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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新除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吴盖辞免恩命不允诏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七、《鄮峰真隐漫录》卷六
卿夙承阀阅,守礼蹈义,昆弟相处,号为二难
名誉之崇,实慰我母。
朕谓曾元之孝,不如曾子,故推此恩,以见朕志。
不然,朕岂以名器假人者哉?
卿苟知此,又何以辞为耶!
1201年9月24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四、《平园续稿》卷九、《益公题跋》卷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永嘉钱君文子序其曾祖姑《诗》三卷,刻板醴陵县治,复求跋语。
予观《诗》三百篇,有当时妇人女子所赋,而后世文人或不能及,盖发乎情、止乎礼义之难也。
景祐中欧阳文忠公谢希孟诗云:「隐约深厚,守礼不自放,有古幽閒淑女之风」。
欲引而进之卫庄姜许穆夫人之列。
请以斯言附诸卷末。
嘉泰元年九月二十四日
辞免起复太宰 其二 南宋 · 王淮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四十八、全宋文卷四九九六、《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五三、《渊鉴类函》卷一八○
方席薪而枕块,于义为安;
俾服冕而乘轩,共知不可。
哀情荐布,宸听未回。
再殚罔极之情,冀动盖高之听。
伏念臣猥蒙天眷,误玷宰司
久无补于明时,亟自招于大祸。
慈颜遽隔,悲隙驷之难留;
厚穸甫成,倚苫庐而永慕。
庶毕哀恫之制,少酬顾复之恩。
忽奉制纶,俾还相位。
私情莫处,公议靡容。
可遵故事以蹈前非,但当守礼经而据古是。
臣重罹酷罚,属在衰年;
既极摧残,浸成疾恙。
精神陡耗,筋力顿衰。
虽强使之造朝,决难堪于应务。
伏望陛下委大明之照,悯不移之愚。
追寝涣恩,俾终祥禫。
则圣主得全于礼貌,而孤臣获毕其孝思。
疾首痛心,或偷生于此日;
铭肝镂肺,期报德于他时。
廖子晦德明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五、《考亭渊源录》卷七、《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三二、民国《顺昌县志》文卷二
德明旧尝极力寻究,于日用事上若有所感,而知吾身之具有者广大虚静,范围天地,根本万物,《易》所谓「寂然不动」,《中庸》所谓「喜怒之未发」者是也。
人惟习而不察,故不知有贵于己者为何物。
君子知夫此,复加修治之功,庶几于本欤。
德明将以此为大本,渐加修治之功,未知所见是否。
圣门之学,下学而上达,至于穷神知化,亦不过德盛仁熟而自至耳。
若如释氏理须顿悟,不假渐修之云,则是上达而下学也,其与圣学亦不同矣。
而近世学者每欲因其近似而说合之,是以为说虽详,用心虽苦而卒不近也。
《中庸》所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只是说情之未发,无所偏倚。
当此之时,万理毕具,而天下万物无不由是而出焉。
故学者于此涵养栽培,而情之所发自然无不中节耳。
故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
和者,天下之达道」。
此皆日用分明底事,不必待极力寻究,忽然有感,如来喻之云,然后为得也。
必若此云,则是溺于佛氏之学而已。
然为彼学者自谓有见,而于四端五典、良知良能、天理人心之实然而不可易者,皆未尝略见彷佛。
甚者披根拔本,颠倒错缪,无所不至。
则夫所谓见者,殆亦用心大过,意虑泯绝,恍惚之间,瞥见心性之影象耳。
与圣门真实知见,端的践履,彻上彻下,一以贯之之学,岂可同年而语哉。
程子以敬教人,自言主一之谓敬,不之东又不之西,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此则何时而不存?
然欲到得此功夫,须如释氏摄心坐禅始得。
德明又虑至此成「正」与「助长」,故近日又稍体究礼乐不可斯须去身之说。
盖礼则严谨,乐则和乐,两者相须而后能。
明道先生既以敬教人,又自谓于外事思虑尽悠悠。
又曰「既得后便须放开,不然却只是守」。
故谢子因之为展托之论。
德明又恐初学势须把持,未敢便习展托。
于斯二者,孰从孰违?
虽然,是固操存舍亡之意,而孔氏教人求仁为先。
窃谓仁,人心也。
克己之私而循天之理,则本心之仁得矣,夫复何事?
尝试求之,觉得难甚。
先难后获,宁不信然!
二先生所论敬字,须该贯动静看方得。
夫方其无事而存主不懈者,固敬也;
及其应物而酬酢不乱者,亦敬也。
故曰:「毋不敬,俨若思」。
又曰:「事思敬执事敬」。
岂必以摄心坐禅而谓之敬哉?
礼乐固必相须,然所谓乐者,亦不过谓胸中无事而自和乐耳,非是著意放开一路而欲其和乐也。
然欲胸中无事,非敬不能。
故程子曰「敬则自然和乐」,而周子亦以为礼先而乐后,此可见也。
「既得后须放开,不然却只是守」者,此言既自得之后,则自然心与理会,不为礼法所拘而自中节也。
若未能如此,则是未有所自得,才方是守礼法之人尔。
亦非谓既自得之,又却须放教开也。
克己复礼,固非易事,然颜子用力乃在于视听言动、礼与非礼之间,未敢便道是得其本心而了无一事也。
此其所以先难而后获欤。
今言之甚易而苦其行之之难,亦不考诸此而已矣。
明道先生云:「『鸢飞戾天,鱼跃』,言其上下察也,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同」。
德明窃谓万物在吾性分中,如鉴中之影,仰天而见鸢飞,俯而见鱼跃,上下之见,无非道体之所在也。
方其有事而勿正之时,必有参乎其前而不可致诘者。
鸢飞鱼跃,皆其分内耳。
活泼泼地,智者当自知之。
鸢飞鱼跃,道体无乎不在。
当勿忘勿助之间,天理流行正如是尔。
若谓万物在吾性分中,如鉴之影,则性是一物,物是一物,以此照彼,以彼入此也。
横渠先生所谓「若谓万象为太虚中所见,则物与虚不相资,形自形,性自性」者,正讥此尔。
夫子告子路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未知生,焉知死」?
意若曰知人之理则知鬼之理,知生之理则知死之理,存乎我者,无二物也。
故《正蒙》谓「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而不亡者,可与言性矣」。
窃谓死生鬼神之理,斯言尽之。
君子之学汲汲修治,澄其浊而求清者,盖欲不失其本心,凝然而常存,不为造化阴阳所累。
如此则死生鬼神之理将一于我而天下之能事毕矣。
彼释氏轮回之说,安足以语此?
尽爱亲、敬长、贵贵、尊贤之道,则事鬼之心不外乎此矣。
知乾坤变化、万物受命之理,则生之有死可得而推矣。
夫子之言固所以深晓子路,然学不躐等,于此亦可见矣。
近世说者多借先圣之言以文释氏之旨,失其本意远矣。
德明伏读先生《太极图解义》第二章曰:「动而生阳,诚之通也。
继之者善,万物之所资始也。
静而生阴,诚之复也。
成之者性,万物各正其性命也」。
德明谓无极之真诚也。
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动静不息,而万物继此以出与因此而成者,皆诚之著。
固无有不善者,亦无非性也,似不可分阴阳而为辞。
如以资始为系于阳,以正性命为系于阴,则若有独阳而生、独阴而成者矣。
详究先生之意,必谓阳根于阴,阴根于阳,阴阳元不相离。
如此,则非得于言表者不能喻此也。
继善成性分属阴阳,乃《通书》首章之意,但熟读之,自可见矣。
盖天地变化不为无阴,然物之未形则属乎阳。
物正其性不为无阳,然形器已定则属乎阴。
尝读张忠定公语云「公事未著字以前属阳,著字以后属阴」,似亦窥见此意。
按:「二先生所论」以下一段又见卷六十四《答或人》三。
禘祫议1194年1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九、《群书考索》别集卷一四、《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外集卷八、《文献通考》卷九一、《南宋文范》卷五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
诸侯、大夫、士降杀以两。
而《祭法》又有「适士二庙,官师一庙」之文。
大抵士无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郑氏曰:「夏五庙,商六庙,周七庙。」今按,《商书》已云七世之庙,郑说恐非。颜师古曰:「父为昭,子为穆,孙复为昭。昭,明也。穆,美也。后以晋室讳昭,故学者改昭为韶。」)
其制皆在中门外之左,外为都宫,内各有寝庙,别有门垣。
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晋博士孙毓议)
天子太祖百世不迁,一昭一穆为宗,亦百世不迁(宗亦曰世室,亦曰祧。郑注《周礼》守祧曰宗,亦曰祧,亦曰世室。《周礼》有守祧之官,郑氏曰:「远庙为祧,周为文武之庙,迁主藏焉。」又曰:「迁主所藏曰祧。先公之迁主藏太祖后稷之庙,先王之迁主藏于文武之庙。群穆于文,群昭于武。」《明堂位》有文世室、武世室,郑氏曰:「世室者,不毁之名也。」)
二昭二穆为四亲庙,高祖以上亲尽,则毁而递迁。
昭常为昭,穆常为穆(昭之二庙,亲尽则毁,而迁其主于昭之宗。曾祖迁于昭之二,新入庙者祔于昭之三,而高祖及祖在穆如故。穆庙亲尽放此。新死者如当为昭,则祔于昭之近庙,而自近庙迁其祖于昭之次庙,而于主祭者为曾祖;自次庙迁其高祖于昭之世室,盖于主祭者为五世而亲尽故也。其穆之两庙如故不动,其次庙于主祭者为高祖,其近庙于主祭者为祖也。主祭者没,则祔于穆之近庙,而递迁其上放此。凡毁庙迁主,改涂易穆,示有所变,非尽毁也。见《谷梁传》及注。)
诸侯则无二宗,大夫则无二庙。
其迁毁之次,则与天子同(传:毁庙之主藏太祖。)
《仪礼》所谓「以其班祔」,《檀弓》所谓「祔于祖父」者也(《曲礼》云:「君子抱孙不抱子」,此言孙可以为王父尸,子不可以为父尸。郑氏云:「以孙与祖昭穆同也。」周制,自后稷太祖,不窟为昭,鞠为穆,以下十二世至太王复为穆,十三世至王季复为昭,十四世至文王又为穆,十五世至武王为昭。故《书》称文王为穆考,《诗》称武王为昭考,而《左氏传》曰:「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又曰:「鲁卫,文之昭也。邗晋应韩,武之穆也。」盖其次序一定,百世不易,虽文王在右,武王在左,嫌于倒置,而诸庙别有门垣,足以各全其尊,初不以左右为尊卑也。)
三代之制,其详虽不得闻,然其大略不过如此。
汉承秦敝,不能深考古制,诸帝之庙各在一处,不容合为都宫,以序昭穆韦玄成传云:「宗庙异处,昭穆不序。」但考周制,先公庙在岐周,文王在丰,武王在镐,则都宫之制亦不得为,与汉亦无甚异,未详其说。)
贡禹韦玄成匡衡之徒虽欲正之,而终不能尽合古制,旋亦废罢。
汉明帝又欲遵俭自抑,遗诏无起寝庙,但藏其主于光武中,更衣别室。
其后章帝又复如之,后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庙皆为同堂异室之制(见《后汉·明帝纪》、《祭祀志》。志又云:「其后积多无别,而显宗但为陵寝之号。」)
自是以来,更历魏、晋,下及隋、唐,其间非无奉先思孝之君,据经守礼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弊,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孙子,而更僻处于一隅,既无以见其为七庙之尊,群庙之神则又上厌祖考,而不得自为一庙之主。
以人情而论之,则生居九重,穷极壮丽,而没祭一室,不过寻丈之间,甚或无地以容鼎俎而阴损其数。
孝子顺孙之心,于此宜亦有所不安矣。
肆我神祖,始独慨然,深诏儒臣,讨论旧典,盖将以远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缪,甚盛举也。
不幸未及营表,世莫得闻,秉笔之士又复不能特书其事,以诏万世,今独其见于陆氏之文者为可考耳。
然其所论昭穆之说,亦未有定论。
图说在后独原庙之制,外为都宫而各为寝庙门垣,乃为近古。
但其礼本不经,仪亦非古,故儒者得以议之。
李清臣所谓略于七庙之室而为祠于佛老之侧,不为木主而为之象,不为禘祫烝尝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礼,杨时所谓舍二帝三王之正礼而从一缪妄之叔孙通者,其言皆是也。
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则由于宗庙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
不议复此,而徒欲废彼,亦安得为至当之论哉?
王者始受命、诸侯始封之君,皆为太祖,以下五世而迭毁。
毁庙之主藏太祖,五年而再殷祭,言一禘一祫也。
祫祭者,毁庙与未毁庙之主皆合食于太祖,父为昭,子为穆,孙复为昭,古之正礼也。
韦玄成刘歆数不同,班固说为是。
今亦未能决其是非,姑两存之。
至于迁毁之序,则昭常为昭,穆常为穆。
假令新死者当祔昭庙,则毁其高祖之而祔其主于左祧,迁其祖之主于高祖之故庙,而祔新死者于祖之故庙。
即当祔于穆者,其序亦然。
盖祔昭则群昭皆动而穆不移,祔穆则群穆皆移而昭不动。
故虞之明日,祔于祖父,盖将代居其处,故为之祭,以告新旧之神也。
今以周室世次为图如右。
所谓高祖以上亲尽当毁,虞之明日,祔于祖父者也。
元丰议礼,何洵直张璪以此为说,而陆佃非之曰:「昭穆者,父子之号。
昭以明下为义,穆以恭上为义。
方其为父,则称昭,取其昭以明下也。
方其为子,则称穆,取其穆以恭上也。
岂可胶哉?
坛立于右,墠立于左,以周制言之,则太王亲尽,去右坛而为墠。
王季亲尽,去左祧而为坛。
左右迁徙无嫌」。
又曰:「显考、王考庙与左祧为昭,皇考、考庙与右祧为穆。
如曰成王之世武王为昭,文王为穆,则武不入考庙而入王考庙矣」。
此皆为说之误。
殊不知昭穆本以庙之居东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为父子之号也。
必曰父子之号,则穆之子又安可复为昭哉?
坛墠之左右,亦出先儒一时之说,《礼经》非有明文也。
政使果然,亦为去庙之后,主藏夹室而有祷之祭。
且坛、墠又皆一而已,昭不可以越坛而径墠,穆不可以有坛而无墠,故迭进而无嫌,非若庙之有昭穆而可以各由其序而递迁也。
又况昭穆之分,自始封以下入庙之时,便有定次,后虽百世不复移易,而其尊卑,则不以是而可紊也。
成王之世,文王为穆,而不害其尊于武;
武王为昭,而不害其卑于文。
非谓之昭即为王考,谓之穆即为考庙也。
且必如说,新死者必入穆庙,而自其父以上,穆迁于昭,昭迁于穆,祔一神而六庙皆为之动,则其祔也,又何不直祔于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于其所未应入之庙乎?
又言曰:「假令甲于上世之次为穆,今合堂同食,实属父行。
乙于上世之次为昭,今合堂同食,实属子行。
则甲宜为昭,乙宜为穆,岂可远引千岁以来世次,覆令甲为右穆,乙为左昭,以紊父子之序乎」?
此亦不晓前说之过也。
盖昭穆之次既定,则其子孙亦以为序。
《礼》所谓昭与昭齿,穆与穆齿,传所谓太王之昭,王季之穆,文之昭,武之穆者是也。
如必以父为昭而子为穆,则太伯虞仲太王之父,而文王反为、鲁、卫之子矣,而可乎哉?
且一昭穆也,既有上世之次,又有今世之次,则所以序其子孙者,无乃更易不定而徒为纷纷乎?
曰:「然则庙之迁次,如图可以见矣。
子孙之序,如所驳,得无真有难处者耶」?
曰:「古人坐次或以西方为上,或以南方为上,未必以左为尊也。
且又安知不如时祫之位乎祫有图在后。)」?
昭穆之不为尊卑,说已前见。
其大祫,则始封以下以次相承,亦无差舛。
张璪以为四时常祀各于其庙,不偶坐而相临。
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
及合食乎祖,则王季文王更为昭穆,不可谓无尊卑之序者,是也。
但四时之祫不兼毁庙之主,则右无昭而穆独为尊之时,若两世室之主,则文常为穆而武常为昭也。
陆佃以为毁庙之主有不皆祫之时难之,而未见璪之所以对也。
予窃以为以上世之次推之,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为偶,亦不可易。
但其散居本庙,各自为主而不相厌,则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
及其合食于祖,则王季虽迁,而武王自当与成王为偶,未可以遽进而居王季之处也。
文王之为穆,亦虚其所向之位而已。
则虽北向,而何害其为尊哉?
作此图以见之。
令人罗氏墓表1191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漳州市
左司郎中张公之配曰令人罗氏,南剑州沙县人
世为县望姓,家法严整。
令人生二十有二年而归张公,事姑罗恭人以孝谨闻,恭人爱之如己女。
张公故贫,初仕,将遣其女弟而无资。
令人悉出橐中装以奉之,无吝色。
事公二兄,旦暮率诸幼稚以次问起居,无一日阙礼。
子侄就学归沐,辄具汤饼,会诸娣姒男女,语次从容问所学业,劳勉诸侄,以励其子,油油如也。
罗恭人尝苦末疾,令人静夜必露香致祷,愿损己寿以延姑年。
如是者数月,恭人疾顿平。
而后三年,令人一旦暴卒。
恭人哭之恸,至老念之不能忘。
与人言必称其孝,至于泣下。
且叹曰:「不意吾儿失此内助之贤也」。
令人性俭约谦下,好礼法,有识度。
嫁时箧中有黪色絺衣,忌日辄被以奉祭,称慰如仪。
常所服礼衣横帔,如民间法。
或告以张公且通朝籍,盍改用命服,令人曰:「此非拜恩,何敢服也」?
卒以礼终。
生以政和戊戌,卒以绍兴癸酉,葬剑浦县吴张氏大墓之左若干步。
后三十八年,嗣子士佺来访予于临漳,请铭左司公之墓。
一日,复令人之事,涕泣以请曰:「吾母之贤孝如此,而不幸蚤终。
士佺兄弟生不及养,已负终天之痛矣。
今又不能述其德善以垂久远,其何以见于地下?
惟吾子哀之」。
予不忍辞也,既受其书而读之,因窃惟念孝爱和谨,妇道之常,世犹有难之者,而令人至委身以代姑死,守礼以终其身,是其贤于人也远矣,其可以无传也哉?
因为叙此,以表其墓。
令人生二男,士佺,今为朝奉郎通判融州事。
其弟士僩,尝为修职郎、监藩酒库以卒。
四女,进士宗大同、谢舒、宣义郎善庆文林郎黄东其婿也。
绍熙二年二月日,朱熹述。
朝请大夫史君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攻愧集》卷一○五
四明衣冠之族,绍兴以来莫盛于史氏。
八行先生纯德奥学,积善馀庆,是生枢密公。
吾乡之登政地者,实自公始。
枢密兄之子是为太师会稽郡
文惠公位极人臣,而史氏益大,故君之高曾皆重叠追赠者四十年。
不惟赏延繁衍,而决取世科者累举不乏人,其兴又未艾也。
盛哉!
枢密之子也,讳浚字尧翁,世为明州鄞人,今为庆元府
曾祖简,祖,俱赠太师、冀国公
曾祖妣叶氏,祖妣徐氏,皆冀国夫人
枢密讳才,尝任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官左朝奉郎致仕,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孙氏,封齐安郡夫人,累赠大宁郡夫人
枢密绍兴二十四年归休,三十年致其事,奏君将仕郎,授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以便养。
三十二年丁枢密忧。
服除,引孝宗登极恩,循修职郎,再奉祠
乾道六年,调福州古田县尉
九年,文惠公帅闽,以避亲不赴。
崇宪靖王明州,辟为定海制置使司准备差遣
淳熙四年秩满,关升从政郎,用举主改宣教郎,知绍兴府新昌县
十三年,差权通判婺州
十六年,光宗覃恩,转朝散郎
绍熙五年,今上覃恩,转朝散大夫,馀以年劳积官至朝请大夫
嘉泰元年,引年致仕。
三年九月旦卒于家,享年七十有五。
呜呼!
君年三十而得官,归自婺女,才六十有三,已无复宦情,其见于施设者止新昌、婺女两任,而所至声绩可纪,其奉亲立身,处家居乡,又皆以古人前辈自期,是亦为政,岂虚语哉!
枢密之归,君已壮矣,谓君曰:「吾之进退固自无歉,第郊恩不能及汝耳」。
公拱而对曰:「大人方欲全晚节,岂当以某为念」?
枢密喜曰:「吾姑试之,而气貌泰然,足以成吾志矣」。
参政李庄简公永嘉枢密为签幕,待遇极厚。
君方就傅,附学郡斋,每旦必束书以俟户外,寒暑如一,李公奇爱之。
枢密馀杭,君侍大宁长安埭,时有数百艘,相持旬馀。
公犹总角,为之登岸处分,使往来之舟以叙而行,己舟独殿,不日遂通。
枢密被召,将行,吏有以白金遗仆夫者。
公侍侧,奋然曰:「是将污我,当发之」!
枢密喜曰:「吾儿可谓清白吏子孙矣」。
性笃孝,大宁既下世,枢密年益高,父子相与为命。
娱侍左右,药非亲尝不进,未食不敢食,执丧尽礼。
既葬,结庐其旁,舍城居而家焉。
致敬家庙,旦旦集家人拜谒,风雨不渝。
蔬菜之属,未荐者弗敢尝。
祭祀备极诚洁,涤濯烹饪,必躬必亲。
奉祀,则衣深衣以寝。
讳日先期斋素,哀慕涕洟如始丧。
生朝不为宴乐,在官吏民无知者。
同气惟一女兄,适周氏,事之甚笃。
见其卜居,以金溪别墅遗之。
制幕例得僦直,君曰:「吾有先人之故庐在」。
仆从亦以乡曲不当用,悉辞之。
王来镇,君以职事迎谒境上,典客谓当庭拜。
君曰:「此必非王旨」。
揖而出,王首以此见重,遂被论荐。
将校捕海寇几百人,吏欲逮治匿赃事,君曰:「彼出死力得盗,以赃为赏,亦不为过。
若以属吏,是为贼报仇也,谁复用命」?
王为宽之,皆感激尽力,海道亦清。
幕寮蔡君大成廉明有守,或污蔑之,将寘于法。
君力辩其非辜,及出,又厚为之礼。
东钱湖胶轕,王欲开治之,有请于朝,欲给钱谷及设醲赏,且以属君。
君引嫌,以不敏辞,又白王曰:「今为民兴利,所费非不多,水军有舟楫畚锸之属,傥优给军士,当必乐趋。
第严为纪律,毋令扰民足矣。
请列杙岸旁,取积之,日久自成堤矣。
若属之官吏,必致烦扰,民疲于奔命,吏急于言功,止得目下㳽漫可观,根蔓不除,适滋后害尔」。
已而皆如君言。
始至新昌待制朱公熹时为提学,一见如旧,即以滞讼委之。
天台有王乌头者,中产之民,以析户交讼三纪矣,案牍山积。
君尽召其党谕之曰:「至亲终讼,未有不破家者。
我非不能处断,一有胜负,汝必将复诉」。
词意愿款,察其感动,遂与酒肴,使交相悔谢。
明日俱拜庭下,曰:「今不复讼矣」。
朱公深为器重。
自是亲戚有讼,率以此处之,或使之拜起揖逊于前而去。
得罪于父母者,轻重亦惟父母之听,曰:「吾尽法则伤恩矣」。
由是无不感厉自新。
盖平时乡邻有失孝弟之义者,必谕之以礼,晓之以法,不悛者或愧辱之,感悟则与以酒食之资,使其奉父兄之欢乃已。
其有暴戾恣睢,狠于斗、冒于货者,亦诲之谆谆,俾归于善,故见于政者专以风化为本也。
君于催科不扰而集,尝曰:「宽之于粒米狼戾之时,而迫之于半菽不给之际,是罔民也」。
乃为之晓谕,谓及今不即输纳,将来不免追催,谅勤周悉,无虑数百言。
读之者虽顽钝之夫,亦知感悟。
租赋不待促而办,部使者至以移示旁邑,至今邑人犹传诵之。
邑在山间,异时趣办役夫,以称过使客,近乡之民一月或至数四。
君令乡各置籍,据籍点差,出历为信。
自辇输官物之外,一无所役。
三年间户不过再及之,远者或终不及也。
大溪自天台而下,溉田甚广,旧有堤以障狂潦,而善坏,几无宁岁。
君曰:「人力不至尔」。
出官钱、属耆老督民修筑,民竞劝趋。
其他陂埭经君修缮者,无不坚久。
乡吏销钞不以时,遇有点追,扰及已输之民者多矣。
君深慰劳其人,问其道里期会之费,官为还之,罚吏金以偿官。
吏困于输金,其弊遂绝。
有士与民讼田,君谓士直而牍未具。
士复来谒,君曰:「兹事已决,彼当无辞。
今见谕则成请求之私」。
移丞佐决之,后无敢有私请者。
僧讼一民负钱至数百缗,君疑之,问民妻安在,曰:「近鬻于人矣」。
即诘僧曰:「此人甚窭,何屡贷之?
汝必私其妻,妻鬻,故讼尔」。
僧诎。
又有诉僧寺杀其子而尸亡者。
君念方盛,此必为盗被擒而窜尔。
责僧令寻访而宽其期,寻获之,一讯而服。
豪民以称贷获利倍蓰,偿者无所出,则以钱百万献于官。
公问:「钱安在」?
曰:「散于民间,官取之易耳」。
君曰:「以此饵我,而欲自为计也」。
即受其献,而列名及数悉蠲之,无不称快。
或杀人于野而未获,尉两以他盗塞责。
君察其非是,皆纵使去。
既而真盗乃见,犹微服至其处覈之,与狱辞合。
县计初无百金之储,而逋负以万计。
君考岁入之目,穷蠹耗之原,曰:「吏奸耳,吾能裕之」。
先是,岁用一吏司出纳,号场典,群吏表里,假贷为奸。
君使日一易之,凡一日之入,暮归诸帑,久而寖饶,曰:「此理官钱法也」。
规模既立,上下寖以相安,再岁所用益衍。
重门颓圮,众以为请。
区画自出,一物不取之民。
有与官为市及就役者,加与之庸直。
有献木者,君曰:「官自足用,此汝先垄中物,或与族党不平,将假手于我耶」?
却之。
先尝籍诸乡之盗,日饲之而拘焉,民间无复犬吠之警。
既数月,相率而诉曰:「某等失业为此,然朝暮惕恐,未尝得饱食安卧如今日也。
各已知悔,且望少宽」。
许其日就佣役,夜必归宿。
及是,皆执役于官。
元夕落成,栋宇华焕,乡民不知有役,咸聚观以为神。
县庠久敝,欲新之,而前迫于民业,一径几不容车马。
君谋辟地,或曰:「其家富饶,未易得也」。
君召与议,即以为献,厚偿其直。
于是面势轩豁,新殿庑,列棨戟,观者唶曰:「吾邑文风其昌乎」!
其后名荐书,取儒科者相踵。
元日为叙拜礼,衣冠毕集,为陈尊俎,设介僎,叙长少,献酬雍臾,无敢哗者。
且曰:「乡饮之礼,昔固尝行之,未有济济如此者」。
耋稚皆相与观礼焉。
资明而健决,两词至前,情伪立见。
书判数百千言,反覆切当,每曰:「久讼废业,实官司不决之过。
惟详尽不可转移,则安居矣」。
故一经予决,虽宿奸巨猾,无复异辞。
及君将去,念一任所决滞讼幸无翻诉,吾去之后,猾吏或为奸利,则贫弱必受其害,乃许请断由以备。
于是请者日至,一一给之,或感泣者曰:「令君为我长虑及此,真父母也」。
咸请立生祠,君力止之。
既去,民知其不可留,扶老携幼,前期出境数十百里,俟于水滨,泣且拜曰:「不复有此知县矣」。
婺遭大水,溪南之民登屋缘木以避者数千计。
守倅乘陴,君首募善舟者救之。
令曰:「活一人者给钱五千」。
竭贰厅之蓄,继以私帑。
到者分处官舍,既饮食之,又列炬通夕,以男女混处,恐其淆杂也,人尤伏其虑深。
盗入民舍,觉而遁,隐于桑间。
主人访求,盗投以石,几中。
主舂以矛,盗坠而殒。
吏以盗徒手受矛,当主人以杀人之罪。
君诘之曰:「石非仗乎?
虽非所持,然中则主人死矣。
闇中偶伤于刃,此为登时,勿论可也」。
守不能决,交谳以上,棘寺卒从君议。
有殴伤保辜,限日未满而殂者,吏坐殴者以重辟。
君已知伤者能遨于市,饮啖自若,偶以宿疾发而毙。
再讯如所闻,吏民惊伏。
盖于狱事尤留意,深思以得其情。
平反如此等者非一也。
妇人有欲弃其夫者,诬舅以私,舅不承而死于狱。
吏白,无所考證,守将从妇。
君曰:「使其有之,乱伦之罪固不为轻。
使其无之,厚诬其舅,亦当反坐。
舅由此以死,妇可已乎」?
闻之宪台,遂坐妇罪。
里妇独处,恶少谑之,不从,夜诈称夫妇。
妇痛无以自明,泣告其夫而缢。
君闻而为葬之,表曰「义妇冢」,罪其为诈者。
君之莅政多此类。
尝祷雨于龙潭,冒险亲至其处,肃然若有所感,云出湫中,得神物以归。
阴云隐隐,及郡而霈然。
作邑时,凡祷皆应如此,岂人力哉!
守既行,而新刺史之兵百馀人未知所归,君使尽集于庭,探筹分管,随即帖定。
三易郡将,备尽礼敬。
事有利害,必力争,事已,和好如初。
君在州县,一时监司帅守多名公,相知甚深。
然不为苟求,终无有以姓名荐达者。
恬于仕进,改秩之初,文惠公经筵,欲以请于孝宗而君辞焉,曰:「未更吏事,且欲字民以行志耳」。
晚年閒居岁久,祠禄亦不复就。
庙堂闻其廉退,亟称之,以厉躁竞者。
山居萧然,棋酒自适,不以一事至公庭,乡之太守或欲见而不可得。
居官以廉节自厉,俸给之外,凡有例者皆不取,用度一切取赡于家。
岁计仅给,均为十二,每月一出之。
东坡段作三十块之说,不治产业,凡货利之事,未尝为也。
好仁乐施,闻亲戚之贫乏者以济之。
丧不能举,女不能嫁,多为成就。
为梁以济涉,解衣以蔽寒,涂潦者予以笠屦,年凶则为粥以饲饿者。
疾疫之家既遗以药,至量其所食,昏暮潜送其家,不使知也。
亲见义役之便民,及归,见乡邻有以争役破家者,君谓受役之害小,争役之害大,劝率为之。
为请于邑大夫,力主其说,今赖其利焉。
近山有虎,樵牧失业者几月,募猎者许以厚赏,猎具入山,虎亦遁去。
晚益严重,端庄守礼,语不轻发,居不杂交。
亲朋有过,面折之。
有一善,则奖借劝勉,如自己出。
取司马公《家范》、《书仪》约为冠婚丧祭之礼,行于家。
子弟有惰容,必正色以临之。
童稚笑语,亦不敢妄。
衣服器用不追逐时好,家人俱不敢为华靡之饰。
或见之,则叹息世态之薄也。
尝在众中服布衣,乡先生沈公铢笑其激,君曰:「某不知其为陋也」。
淡然一室,无他嗜好,惟取《礼记》、《檀弓》、《学记》、《中庸》、《大学》、《祭义》、《祭统》、《儒行》、《表记》等篇,《通鉴》、《唐鉴》朝夕从事
尤笃于教子,招延名士,宗族子弟之愿学者皆预,勉以修身之要,不徒望其取青紫也。
长子中第,又二子入太学,未尝以为喜,盖所期望者不止此。
夜课童幼《语》、《孟》,为之讲大义,每曰:「雒诵之声,贤于丝竹远矣」。
庄谈梵帙,深究理趣。
病中区处家事,秩秩有条。
医至,嬉笑待之,呼诸子曰:「我无所憾,惟汝祖隐德实行,太史纪载甚略,我死,则汝辈不复知矣」。
口授数千言。
既革,神观愈清,自书一颂,尤为旷远。
又书二纸,戒毋受赙赠,大略言:「生无益于亲故,殁可扰之乎」?
仍戒毋用缁流
既毕,盥手炷香,奄然而逝,其视死生真若旦昼耶!
君娶舒氏,御史中丞亶之曾孙,先君十四年卒,赠宜人
孝敬诚笃,四德全备。
枢密方为国子监簿宜人未嫁,而枢密超迁台谏,大宁喜曰:「此妇其昌吾家乎」?
未归,登政地,归享上寿,康宁宴衎,宜人未始一日不在侧也。
大宁性严,事之至谨,遂信爱之。
枢密久未有弄孙之乐,宜人请君置妾。
君曰:「设心如此,何患不昌」?
既而得子。
今兹蕃衍,盖不妒忌之效也。
新昌相传有白虎神为祟,吏言请避正堂。
君弗顾,宜人亦曰:「何物小鬼,敢据公宇乎」?
不为动,而亦帖然。
族妹为邑士之室,始至,遣馈之。
及归,则与之酌别。
中间不时求见,则谢之,果有私请也。
在官未尝问梱外事,俸入亦不举知其目。
君之清德,所助为多。
凡君所为,极意奉承。
君待之如宾,言必称名。
有出入,宜人必摄衣揖之。
子妇侍侧,雍雍如也。
待婢使未尝谴怒,詈言不出诸口。
衣必浣濯,不事珠翠绮绣之饰。
年才五十有七,卒于婺之官舍,葬于阳堂乡包家山之原。
子男五人:弥逊,迪功郎绍兴府萧山县主簿
弥回,迪功郎、新台州临海主簿
弥遵,先卒;
弥进,将仕郎
弥逮,太学生
女二人,早夭。
孙男十三人:麟之、中之、介之、举之、希之翚之、阜之、常之、准之、异之、𤼷之、𢍰之、彝之。
女九人在室。
诸孤将以十二月壬寅奉君之葬合于宜人之墓,来求铭。
钥托契非一日。
君之清介实所难
诸孤录君行实甚详,且其施于政者皆可为后法。
又自言其母之贤,尤痛其早没,惧无以显于世,愿并书之。
故为具载而系以铭,用慰孝子之思云。
铭曰:
史氏之贤,德惟迈种。
衣冠之盛,辅相我宋。
君生而秀,弱不好弄。
父兄濡染,以义折衷。
比宰百里,始见于用。
廉白照人,轻徭清讼。
人皆望君,夷庚飞鞚。
仅乘贰车,其退甚勇。
平生介然,晚益严重。
闺门自养,无所修综。
潭府不居,归侍丘陇。
家庙时享,极其钦奉。
动循礼度,周旋勉中。
闺门化之,无敢奢纵。
屏绝声乐,喜聆雒诵。
谢去机事,志甘抱瓮
力行所知,不牵于众。
谁毁谁誉,终不为动。
老成云亡,乡党所痛。
君则了达,如幻如梦。
我方卧痾,向风一恸。
诗以飏之,后人其讽。
中奉大夫直龙图阁司农卿林公墓志铭1203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水心文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公林氏,讳湜字正甫福州长溪人
曾祖岩,祖樗。
父师中,赠中奉大夫
中奉迎师于蜀,得师先生以归,学者常数百人,中奉为高第。
公入太学,与石斗文吴称吴俯张渊并时知名。
绍兴庚辰进士第,为富阳
虏亮之乱,部弓手截隘处,邑豪乘时贩盐行劫,公捕擒之。
代归,教授明州
朝廷会其劳,改官改泉州晋江县。
州分造战船,公曰:「负郭岂有羡钱耶?
何忍敛百姓」!
将舍去。
诸番义公之为,助其役,舟先就而民不知。
满秩,攀留空一城。
通判南剑太守议官自卖酒,公争曰:「卖盐已病矣,又益以酒。
地俱万户也,今始自南剑,他郡效之,君不畏八州民怨己乎」?
守讳其切,自为奏,朝廷视无通判署,疑之。
方下,公条上。
言者亦谓「近瘴,故二税有酒钱而民自酤,今创禁之,非旧制也」。
守奏遂格。
汀州赋输无法,吏多取自入,为百姓患,帅漕请均节之,以委公。
公索其征,有公库鲊脯食次册、差出贴支等钱,皆数千计,他多此类。
守倅俸数倍矣,小官薄,复别贷以给。
公约其岁用,增损适平,省缗钱四万还之民。
监司更荐,召审察,干办诸司审计司,迁太常寺主簿国子监丞太常丞
绍熙元年,迁监察御史
公久官南方,无中援。
既入朝,名人善士一见如旧识,相谓曰:「今士大夫去就,常以台谏官贤否为卜。
是公格应入台,得如斯人者,庶几乎」!
至是竟用公。
故事,台谏官居同宅,相爱助厚甚,弹劾论谏,必相参审,好恶指趣不少异,曰:「所以共持纪纲也」。
公独喟然曰:「吾不惟贤与善是亲,正人之愠于众小人是助,好恶去取不以公论为归,而曰共持其纪纲也!
夫纪纲者,岂台谏官为私之地欤」!
他日见上,奏曰:「陛下托股肱于宰执而除授多小人,寄耳目于台谏而弹击多君子,治乱之大,无过此也」。
执论移晷。
侍立舍人言于众曰:「今日察院争何事,反覆不已也」?
自是与其长不合矣。
时小人知公意,颇自为计。
公与同列三人论劾甚锐,至一日罢数人。
内外皆耸,方依公为重,而上以觉察过数诏谕公。
公为殿试详定官,考直言者居第一,而上不用。
殿中侍御史刘德脩下迁,公曰:「吾可以去矣」!
刘公,盖公所谓亲而助之者也,公奏直刘公,不报。
钱之望静江府,公再论之。
上罢之望,出公浙东提刑
宰执合前,愿少留,不听。
江西转运判官
楚多讼,吏积厌苦,公曰:「己恣睢,而使民以弭笔成名乎」?
取滞讼自判之,数月,至者益少。
赣州科罚,罢龙南安远折变,减兴国淮衣绢、南安圣节银,及水潦州县窠名之在漕司者皆除之,岁损数万,而漕计犹增于旧。
召为吏部郎中,迁太府少卿,以孝宗遗留使虏。
始,光宗过重华宫疏阔,公再三请,未效而孝宗崩。
上内禅,公入辞,首以「奉亲欢,杜谗口」为劝,上俯听,首肯数四,谓吏部侍郎彭龟年曰:「朕初即位,未识群臣,此老成重厚人也」。
在道系带、及国通名有未合者,连却虏议。
至赐衣,以其服被公,公挥掷去。
虏人曰:「君命何可慢也」?
公曰:「宋正统相承,群官服视其品。
今易左衽,有死而已」!
争辩甚久。
虏趣入谢,公盛服如故,虏不能屈。
复命,上迎谓曰:「卿守礼甚坚,国体不失,朕所知也」。
司农卿
公之还自江西,众望谓公当遂用,公论事不假借。
庆元初,韩侘胄始专国,朝士多自引去,吕祖俭上书争之,贬岭外。
公见余丞相曰:「吕子约匆匆南行,奈何?
叔世事不宜有。
执奏收回,大臣责也,丞相可不勉乎」!
语喧一时,权近侧睨
公因力请外,除直宝文阁湖北运副
未几,与冲佑观,起知泉州
不乐公者犹谓不可,复与冲佑。
毕祠,遂请老,进龙图阁致仕。
嘉泰二年七月二十六日卒,年七十一。
公晚而居平阳松山,温、福之间也。
遂以三年十二月十九日葬于贤沙里
夫人黄氏,封令人。
子介文林郎
孟嘉、孟治,皆登仕郎
孟淮。
孙女二人。
公合女兄弟十人。
兄淳,尉朝阳,夫妇死,公经纪振业,官其子弇。
馀弟妹亦自足。
再从叔贫无后,为立嗣,嫁其女。
性淡薄散朗,虽居官精敏,遇事立断,而平居但教诸生诵说,若不涉世故者。
于善恶贤不肖明白,而尤护惜善类。
世所谓善人君子,常欲以一身同其荣悴去留,故议论多激发,见忌于人,以是龃龉废斥而终不悔。
朱公元晦既谪,士讳其学,公执弟子礼不变,未殁数月,犹走书问疑义云
介录其文号《盘隐类藁》十卷。
喜节知类,能似公,来请铭。
余昔与公及詹元善同在太常,续炬纵语,以铭属余者也。
铭曰:
大膏寥寥分一灯,耿然自照非外明。
奉璋来朝如景星,善人视之为废兴。
绍熙御史庆元卿,义能扶持事不胜。
乾刚坤柔相降升,以待后死铭有徵。
吴夫人墓志铭(代仲兄撰 庆元六年二月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五
夫人吴氏,福州怀安县达溪人。
父讳贵,有隐德。
夫人以姿性柔淑闻于里,里之大族争遣媒约婚,不听,曰:「是女必以归诗礼家」。
石栗林公讳茂,倜傥重信义,有贤子讳龄,少颖悟,喜读书,善属文,将聘妇,则曰:「非吴氏女不可」。
吴公闻其言,一日适相值语道意,乃酌酒定婚。
夫人归,逮事祖姑曾氏。
曾氏晚多病,舅及姑高氏奉事起居,蚤夜不少懈,夫人承其意辄先之。
舅姑曰:「此吾事也,尔毋预」。
夫人曰:「有妇以代劳也」。
曾氏曰:「吾病且愈,尔曹其休矣」。
其上下雍睦如此。
舅喜客,客至必尽欢,不计家之有无。
家素厚,坐是日益窘,有讥者,则辄笑曰:「儋石为黍,当饭几客?
薄酒伏雌,为费几何」?
夫人听从婉娩,曲顺其意,几榻膳羞,整洁丰备,常若客至,未尝敢以贫为解。
舅姑没,夫人治家益勤,礼宾客不废其旧,故其夫与其子宪卿、守卿益得以读书肄业,从贤士君子游,家事琐碎一不以属心。
夫既没,而夫人年已七十矣,二子不忍朝夕离侍侧,夫人辄戒之曰:「汝读书当如乃父,敬礼贤士当如大父,毋以我老,故有怠心」。
以是二子交道日广,闻乡之名胜,不以道之远近、齿之长少,皆愿裹粮诎首而与之交。
夫人极力资致无惰容,每曰:「汝能从贤者游,虽不在吾侧,吾乐也」。
宪卿遂受业于晦庵先生之门,而与东及东之季弟干交最厚,后皆能自检饬为名士。
里之人相与语曰:「二子之贤,嗟乃母之教也」。
夫人庆元己未十有一月三十日戊午卒,享年八十有五。
子二人。
女一人,适进士吴溥,先夫人卒。
孙一人,蕃。
孙女一人。
夫人亡恙时,宪卿尝从容曰:「浮图氏之教行,而先王之礼遂废。
天堂地狱,宁有是事耶」?
夫人曰:「汝能守礼,吾死无憾矣」。
夫人之没也,二子治丧尽斥去浮图氏法,一以礼致其哀。
里人族党谤言日至,晦庵先生贻书以勉之,而谤者始息。
自佛老之说行于中国且数千年,五代王氏崇奉塔庙,而其说始炽于吾闽。
深山长谷之民信奉尤笃,至于死生大故之际,忘其焦肾乾肝之苦,而笃于梵呗膜拜之习。
甚至举其亲之遗体,古人所以重衾复歛必诚必信者,而投之烈焰之中,曰「佛教然也」,是岂不大可哀者耶?
夫人生山谷间,乃能以礼诲其子,而不溺于异教如此,是岂不谓之贤者耶?
将以庆元六年二月十四日庚午合祔于高岭之原,其侄吴宗万与其夫之族子士蒙状夫人之行来请铭。
予既从夫人之二子游,且嘉夫人之行,遂不辞,而为之铭曰:
未笄而见爱于父母,已嫁而能顺于舅姑。
厉其夫若子以学,而交天下之善士;
全其终以礼,而不溺于昏妄之浮图。
夫人之德始终全备如此,是岂可不铭也夫。
族叔处士墓志铭嘉定十三年十二月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一、《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五、《永乐大典》卷七六五○
黄氏居福州城东三百年,釐而为三,派而为六,后有他徙者。
同庆而下,子孙存者无虑四十人,挟策为儒者累累不绝。
绍兴间察院公始以笃行直道、清名高节著闻当世。
宣教君杲、通直君东亦皆孝友廉洁,挺挺有父风。
又六七十年,后路之黄讳叔毖者生先觉,先觉生俊卿俊卿生公
讳凯字舜举,独能以勤俭大其家。
苦学守礼法,教其子南金、宗尹、宗传,皆雅饬为良子弟。
南金以弱冠预乡贡,宗尹亦继入太学,一门之盛,庶几哉,察院公之遗事矣。
嘉定庚辰十月丁丑,公微疾,终于正寝。
初娶何氏,后两娶陈氏。
子三人,女一人,婚嫁未毕
而公之年仅五十有二,乃不及享其盛大之福,识与不识无不为公流涕也。
命之脩短悬于天矣,勤俭苦学守礼法者人也。
一族之间,三百年之久,其盛不过再世,皆以勤俭苦学守礼法得之,则公之行信可书。
公之子弟与凡吾之族人皆知以公为法,则吾宗之大未有艾也。
其年十二月壬午,葬公于桑溪艮山之原,其族孙干为之志其墓,而系之以铭:
家之兴替,不于其家于其身;
天之报施,不于其天于其人。
谓予不信,视此坚珉。
故知潮州侍左林郎中墓志铭绍定元年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四、《漫塘集》卷三○、《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绍熙癸丑,故相忠定赵公吏部侍郎知贡举
将出院矣,点检试卷官彭公龟年偶得落卷,奇之,以示忠定忠定读不释手。
至策卷以刚健中正为君德,至论汉桓灵事,以宽恩特贷于貂珰,峻法独施于善类为君德不立之过,忠定拊卷曰:「场屋有人焉」。
即命更考,而前考官御史也,莫之敢擢,忠定即手披其卷,擢置前列。
既揭榜,视姓名君也
忠定帅闽时既闻之矣,故益以得君文为喜,士亦以先睹为快。
御史滋不平,即上章劾忠定
黄公艾时在后省,复以御史为不公缴奏之。
故以进士起家,而一朝名动朝廷,未有若君者,而党论亦自是起。
君讳复之,字几叟一字亦颜
其先大梁人,南渡家闽。
祖茂、祖和,皆不仕。
椿,赠宣义郎
君少嗜学,所从游必严师友。
试乡校及国学多占上游,廷对擢第七,调筠州教授
丁内艰,服除仍注前阙。
筠之学廪薄,君为请系官之田,且输其直千缗得之,养士倍常时。
更创大成殿,讲堂闳敞高明,率过其旧。
县庠在学之后,别为一区,君合而一之,辟其中祠先贤,而釐其旁为四斋,以处它郡之来学者。
戊午秋,校文庐陵,时党论已炽,士大夫颇有陷者。
君以民心士心天心发策,其中及列圣之事,云:「有田有赋曷尝不取诸民,有身有庸曷尝不役诸民,而爱养之恩备形恻怛,臣下之不协于极,岂无汤沐而栉治之,瞑眩而针砭之,而抆拭洗濯,且无终弃。
夫昭昭之鉴,不可以矫饰欺也;
亿兆之心,不可以小惠结也;
士大夫之心,不可以爵禄啖也」。
读者为之悚慄。
寻有旨索考官名进御,为君危之,君曰:「吾言无愧,庸何伤」!
未几又有传时相欲处以掌故者,人为君喜,且劝通书,君笑曰:「吾向固不敢辞其祸,今安敢倖其福」!
秩满,授潭州教授
士不堪前政之弊,迎君车诵言,请尽黜职掌,而试诸生以补其阙。
君告之以师生有分,少长有仪,那得尔。
既噤不得施,则请于府,府下其事,君曰:「吾宁不为长沙官,不可坏长沙之俗」。
置不问。
徐以公论定去留,人无间言。
南轩张公寓居长沙朱文公亦来游,相与以义理之学训诸生,微言犹在,君益推明之。
暇则相与命舟浮湘,过岳麓书院,溯朱、张之风,想浴沂咏归之乐,士习为之一变。
甲子边衅开,君校文于衡,又策诸生曰:「自艺祖庚申至哲祖庚辰一百四十一年,一时忧国之臣以为太平日久,犹安乐之人年过百岁,当兢兢爱护。
自尔迄今,又一百一十载矣,可不思所以培固之乎?
自熙宁大臣误投不当用之剂,亦凛凛矣,幸而元祐九年之治,药伤补败,故事势已摇而复定。
绍圣诸臣复出而震动之,病状虽同于前事,而体力异矣。
况在今日,繄欲惩艾既往,若何而可」?
盖以权臣轻用人言,动摇国势之故。
初,君在筠,张公孝伯实帅本道。
既君来潭,而张位枢府,君知其人颇以调护时事自任,凡再贻书于张。
其一谓:「今之患近不在民,远不在边,物情未安,特在士大夫议论之间。
士大夫平日之所讲明,亦各有义矣。
义在人心如权度,一毫不可欺。
合于义为是,否则为非。
是是非非,于党何有?
方道学盛行,其间诡僻迂怪往往有之,天下之人亦曷尝尽以为是哉?
一旦反之而根排痛诋,亦岂无过当而未厌人心者?
惟权是非之柄,公是公非,而不使私恩私怨参乎其间,则党论息、人心安矣」。
其二谓:「《周礼》六官之长以宰名官,传者谓剂其清浊、和其刚柔而纳之中和曰宰,某窃有感焉。
夫五气之运,参差不齐,其人之禀赋不能无刚柔清浊之异,为人物之宗主者,当裁而正之,均而节之,使不至于偏胜。
夫特立之操,百年扶之而不足;
卑柔之俗,一日成之而有馀。
一二十年来,人才英特之气不振甚矣,振而起之,纳之中和而收之以为用,独无望于今日乎」?
张公识其意,一时消平党论,激昂人物之功为多。
开禧丁卯,天子更化,召用故老。
君时在部,以选为省闱点检试卷官,寻差主管户部架阁文字。
朝廷典章文物,于故府有稽焉,而主者无留心,栋宇日坏,君葺新之。
满考,除国子正,改宣教郎
嘉定己巳夏旱,诏求言,君言:「君德犹有万一之阙,非英断乎!
兵戈何事也,高庙艰难三十年,欲静而不得静;
孝庙积累二十七年,欲动而不得动。
权臣轻动于一朝,陛下唯唯从之。
往事已矣,自今脱复有误陛下之听者,何可不察?
社稷不堪再误,生灵不堪再扰,天幸亦不可常得也」。
时景宪方择妃,则举元祐范太师之言以为鉴;
边帅有未驯,则举唐末不能制河北之事以为戒。
皆人所难言。
寻当面对,复以君德刚健中正进说,而以巽懦不立为非刚,始勤终怠为非健,是非不明、邪正不判为非中正,天颜若为之动。
越三日,迁司农寺主簿
视事之始,殿卒有哗者,盖仓吏受给之不谨,主帅纪律之不严,其来久矣。
君曰:「是当先治其在我者」。
即竟吏之罪,帅亦内愧,取哗者悉惩之,而旧习浸革。
太府寺丞
外府总货财之出入,冗最百司,人谓君学省之望,宜不屑此,君尽职不懈。
明年,将差省试官,君以嫌辞,执政语君:「往年以君考试,举人皆相贺,君何可辞」?
遂为参详官。
太常丞
容台典礼自出,时卿少虚位,君实专之。
郑侠法未应谥,君为之请,以旌直谅。
牛羊司职非所隶,君治其罪以戒不共。
未几面对,援《诗》《书》所陈乞用常人吉士
时颇有以倾覆售者,故君言及之。
明年少卿,朝陵回,仍以丞兼侍左郎中
左铨剧曹,郎官日不暇给。
君思有以革之,旬日出令,戒暗展判成之日,稽隐漏已出之阙。
避亲改注,委之本贯保明;
批书疏漏,责之外台检察。
其末饬士大夫各守礼逊,毋相攻讦,若然,当予亦夺。
俄有犯者,君并夺之,选曹为清。
磨勘奉议郎
居无何,丐外,差知潮州
先是飓风为灾,濒海民多荡析,君至即户给钱米振赡之。
海滨创见,咸相率祠神,祈福以报。
严保甲之防而盗者息,惩宗姓之横而居者宁。
征商额重,君裁之,而行旅愿出于涂;
吏下乡扰民,君申禁之,而农者愿耕于野。
零米场郡计所仰,廖公德明为帅,减米直之半,岁失万馀缗,廖公去而州县凡所罢行皆复,君独不可。
既纲理略定,拟上便民五事,如漏舶之害于民,强盗刺配二广之害于官,逃产避役之害于下户,皆时所急。
奏未上,会君以疾卒于州治之正寝,时实嘉定癸酉四月十有二日,享年六十三。
娶吴氏,封孺人
梦庚,浙漕进士
三女,朝奉郎通判全州宁之、浙漕进士李发先文林郎曹南老其婿。
孙男女四人。
初,余婚于嘉兴陶氏,君实馆其家,一见如旧识。
余时年少气锐,视天下事若无足为,君徐折以一言,辄惘然自失,由是得师焉。
梦庚既以君卒之明年,襄大事于鼓山之麓。
后十有五年,始介君门人国子进士李云龙以书来速铭,会余多故未暇,而李君请不已,其笃于师友之义如此,余可忘师友之义乎!
铭曰:
唐世党祸,昉于科举。
意向一分,恩怨尔汝。
癸丑之事,盖亦近之。
恳恳潮州,远询近规。
栉治针砭,卒以全护。
列圣相承,盍求其故。
根排痛诋,未厌人心。
是是非非,盍慎于今。
势方动摇,宜镇之静。
俗堕卑柔,宜矫之正。
党论以平,善类以宁。
允矣潮州,言明且清。
朝行风采,海邦惠利。
有烨门施,于君为细。
世方颙颙,君车不东。
鼓山之阡,过者必恭。
正奉大夫参知政事太子宾客楼钥乞归田里不允诏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九、《西山文集》卷二一
敕:具悉。
卿以耆艾之龄,贰钧衡之寄。
陟降九陛,不若山林之安;
忧勤百为,宁如燕閒之乐。
此蕲去之章所以屡陈而未已也。
然而天生髦俊,本以为人,材者常躬天下之劳,智者常任天下之患,虽愿为庸人而莫得,其可徇私志以图安哉?
矧惟贤哲之逄辰,率多既老而后达。
若必引年而谢事,守礼以乞身,则渭滨黄发之叟,不得以究鹰扬之功,而高蹈商山者,不当起为羽翼之助矣。
朕意未可,卿其思焉。
所请宜不允。
马伏刘氏谱系序嘉熙四年二月 南宋 · 蔡模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四、觉轩公集、《南宋文录录》卷一六
唐有《氏族志》,有《元和姓纂》,傅会以来,通缺断而莫之补,则无姓不然也。
盖古人有姓有氏,姓万世而不改,氏三世而一易,氏不同而姓同则为族,姓不同而氏同则不为族也。
三代而下,有冒姓者,有赐姓者,有避国讳、避患难而改姓者,新旧杂习,未易悉推。
如宋之孔,大族也,而子孔之后亦为孔,然言孔者必出于子姓,乌知有姬姓之孔。
固之刘,大族也,而尧之后为范氏,其处于秦者亦为刘,然言刘者必出于尧之姓伊祁,又焉知有姬姓之刘!
今观云庄刘氏《家谱》,其祖系汉楚元王之后,刘向之派,先世肇居京兆洪都关中,至五代时有祖将作监簿公讳豳者与余始祖蔡长官同时率众入,至建州建阳县后山,爱其溪山回郁,而原野不治,乃引水循太平山之麓以灌田,得良畴数千亩,遂卜居焉,改名马伏
至十一世生金紫公讳懋,与文公为忘年友
公之子曰、曰炳,俱从文公,尽得性命道德之传,乃先祖西山先生之执友也。
公之孙钦尝以图谱示余,余因为序。
夫谱以叙创承、联族系。
联则辩其讳,系则辨其分,使为子孙者有以考祖宗开创之迹,言行之美,为宗族者有以成门户辑睦之风,礼法之业。
今刘氏积德而族以大,本支所以蕃衍也;
守礼而族以尊,阀阅所以显著也。
俾嫡后嗣载观斯谱,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尚其念哉!
嘉熙庚子春二月朔序。
章华宫对 南宋 · 高似孙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七、《骚略》卷二
楚王大夫章华之上,妃嫱奏瑶勺弦管,玉金振作。
王曰:「宋玉尝称有女『清淑夭鲜,居色之丽』,有是夫」?
大夫曰:「臣闻女不畏丑,而畏乎妒,自古然也。
臣不敢言」。
楚王曰:「寡人则异于是,试为寡人言之」。
大夫进曰:「臣闻宋玉以《风赋》諌,《神女》諌,又以《大言赋》諌。
虽进规展忠不一,蹈原之危且切,而其含意微妙,词亦婉矣。
所谓『清淑夭鲜、居色之丽』者,特喻夫士耳。
女以色为命也,文独不为之命欤?
色有自畏,文岂不然?
言何益」!
楚王曰:「善,迄为寡人言之」。
大夫曰:「唯唯。
臣闻宋玉尝历九土,行五都,游咸阳,道京洛,出入郑卫溱洧之间。
当是时,春日载阳,绵蛮仓庚,有女清扬,爰求柔桑。
中有一姝,窈窕含光,温柔容冶,莹不受妆。
嗟其美,又慕其庄,爰弛于行,扬之诗章。
其诗曰:『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女曰:『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又曰:『爰采唐矣,沫之乡矣。
云谁之思,美孟姜矣』。
女又曰:『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厖也吠』。
时乃度益恭,辞益肃,扬诗守礼,终不过差,是足称也」。
于是楚王称善而叹曰:「寡人不能有也,大夫为寡人图之」。
大夫避曰:「臣不敢!
臣不敢」!
真仁夫名志道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三五、《蒙斋集》卷一一、光绪《续修浦城县志》卷三四
物生而华,华而实,其生生也不穷。
秋冬歛藏,万物归根;
春阳载熙,生意沃若。
生不待春也,当歛藏之时,生意在其中矣。
《诗》之美稼穑,曰:「实函斯活」。
函云者,所以形容生意之妙也。
世人不达此理,往往趋华而弃实。
孔子伤之,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非特车服宫室之繁饰于外者是华也,词藻之丽,声誉之赫,亦华也。
朝夕驰骛而不反其家,于实乎何有?
阳处父张茂先皆以华而不实致败。
邢颙魏曹植家丞,而刘桢庶子
守礼善属辞,而亲谏曰:「君侯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
世以为名言。
是故才胜德谓之不实,辞胜行谓之不实。
实苟不足,虽堂堂之子张,屡中之子贡,去道尚远,况其他乎!
仁夫西山家兰玉也,一日请益于余,余曰:子盍以己之名若字,日省观焉。
道恶在?
仁是也。
仁恶在?
事亲是也。
西山为今天下端人,子娱侍亲侧,委己于学,收歛膏液,以畅内美,则人之见之容貌辞色之间,固有不可掩焉者矣。
始,余见子,犹惧其骄;
今之见子,骄气锄矣。
退而质诸人,咸称子为佳公子,然余犹为子歉然也。
孟子论仁之实,既曰事亲,又推之于义,于智,于礼,于乐,曰:「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
呜呼!
此生生不穷之妙也,此所谓仁也,此所谓实也。
子而果有志于是,深耕易耨,勿忘勿助,虽适千里,常如过庭,战兢自持,若宝金玉。
今之称子为佳公子者,他日又将曰:真学者也。
夫必使人称子为学者,则西山翁之心始慰矣,始可以言实矣,始可以无愧于斯名斯字矣。
请以小字字仁夫曰实之,而因为之说。
子之归也,呈于西山翁及余友汤伯纪,其必曰然。
包恢免除权刑部尚书恩命不允诏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七七、《碧梧玩芳集》卷二
元旦视朝,思皇多士。
发德音,下明诏,方于俊乂以旁招;
无老成,有典刑,何况耆英之在服。
卿侍言帝幕帅属春官
虽屡请致为臣而归,每申以不得谢之诏。
载稽仁祖之世,有若臣拯其人。
绝故人干请之书,见称峭直;
京府受赇之吏,犹谓平宽。
卿之云为,岂其苗裔
渊源所渐远矣,风采殆且过之。
昔贰仪曹,儒者守礼
今长宪部,哲人惟刑。
皋陶克明,孰谓理官非三后之列?
苏公式敬,能使周家绵八百之基。
往布好生之仁,体吾春朝之命。
尚何以逊为?
所辞宜不允。
汉制考序1281年5月 南宋 · 王应麟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九九、《深宁先生文抄摭馀编》卷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九九、《南宋文录录》卷一六、《皕宋楼藏书志》卷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汉制载于史者,先儒考之详矣,其见他书者未之考也。
尝谓法始乎伏牺而成乎尧,三代损益,至周大备。
夫子「从周」与「从先进」之言,所谓百世可知者,其法著于《春秋》。
东迁之初,先王典章概有存者。
义和秬鬯之赉,王命犹重也;
司徒缁衣之美,王官犹贤也。
祭仲论京不度,过制之城犹未众也;
无骇卒始请族,世官之敝犹未远也。
泰山有祊,则巡守之迹犹可复也;
九宗五正有后,则封建之制犹可寻也。
师服之言建国,臧僖伯之谏观鱼,则据经守古之士犹多也。
《春秋》何为而作乎?
宰咺归赗,天衷民彝大泯乱,《春秋》所以始欤。
于献六羽,于税亩,皆曰「初」;
于丘甲,于三军,皆曰「作」;
于南门,于雉门及两观,皆曰「新作」,夫子盖伤之也。
秦作西畤,胪于郊祀;
鲁惠公请郊禘,史角实往而祀,礼始僭矣。
其后齐作内政而兵制变,晋作爰田而田制变,晋作执秩而官制变,郑铸刑书而刑制变。
大夫奏肆夏,季氏旅泰山,晋不知殽烝,鲁不知尚羔,礼几亡矣。
然名卿大夫讲问故实,三代文献蔼如也。
纳鼎有谏,观社有谏,申繻名子之对,里革断罟之规,御孙别男女之贽,管仲上卿之飨,柳下季之述祀典,单襄公之述夏令秩官,魏绛之述夏训虞箴,郯子能言纪官,州鸠能言七律,子革、倚相能诵《祈招》懿戒,观射父之陈祭祀,闵马父之称《商颂》,格言猷训,粲然可睹。
齐虞人之守官,鲁宗人守礼,懔懔秋霜夏日之严。
刘子所云天地之中,子产所云天地之经,胥臣敬德之聚,晏子礼之善物,又皆识其大者。
统纪相承,渊源相续。
得夏时坤乾,见《易》象、鲁《春秋》而知三代之礼,所以扶持于未坠者岂一人之力哉!
战国去籍之馀,孟子言井地曰「大略」,言班爵禄曰「闻其略」,言诸侯丧礼曰「未学而尝闻」。
若其宏纲丕式,因略而致详,推旧而为新,圣人复起,不能易也。
《春秋》大复古,讥变古。
井牧变而阡陌,畿服变而郡县,车乘变而步骑,什一变而箕敛,佩玉变而带剑,簋席变而杯案。
生民之理有穷,则圣王之法可改,古其不可复乎。
是意惟太史公知之,于《夏》、《殷纪》举孔子正夏时、善殷辂,卓然见损益之要指。
于《高帝纪》曰「十月,车服黄屋,左纛」,盖叹其袭秦也。
汉之止于为汉,自高帝之袭秦始。
虽然,两汉之制,文中子奚取焉?
吁,三代远矣,汉诏令人主自亲其文,犹近于《书》之典诰也。
卫执戟之用儒生,犹近于王宫之士庶子也。
司徒府有百官朝会殿以决大事,犹近于外朝之询众也。
牧守有子孙,郡国有辟举,庶几建侯之旧。
丞相进见,御坐为起,在舆为下,庶几敬臣之意。
三老掌教化,孝悌力田置常员,乡遂之流风遗韵亦间见焉,是之取尔。
君子尚论古之人,以为汉去古未远,诸儒佔毕训故之学,虽未尽识三代旧典,而以汉制證遗经,犹幸有传注在也。
冕服、车旗、彝器之类,多以叔孙通礼器制度为据,其所臆度无以名之,则谓若今某物。
及唐儒为疏义,又谓去汉久远,虽汉法亦不可考。
盖自西晋板荡之后,见闻放失,习俗流败,汉世之名物称谓知者鲜焉,况帝王制作之法象意义乎!
此汉制之仅存于传注者,不可忽不之考也。
愚少尝有闻,老弗敢坠,因䌷次为编,以俟后之君子。
自流溯源,三代之礼,庶乎其可识矣。
辛巳夏五子王子序。
早年游学泮宫记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八、郑所南先生文集
我自三十六岁科举既断之后,绝不至于学校。
又三十一年,终不能忘其为儒也。
昔五帝三代皆有学也。
《礼》:凡始立学,必释奠于先圣。
郑康成以先圣为周公孔子,固是周之旧典。
孟子出,始播告宰我子贡、有若之至论,是以儒者皆愿学孔子
汉兴高帝五年至鲁,闻弦诵,以为守礼义之国;
七年乐行儒者叔孙通所定之礼,是以十二年过鲁,不祠周公,而以太牢独祠孔子,皆不能忘其所宗也。
盖吾夫子之开道统也,虽不外于祖述宪章、文、武、周公之意,然以此道大开古今天下君臣盛德之美、圣贤斯文之运,必准之于吾夫子,而后斯文始定而始昌,此道弥尊而弥彰。
微吾夫子创始以儒道设教、垂宪万世,则后世仰谁为儒道之大宗主?
至今国法、家法、身法、心法,天下之人凡百行事,悉当准之为法,大矣哉!
为吾夫子之心法何如者?
吾夫子以「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之妙授于颜子,以「吾道一以贯之」之旨语于曾子
此二者,吾夫子开道统之大本。
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
《春秋》尊王之经,《孝经》事君亲之书,此二者明人伦之大法,独吾夫子化而大之,所以为大圣人。
续之者子思子、孟子、周子、二程子朱子、陆子,诸公叠叠而出,皆有以开道统、明人伦也。
凡自古为君子儒者,何莫非此道?
道统之源,集大成于夫子,续于儒者。
儒者之事,系于学校,学校本以教养人才也。
何以教之?
自正心始;
何以始之?
由读书入。
读书而不见道,匪为读书;
见道苟不明,则无真诣实践;
不严于正心,则临事差忒,义利莫辨。
况今既无以教之。
又无以养之,而又不能以礼义自养其所养,其心馁矣!
每垂涎于外,闻路旁腥芳之气袭人,必乘其馁而入,则醉彼耳目口鼻也深,意气状貌与之俱变,有似此身不属于我者。
非道果离于人,而人自昧其道耳,奚不自悔自艾,发愤思之!
一旦日出,勃然晨兴,八荒洞洞,然与我化矣。
而此道至广至大,妙乎无垠,与天地万物相与周流,曾无间然。
所谓吾夫子开道统之大本、时人伦之大法者,一也。
二之则小,一之则大。
皆我本然之善、固有之天也,非外假也,岂风雨晦冥所能惑也!
甫无愧于为儒,抑亦激励学校,苟未至于大全,其道得以切磋琢磨者,其学问器识可经纶治道,可著书立言,俾天下人皆不越于礼义廉耻之域,其效博哉!
或非其人而儒其业,夫岂曰儒?
自古有用之才,为君子儒者,尽出于学校。
当知学校乃礼义廉耻所自出之地,岂徒有用而已?
切勿谓「向之学校,儒者惟业科举时文,腐而无用,何补世道」。
然科举时文,其所讲明,皆九经诸史、诸子百家、天地阴阳、五行万象、历代君臣圣贤人物、道德性命、仁义忠孝、礼乐律历、制度政事、战守形势、风俗气数、文章技艺、万事万物、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旨要,其中选者众作粲如,亦未尝不妙也,析理则精微,论事则的当,亦多开发后学。
其为人物典刑,气节议论,初未尝亡也,特行之有至有未至,多成空言。
今言空言者亦罔闻,更三十年旧儒无矣!
后之来者,出何不早,不得一拜斯文之盛,嗟彼之眼何其贫甚!
欲问辩,谁其问辩?
欲矜式,谁其矜式?
欲就有道而正焉,谁其有道?
向使我早年不得父命游学泮宫、游学四方,出而广大其见闻,归而我父开以天理,将何以正其心?
将何以终其身?
今不敢忘其所教,故尽死以我父为师。
但我无能为人也,不能自具儒者之道而新之,乃抱此拳拳空意,欲以被之将来,可哂也已!
惟吾夫子之道,无古无今,无变无异,无断无续,无穷无极,遂述此意,名之曰《早年游学泮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