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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风俗通义佚文卷:氏姓下 其一百二十九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四十
盆成氏。盆成括仕齐,孟轲知其必死,其子逃难,改氏成焉(《广韵》二十三《魂》)。
陆长源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尝观韩子《汴州乱》诗及白氏《哀二良》文,言陆长源人之望也,以直道受祸。今睹其临事之迹,则长源乃自贻伊戚也。始,朝廷徙董晋为宣武军节度使,长源自汝州刺史为晋行军司马,然资性轻佻,言语骄傲,务酷其刑,以威骄兵。及晋死,而长源为留后。藩镇旧例。凡有大变,皆厚赏三军,或以此论之,长源曰:「我不同河北贼,以钱物买健儿旌节」。又不给布帛,但高其盐直以折之,兵士人得盐一二斤而已。又从事杨仪、孟叔度浮薄不检,常戏入军营,玩弄妇女,自称孟郎。三军怨怒,遂执长源并杨、孟杀之。噫,是不知机也。譬之良医治疾也,病有万变,药亦万变;若病变而药不变,则寿民者皆为殇子矣。故贤智之士,见机以成天下之务,通变以立天下之功,故身亦全,名亦立,国家之事亦济。而长源徒执匹夫介讦之节,非有通变之才,不知适道,论有不合权,不能委顺其辞,卒陷屠戮,所谓病变而药不变矣。孟子曰:盆成括「小有才,而不知君子之大道」,卒死于齐。赵政曰:「大雅先人,福之所聚;小智自私,藏怨之府」。若长源者,其亦小智自私之谓乎。
明州雪窦山资圣寺第六祖明觉大师塔铭 宋 · 吕夏卿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七、明觉禅师语录、《延祐四明志》卷一七、《四明图经》卷一一、《雪窦寺志》卷六
夫真空不空,是有无證;寂灭不灭,是往来相。佛以权实一法,开顿渐之径,使随器而趋之,有不离道场得大智慧,有难行苦行为人天业。日月为明矣,而盲者不见睫毛;舟枻可济矣,而溺者沦于波浪。人之未有恶明而忘济者,其心一也,其途异矣。昆蚑之性,群行食啄,倦则息,触则避,求所以安乐,不待教而能也。人之于贵贱贫富寿夭得丧,不知自然之分,爱恶悲欣,廉贫静躁,纠缠桎梏,无所解脱。昼劳形骸,夜动梦寝,至于老死,且不知息。彼昆蚑知所以安乐,人顾不能也。佛之教人,推性命之际,以极天地之外,乃至观身如掌中物。传付法宝,不寓文字,是谓禅那。山岳之大,有时而泐,金石之刚,有时而刓,形器之用也。我则异于是,无去无住,无取无离,不见于内,不见于外,不见中间。自利义也,利他仁也。是谓涅槃妙心诸佛法印无上微妙秘密圆明真实正法眼藏。佛以授摩诃迦叶,传僧伽梨衣,以待补处出世,为成道之符。自是衣法相传,二十有七世香。至王子初入中国,谥曰圆觉。圆觉传大祖,大祖传鉴智,鉴智传大医,大医传大满,大满传大鉴,大鉴藏衣传法而已,大慧继之,大寂承之,其后皆以所居称。若天皇、龙潭、德山,雪峰、云门、香林、智门,其世次也。禅师讳重显,字隐之,大寂九世之孙,智门之法嗣也。俗姓李氏,母文氏,以太平兴国五年四月八日,生大师于遂州。始生瞑目若寐,三日既浴,乃豁然而寤,屏去荤血,不习戏弄。七岁,有僧过其门,挽持袈裟,喜不自胜。闻梵呗之声,辄泣下。父母问其故,恳请出家。父母执不可,师不食者累日。咸平中终父母丧,诣益州普安院仁铣师,落发为弟子。大慈寺僧元莹,讲《定慧圆觉疏》,师执卷质问大义。至心本是佛,由念起而漂沈,伺夜入室请益,往复数四,莹不能屈。乃拱手称谢曰:「子非滞教者,吾闻南方有得诸佛清净法眼者,子其从之,彼待子之求也久矣」。师于是东出襄阳,至石门聪禅师之席。居三岁,机缘不谐,聪谕之曰:「此事非思量分别所解。随州智门祚禅师,子之师也」。师乃徙锡而诣之,一夕问祚曰:「古人不起一念,云何有过」?祚招师前席,师摄衣趋进,祚以拂子击之,师未晓其旨,祚曰:「解么」?师拟答次,祚又击之,师由是顿悟。寻往庐山林禅师道场,问之曰:「法尔不尔,云何指南」?林曰:「只为法尔不尔」。师遂拂衣而退,众皆股栗。有毁于林者,林谕众曰:「此如来广大三昧也,非汝等辈以取舍心可了别也」。师辞往池州景德寺为首座,为众解肇法师《般若论》。知州曾公会以果子抵于地曰:「古人云,不离当处常湛然,即今在何许」?师指景德长老曰:「只此长老亦不知落处」。曾公云:「上座知也,不得无过」。师曰:「明眼人难瞒」。师南游杭州,住持苏州洞庭翠峰,嗣智门也。未几,曾公出守明州,手疏请师住持雪窦资圣。苏人固留不可,师曰:「出家人止如孤鹤翘松,去若片云过顶,何彼此之有」?雪窦本智觉禅师道场,智觉亦雪峰五世孙,备传琛,琛传益,益传韶,而寿继之,智觉其号也。一法同源,而地有盈虚,师之至犹家焉。决潢污,变清泚,掖躄偃,争迅驰,州邦远近,辐辏座下。驸马都尉和文李公表锡紫方袍,侍中贾公又奏加明觉之号。师住持三十一载,度僧七十八人。先是,门弟子建寿塔于寺之西南五百馀步,一日命侍者洒扫塔亭,行至山椒,历览久之,曰:「自今过此,何日复至」?左右皆大惊。众迎师还,师坚指塔所,众皆号泣。随至塔前,或曰:「师无颂辞世耶」?师曰:「吾平生患语之多矣」。翌日出杖屦衣盂,散遗其徒。有问疾者,留食,殷勤与之约曰:「七月七日复来相见。其夜盥浴整衣,侧卧而灭。时皇祐四年六月十日,俗寿七十三,僧腊五十夏。以七月初六日入塔,如师之约。呜呼,师得妙用善机,不敢诸法,能知去来、达性命。故方是时升堂皇、游墙藩者,悟性相体空,顿息万缘,为大乘法器,曰义怀、在和,凡百五十人,传其法于天下。彼遮护意根,网绊初心,背觉合尘,逐念流徙,得少为多,妄立知见,虽三诣投子,九陟洞山,师亦援手濡足,而无以救之。是犹孔子之有宰我,孟子之有盆成括,非其师之过也。自师出世,门人惟益、文轸、圆应、文政、远尘、允诚、子环,相与裒记提唱语句诗颂,为《洞庭语录》、《雪窦开堂录》、《瀑泉集》、《祖英集》、《颂古集》、《拈古集》、《雪窦后录》,凡七集。师患语之多,而其徒怆然犹以为编捃有遗,盖利他之谓也。余得其书而读之,二十馀年,虽瞻仰高行,而录利所縻,无由亲近。使得稽首避席,沾彼法雨,觉悟尘劳,庶几可教者,今蔑如之何。师辞世十有三年,碑表未立,馀杭僧惠思撰《行业录》,与其徒元圭、觉济大师悟朋继踵,褒文请铭。以予跂慕之心,重之以门人之请之勤,抑有待耶?愚公叩壤以移山,虽不量力,其诚则至矣。谨焚香再拜,系之以铭曰:
噫惷愚,背本源。一念,生二根。胜与劣,驷马奔。嗜所得,自诈谖。失大道,南北辕。艾至老,愉朝昏。正遍觉,人天尊。迷者挽,溺者掀。朝暾出,彗霾云。渴得浆,寒得薪。悟报化,知非真。趣安隐,摆客尘。王叔生,广佛事。破六宗,应弹指。法来东,非会际。信衣传,只履逝。顶五山,真法器。立积雪,殊其臂。忍非忍,得法髓。债必偿,有裔嗣。皖公潜,佛日翳。翩南游,立如椔。乞解脱,彊哉慧。攘蜂虿,神兵卫。破头峰,众云从。横六气,酾二宗。教任意,任懒融。黄梅儿,陌上童。阙七相,了诸空。圣服劳,杵臼佣。和心偈,掊争锋。夜南骛,怀是逢。帝稽首,晞下风。舟复新,叶归丛。有道得,无心通。世有承,四众依。灯相绩,埙应篪。师异禀,自孩提。斥腴隽,蹈圣梯。慈固挋,不得施。起恭孝,终苴缞。铣落发,莹质疑。汉之东,得我师。抉盲瞆,柞荒菑。昔无有,今委蛇。遇沾洽,发萌荑。淫蛙鸣,钟未簴。鱼目藏,明珠吐。岿二山,下担负。来万里,足茧踽。訇春雷,披蛰户。辩缚解,诀去住。沃醍醐,𣂏甘露。百五十,胄蕃庑。穷车辙,诵句语。瞻骨肉,轴绘素。远胡越,近杖屦。捐粗相,悉开悟。山茀郁,泉咿幽。虎迹交,鼪猱啾。塔门閟,松柏樛。天南垂,海彪彪。囊破褐,笈单裯。来环绕,五体投。名彊身,禄饱喉。狃怨憎,甘鲍鱐。睨真乘,等赘疣。庆我生,辩蕃莸。蕲诱掖,邈无由,瑑坚石,摅我忧。
治平二年乙巳岁二月五日。
荀彧论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道乡集》卷三一
余尝怪曹氏潜不臣之心,托扶汉以自媒,自以为天之历数不在并起之豪杰而在其躬,当时之人谁不知?荀彧,智略士也,司马仲达谓自耳目所见未有及之者。其委身曹氏而为谋主凡二十馀载,至董昭等密以九锡咨之,乃独以仗义兴兵为言,是诚不知邪?抑亦半涂而悔,将以自赎于识者之议,故假此以自明乎?世之策士,固有工于料事而拙于料人者,固有与人同事,初不悟其设心为何如者,终亦必亡而已矣。然而彧必不出于此也。何则?其大策袁绍、董卓、吕布,其次策田丰、许攸、审配、逢纪、颜良、文丑,殆如朝夕握手吐情,相与周旋,而灼见其底里,所谓拙于料人者,果如是邪?其劝曹氏定兖、徐,迎献帝,保官渡,勿置九州,既计其利,又指其害,曲折反复,迄有成功,皆曹氏聪明之所不及,所谓初不悟其设心为何如者,果如是邪?又其劝定兖州也,说以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而济大业;其劝迎献帝也,说以高祖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夫高祖、光武,皆乘时特起,遂有天下,非终臣于秦汉者也。彧言必称之,使袭其所为,是欲曹氏为高祖、光武耳。就令曹氏一心王室,犹将摇荡转徙,以启不臣之虑,况其本自异心,重闻顺适容与之言,譬犹决积水于千仞之溪,其孰能禦之?如此而猥异九锡之议以明不知,吾不信也。刘备指以为贼,其有旨哉。呜呼,至此而后悔亦晚矣!曹氏不赤其族而止使自杀,其幸乎。尝谓彧之不得其死终不可逃,苟不自杀,则曹氏必杀之。盖其所杀,非守正不回,则必用智不穷也。守正不回者,畏其尝规我也,孔融是也;用智不穷者,畏其移所以为我谋者谋我也,杨脩是也。彧既不能见险而止,如龚胜洁身于新室;又不能见几而作,如范蠡肥遁于会稽;顾料隐匿非直比,而欲优游卒岁,以追子房之高风,不亦难乎!孟子谓盆成括曰:「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余于彧亦云。
上吴户部书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三、《跨鳌集》卷二○
某事公四年矣,凫趋雁列,东阶西序,升降俛仰,庭乌窦猘,识其韡履声,倒板失谒,龙钟昏惫,为老阍司宾所笑者,殆非一事。公贵人也,坦夷洞达,开口见心肺,不以苛微责谯人,故士乐为公用。上贤下不肖,使能不使不能,韦柔脂媚,无所复出,鲠介弦直,坐获奖与,故士乐出公门下。虽支离疏之形,哀骀它之恶,叔山之无趾,申徒嘉之兀,止啼怖疟,千怪百陋,公熟视周览,求其形骸之外,故士乐从公游。酆舒之隽,盆成括之小才,少瑜之非贵仕,杨炯之止令长,皆不能逭公清识。某无善状,荐官东州,人材从政,炯炯在公目光中,不知得何等品题。自念初官及今,有始相知而终不见知者,有始不相知而终相知者,有始始终终相知者,亦有始终不相知者。其于论荐也,有求而得者,有不求而得之者。已老矣,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者,命也。夫士既乐为公用,争求出公门,又乐从公游,且又不能逭公之清识,况事之四年者,不为不久矣,其可置之耶!
谢宰执启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一、《鸿庆居士文集》卷一三
洒埽真祠,方适岛居之愿;藩宣大屏,遂分旰食之忧。念非择事之时,莫致吁天之乞。某疏庸少与,狂狷妄行,逢时不祥,违己交病。所愿全生碌碌,以效宁武子不可及之愚;无何妄作纷纷,几致盆成括小有才之患。自婴严谴,已分归耕。偶未远于迷涂,遂复还于故我。不图流落,尚轸记怜,宠以隆名,付之方面。一时盗贼之徒犹在,何以折冲?四方冠盖之路所从,敢言卧护!退循涯分,弥积兢惶。此盖伏遇某官观过知仁,求人用旧,以权衡之平可信,故毫发之善不遗。顾此衰残,尚叨器使。惟是会稽六师之次,近在钱塘一水之閒,众口难调,十手所指。兵火之威未解,殆非饬传厨以称使客之时;犬马之力已疲,但有赐骸骨而归卒伍之意。终期大造,曲遂私诚。
字序 其一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八、《太仓稊米集》卷五二
张子名某,字子,尝谓余曰:「名有嫌,当易,愿有请焉」。余为易以「大临」,而字曰「才卿」,且告之曰:「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人谓之『八元』。大临盖其一也。说者以谓大禹、皋陶、稷、契之伦。夫十六子皆以其才举用于舜,而世济其美,故得为之才焉。大抵圣人与小人皆有才,非才也则不足以立天下之事,顾其所以用之者何如耳。圣人以道用其才,若成汤之智,武王之勇,所以应乎天而顺乎人者也。贤人以德用其才,若九官之相舜,使功立于当时,其后莫能名其用者也。其他若盆成括之杀其躯,酆舒之不得其死,则焉取于是哉」?余既以是名之,又举十六族之事以语之,使知夫君子小人之才其所以异者如是,不可不辨也。
御试策一道(绍兴二十一年) 南宋 · 赵逵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三、《新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九
朕惟祖宗创守之宏规,举可掩迹三五。中遭厄运,变起弗图,盖许国之臣无几,而自为谋者总总也。朕承中兴之运,任拨乱之责,所赖于有官君子至切矣。顾狃于见闻,小惠相先,了官事为痴,履忠信为拙,以括囊为至计,以首鼠为圆机,如此,则国家何望焉!子大夫读先圣之书,通当世之务,其为究复,何洒濯可以革旧俗,何陶冶可以成美化,明著于篇,副朕虚伫,以观子大夫入官之志。
臣闻君臣父子之际,天下真情之所在也。惟实之为贵,而文有所不必备也,惟以心为感,而言有所不必足也。文有加乎其实,言有违乎其心,是之谓欺,臣不敢以用于君,子不敢以用于父。恭惟皇帝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招来四方草茅之臣,咸至于庭,降清问而亲策之,岂特取其华藻文章哉!臣知陛下必不以此也。顾以神器之大,祖宗畀付之重,方与元老大臣叶谋比德,以缉熙中兴之功。而百执事之人,因循旧习,不与圣人同忧。古者一命以上,食其禄者任其事。今也不然,己则不勤,而又为它人为之非宜,则陛下将谁与治天下者!故夫营私自便,虽曰士风苟且,寔陛下家事也。臣等布衣,陛下必不谓其贱且疏,一朝之间,访以家事,臣虽昧陋,亦能仰认陛下至神至圣,广大明白,亲待臣等如此,敢不率其意之所欲言者,图报万一,而徒为泛滥之辞,以负陛下临轩之勤,以干不诚事君之诛,臣甚惧焉!谨昧死上愚对。臣伏读圣策曰:「朕惟祖宗创守之宏规,举可掩迹三五。然中遭厄运,变起弗图,盖许国之臣无几,而自为谋者总总也」。臣有以见陛下想慕前列,而追咎前日兆变之臣,欲与天下一起颓风,而绍复祖宗之盛轨也。臣仰惟艺祖以武定天下,太宗文以守之,列圣丕承,卷甲不用者几二百年,四方无虞,人物岁滋,尧舜三代之盛,所不能及。虽圣圣相承,盖自艺祖即位,尊礼赵普为社稷臣,重其权,信其人,虽一时举职如雷德骧,不能间也。显然示天下好恶之所在。磨以岁月,而天下之士始各识知朝廷之意,洗濯自新,争为功名,由是风俗廓然变矣。事无微而不举,法无小而不遵,叶气嘉生,薰为太平,不亦宜乎!承平日久,志狃于恩而不知威,见其小而忘其大,移昔日忧国爱民之心,而为曲学阿私之计。党同伐异,议论起而风俗坏,风俗一坏,变故遽起,宜乎陛下深恨之也。尚赖祖宗之泽未远,廊庙大臣有执政不挠者,出身捍难,作多士之气,以摧折仓卒之变,维持至今,此道不坠。今陛下既已尊任其人矣,宜明谕天下以好恶所在,而又有以振砺之,使其知为曲学之计,不若为国家之计,则凡陛下之所以策臣者,非所患也。臣伏读圣策曰:「今朕承中兴之运,任拨乱之责,所赖于有官君子至切矣」。臣有以见陛下欲得贤才,与之共济中兴之运也。臣闻天下至大,万民至众,独智之所不能察,独力之所不能举,自尧舜三代以至于我祖宗,必取天下之才,任天下之士。今内而台府、寺监,外而职司、郡县,皆陛下取而任之以家人子弟者。百口之家有严君焉,己不自理,惟子弟是信,任百口之责。不以严君之心为心,而其察是谋,亦足以知其不令子弟矣。子弟之不令,父母犹将责之,况夫天下之柄,独无若人何哉!臣伏读圣策曰:「顾狃于闻见,小惠相先」。臣有以见陛下欲得真材硕能,而恶夫琐琐之乱政也。臣闻天下无事,庸人扰之。夫所谓庸人者,非果庸常无能之人也。庸常之人举足畏法,而何足以扰天下!古者非庸懦无能之足忧,而小智小惠之可畏。帝尧之广大,而谗说殄行,震惊朕师,有不容者,知其能扰民而乱政也。夫所谓真智大惠者,危论不能摇,邪说不能感,静而为止水明鉴,动而为开物成务。小人不然,窃其近似而矜耀之,自谓不惑于流俗,而不知为蜂虿蛇虫之毒人也。老子曰智慧出而有大伪,谓此等也。孟子之论盆成括见杀,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也。由是观之,小惠既以毒人,又以杀身,为天下亦安用斯人哉!虽然,古之所以必疾乎小人者,以其智辩足以移人主之听而已。指白为黑,谓正为邪,皆此人也。人主惟说其言辩,高其才智,而不议其归,鲜有不为动摇者。今陛下既知其小人矣,确然不惑,无使得于庙堂之正议,臣将见其术穷矣。臣伏读圣策曰:「谓了官事为痴,履忠信为拙,以括囊为至计,以首鼠为圆机,如此则国家何望焉」!臣有以见陛下别白邪正,卓然不惑也。臣尝论之:惟天下之大人,为能立天下之正论;惟天下之小人,为能败天下之正论。非正论之可毁也,事不自己,而疾它人之有成也。盖尝闻之秦穆公,「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曰是能保我子孙黎民者。至于嫉人之技而不乐,闻人之彦圣而违之,而以之保子孙黎民,则不免于殆焉。呜呼!此千古不易之论也。今请因陛下之问,而极言其故。夫谓「了官事为痴」者,幸人无成之人也;谓「履忠信为拙」者,天资巧诈之人也;「以括囊为至计」者,不恤国事之人也;「以首鼠为圆机」者,左右反覆之人也。何谓幸人无成之人?国家设令,有功则有赏,有罪则有刑。天下之贤遭逢大有为之君,趋事赴功,夙夜不怠。彼见其然也,则为朝廷必将有以旌其劳,而天下亦皆谓其为能人。自视缺然,虑其进而我不逮也,则先为不伟之论,曰是痴人也。既以自解,又且幸其人之惑我言,信而自殆,弃其前修,亦与我均耳。故曰:谓了官事为痴者,幸人无成之人也。何谓天资巧诈之人?臣闻水火不并用,薰莸不同器。天下之理,有善有恶,善者天地鬼神知福之,不善者天地鬼神亦知祸之,而况人乎!故夫巧诈之人,以己之所为必有所不快于人也,又况乎忠信之人,以其忠信而形吾巧诈也,则曰是拙人也。既以自快其一时俊放之流,且冀其有以欺世俗也。故曰:谓履忠信为拙者,天资巧诈之人也。何谓不恤国事之人?有二焉:一曰全身之人,二曰无才之人。天下之言,有合有否,合则利,否则害。利害者,人主听群臣之柄也。今夫人言而利害未知也,是以不敢有所言。有人于此入不善之言,触不测之刑,则相指为戒;至于善言受赏者,又从而嫉之,全身者唱之,不才者和之,以自晦于清议,而谓为得策。曷若辞人之禄而使贤者居之也!故曰:以括囊为至计者,不恤国事之人也。何谓左右反覆之人?臣闻好富贵而恶贫贱,天下之情一也。夫全身之人,与不才之人,既以括囊不与议论矣。犹有侥倖富贵之人,欲扬声言事则不敢决,欲缄口不言则不足进。于是持不可指之论,以左右人主之心。言合则蒙其福,不合则罹其害,视方正之臣,甘心殊科而无愧。故曰:以首鼠为圆机者,左右反覆之人也。今朝廷清明,法令备具,而邪人不利,犹扇为四者之说,宜陛下谓其无望于尔也。臣愿尊其所闻,每进一人,惟其痴,惟其拙;退一人,惟其至计,惟其圆机。则天下之士,庶乎稍知向方矣。臣伏读圣策曰:「子大夫读先圣之书,通当世之务,其为究复何洒濯可以革旧俗,何陶冶可以成美化,明著于篇,副朕虚伫」。臣有以见陛下博听群臣之言,欲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也。臣闻人心无常,惟上所化。盘庚迁都,民咨胥怨,上至百官族姓,议及朝廷,若鬨然而起。盘庚不诛而明告之,终之天下咸服,商室中兴。今小惠相先,肆为四者之说,而陛下所以询及臣等,谓洒濯革旧习,陶冶成美化。陛下真得盘庚之用心矣!顾臣何说,以处于此!尝读《易》至《咸》曰:「咸,感也。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德之至于感人也实难,德至于感人心,则天下能事毕矣。然受之以常,何也?曰:天下之事,未可遽革者也。革之以骤,其变必速;革之以渐,其持必久。故曰: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已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今陛下推至诚以待天下,所以感其心者至矣。诚于进人之际,惟其痴、拙,不惟深计、圆机者,持之既久,金石可动,况士大夫必有心腹肾肠,何自不洗濯,为上所命,而自弃于浮薄之域哉!傥犹不悛,陛下赫然震怒,治其尤者一人,夫谁敢不服!臣非敢劝陛下用刑也,顾势有所不得已而必致于是耳!陛下既策之以此,又于其终诏之曰:「且以观子大夫入官之志」。臣有以见陛下欲以名节励臣等也。臣闻不能爱身者,不可言忘身;不能忘身者,不可以言事君。自古人臣皆知名节之为美,而不忠不正之可疾也。然一旦持保禄位,丧失本心而不觉者,其患初起于能不爱其身。是故以之耽耽于富贵,而不能以自脱偃然,日以为爱身之至矣。而不知爱身之至者,非富贵利禄之谓,而名节之谓也。人臣知此,然后可以事君父,言忠孝矣。今陛下起草野之臣而爵禄之,大恩至德,夫何以加!况又训戒明切如此,人非木石,孰不忘身以事陛下!此又非独臣而然也。凡陛下之所以策臣者,臣得条陈于前矣。然尚存私忧过计者,虑陛下尊所闻之不坚也。臣请申言之:夫天下之事,未有不可为者也,为之必成,行之必至,不成不至,必有害之而中变者。是以古之明王将有为也,必先观天下之势而逆为之谋。谋之既臧,则又固执之,以要其成,而不牵于众人之多言。陛下今已知群言是非之所在矣,异时或有言今之痴者为真痴,今之拙者为真拙,今之深计者为有德,今之圆机者为有谋,而陛下疑焉。虽圣主在上,群臣辅佐,不敢谓安静之福如今日也。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虽万无此理,然不言则无以尽臣之忠。臣不胜拳拳。
东宫劝读录一 其二 乞不杀窦参及免簿录庄宅三状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六、《诚斋集》卷一一二
万里曰:窦参何人也?学术之未尝,古今之不知,徒挟其小才小慧,时出一二可惊可喜之事以中德宗之慧察,是以喜之,数召见而问之。献纳论思,安用此物哉?意其所陈非街谈巷语之鄙事,则谗謟面谀之巧言也。及其以此而为相,谓燮理寅亮之业尽在是矣。延英每对,同列皆退,而己独留,彼岂知所谓所言公公言之者?至与其徒谮陆贽以受贿,帝怒而逐之,又欲杀之。贽虽救之,帝竟杀之。宠辱之反,何其亟也!孔子曰:「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又曰:「事君数斯辱矣」。盆成括仕于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孟子曰:「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参身居稷、契、周、召之位,而甘心为宦官宫妾之职,无事君之大节,而以伺逻为小忠。初以此进身,卒以此杀身。盖初以小察而或中,故主嬖之以为忠,卒以大谮而无实,主始悟其欺。此无他,矜盆成括之小才,而未闻大臣以道事君之学也。其进,幸也;其死,非不幸也。嗟乎,参之谮贽也不遗馀力,而贽之救参也亦不遗馀力,君子小人之存心,其相去近远何如哉!论德宗者皆知其猜忌刻薄,受欺奸谀,是固然矣。至于参之谮贽,何其灼然不惑,断然不受欤!使任贽有终,岂特可以还贞观、开元之隆哉!虽成王不疑周公,孝昭委任霍光,何以加焉!
臣等谨检京兆府应徵地税草数,每年不过三百万束。其中除留供诸县馆驿及镇军之外,应合入城输纳唯二百三十万而已。百姓般运已甚艰辛,常迫春农,仅能得毕。今若更徵一千万束,仍令并送入城,即是一年之中并徵三年税草,计其所加车脚,则又四倍常时。物力有穷,求取无艺,其为骚怨,理在不疑。臣等又勘度支、京兆此来雇车估价及所载多少,大率每一车载一百二束,每一里给佣钱三十五文,百束应输,二束充耗。今京畿诸县去城近者七八十里,远者向二百里,设令远近相补,通以百里为程,则雇车载草百束悉依官司常估,犹用钱三千五百文。即是一束之草,唯计般运已当三十有五文,买草本价又更半之。而度支曾不计量,自我作古,径以胸臆斟酌,限为二十五文。谓之加徵则法度废隳,谓之和市则名实乖反。傥可其奏,人何以观?
万里曰:裴延龄为度支,建折税市草之议,每束折钱二十有五。旧制,诸县载草入城,一束之草车脚之费为钱三十有五。买草之价半之,为钱十有七。今延龄每一束折钱二十有五,盖名增而实减之,以欺德宗而行其说也。盖旧制为钱十有七,而今增其八,是名增之也。较之车脚之赀,则减其钱二十有七,是实减之也。德宗乐其名之增足以利民,而不知其实之减深足以害民。延龄何苦减之以害民也?盖减车脚之费每束之钱二十有七,而折市一千万束,则是一岁之所减为缗钱者二万有七千矣。以所减之钱为羡馀之献,则宠愈固而官愈尊,此延龄之所以减其直也。德宗一岁乐于得二万七千缗之羡馀,而忘于失京城百万之民心,陆贽所以极论其不可也。大抵天下之财有常数,过常数而为羡馀者,非增其所当取,则必减其所当与。增其所当取者,掊克也;减其所当与者,割剥也。裴延龄以掊克、割剥而得官职,德宗得羡馀而失民心。人臣得官职而人主失民心,人主亦何利于此哉!
万里读奏议既终篇,执牙篦白太子曰:「进言易,听言难。听言易,听言而用之者为难。贽之事德宗,论谏皆本仁义,使德宗能听之,听之而能用之,则可以尧、舜,可以禹、汤,可以文、武,下犹不失为汉之七制、唐之太宗。德宗不惟不行之,且不听之,不惟不听之,至于疾之,恶之,怒之,怨之,几欲杀之。使无阳城,贽不幸为龙逢、比干,未知德宗何如耳!此非贽之不幸也,唐之不幸也。然君臣之相与固有不遇于同时而遇于异世者,贽不遇同时之德宗,而遇异世之圣上,既使金华之官读之于讲筵,复使鹤禁之僚读之于东宫,盖异世之臣而得其君,同时之父而传之子。贽而有知,亦必自庆矣。非贽之庆也,天下国家之庆也」。太子曰:「侍读每于讲读之间,议论多所发明,甚有开发」。
赵充国论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四、《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卷一○
穷古人之权谋而巧用之者,天下之奇才也。嗟夫!善剑者死斗,善泅者死溺,恃其所长者必败,则夫有才者而不闻道,孟子所以知盆成括之见杀也。穷古人之谋而巧用之,而不知有所困,不亦孟子之所忧也哉?孙、吴之书,用之桀黠变诈,相倾之谋无出焉,而其间岂无养威持重、缄封而不泄以自固之道?世之学其法者,非能用其谋之为难,而能求其道深藏而时出之者难也。汉家之将善用孙、吴者,赵充国一人而已矣。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以之伺先○之敝,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以之定屯田之策。然则兵法之所谓无用之用者,固难察之也哉。彼霍去病自谓无事兵法,而穷寇勿追,又以纵湟水之馀卒,大抵皆略其桀黠变诈之谋,而取其养威持重之道,故天下不见穷兵之害,而收克敌之利。充国垂老无将家之祸,而全俱荣之身名,无它,养贪于廉,晦勇于怯。以无用御有用,固兵法之最密,人之所不察者,而充国知之也。学孙、吴而知此,亦奚恶夫孙、吴也哉?项羽以其百战百胜之锐,卒脔于汉军之刃,世多以学兵法不竟咎之。嗟乎!羽非不竟其可用也,不竟其无用之用者尔。以韩信之贤,其智无穷,而先声后实之计不能自知,而得赵之累囚。然则兵法之所谓无用之用者,固难察之也哉。彼霍去病自谓无事兵法,东方生自谓识兵法,噫,使去病而能知兵法无用之用,则其功当不减充国,方朔而仅知其所用之用,是亦孟子所忧也已矣!
代陆安簿谢黄漕荐举启 南宋 · 杨冠卿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二三、《客亭类稿》卷六
鸾枳栖迟,方惧谴诃之抵;鹤书慰荐,遽蒙特达之知。宠至若惊,愧踰于感。盖闻古今荐举,法本至公。贤否混淆,世或私徇。百女荡而一女正,固知正者之可嘉;一人冠而九人髽,惟忧髽者之能胜。矧其间名是而实丧,抑亦有言从而行违。矢情献直者多失之诬,阿意取容者不过乎佞。真伪纷纷而莫辨,黜陟每每以为难。绳之三尺,则几无全人;责以数善,则焉得我辈?且举于内、举于外,苟或称解狐、祁午之贤;如取以貌、取以言,犹未免子羽、宰我之失。傥非洞见乎肺腑,未易轻借之齿牙。如某者学昧通方,志惟泥古。误上仪曹之第,来从边障之游。虽尘埃箠楚以徒劳,岂风雨晦明之或已。念人情相咈,乃能相济;而官事贵和,初不贵同。其相与如昵,论事如争,在昔人有所不免;若于利则动,见便则夺,料君子亦岂乐闻。旋摄县章,谬承台檄。爰肆意而妄议,务直情而径行。位卑言高,乌得无罪?才疏命拙,祗以为忧。宁期受察以受容,乃欲使功而使过。弃瑕录善,并蓄兼收。赠华衮片言之褒,增敝帚千金之重。恩诚罔极,德又何加?兹盖伏遇某官儒林以为指南,吾党之所寄命。英鉴得于精神之表,和气见于语默之间。与之以行,二三子吾无隐尔;洞乎其量,数百辈是能容之。知财货本末源流,使贤能出长入治。回狂狷之徒而归中庸之学,革浮华之俗而返纯厚之风。桃李有意于栽培,草木喜同其臭味。谓小过而无咎,可恕以情;以大道而为公,能明其故。贷盆成括小有才之失,察宁武子不可及之愚。反复安全,始终护念,遂令下走,亦玷公言。某敢不退省其私,不负所学?举善人,不善人远矣,虽莫称于言扬;遇国士,以国士报之,庶或酬于恩施。过此以往,未知所裁。
讲义上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平斋集》卷二七
《豫》,利建侯行师。
豫有犹豫、备豫、和豫、逸豫之义,人能决犹豫而思备豫,则见几于吉之先,安往而不和豫,过于豫则逸矣。其义虽四,而实一也。《豫》承《谦》之后,谦无凶悔吝,则和豫可知。《震》动于上,《坤》顺于下,动必以顺,故建侯以亲众,行师以动众,事虽至重,无不利,大顺则大利在其中也。建侯而非顺,则开国而用小人,行师而非顺,则行险而毒天下,果何利之有哉?其卦以一阳主五阴,亦有《比》「建国」、《师》「蓄众」之互体。
《象》曰: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
六五以柔居上,九四以刚应之,刚密比于柔,不期应而自应也。人君有柔中之德,虚己以任大臣,大臣有刚健之德,自任以天下之重,刚柔相应而相济,志所欲为,何往不克!然志之所以行,亦惟其顺也。以顺而动,用能致豫,既豫之后,又以顺动,终始一顺,无有间断,天地所以妙不息之运如此而已。人君之建侯行师,其能违乎!天地以顺而动,则日月四时无过忒;人君以顺而动,则不待刑罚而民心服。在我无所违乎理,在人自无所违乎我也。时者天运,义者天理,顺而行之,豫之时义岂不甚大!苟或违道干誉,咈民从欲,是为悖矣。
《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礼极顺,乐极和,顺则和矣,乐所以导和也。方雷在地中,动于至静而不露,迨出乎地而奋乎天,群蛰启户,万象趍荣,孰不同其和豫!然圣人合《震》、《坤》以为象,不曰雷出地上而以奋,言深闭久郁之馀,一旦震发,造化妙用,轩豁呈露,施生䜣合,动植昭苏,豫莫大于此。先王观《豫》之象,发扬和声,褒崇先德,如韶继勺酌,以侈祖考对天之休盛,荐之上帝,如《思文》《我将》,推而配之。盖谓治至于豫,皆祖考盛德之积,非予一人所能致也。人君惟不以和豫自居,则不至于以逸豫自安矣。
初六:鸣豫,凶。《象》曰:初六鸣豫,志穷凶也。
臣闻巧言者误国之具,佞人者危世之本。《豫》五阴皆宗九四,一阳四秉。大臣之权,初以阴柔小人密相应与,极其趍和之意,形为邪谄之辞,以求容悦,大臣亦悦其爱己而甘受之。《象》以志穷致凶为言,志不自立,惟用之于献佞贡谀,其穷可知矣。等而上之,以此求容悦于君。人材阨而不进,则曰野无遗贤;民生困而不省,则曰雨不害稼。积薪将然而曰已安已治,朋党方兴而曰太平无象。其发于声音,谄曲万态,而宦官女子之言,朝夕薰浃于耳者,又相与为表里。大厦就颓,同于一压,凶孰大焉!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臣闻天下之理,非与物俱转者所能察也。人惟主中正于中,然后能介然如石;能介然如石,然后能见几而作。盖石质坚而体静,静者见善必明,坚者用心必刚,一念不动,万理洞烛,不俟终日,已尽见未然之几,区处先定,应酬不差,宜其正固而吉也。盖二与五为应,不与四为应。众爻皆宗九四之大臣,二独居中得正,介特自立,以砥柱一世,可谓难矣。然二五君臣,虽为正应,而隔于九四,其情不得以相亲,故介特之臣,但能坚于守,未能鬯于用,其先见之远,先知之明,万夫之望已深属之矣。人主能不沉酣于逸纵,不昏蔽于便佞,好贤之心不衰,求善之志不改,则介者终有时而亲矣。
六三:盱豫悔,迟有悔。《象》曰:盱豫有悔,位不当也。
臣谓此人臣患得患失之象。三迫近九四,当国之大臣,欲如初六小人进为容悦,恐非正应而不我与,眄眄仰视,逐逐营求,是患得也。欲如六二君子介特自守,又利害祸福交战于胸中,踌躇未决,趑趄复前,是患失也。以不中正之人处不中正之位,而盱、迟皆悔,陨获充诎,情状毕露。其悔而不凶者,大臣不与为应,奸无所售,故不至凶。使其奸得售,则欺君卖国,无所不至矣。有国者安用是患得患失之臣为哉!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
臣闻九四以一阳为众阴所宗,材全而气盛,毅然以天下之重为己任,下倾心而仰之,上虚心而属之,此天下之豫所由致也。由我致豫,建侯而国势尊,行师而人心顺,其有得大矣。然功业之盛者,必有信己太过之弊;权任之隆者,必有专己自用之咎。大臣当由豫之时,苟骄吝一萌,不能开心与天下之贤以共治,则豫之由致,安保其不为乱之阶,得亦安保其不失也!惟洞无有我之私,披胸臆以待贤,忘势分以下士,疑豫一点不留于中,则声应气求之下,如簪聚发,何材之不集,而致君泽民之志,遂得以达于天下,信于万世,此正周公握发吐哺时也。盖疑者德之莠,事之贼,大臣无疑心之累,则足以合天下之善,断断乎知贤之当任,知邪之当去,不以疑贰之心来谗贼而启惎间,则百志惟熙矣。
六五:贞疾,恒不死。《象》曰:六五贞疾,乘刚也;恒不死,中未亡也。
臣闻疾非特六淫之疾,凡足以为吾心之害、吾德之累、吾国之忧、吾民之戚,皆疾也。人君处和豫之极而逸豫生,嗜欲好乐便嬖侧媚之足以蛊方寸者纷至于前,于此能一念内固,外邪客气不得以乘虚而干正,则德性坚明,元气充实,既寿其身,又以寿其民、寿其国,则亿万年无疆之休,皆其功也。象以乘刚、中未亡为言,盖六五柔中之君,乘乎刚则有格心之大臣而内志不可摇,秉乎中则有闲邪之定力而外欲不能入,内外交相养,此所以贞疾而安、恒不死而寿也。夫德慧生乎疢疾,鸩毒藏于宴安,此爻在《豫》之五,当以《无逸》三宗享国之意参之。
上六:冥豫成,有渝旡咎。《象》曰:冥豫在上,何可长也?
臣闻人孰无灵明虚彻之性,有物蔽之则灵者冥。和豫之极而肆逸豫,此心瞽塞,罔有知觉,故冥豫以成,成非一日之积也。方此心清明之初,岂不知观逸游田沈湎耽乐之为患?及为外物所移,则勤者惰,立者弛,操者放,日积月累,性为情铄,而冥顽不灵之豫于是乎成,正以阴柔之资不能闻义而徙,见善而迁,以至此极也。《易》卦未有穷而不变者,故逸豫既极必渝,渝则亦可以旡咎,旡咎善补过,前日之不善庶几其可掩也。苟既极而不知变,则危亡无日,何长之有哉?然冥豫既成,宜无可变之理。圣人犹许之渝,若其未成而知变,岂特旡咎而止?观此则知唐玄宗之乱兆于开元,成于天宝,懵不知变,祸乱四起,可为万世之戒。
《随》,元亨利贞,旡咎。
臣闻随者,从也。从之义无不该,人之从乎我与我之从乎人,皆从也。而《随》以我之所从为重,外卦《兑》,内卦《震》,震动而兑说。一念动于中,随所感而说从之,得所从则有大亨之理。然动说成体,易于转移,惟利乎贞则可以保其终之旡咎。况人君宅民物之上,一言而万里响应,一动而群黎风偃,致亨之大,有不难者,特惧乎所从不得其正尔。从乎天理正也,而从人欲;从乎人心正也,而从己私;贤人君子之从正也,而从佞人;忠言嘉谟之从正也,而从谗说;儒生学士之从正也,而从宦官女子。从非其正,咎能免乎?穆姜谓有是四德,随而旡咎,似识此意。其以随元亨利贞同乾德之备,非《彖》意也!
《彖》曰:随,刚来而下柔,动而说随。大亨贞旡咎,而天下随时。随时之义大矣哉!
臣闻《易》以上下无常、刚柔相易成卦。《乾》上九之刚来于《坤》二阴之下为《震》,而上卦则《兑》,动于内而说于外也。盖《随》自《否》来,方否之时,三阳位于上,三阴位于下,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何随之有?《随》之为卦,上下接而阴阳交,故其动也,臣言可从则说而从乎臣,民欲可从则说而从乎民,刚下于柔,不惟己之徇也。惟不徇乎己之私,是以否之塞转而为随之通,大亨且正,终保其旡咎,而与天下相安于时措之宜。羲农黄帝尧舜氏十三卦之制作,与夫子丑寅之建,忠质文之尚,析因夷隩作讹,成易之序,莫非与时而偕行,上无戾乎天运,下无咈乎人心,其义至大而不可穷,皆刚来下柔、转否为随之功也。苟徒恃一己之刚而不明下柔之义,势尊则亢,气盈则骄,君子之言日疏,小民之情日戾,犹不免于无民无辅,又安保随之不为否乎?
《象》曰: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臣闻静极而动,动极而静,造化自然之理也。雷动于春夏,今潜伏于泽之中,《兑》为泽,正秋之时也。雷收声于正秋,亦维当静之时,随时而安于静,且以养夫动也。雷不养动于静,无以出地而奋豫,君子不养动于静,无以体天而行健。龙蛇之蛰以存身,岂徒蛰哉!故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夜以安身,莫非惟时之随。使不安其身于夜,神过役则易竭,朝听昼访,乌能无惫?是以向晦必入处于内而宴息,息盖作之几、生之本也。夜气存于至静之中,湛然其清,渊然其明,浑然与太极同体。向晦所养若此,凡旦昼所以泛应酬酢各中乎理,而用之不穷者,皆此其出也。彼沈湎于长夜,宴安于衽席,安知瞬存息养之义!
初九:官有渝,贞吉,出门交有功。《象》曰:官有渝,从正吉也;出门交有功,不失也。
臣闻《随》以刚来下柔成卦,重在初九。初,随之始也。所随邪正是非,当严之于始。夫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心之官则思。人之一身,耳司聪,目司明,以至口鼻体,莫不各有所司,心则统之。君子治身之道,当先治其心。盖此心不难于应事物之常而难于接事物之变。境变于前,感物而动,官失其守,遂与俱移。能于纷至沓来之变,操之常,得其正,则吉矣。然必出门而交,乃能有功。出门即出门同人之义,交于事物,无亲昵系吝之私也。一私不立,与天下为公,则既吉而且有功,岂非所交不失其正欤!彼谓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必死灰槁木而后可,其何以定而应,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感而通天下之故而寂然不动者常自若,能如是则见可欲而心不乱,然后可与论从正不失之义。
六二:系小子,失丈夫。《象》曰:系小子,弗兼与也。
臣闻理无两立,心无两用,人无两从,随以得所从为吉。六二以阴从阳。初九阳之微,为小子;九五阳之盛,为丈夫。小子剽轻而无远虑,丈夫静重而有深识。吾心所系,苟属于在下之小子,则必失在上之丈夫,所与岂能兼哉!大抵中人之性趋下易,趋上难。小子狎而亲,便辟善柔,如以石投水;丈夫敬而疏,直谅多闻,如以水投石。言焉舍忠而从佞,事焉舍是而从非,行焉舍正而从邪,得于此则失于彼,曾不自觉也。六二阴柔牵于多爱,故设此戒以劝择善。《板》诗刺厉王失道,老夫灌灌然输其忱款而不见听,小子则蹻蹻然得志而骄,所从可不谨乎!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随有求得,利居贞。《象》曰:系丈夫,志舍下也。
臣闻同是心也,操舍有存亡,善利有舜蹠,一念之发,所由分也,故人心惟危。六二本居中得正,系乃在于小子;六三本不中不正,系反在于丈夫。克念罔念之间,狂圣易位,此心界限,乌可不严哉!吾之所系,既能舍邪而从正,舍非而从是,则无求不获。人之善皆我之善也,而犹以居贞为利,不正则虽择善而从,不能固执,何益哉!然所系得失,当观之立志之初。趋向高明则上从,趋向卑污则下从三,欲舍卑污而进高明,宜不为小子屈也。君道亦然,志在于下则系孟明而失蹇叔,系商鞅而失甘龙,系林甫而失九龄,系卢杞而失陆贽,天下以之而乱。六二、六三,两爻政相反,玩易者可以类推而知所择矣。
九四:随有获,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象》曰:随有获,其义凶也;有孚在道,明功也。
臣闻仁者先难而后获,初未尝有获心,诡遇一朝而获十,则有心于获者也。人臣之患,莫大乎有心于获。获心一萌,则高者徇名,卑者逐利,一念外骛,曾莫知返,功与道始判而为二。皋、夔、稷、契、伊、傅、周、召,道行而功自存乎其中;管、晏求功于道之外,而功亦泯矣。九四以阳刚之材居近君之位,动于中而说于外,其心所随,惟在于获,急浅功近利之计,昧至正大公之趍,贞固守此,宜其凶也。是必顺天命、本人心以辅治,而行其所无事,惟知有道,不知有功,一忱所存,终始无间,则功自道出,昭然大明于天下,皆归于仁义礼乐之中,皞皞乎其不自知,尚何咎之有!夫子之得邦家,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足以尽此。董仲舒谓仁人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足以知此。
九五:孚于嘉,吉。《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
臣闻嘉者,善也。九五居中,得正之君,在随之时,以说为体,声色玩好,一无动乎其中,而惟善之从。言必善言,动必善行,发必善政,用必善士。其推之四海,散之两间,良心善性之感发,祥风膏雨之沾被,何往而非嘉哉!然其要在孚。孚者,出于中心之实而非伪,表里相应,终始相续,以不贰不息之心而从乎善。断断乎有诸己之信以极乎充实之善,辉光之大而进乎圣神之域,吉孰大焉!茍惟矫揉于十手十目之地,而放于宫庭之渊邃,勉强于一朝一夕之顷,而怠于岁月之悠久,秉于中者非实意,饰于外者皆伪为,善转而恶,吉亦转而凶,一念之孚不孚,其应盖不爽也。象以位正中为言,盖有是位不可无是德。九五之位,既正且中,而德之正中,又能会万善于一己,位斯称矣。是知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必行天下之大道。
上六: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亨于西山。《象》曰:拘系之,上穷也。
臣闻民至愚而神,可以心感不可以力劫,可以道御不可以智笼。《随》之上六,人心悦从,有所不容释,此非智力所能及也。大王居邠,迫于狄,不忍以养人者害人而去之,民相与遮前拥后,力攀强挽,惟恐仁人之舍去,既拘系之,又从而维之,与《诗·白驹》之留贤者「絷之维之」同意。民之留大王者若此,大王终不为之留,而从者如归市。有人斯有土,故用之亨于西山。周家八百年之业,于是乎肇迹矣。《象》以拘系之为上穷,盖上处《随》之极高而无位。大王为狄所迫,失位而去,至于拘系之不可留,遂邑于岐山之下,岂非《随》之穷乎?《易》道穷必变,穷上返下,宜有亨之理也。然则人心之所去,秦虽劫之而不能止;人心之所趍,周虽逃之而不能却。有天下者,可不深求抚后虐雠之义,而思所以固结斯民之心哉!
《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臣闻大弊极坏之世,天所以开圣人也。《蛊》取坏乱为义,以爻言之自《泰》来,以卦言之继《豫》、《随》之后,安则玩,玩则媮,媮则垢弊日积,养成坏證,与人久宴溺而疾生于心,其为蛊一也。而蛊无终蛊之理,故蛊坏之中有元亨者存。何则?饥易为食,渴易为饮,大弊极坏易为治。方王道板荡,纲纪文章一切扫地,英君起而拯之,中兴不翅反掌。是知蛊未有不可治,治得其道而大亨。虽江河至险,亦利于涉,特患乎安于蛊而无兴起之志耳。然急于救弊者,未免用意之太锐;切于望治者,未免求功之太速。险难在前,径涉不惧,志壮气盈,视天下事若无足为而易之,易则难者将至。过惩前日之不事事,适滋后日之多事,未保其不然也。夫甲者十干之首而事之端,既先三日以谋其始,又后三日以图其终,反覆拟论,备极详密,使治道日有趍新之功,而无矫枉之虑,前弊可拯,后患可弭矣。夫如是,然后谓之善治蛊。
《彖》曰:蛊,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蛊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
臣闻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以其日运而不息也。故蛊坏常生于久安不事事之馀。人君亢然于上,人臣靡然于下,截然其不相接。且下以巽顺养谀,无切劘正救之益;上以逸乐养尊,乏振厉奋发之意。于是纪纲隳于姑息,制度弛于因循,道揆法守紊乱于私意之胶轕,天下之治日入于大弊极坏之境而不自知。在卦,《艮》之刚居上九,《巽》之柔居初六,巽顺艮止而蛊以成,正君臣相与拱手安坐,以致天下之乱也。然蛊岂终于蛊哉?有能以饬蛊为己任,力量大而规摹壮,精神全而风采立,一斡旋间,扫积坏之弊而兴大亨之治,有不难者。利涉大川,必明之以往有事。盖久安不事事,所以成蛊;往有事,所以济蛊也。况作事贵果,虑事贵精,世之贤君,思欲为天下拯弊起坏而纳之治,岂非立志之美!然或发强有馀而密察不足,广大已致而精微未尽,故事随举而随沮,令随行而随辍,皆由未得先甲、后甲之义也。夫先甲三日以谋始,后甲三日以图终,终而复始,循环无间,精义入神以致用,何蛊之不治!其在天行,如贞之复返于元,《艮》之复出于《震》,非终之外他有所谓始也。故观天运,则知人事。
《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臣闻《左氏传》,风落山为蛊。风落于山下,无物不挠,故《蛊》以取象。然致蛊者风之动,治蛊者《艮》之静。盖《艮》体重厚而笃实,不为物移,屹乎山之止也。风能挠于一时,使山下之物散乱不齐。少焉风止,草木之高高下下自若,山何尝加损哉!君子观象于《蛊》,以《巽》振民,以《艮》育德,育成君德,固作兴民心之本。而德之育也,必以山之静,与「山下出泉,蒙」同。吾能体中正仁义而主静,挫众纷而不扰,应万变而不乱,动与静无非静,外物孰能蛊之?吾心无所蛊,则人心无所蛊,而天下国家之治无所蛊,一静足以制百动也。玩《易》者必因象而求意。
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旡咎,厉终吉。《象》曰:干父之蛊,意承考也。
臣闻《蛊》自《泰》来,具《坤》、《乾》之体,故诸爻干蛊以父母言。父之行事一出于正,作室而涂塈茨,为力甚易,不见其子干治之功。惟前人蛊坏,有待振饬,必其材足以植僵起仆,使百堵偕作于室毁之馀,则干治之功见矣。有子而考旡咎,正以子能补其过也。不然,生不之诤,没不之改,陷父不义,犹为有子乎?然圣门以不改父臣父政为难,初六乃于继父之始,亟惩其蛊坏而饬治之,必有甚不获已者,而于心终不安,故必以惕厉处之,事无轻举,举之必当,如此则可以终吉,终不失其顺也。象所谓意承考,盖前人之蛊自我而治,不曰我之能,而曰吾父之志,欲为而未遂者,今特以我之意逆父之意而行之,干治非我功也。是不特掩父之过,又将扬父之名,岂不俱有光荣哉!元祐改新法,斥奸臣,皆推之神考之志,正得此意。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象》曰:干母之蛊,得中道也。
臣闻九二上应六五。为子事母,母有不及,不可不正。正救或过则易至于伤恩,怡声下气,柔行巽入,使之浸润而冰释,则蛊为可治。或以贞行之,阴柔之性,吝执不回,情有所激,未必不重其蛊也。贞者事之干,而干母之蛊不可贞,不贞乃所以为中。盖闱阃之内,听其自蛊为不及,急于治蛊为太过,无过无不及则中道得。二居《巽》体之中,犹以是为子道,戒事母难于事父也。诗《凯风》「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痛自尅责,几无以自容于天地间,卒能回母心,而成其志,可谓得此义矣。推之事君,《睽》之「遇主于巷」,未免委曲开陈,阴柔故也。若夫事刚明之主,则王臣蹇蹇,匪躬之故,惟恐其不克贞。
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旡大咎。《象》曰:干父之蛊,终旡咎也。
臣闻舜之斋慄,曾子之养志,莫非顺乎亲也。子以顺感,父以慈应,家有蛊坏不治之事,随宜整饬,次第毕举,而闺门雍肃,气象自如,乃干蛊之善也。九三处《巽》体而过于刚,安得无悔?然其才足以克家,与其嘻嘻失节,置父于有过之地,孰若三谏号泣,纳父于无过之域?故所悔小而咎不至于大。《象》以「终旡咎」言之,迹若非顺,心未尝不顺也。彼排闼引裾、折槛轫轮之臣,虽一时若以忤上为咎,而其心欲使国家动无过举,实存乎爱君,忠显而咎泯,亦犹是也。然则子以刚干父之蛊而旡咎,恃父之慈;臣以刚干君之蛊而旡咎,恃君之明。
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象》曰:裕父之蛊,往未得也。
臣闻德可以勉而进,才不可以强而能。世之贤子以起家为己任,如善弈者以一著救一枰之败,非有过人之材不能也。六四以柔居《艮》体之下,宽夷静厚有馀而材不足。方家事之蛊坏,非不思涤荡振刷而一新之,材不逮心,讵容强揠?故其蛊仅止于裕。裕者,宽缓而不迫也。事势抢攘,弊端胶轕,人情易于躁忿,而能镇动以静,制逆以顺,抚犷戾以柔,逶迤容与,不求快于一时,而磨以岁月,终能使乱绳之自解,而蛊亦徐饬矣。茍不量其材,冒为一决,则往必见吝,正以力常夺于过高,变每激于欲速,不可以轻进也。人臣治君之蛊,亦有随材就功以为裕者。子产相郑,修辞令以交于晋、楚而外难纾;主彊直以盟于驷丰而内难解,乡校议之而不怨,舆人诵之而不怒,郑赖以宁,非裕于蛊者乎?故孔子美其有君子之道而不称其材。茍材过于子产而道非君子,则盆成括之死,又孟子所深叹。
六五:干父之蛊,用誉。《象》曰:干父用誉,承以德也。
臣闻爱敬者孝之始,显扬者孝之终。人君出而当遗大投艰之责,仆者兴之,纷者理之,坏者修之,弥缝前人之阙,使天下后世不得以议其过。如昭帝继武帝,与民休息,已为难事,而况扬父令誉于无穷者乎?六五柔中之君,得九二刚中之臣为之辅,蛊坏之见于前者,一意干治,不遗馀力,已往之咎,与时俱化,方来之善,随日加新,而父之誉用是暴白于天下后世。此无他,承之以德故也。承以材略,则必求度外之功;承以文法,则仅救目前之过。惟承之以德,则高明光大之懿缉熙于九重,溥博渊泉之泽渗漉于四海,天下莫不以手加额,贺吾君之有子,后世亦莫不称其为天下得人之仁,父之誉岂不充塞于天地之间乎!文王当商末蛊坏之世,志有未遂,武王以圣德继之,而文之声益广,此爻应之。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则也。
臣闻功名之士轻富贵,道义之士轻功名。世道蛊坏,少有抱负者,孰无趍事赴功之心?而上九乃不屑事王侯,岂其恝然忘天下,不与世同其忧哉?费惠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颜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缪公亟见于子思,子思不悦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德则子事我者也」。上九居无位之地,而道足以为王者师。茍其时上无明天子,下无贤诸侯,讵肯屈道而事之?潜心太极之先,独立万物之表,高尚其所行事,外物无一足以动其心志,如此其远也。百世闻风,犹将兴起,岂不可为世则哉!虽然,隐居求志,正所以为行义达道之本。一瓢非所忧,则可以继四代而兴礼乐;万钟非所慕,则可以承三圣而正人心。世之兴大事,建大业,决非患得患失者之所能为。穷居不损,盛行不加,则致君泽民,恢乎有馀用矣。伊尹三聘而成格天之功,孔明三顾而定兴汉之计,道义重故也。是知不以富贵功名先入其心者,乃可与图天下之事。
宝章阁学士通议大夫致仕赠宣奉大夫曹公墓志铭(绍定六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七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公讳彦约,字简甫,南康军都昌人。嘉定九年,了翁与公分乘使传于蜀道,为忘年交。上践阼踰月,召公及真公德秀、邹公应龙,公以明年二月入见,又得同侍上左右。公尝经帷进读《三朝宝训》至太宗取士、章圣选官皆以德行为先,乃言曰:「古人以德行为才,十六才子自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凡皆德行之所发见。后世以欺诈暴虐为才,如狄之酆舒、晋之知伯、齐之盆成括皆以才称,卒于败事,其实小人,本非才也」。了翁闻而叹曰:「义理之不明久矣,程子言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然后知无不善者性也,可为善者情也,苟无其才则徒善不能以有行。又尝以是观诸近世,如先正大老以诚心实德绥靖家邦者才也,以正学卓识统承洙泗者才也,以深醇尔雅丕变文弊者才也。若口道先王语而聚歛以剥下、深文以残民、开边以殄国如王、吕、章、蔡,而尚曰才之云,则吾曹公之所耻也」。公以孝友著于家,以忠信得乎朋友,以岂弟行诸郡国,以忠忱格于君父,呜呼!公之所谓才,非公不足以当之。公之先避唐末之乱,繇宣之南陵徙都昌之龟山。自龟山后十有二世,皆以经行称于乡。曾大父克,大父敦礼,皆不仕。父兴宗,故左从政郎、鄂州司理参军,累赠光禄大夫。妣黄氏,封太安人,赠齐安郡太夫人。公少迈爽,六岁而孤,知哀戚。年十八后,三与宾贡,擢淳熙八年进士第,授广德军建平尉。丁齐安忧,服除,调桂阳军录事参军,改辰溪令。未上,又辟司法参军,改宣教郎知饶州乐平县。秩满入都,会择边守,政府以公应诏,主管江西安抚司机宜文字。开禧元年,以前诏差知澧州,未及上。明年,端明殿学士薛公叔似以湖北宣谕升宣抚京西湖北,辟公主管机宜文字。其冬虏围襄、安,游骑至汉阳军,盗贼蔽野而军阙守,以公摄事。至军未几,虏大入枣阳、信阳,而襄阳将帅,内自相戕。公绝江见薛,勉以持重。搜土豪得许卨,俾总民兵;赵观,俾防水道;党仲升,俾将宣抚司军屯郡城。十一月乙未,虏兵重围安陆;辛丑,游骑闯汉川。公授观方略,俾渔者拒守南河。十二月丁未朔,虏骑至南河之北,观逆击,斩其先锋。虏造战舰,观火之。大军继进,自十二月辛未至三年正月丁丑朔,昼夜殊死战,北渡追击,虏自是不敢近汉阳。时安陆被兵已久,群盗蜂起,公命仲升、卨擒捕,皆骇散。三月,以守禦功进秩二等,即授汉阳。宇文公绍节代吴公猎为宣抚治鄂,兼领江陵,公言:「不筑枣阳不足以守随,守随而德安安矣;不筑信阳不足以守安,守安而黄安矣;不筑神马坡、樊城不足以守襄,守襄而光化安矣」。且言沿江师少,和不可恃。又谓:「京湖之势以鄂渚为腹心,以江陵、德安为两臂,其馀犹十指。襄州虽大,不过骈拇巨擘耳。今若顺腹心臂指之势,则宣阃不当兼江陵,若都统制在襄则副都统当在江陵」。所论皆切中事机。嘉定改元,诏求言,公上封指陈剀切。会绍节以公政绩闻,诏任满与监司差遣。八月,除荆湖北路提举常平茶盐,会鄂州与湖广总领财赋皆阙,以公摄事。首劾贪吏,罢厢官受讼,还富民桩籴之谷,劝以减价出粜,免荻场经量悉归诸民,蠲米谷薪炭之征,岁不下数万缗,代偿前官市物缗钱。以舟运败者千数,株连瘐死,公取开禧二年以前负者悉蠲之,馀各有差。先是,公初领常平事,每以湖北旱蝗为虑,亟言于朝,丐籴以备春旱,又乞假鄂帑官缗以贷下户种粮。明年旱,三月,公由鄂还治常德,下教列郡,选僚属二人兴发劝分,具有科条。澧州奉行不虔,逮吏鞫之,一道皆耸。十月,改提点刑狱。十二月,改湖南路转运判官。先是,开禧三年,盗起郴而桂阳吏不以实闻。桂阳当湖南、江西、广东三路之脊,山川险绝,盗窟其间。江西群不逞相挺而起,东践吉、南安,西逼郴、衡,南蹂韶、石,北抵攸,环数千里盗区,朝廷调江鄂军,降敕榜,捐官资、缗钱,名捕渠魁,累岁不得要领,而江西专以招安诲盗,诡降覆出,朝廷患之。公以壬午被命,甲申上道,三年正月庚寅朔领漕事于益阳。时贼已破安仁、茶陵、桂阳三邑,迫攸县,长沙汹惧,公亲至攸督运,人心乃定。会帅去,以公摄事,朝廷下江西招安之请于帅司,公谓犯众怒,损国威,持不可。三月,除直秘阁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公规置稍定,乃督诸将逼贼巢而屯,贼李新败死,李如松、钟安诚、李文杰稍稍出降。时郴盗李孟一谋攻桂阳,公趋屯命诸将分禦,贼知有备,乃间道突韶之乐平,公命守隘俟其归。越三日,贼夜登百丈岭以遁,公移军蹙之,贼大溃。官军焚其栅,遁入顶头寨,又围之。渠率李元砺率众数千来援孟一。先是罗世传与元砺有隙,密请于公,乘其出穴而攻之。公录赏格以报而供其乏,世传果擒元砺以献。公以除夕还长沙,四年正月庚寅复出督战,二月戊午破顶头寨,生擒孟一,馀党悉平。世传恃功桀骜,池州都统制方深交之,欲委世传尽统前后洞,悉撤湖南、江西两路之戍。公固争不可,宰士不悦。九月,世传猖獗,如公所料。公白于朝,俾许国纠合前后洞丁讨平之。公以衡之水口、郴之青要、桂阳之上犹皆要地,而阔远不相应援,朝廷用其议,析茶陵、桂阳、郴县诸乡置酃、资与桂东三县,移潭、衡州禁军阙额衣粮以召募土丁,省冗员以选辟令佐,至今便之。以功进直龙图阁。五年春,以吏部郎官召,而谤书浸闻矣,六月上印还家。先是时相之弟守潭,兄子守吉,已而盗起,躏吉摇潭,遂以公与王公居安代二郡守。盗平第功,嫌不便于前人,故二守之赏不及而归,后反以烦言罢免,此于公奚损,而朝廷黜陟之权病矣。公庆元间由龟山徙居南康城下,既又得地数十亩于城东三里外,为圃曰「湖庄」,筑室读书,罕至城市。时宰语人曰:「人言曹长沙与人争功,二年无一字至庙堂,此岂竞进者耶」!七年,忽被命主管武夷山冲佑观。八年,以元职除利州路转运判官,兼知利州。明年关外艰食,公先以本司所储减价尽粜,又辍缗钱赈赡,劝分免役,通商蠲税,丐僧牒于朝,告籴于邻路以济。公忧蜀边,著《病夫议》以风,大抵谓制总节制三司,权分而议不一,知事者不敢任事,畏事者常至失事。领帅权者当近边境,当拥亲兵;有兵权者当领经费,当宽用度。其他如训忠义,覈间探,条理甚详。厥后四川制阃虽暂徙利州,而兵财异掌,卒莫能合。是岁秋,命董四川类省试,讫事以病求归。十年二月,差知宁国府,寻命守泸州,而公已出峡。八月,差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会江东西大旱,公入竟,罢吉、抚州糯米籴本盐钞,不以赋民,遣吏鬻之淮东,籴及时而民不病。十二年,蜀边被兵,朝论以《病夫议》善识时务,且因蜀人之思,五月乙未朔,除大理卿,壬寅除权户部侍郎。公力辞,未报,六月辛巳,除宝谟阁待制知成都府。公体朝廷选用,不敢礼辞,乞赴阙奏事,不报。再移书庙堂请对,权相惮其来,八月甲子朔,改知福州。公且行且辞,十月丙子,以集英殿修撰知潭州。公再上祠请,乃得提举亳州明道宫。十四年冬,提举常德府桃源万寿宫。明年正月朔,除焕章阁待制提举嵩山崇福宫。洎上访落,以公为兵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三辞不获命,谒告踰月。宝庆元年二月入对,首劝上讲学,防近习乘间;次言当以庆历、元祐听言为法,以绍圣、崇、观讳言为戒;卒言祖宗爱民之意上通于天,宜敕边吏,不当效尤丑虏,结怨吾民。上嘉劳再三。会下诏求言,公封章言:「给舍欲正君臣之分,而陛下宜自伸兄弟之恩」。时朝廷方以言为讳,故公及之。九月,兼侍讲。未半月,除礼部侍郎,兼职依旧。二年六月谢病,除宝谟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公求去愈力。三年,除兵部尚书,力辞不拜。四月,除宝章阁学士知常德府,陛辞,劝上以修身讲学为要,献唐张蕴古、赵师民二箴,请图之坐右,且奏求言虽切而下情犹未通,爱民虽勤而横敛犹未革。上曰:「其病安在」?公曰:「台谏专论人主,不及时政,下情安得通?苞苴公行于都城,则州县横歛无可疑者」。时权相专忌,人以公言为难。公又奏夷狄盗贼之患,惟在处置得宜,一曰守道,二曰固本,三曰通财,四曰稽众,五曰爱民。上顾问五者何先,奏曰:「稽众为先」。是日经筵进读《高宗宝训》彻章,公辞锡赉,弗许;辞常德之命,又弗许。五月,再提举嵩山崇福宫。公还故居之上陇,贸赐金,会宗族。病弗已,自草遗表,其略云:「望陛下精勤务学,恭俭修身。屈己以求直言,不恶其讦;守信以禦外侮,不邀其功。塞炎荒迁谪之门,绝馈遗往来之路。疾奸贪以宽民力,进恬退以厚士风」。病革,遗令歛以布素,不含珠玉,不用巫觋、浮屠,三月而葬。又言自陈致仕,不可叙阀阅。绍定元年十二月己巳晦,卒于正寝,年七十有二。明年三月己丑,诸孤奉柩葬于都昌县汇泽乡枥田之原,公自卜也。卒官太中大夫,职宝章閤学士,爵都昌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诏以华文阁学士、通议大夫致仕。遗表闻,诏赠宣奉大夫,官其后二人。公元配萧氏,国子祭酒、礼部侍郎之敏之女,先四十有五年卒,累赠淑人。继室黄氏,通判潮州瑰之女,封淑人。子男五人:士充,早卒;士况,宣教郎、新知岳州巴陵县事;士规,故儒林郎、宁国府太平县主簿,后公三日而卒;士兖,承务郎、新蕲州都大监辖蕲口镇仓库、兼烟火公事;士冕,承务郎。女三人:长适成忠郎、前监宁国府泾县酒税牛斗极,次适同郡陈畤,幼适湖口萧九式。长、次女皆先卒。孙男八人,女二人。公笃实爱民,出于天禀。其为政精密,务尽理道,所至救荒恤菑,蠲逋已责,宽酒搉,裁商征,察廪庾,谨储籴,茍利于民,如己渴饥。至议役法,尤切切注意,所为条教皆通疏缜密可为法。嘉泰都城灾,公上书时相,乞宽党禁,人所难言。公之行师专以胜残去杀为本,封章奏篇,必以杀平民、戮降附、张虚捷为拂天理,绝民望,失祖宗仁爱之德,非痛革此弊不可以祈天永命。自汉阳乘边,惟行此志。二年湖南,所诛惟各捕首恶十数,未尝轻戮一人。方贼未平,增捕生之赏视旧十倍,或谓斩级亦当立赏,公曰:「此非蛮夷比,朝为峒寇,夕为省民,吾固欲生之耳」。故首恶既摺,胁从易散。公才禀素高,辅以讲学。朱文公守南康,兄弟亲炙之,为白鹿洞书院诸生。后十四年,见文公于长沙,又述所知行而请益焉。其师友渊源盖如此,是以理明行修,出入中外垂三十年,人以其进退为时重轻。考诸近世名卿而观公之所成就,信乎公之所谓才者矣。平生所著《舆地纲目》十五卷、《昌谷类稿》六十卷、《经幄管见》七卷,藏于家。公殁之六年,士况抵予书曰:「无禄先君即世,墓道之石未有以铭也,大惧幽潜未昭,将诸孤死且不瞑。莫如子也知我父者,敢流涕百拜以请」。予每叹昔之人选于众,听于国人,旁蒐一世之才,仅济一世之用,而且廪乎有不给之虑也。后世俗薄民散,才既鲜少,又率以党论迭为偾兴。一则常以其半置在閒散,故才不周用;次则久閒者多君子,而小人虽閒不肯久也;三则弃之聪明未衰之日,而用之老疾交侵之后(下缺)。
赠医师范子和(并引) 金末 · 段克己
押虞韵
范君子和居姑射山麓世隐于医敏给多艺能略涉猎文史一日会荐绅辈于其家酒半举大白而言曰不肖窃有志于斯文敢求数十字以为珍藏意甚勤因为赋古风一篇告之以君子之道使知所操持焉非宜使誇衒于世实箧笥而已
我庐姑射东,君居西山隅。
相去不十里,曳杖以问途。
知我远方来,尽室相煦濡。
衰年况多病,药物必尔须。
诊视得家法,就为医多卢。
贫贱人所恶,世利人所趋。
君子异于众,而独与我娱。
延我升中堂,坐列皆明儒。
酒肴既登俎,左右罗童奴。
令行爵无算,促使开大壶。
酒酣意气逸,高论到唐虞。
日晏未得归,欲起时见拘。
自言小邑中,何尝试士夫。
久客惜人情,褊量动辄踰。
仍呼儿出拜,头角异凡雏。
从小好文字,未睹明月珠。
长者幸有赐,终身不敢渝。
既蒙主人知,所愿献良图。
世人岂无才,唯德不能俱。
不见盆成括,以是丧厥躯。
又徵荀氏语,至察则无徒。
大辩外若讷,聪明守以愚。
颜子称大贤,尚云有若无。
吾言傥无忽,荣名不须沽。
六七八次和苗公三首 其一 现当代 · 聂绀弩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五部
身侧乾坤大舞台,正生小丑两担来。
不知有汉回君棹,见弃于妻打我柴。
少正卯除因肃政,盆成括死岂无才。
自摸伸手此头在,未报彼苍涓与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