。以都统使。我太祖右军。我太祖请班师。祦,不听。我太祖进次威化岛。今辽东也。谕诸将曰。若犯上国。获罪天子。宗社生灵。祸立至矣。吾请还师。王信崔莹不从。盍与公等见王。陈祸福以安宗社。以安生民乎。众曰唯命。于是回军渡鸭绿江。时天雨多而水不涨。师既渡。大水急至没全岛。人皆神之。师屯崇仁门外。诸将郭忠辅等直入宫中。执出。流于高峰。)
悲高峰之赤冢,草木为之不生。
魂魄毅以为雄,岂惟是其廉清(高峰今高阳也。崔莹惟清五世孙。性刚直忠清。有膂力智略。大小百战。未尝一败。其父雍临终。戒曰汝宜见金如石。终身佩服。不事生产。务俭素。身都将相。久典兵权而关节不到。世服其清。然性少戆无学术。事皆断以己意。喜杀立威。卒以犯顺被流。至昌时。群臣交章请罪。遂斩之。尹绍宗曰。功盖一国。罪满天下。世以为名言。临刑。曰我平生若有贪欲之心则墓上草生。不然则不生矣。果不生。至今秃赭。人谓之赤冢。)
韩山之所立,瑶群英之翊戴。
虽颠宗之廑延,奈天命之已背(昌祦子也。瑶恭让王名。祦欲害回军诸将。诸将遂放祦于江华曹敏修欲立祦子昌。以韩山君李穑为时名儒。欲籍其言。密以问曰。当立前王之子。遂立昌。又以为江华远地。不可使有放君之名。遂迁祦于骊兴。今骊州也。金伫,郑得厚往谒祦。祦泣曰。不堪郁郁居此。但得一力士。害李侍中。吾事济矣。仍遗剑使所善郭忠辅图之。忠辅奔告于我太祖太祖沈德符,池涌奇,郑梦周,契长寿,成石磷,赵浚,朴葳,郑道传等会兴国寺。即世所称九功臣也。于是共立定昌君。废祦昌为庶人。○史云恭悯王性不喜色。又不能御女。乃置子弟卫。选年少貌美者属焉。于是洪伦名臣彦博之孙等四五人。以淫秽得幸。王虑无嗣。使伦等强辱诸妃。冀其生男。以为己子。一日宦侍崔万生密白曰。益妃有身。王问谁与合者。万生曰。妃言洪伦也。曰。吾欲杀伦以灭其口。已而复曰。汝知此谋。亦当不免。万生惧。是夜与伦等。乘王醉弑之。头髓穿壁。血流满地。于是太后侍中庆复兴。既诛伦万生等。欲立宗亲。李仁任欲立祦。祦者即所谓牟利奴也。初辛旽纳私婢般若。生牟尼奴。或云属伴僧能祐。使就产于其母家。七日而般若还。能祐母收而养之。未几儿死。能祐恐被让。窃取他人儿养之。般若亦不知非其儿也。一日王之家。指其儿曰。愿上为养子以立后。王心许之。后谓近臣曰。吾尝至家。幸婢生子牟尼奴。元子在。吾无忧矣。至是庆李等议未决。李寿山曰。今日之事。当在宗室。永宁君瑜,王安德等。希仁任旨。大言曰。王以祦为后。舍此何求。遂立祦。王尝使祦母韩氏。韩氏恭悯后宫也。祦既立。般若夜潜入太后宫啼号曰。我实生主上。上何母韩氏邪。任等下般若狱治之。般若指新创中门曰。我若冤。此门必颓。言未已。门果自颓。竟沉杀般若于临津。始韩氏之卒也。烧其尸。■骨于奉恩寺松林。祦备仪卫。移葬其骨于显陵之西。恭悯陵也。轜车将发。忽火起。延烧仪物。惟柩救免。其后我太祖废祦昌而立。鞫李穑迎祦立昌之罪。迎祦置黄骊事见上。曰。去年朝京。礼部尚书李原明曰。汝国逐父立子。安有是理。吾还谓李侍中曰。原明之言耳可闻。口不可道。迎置近地。可免放君之名。但此言而已。又尝语人曰。晋元姓牛而承统。东晋君臣。安之而不革者。必以胡羯交侵。江左微弱。若不凭依旧业。安能系属人心。舍而创造。难易绝矣。吾不敢异于立昌者。亦此意云。)
炀郁攸于西京,㽕颠木于宜州(郁攸火焰也。■芽孽也。西京平壤宜州今高原也。我太祖潜邸里。有童谣曰。西京城外火光。安州城外烟光。往来其间。李元帅。愿言救诸黔苍。未几有回军事。至恭让时。有大枯树复生于宜州。人谓开国之兆。)
梦欲胜夫天定,嗟捐生于髑髅。
血濊濊而化碧,永终古而不渝(髑髅剑也。濊濊血殷貌。郑梦周赵浚郑道传等有推戴我太祖意。欲乘太祖疾笃图之。太宗与李济太祖弟和之婿等谋去梦周卞仲良太祖侄婿泄其谋于梦周梦周太祖邸。欲观变。太宗曰。时不可失。乃遣赵英圭等。要于路击杀之。至今善竹桥有血痕。)
再色斯于金鳌,飘馨操以高厉金鳌山名。今善山也。门下注书吉再见国家将亡。辞以母老。弃官归乡。我太祖即位。屡徵不起。自陈不事二姓之义。学者宗之。称冶隐先生。)
养抗行而弗磷,甄赋诗而自誓参议李养中革命之后。抗节不仕。遁居村庄。徵不起。太宗尝幸广州召之。养中野服携琴以见。上终不能夺其志。掌令徐甄开国后。遁居衿川。慨念前朝作诗云千载神都隔杳茫。忠良济济佐明王。统三为一功安在。却恨前朝业未长。台谏请罪之。太宗曰。甄之流也。不可罪也。)
澍临江而寄衣,锡著书而诏裔(礼仪判书金澍奉使朝京。还到鸭江。闻革命。寄其妻柳氏书曰。忠臣不事二君。吾渡江。无所容吾身。君有娠。若男也名以扬燧。女也名以命德。因送朝服及靴曰。以此为信。与君合葬。以到江上还向中朝之日祭我。遂还入中国。居于荆楚之间。世称笼岩先生元天锡原州人自号耘谷。见丽季政乱。隐居雉岳山不仕。与李穑友善。每伤时感慨。太宗微时。尝从受业。既即位。屡召不起。乃亲枉其庐。天锡避不见。只招炊婢。赐之食而反。天锡晚年。手书六卷。记丽末时事。革世后直书新国。不称国家。糊其封。题之曰非贤子孙不能开。后有子孙开见大惊曰。吾家族矣。遂火之。其书不传。)
彼杜门之洞人,亦屏迹而终世(革命后诸王氏相率入松京深谷中。以终其身。后人名之曰杜门洞。)
咸洁佩而佼服,求素志之无盭。
溯五百之历𥜥,何治少而乱多。
始灭而臣傅,规模远于化家。
逮承继之既久,委纲纽而如缕。
龙为制于蝼蚁,群鼠变以为虎。
至末叶而外结,恃羯羠之姻好。
国不能以自为,或播流而死道(国政大小。皆决于元。至有吐蕃揭阳之祸。)
宗祧既以屡移,哀颠蹶而莫保。
虽忠贤之接踵,徒洁身而奚补。
酌已然之往行,遵三邦而迄丽。
始鸿庞而苍漠,卒索(音朔)落而浇漓。
迹首出而既远,教仁贤而寝衰(首出指赫居世,朱蒙。仁贤指箕子也。)
仁义废而杀夺,智慧出而争斗。
小加大而绝灭,众暴寡而并有。
各立国而雄长,为之皆以遗本。
及王氏之统会,犹文明之未攒(攒聚也。)
甲砗磲而弗用,遂朝清而海晏(砗磲炮名。我太祖临阵。常用砗磲。敌闻砗磲声。已知为太祖而畏之。朝清。会朝清明也。)
附:后序 广韩赋者。著庵俞汝成所撰也。曷为名广韩。采掇三韩事迹而广之也。三韩者何。东国旧号也。曷为不录中国而录东国。以身所居之邦而内之也。始自檀君矣。曷为止于丽末。至本朝。不敢私有论载也。曷为不以诗而以赋。赋者直陈其事之文也。史者记事之书也。类不远也。汝成少治词赋。深得屈,宋遗韵。及为是赋。尤致意焉。故文愈善。其辞奇崛。其音浏亮。余读而喜曰。富矣哉赋。沨沨乎美矣。然喜之也。非独喜其词之美也。喜其事之略而可观也。夫金富轼三国史。徐居正之东国通鉴。记述东事备矣。而卷多者难于领会。迹繁者易为遗忘。今是赋也总而撮之。以入于半卷之内。数句为一事。一事下辄悬注释。凡三千七百年之故。瞭然具载。览不终日而尽得之矣。岂非要而不烦。简而易知哉。且褒贬是非。寓于笔端。使观者有所劝戒焉。则亦赋中之史也。夫君子之薄乎文辞。以其作无益而害有益也。若此赋之作。于史学不为无益。则又曷可少也哉。余故深喜焉。记曰广鲁于天下。鲁元圣之旧邦。故将以广之于天下也。汝成之以广韩名赋。亦岂非以吾东箕子之旧而欲广之如鲁哉。孔子曰。鲁一变至于道。我朝兴不袭丽。故克与周比隆。礼乐文物。灿然可述。可谓变而至道矣。汝成其以此颂我圣祖。而祝亿万年无疆之洪基乎。赋之终曰甲■磲而不用。遂朝清而海晏。其意又深远矣。赋六百五十二句三千九百馀言。其首有汝成自著序文。潘南朴胤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