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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其二 北宋 · 释遵式
 押删韵
翔空迹自绝,不在青青山宋契嵩镡津集》卷一五《慈云式公行业曲记》)
六祖坛经序至和三年三月 北宋 · 郎简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八
按《唐书》曰,后魏之末,有僧号达磨者,本天竺国王之子。
以护国出家,入南海,得禅宗妙法。
自释迦文佛相传,有衣钵为记,以世相付受。
达磨赍衣钵,航海而来,至梁,诣武帝
帝问以有为之事,达磨不说。
乃之魏,隐于嵩山少林寺
以其法传慧可,可传僧璨传道信,信传弘忍惠能,而复出神秀。
达磨,在中国为六世,故天下谓之《六祖法宝记》,盖六祖之所说其法也。
其法乃生灵之大本。
人焉,鬼神焉,万物焉,遂与其清明广大者,纷然而大异。
六祖悯此,乃谕人,欲人自求之,即其心而返道也。
然天下之言性命者多矣,若其言之之至详,理之之至当,推之之至悉,而释氏得之矣。
若其示之之至直,趋之之至径,證之之至亲,而六祖之于释氏又其得之也。
六祖于释氏教,可谓要乎至哉。
今天子开善阁记,谓以本性證乎了义者,未有舍六祖之道而有至于此者也。
是则六祖者,乃三界之慈父,诸佛之善嗣欤!
伟乎,惟至圣而知至道也。
六祖之说,余素敬之。
患其为俗所增损,而文字鄙俚繁杂,殆不可考。
沙门契嵩作《坛经赞》,因谓师曰:「若正之,吾为出财模印以广其传」。
更二载,果得曹溪古本校之,勒成三卷,璨然皆六祖之言,不复谬妄。
乃命工镂板,以集其胜事。
至和三年三月十九日序。
按:《坛经校释》附录,中华书局一九八三年版。
供备库副使郭承绪可西京左藏库副使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欧阳文忠公集》卷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三
敕具官郭承绪:夫善训卒者,少而愈精;
善用兵者,寡可击众。
一障之守,苟得其人,推恩信以悦士心,明教习以修武备,捍城御寇,其任岂轻?
顾尔宣劳,颇勤岁月。
今兹考绩,宜有宠章。
尔其勉哉,思奋厥效。
可。
赐皇弟奉宁军节度使华原郡王允良让恩命第一表不允批答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欧阳文忠公集》卷八七
朕合食祖考以昭孝,推恩宗族以展亲,所以厚人伦,明教爱。
卿以近属,肃然在庭,能尽志以修容,不违礼而终事。
方庆典之均洽,宜宠章之所先。
好谦之怀,虽可嘉尚
已出之命,其往钦承。
南省试策(五)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七五
问:听德惟聪,前王之至训;
嘉言罔伏,举善之令猷。
国家守承平之基,御中区之广,地利无极,齿籍益蕃。
各有争心,必虞彊诈之患;
或非良吏,虑兴枉滥之尤。
故立肺石以达穷民,设匦函以开言路。
而又俾之转对,复彼制科,思广所闻,遂延多士,属兹举首,将列仕涂。
以何道致民之暴者兴仁,智者无讼?
以何术使吏之酷者存恕,贪者守廉?
试举所长,用观精识。
对:帝尧之德非不圣也,必乘九功而兴;
虞舜之明非不智也,必开四聪之听。
大禹之勤求贤士,乃至乎王;
汉家之并建豪英,以翼乎治。
诚以一人之圣,据群元之尊,王道之寖微寖昌,生民之或仁或鄙,理有未烛,思求其端。
是以垂精留神,广览兼听,居以侧迟贤之席,行则驰裹轮之车,施及于方外而弗遗,退托于不明而求辅。
其勤若此,犹惧乎弗及也。
故今国家所以览照前古,讲求旧规,下明诏以开不讳之门,设匦函以广言者之路,复转对以采搢绅之议,立制策以待俊良之言者,意在兹乎!
猥惟梼昧之微,举皆管浅之说。
夫欲民之暴者兴仁,智者无讼,在乎庠序以明教化;
欲吏之酷者存恕,贪者守廉,在乎严督责而明科条。
为治之方,不过乎是而已。
谨对。
国学试策(二)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七五
问:乐由中出,音以心生,自金石毕陈,《咸》、《韶》间作,莫不协和律吕,感畅神灵。
虽嗜欲之变万殊,思虑之端百致,敦和饰喜,何莫由斯。
是以哀乐和睽,则噍杀啴缓之音应其外;
礼信殊衍,则《大雅》、《小雅》之歌异其宜。
钟期改听于流水,伯喈回车于欲杀。
戚忧未弭,子夏不能成声;
感慨形言,孟尝所以抆泣。
斯则乐由志革,音以情迁,盖心术定其惨舒,铿锵发之影响。
是以亡陈遗曲,唐人不以为悲;
文皇剧谈,杜生于斯结舌。
谓致乐可以导志,将此音不足移人?
先王立乐之方,君子审音之旨,请论详悉,倾伫洽闻。
对:人肖天地之貌,故有血气仁智之灵;
生禀阴阳之和,故形喜怒哀乐之变。
物所以感乎目,情所以动乎心,合之为大中,发之为至和。
诱以非物,则邪僻之将入;
感以非理,则流荡而忘归。
盖七情不能自节,待乐而节之;
至性不能自和,待乐而和之。
圣人由是照天命以穷根,哀生民之多欲,顺导其性,大为之防。
为播金石之音以畅其律,为制羽毛之采以饰其容,发焉为德华,听焉达天理。
此六乐之所以作,三王之所由用。
人物以是感畅,心术于焉惨舒也。
故《乐记》之,噍杀啴缓之音以随哀乐而应乎外;
师乙之说,以《小雅》、《大雅》之异礼信而各安于宜。
夫奸声正声应感而至,好礼好信由性则然,此则礼信之常也。
若夫流水一奏而子期赏音,杀声外形则伯喈兴叹,子夏戚忧而不能成声,孟尝听曲而为之堕睫,亡陈之曲唐人不悲,文皇剧谈杜生靡对,斯琐琐之滥音,曾非圣人之至乐。
语其悲,适足以蹙匹夫之意;
谓其和,而不能畅天下之乐。
且黄钟六律之音,尚贱于末节;
大武》三王之事,犹讥于未善。
况鼓琴之末技,亡国之遗音,又乌足道哉!
必欲明教之导志,音之移人,粗举一端,请陈其说。
夫顺天地,调阴阳,感人以和,适物之性,则乐之导志将由是乎;
本治乱,形哀乐,歌政之本,动民之心,则音之移人其在兹矣。
帝尧之《大章》,成汤之《大濩》,乃是先王立乐之方;
延陵之聘鲁,夫子之闻《韶》,则见君子审音之旨。
谨对。
僧契嵩进传法正宗记等劄子嘉祐六年十二月 北宋 · 王素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罗湖野录》卷一、《佛祖历代通载》卷二八
臣今有杭州灵隐僧契嵩经臣陈状称:禅门传法,祖宗未甚分明,教门浅学各执传记,古今多有争竞。
因讨论大藏经论,备得禅门祖宗所出本末,因删繁撮要,撰成《传法正宗记》一十二卷,并画《祖图》一面,以正传记谬误。
兼旧著《辅教编》印本一部三册,上陛下书一封,并不干求恩泽,乞臣缴进。
臣于释教,粗曾留心,观其笔削著述,固非臆说,颇亦精微。
陛下万机之暇,深得法乐,愿赐圣览。
如有可采,乞降付中书看详,特与编入大藏目录。
取进止。
按:《传法正宗记》卷一,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第五一卷。
仁宗皇帝万言书嘉祐六年十二月六日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镡津文集》卷九
年月日,杭州灵隐永安兰若沙门臣契嵩谨昧死上书皇帝陛下:某闻穷不忘道,学者之贤也;
亡不忘义,志士之德也。
于此有人,虽非贤德,而未始忘其道义也。
今欲究其圣人之法之微,此所谓不忘道也;
今忧亏损陛下之政治,是所谓不忘义也。
某,其人也。
某尝以古今文兴,儒者以文排佛,而佛道浸衰,天下其为善者甚惑。
然此以关陛下政化,不力救,则其道与教化失,故山中尝窃著书以谕世。
虽然,亦冀传奏陛下之丹墀。
而微诚不能上感,尝恐老死岩壑,与其志背。
今不避死亡之诛,复抱其书,趋之毂下,诚欲幸陛下察其谋道不谋身,为法不为名,发其书而稍视,虽伏斧锧,无所悔也。
若今文者皆曰必拒佛,故世不用,而尊一王之道,慕三代之政,是安知佛之道与王道合也?
王道者,皇极也;
皇极者,中道之谓也。
而佛之道亦曰中道,是岂不然哉?
然而适中与正,不偏不邪,虽大略与儒同,及其推物理而穷神极妙,则与世相万矣。
故其法曰随欲,曰随宜,曰随对治,曰随第一义,此其教人行乎中道之谓也。
若随欲者姑勿论,其所谓随宜者,盖言凡事必随其宜而宜之也。
其所谓随其对治,盖言其善者则善治之,恶者则恶治之。
是二者,与夫王法以庆赏进善,以刑罚惩恶,岂远乎哉?
但佛心大公,天下之道善而已矣,不必己出者好之,非己出者恶之。
然圣人者必神而为之,而二帝三皇庸知其非佛者之变乎?
佛者非二帝三皇之本耶?
《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是盖言神之所谓不可测也,茍有以其所宜而宜之。
陛下乃帝王之真主也,宜善帝王之道也。
今陛下专志圣断,益举皇极,以临天下。
任贤与才,政事大小必得其所,号令不失其信,制度文物不失其宜,可赏者赏之,可罚者罚之。
使陛下之道德益明益奋,则佛氏之道果在陛下之治体矣。
经曰:「治世语言,资生业等,皆顺正法」。
此之谓也。
此推圣人之远体,不止论其近迹耳。
然远体者,人多不见;
近迹者,僧多束执。
惟陛下圣人,远近皆察。
幸陛下发其远体,使儒者知之;
谕其近迹,使僧者通之。
夫迹者属教,而体者属道,非道则其教无本,非教则其道不显,故教与道相须也。
唐德宗欲慕其道,而不奉其教,非知道也。
懿宗泥其教而不体其道,非知教也。
武宗蔑佛,盖不知其教道者也。
某窃窥陛下赞诵佛乘之文,陛下可谓大明夫佛氏教道者也。
而学者乃有不谕陛下圣德如此,何其未之思也!
《洪范》曰:「会其有极,归其有极」。
此总谓之「皇建其有极」之意。
明王道唯以大中为准,必无党无偏,无反无侧。
合会其有中道者,同归其中道耳。
《春秋》之法,尊中国而卑夷狄。
其时诸侯虽中国,或失其义,亦夷狄之;
虽夷狄者,茍得其义,亦中国之。
是亦孔子用其大中之道也。
故传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义者,理也,圣人唯以适理为当,岂不然乎?
而学者胡不审《洪范》、《春秋》之旨,酌仲尼之语以为议论,何其取舍与圣人之法相盭,徒欲茍三代而无佛耶?
夫三代之时,其民初宜一教治之,故独用其一教也。
三代之后,其民一教将不暇治,或曰,天以佛教相与而共治之乎。
夫天下之不可欺,莫甚乎天人之际也。
今欲明此,不若以天人而验之。
佛教传之诸夏,垂千载矣,举其法,必天地鬼神顺之,人民从之,深感而盛化者,益以多矣。
其事古今之所闻见者,皆可以条对而筹数也。
凡所谓教者,皆古圣人顺天时、适民所宜而为之,以救世治者也。
然圣人之心,宜与天心相同,但在于逐人不陷恶而已矣,岂局其教之一二乎?
《书》岂不曰「为善不同,同归乎治」也?
今论者不探其所以为教之深远者,第见其徒不事事在家,逃脱外形骸,不躬衣食,以为诡异,与俗相远,而切深讥之。
徒恶黑黧为患,而不见脉患之深也。
黑黧不过变其皮肤矣,脉患至深,则绝人性命也。
今圣人导之剸情爱,委身世表,欲其全性命之至本,以治生死之大病,所谓治其出世者也。
犹老氏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矣。
今人不稍谢其能与天下疗其大病,乃辄比世教而讥,是亦其所见之未达也。
抑又闻,凡事造形者则易见,在理者则难睹,盖形之者灼然,而理之者幽微也。
若今之佛教,弘益天下之事甚多,但其为理幽奥,而学者寡能见之。
某虽不足与知,今试推其大概者欤,端以进之陛下,冀陛下垂之以谕天下学者,则其死生之大幸也。
某闻佛法者,大要在人正其心。
其心果正,则其为道也至,为德也盛,盖其所说情性辨而真妄审也。
若今陛下以太和养诚,以仁恩礼义怀天下,虽其盛美已效,茍以佛法正心,则其为道德益充益茂矣。
经曰:「妙净明心,性一切心」。
此之谓也。
唐明皇初引释、老之徒,以无为见性,遂自清净,从事于熏修。
开元之间,天下大治三十年,蔚有贞观之风,而天子之寿七十八岁,享国四十五载。
是庸知非因佛法助其道德如此也欤?
梁武帝斋戒修洁过于高僧,亦享垂五十年,而江表小康,其寿特出于长寿,此亦佛法助治之验也。
使唐不溢情,梁不过卑,知人任人,其为德皆慎始终也,岂不尽善尽美乎?
然此陛下素所留意,其密资陛下之睿圣者,乃陛下自知而自得也,岂藉刍荛之言耳?
然此必陈之云云者,盖欲幸陛下诏以示学者,使其知佛之法有益于帝王之道德者如此也。
某又闻,佛之法以兴善止恶为其大端,此又最益陛下之教化者也。
请试校之,若今天下国家州置庠序,邑置学校,以兴起教化者也。
诗书礼义之说习民,欲其为善日益,而冀其奸恶不萌于心;
官师者又资以宣政化,而文儒之昌盛,虽三代两汉无以过也。
然而里巷乡墅之家,其人犹有耳未始闻诗书之音,口不道礼义之词,如此者何限?
盖又习闻佛说为善致福,为恶致罪,罪则通于鬼神,福则通于生死。
其人下自男女夫妇之愚,上抵贤哲之伦,鲜不以此而相化,克己斋戒,纵生而止杀。
或日月年,或修其身者,称颂佛经,天下四海之内,几遍乎闾里营戍也。
然其间悛心改行,为仁为慈,为孝为廉,为恭为顺,为真为诚,其意亦不少也,乃今古耳目之所常接耳。
脱若家至户到,而接之如此者,恐不啻半天下也。
虽其趋习之端与儒不同,至于入善成治,则与夫诗书礼义所致者何异乎?
所谓最益陛下之教化者,此其是也。
《唐书》曰:「虽其异方之教,无损理原」。
盖此之谓也。
抑又闻佛氏之法以五戒、十善为教导世俗者,谓五戒修也所以成人,十善也所以生天。
二端皆不治之,而纵心乎十恶者,不唯不至乎天人,而后陷其神于负处也。
今天下之人以五戒、十善而自修者固以多矣。
大凡循善则无恶,无恶则不烦刑罚。
今以戒善而不烦陛下之刑法者,天下岂谓无有益也?
盖不按而自觉矣。
而天下郡邑,其刑有时而省,其狱有时而空,庸知其非因阴助而然也?
宋之何尚之谓其君曰:「能行一善,则去一恶;
去一恶,则息一刑。
一刑息于家,万刑息于国,则陛下之言坐致太平是也」。
然佛法能与陛下省其刑狱又如此也。
抑又闻,佛者其人神灵睿智,古云大不测人也。
死生变化自若,而死生不能变化,盖其所得之道大妙,妙乎天地鬼神,而天地鬼神嘉之。
其为圣人也,亦与世之所谓圣人异也。
范晔西域论》曰:「灵圣之所降集,贤懿之所挺生」。
裴休亦曰:「知佛为大圣人,其教有不可思议之事」。
是二者始知佛之所以为圣人也。
故其为法为言,乃能感天地而怀鬼神。
幽冥要其法,钦其言,而古人尝发于巫觋卜祝,接于梦寐者固亦多矣。
河海方波涛汹涌,其舟欲没,人之欲溺,及投佛之经,则波清水平,民得无害。
民欲旸若,以其法而祷之天地,而天地旸;
民欲雨若,以其法而祷之,鲜不之效。
然其遗风馀法,与天下为福为祥而如此,此又人耳目之所常接者也。
与陛下禋天地,祀社稷,祷乎百神,而与民为福者,何以异乎?
《祭法》曰:「法施于民则祀之,能御大菑、能捍大患则祀之」。
若今佛法也,上则密资天子之道德,次则与天下助教化,其次则省刑狱,又其次则与天下致福却祸。
以先王之法裁之,可斥乎?
可事乎?
然儒者以佛道为异端,恶其杂儒术,以妨圣人之道行,乃比杨、墨俗法而排之,是亦君子误也。
而佛、老与孔、周,自古帝王并用其教,以治其世俗,几乎百代,是佛之教巍巍然关乎天地人神,岂以杨、墨为比?
盖论者未思其所以相妨之谓也。
大凡其事异而意异者,鲜能济事;
意同而事不同者,鲜不济事。
夫于事不济,乃谓相妨,而济事岂谓相妨乎?
今佛者其教固同导人而为善,虽其所作者而有前后,盖以前后而相资也,孰谓有妨圣人之道乎?
若夫儒经有与佛经意似者数端,含而蕴之,若待佛教而发明之。
然意密且远,而后儒注解牵于教,不能远见圣人之奥旨,岂非传所谓「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今试较之,亦幸陛下垂之学者。
若《中庸》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
是岂不与经所谓实性一相者似乎?
《中庸》但道其诚,未始尽其所以诚也。
及乎佛氏,演其所以诚者,则所谓弥法界、遍万有、形天地、幽鬼神而常示,而天地鬼神不见所以者,此言其大略耳。
若其重玄叠妙之谓,则群经存焉。
此疑若与圣人广其诚说而验之乎。
孔子曰:「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
其意岂非如此也?
又曰:「惟天下至诚能尽其性;
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尽人之性,则尽物之性」。
以至「与天地参」耳。
是盖明乎天地人物其性通也,岂不与佛教所谓万物同一真性者似乎?
《中庸》虽谓其大同,而未发其所以同也。
及佛氏推其所以同,则谓万物其本皆一清净,及其染之,遂成人也,物也,乃与圣人者差异。
此所谓同而异、异而同者也。
明其同,所以使其求本以修迹,趋乎圣人之道也;
明其同,所以使其修迹而复本,不敢滥乎圣人之道德也。
其又曰:「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
以至「悠久所以成物。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
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矣」。
岂不与佛所谓法界常住、不增不减者似乎?
《中庸》其意尚谦,未踰其天地者也。
及佛氏所论法界者,谓其广大灵明,而包裹乎十方者也。
其谓博厚高明,岂止与天地相配而已矣?
经曰:「不知色身外,洎山河大地虚空,咸是妙明真心中物」。
岂不然乎?
孔子未发之者,盖尊天地而欲行其教也。
其所谓「悠久所以成物」,是亦可求其包含之意耳。
其又曰:「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
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以至「夫地,一撮土之多」云云者,是岂不与佛教所谓「世界之始,乃有光明风轮,先色界天;
其后有安住风轮,成乎天地」者似乎?
《中庸》虽尊其所以生,而未见其所以生也。
及佛氏谓乎天地山河之所以生者,其本由夫群生心识之所以变,乃生此诸有为之相耳。
故经曰:「想澄成国土,知觉乃众生」。
孔子所谓「其为物不二,其生物不测」者,似此而不疑,亦以分明者也。
若《洪范》五福六极之说者,此儒者极言其报应者也。
尝窃考之,其意微旨,若关乎佛氏所云其三界者也。
注疏者亦牵于教,不复能远推之,岂为然也?
其一曰凶短折寿,其五曰恶恶丑也。
若其殇子者,才生则死,岂亦恶政所加而致凶短折耶?
盖人生其相状妍丑者,乃父母所生,其形素定,岂必谓当世恶政而致之乎?
然圣人含其意而未发者,岂不以人情便近而昧远,未即以他生语之,疑其亦有所待者也。
及乎佛教,谓人生之美恶,适以其往世修与不修致如此也。
此世修与不修,则其美恶之报复在其后世耳。
用此以求孔子之意,可尽也。
若《系辞》曰:「原始要终,故有死生之说。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是岂不与佛氏所谓生死者皆以神识出没诸趣者似乎?
孔子略言,盖其发端耳。
及佛氏所明夫生死变化者,非谓天地造化自然耳。
盖生死者各以其业感为人,为鬼神,为异类。
而其生死变化之所以然者,于此不亦益明乎?
《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书》曰:「兹殷多先哲王在天」。
是不唯圣人但欲致敬于鬼神耳,亦意谓人之精明不灭,不可不治之也。
此与佛教人人为德为善,资神以清升者何以异乎?
孔子但不显说耳,及佛氏则推而尽之矣。
《晋书》王坦之与竺法师相约报验之事,其亦明矣。
佛教其言不虚,多此类也。
而如此数说者,皆造其端于儒,而广推效于佛,岂圣人自以冥数潜通,不使人而辄识乎?
不尔,何其道理之相贯如此也?
《汉书》曰:「盖遵俗无方,适物异会,取诸同归,指诸疑说,则大道通耳」。
岂不然乎。
而《列子》亦谓孔子尝曰:「西方之人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然《列子》之说虽不载于五经六籍,盖尊中国圣人以立教,或虽有其言而不宜书之,诸子得以志之耶?
此儒佛不可相非,又益明矣。
抑又闻,佛谓于其道未有了者谓之权教,于其道了然者谓之实教。
实者受人以顿,权者受人以渐。
所谓人天乘者,盖言其渐之渐者也。
今以儒五常之教较之,正与其五教十善人天乘者同也。
岂儒之圣人不亦以佛之权者,而教人以渐乎?
佛经所谓孔子乃是昔儒童圣人焉,或其然也。
故传曰:「可与适道,未可与权」。
权者不亦甚而不易知乎?
然佛法播此故亦已久矣,见重于人君臣之圣贤者胡可胜数?
而陛下之圣祖宗奉其法而张之,其又过于古之天子也。
先皇帝至圣,最知其然,虽作《崇释论》广之。
今陛下明圣,又悉究其道妙,天下方向风慕德,欲因陛下而以佛为善也,世之学者何其未知信也?
然虽大公之世可以显大道,大明之人可以断大疑。
今陛下圣人,诚大明也;
陛下盛世,诚大公也。
而正夫儒佛二圣人之道,断天下之疑,岂不属陛下今日耳?
某幸陛下出其书,与公卿详之。
茍其说不甚谬妄,愿垂天下,使儒者儒之,佛者佛之,各以其法赞陛下之化治,如前所论,遗为万世定鉴,而后制绝其相訾之说,俾佛法而更始,自陛下圣朝。
是不唯佛之徒之幸,抑亦天下生灵之幸;
岂唯生灵之幸,亦天下鬼神之大庆也。
抑又闻,陛下存佛教于天下者,必欲其与生为福之效。
天下之人以为其徒者,必欲行其教法也;
欲其教行,则必欲以其法而导人为善也。
如此,则天下为善为福,诚系于其法;
法行与否,诚系于其徒也。
是以天下务其徒而为急。
茍存其法,而其徒不得其人,其法亦何以为效也?
《易》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
岂不然哉?
然则得人在制其徒及其时而学习之,使成其器。
及其时,则其学习易成;
人过其时,则其教谕难入也。
昔佛制使人年盈二十,乃使得受具足戒,出家则听以其沙弥从事
沙弥者,盖容以其童子而出家也。
其意以后世其人根器益钝,而顿解者鲜,必资其早教少习,及其心未滥而渐之于道也。
二十乃得受具足戒者,盖以习性已成,志虑已定,可使守戒而行道也。
其自既尔,必能推之以善于人也。
故谓三宝之间,相承而续佛慧命者,唯藉于僧宝耳。
其出家之制在律部,最为定法,不可辄踰也。
昔进言于陛下者曰:其人未年二十者,不得听之出家。
何其与佛制大相戾耶?
二十而出家者,姑使其预僧胜缘可也,茍欲其大成器,行道而与陛下导人为善,恐其未然也。
此可自验。
夫二十而始出家者,使其稍聪且明,诵一经矻矻不暇他习,三四年仅就;
及其试之,一举而得者百不一二。
其次五六年乃诵一经,其次暗钝者或十年而仅能诵之。
茍其如此,幸得纳戒而为僧,其人年不三十,已四十矣。
就使其人三十五六,而使预大戒,犹恐其捍格而不胜其学习也。
况以三四十者,而欲其通明练习其所谓禅者、讲者、律者,戒、定、慧者,他教圣人之道、异方殊俗之言语者,此又恐其不能也。
必尔,使其二十而始出家者,不亦误乎?
进言又以其少预僧伦,加于耆宿之上为嫌,乃谓制之。
然此以僧坐列之法而律成之可也。
夫僧坐列之法,亦有以声德而相推上下者也,不止其年腊高者须上,有名德而年少者必下也。
今以其坐列高下而遂定其出家制,岂谓得其事宜耶?
夫佛制出家之律,盖其徒所生之本源耶。
茍汩其源,而欲其流之清,是亦惑矣。
大凡人知道而有所守者,其为非则鲜矣;
其不知道而无所守者,其作过必多矣。
若近世僧辈,以过而触陛下刑禁者,盖其习学不正,罔有所守而致然耶?
某窃恐其徒而今而后益无所守,频触刑禁,并其教道而辱之。
又忧其法益不得其人,而圣人之法微而遂灭矣。
用此常寝不安,食不甘,实欲陛下复其旧制,遵行先帝之法,务与佛制而相近也。
出家则不限年之少壮,其业稍精,则宜广之;
其心益诚,则宜正之。
如此,庶几万一得其人也。
又幸陛下精其师率者,宜劝之正,其正者而广之。
如此,亦庶几其徒万一轨道而鲜过也。
所谓其师率者,今天下主禅之众者,主其讲之众者。
所谓置正者,今郡国之僧正者也。
果不以其侥倖,为诚能张其教法者,幸少加以礼服。
脱以其公而失之,亦将宥之,察吏诬而无屈陷之刑。
如此,可以使其徒而慕之尚之也,是亦劝诱之一道也。
其徒茍欲求师访道千里之远,有司不以凭由而阻之,使人无迫戚之心,往来裕如也。
凭由之制,本用防恶,及其小吏侮之,而返更防善。
此又在百执事而宜深察之。
若某委于山谷,不数数于世,亦已久矣。
方其著书,欲出山中,而耆旧者抱袂而相留,曰:「尔以道自胜于山林,可谓得矣。
乃一旦而辄动,何不自重其去就?
且留」。
某谓其人曰:「吾佛法,实圣贤之道源,天下之善本。
今其人不知,乃相与讥佛而沮法。
吾忧其损天下之善本,欲往赖吾帝而劝诱之,亦欲资其治世也。
神明在上,实闻斯语,非如他术衒鬻,侥倖欲有求也。
然平生为法不为己,不亦重乎?
而某一介守死,岂足自为轻重也」?
其人又曰:「吾帝以寺庙与尔徒布诸四海,岂不盛矣,亦云何哉」?
某又谓之曰:「尔属知其一,不知其二。
夫圣人之道,在正不在盛也」。
而某区区蝼蚁之志,其实如此,傥陛下垂天地之察,则其幸尔。
契嵩之书,其前后臣之,其中名之者,亦有所云也。
夫君臣之谓,盖圣人以定在公者尊卑也,自古唯衣冠缙绅者欤。
今为僧,祝发隳形,仪范与人间虽异,而辄与衣冠所称相滥,不乃失其事宜耶?
孔子曰:「必也正名乎」。
僧人预其人臣之谓其名,岂为正哉?
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诸侯。
昔王霸、严光不臣不名于汉,岂其然也?
僧本蹈道世外,又敢冒其人臣之称也?
然僧而臣之者,善出近世不稽之例也。
以其书前后称臣者,表始终不敢违例;
其中名之者,表不敢果以非其所宜者以见陛下也。
干冒天威,不任皇恐之至。
不宣。
沙门契嵩昧死上书。
又上韩相公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五、《镡津文集》卷一○
月日,沙门某谨北望伏揖献书昭文相公阁下:某昔者以禅书幸朝廷赐与秘藏,为佛法之教万世耿光,天下其徒莫不且喜且庆。
此是阁下钧造,与成其事,而又称道其文,乃播诸贤士大夫。
迄今天下莫不知其辱阁下见知之深也,受赐于阁下之厚也,光贲山林之多也。
平日欲思献一言以报阁下之德而未果,然适以其书而通于下执事者,乃效其素志耳。
然阁下辅相功烈冠绝于古今者,盖阁下善用、文、武、周公孔子孟轲荀况之道而然也。
今有人著书,深切著明,以推衍彼十圣贤之道,而正乎世之治乱,其极深研几,自谓不忝乎贾谊董仲舒之为书也,是可资乎阁下雄才远识万分之一二耳。
伏念某放浪世外,其迹与世虽异,辄著其书,虑俗无知,嫉而忽之,故秘之自谓潜子,不敢显其名也。
今阁下至公,与天下之人而为善也,不区域其华野显晦者,天下服之,乃不远千里寓其书而投之。
茍有可观,其说不妄,万一果有所资赞,则某也少报阁下之嘉德,而得以展其微效也。
其漂荡江湖,拘洁独立,与俗不合,而其悯者非者相半。
傥或阁下赐之一字,褒而扬之,此又慰安其平生守蕴,光贲其幽独之大惠也。
仰黩盛命,干冒台明,罪无所逃。
不宣。
某谨白。
关彦长秘书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镡津文集》卷一一
月日,沙门某谨奉书于彦长秘校前:辱彦长关侯潜子《辅教》之说,喜与己合,遗书论大公之道百馀言,乃相称太多。
潜子彦长西行,方致书丞相,盛推此道。
惟恐书不尽其意,复叙彦长丞相为益言之。
夫大公之道者,圣人之道之至者也。
大公之道行,则不以天下茍亲疏,不以忠孝要势利。
盖臣合忠,子合孝,可亲者亲之,可疏者疏之,是皆尝之者也。
然故大公之道,其本在乎诚与明也。
圣人存诚,所以与天地通;
圣人发明,所以与皇极合。
犹《中庸》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所以至其道者,盖能诚明而持其本也。
夫诚明之道,而圣人犹难之。
孔子曰:「大道之行也,未之逮也,而有志焉」。
后世忠孝以劝慕致,则以忠孝矜之逞之,而势利忠孝者竞作,纷纶漫漶交于天下。
诚忠诚孝、不茍不党者,奈何与其混淆一世,又岂能自白?
彼矜者逞者,亦以自谓人之为心而与己相类,不复信有诚之之谓也。
故诚明之道荡然不复见矣,大公之道之本亦不复知之矣,况复能守而持之者也?
彦长当是,独能毅然推诚与明,而持论大公之道,岂天资自得其高远,非习之炙之而然乎?
始,潜子之书既出,而搢绅先生之徒第称之其文,善吾粗能读百氏之书耳。
彦长谓我存心于大公,其书勤且至矣。
非笃好其道,相知之深,安能若此耶?
方今大圣大贤相会于朝,适以至公之道而治天下,宜彦长振其本原,力以诚明之道驾说,资其所以为教化,则功德胜业效白,益又大矣。
勉之哉!
勉之哉!
不宣。
某谨白。
浔阳姚驾部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镡津文集》卷一三、《粤西文载》卷四七
驾部姚公将之浔阳,道过燕(燕乃余乡。)潜子欲因其从者致信吾伯氏李主簿
姚公不以其贤自高,乃更遗书累纸,盛称潜子善用六经之笔,著书发挥其法,以正乎二教之学者,谓虽古之大禅钜师,未有如潜子之全也,其广且博也。
此姚公汲引人为善,欲使其至至耳。
潜子无谓,岂果若是耶?
虽然,潜子初著《原教》书,其心诚为彼执文、习理者也(「执文,儒者;习理,释者。习以俗语,以谕其法」,此姚公来书云。)
二者皆蔽道而不自发明,适欲救此耳。
其书既出,虽四方稍传,而文者徒玩吾文,不文者不辨吾道,亦复不见潜子所趋之至。
潜子孤,无有徒与讲求,尚皇皇忧其道之未详于人也。
潜子之道,生灵之大本,天下为善之至也。
茍其本不明,其至未审,天下之人欲其所归也何之?
行道之士安忍而不为恻然邪?
潜子尝不避流俗嗤笑,乃以其书而求通于天子、宰相、贤士大夫者,盖为斯也。
然缙绅先生之徒,知潜子如是之心者几人乎?
姚公乃谓我所得之法如此也,所为之志又如此,引古之高僧钜师相与较之又如此也,是岂不为之知己乎?
相知之深乎?
姚公始以大臣荐,自布衣徒步,不由常科而直擢入官,其文章才业卓卓过人可知。
今来出浔,浔故南方也,潜子南人,习知其山川风俗颇详,姑为公言之。
岭外自邕管之东,潮阳之西,桂林之南,合浦之北,环数千里,国家政教所被,即其霜露雪霰沾洽已繁,瘴疠之气消伏不发,秀民瑞物日出,其风土日美。
香木桂林,宝花琦果(宝花琦果,南人旧称。),殊名异品,联芳接茂,而四时不绝。
若梧若,若容若浔,凡此数郡者皆带江而戴山
山尤佳,江尤清,有神仙洞府,有佛氏楼观,村郭相望,而人烟缥缈。
朝暾夕阳,当天地澄霁,则其气象清淑,如张画图。
然其俗质,其人淳,寡诤讼,而浸知向方。
吾知姚公治此民也,则其仁义之化易行;
临此景也,则其清明之志益得。
姚公心通,又能以大道自胜,潜子《辅教》之说亦赖之而益传也。
待公趋诏北还,当与数得此道者,其人之几何耶?
道途上下,舟车之劳,公宜自适自慎。
郭公甫朝奉诗叙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镡津文集》卷一三
郭子喜潜子之道,欲资之以正其修辞立诚,潜子可当耶?
郭子,缙绅先生之徒,乃独能揭然跂乎高世之风,可重可愧,吾说不足以相资也。
然郭子俊爽,天才逸发,少年则能作歌声,累千百言。
其气不衰,而体平淡,韵致高古,格力优赡,多多愈功。
含万象于笔端,动乎则辞句惊出而无穷。
与坐客听其自诵,虽千言必记,语韵清畅,若出金石,使人惊动而好之。
梅圣俞章表民以为李太白复生,以诗张之四海九州,学辈未识郭子者何限朝廷公卿,孰尝睹郭子如此之盛耶!
夫龟龙麟凤,其亦伟奇之物也,使其汩于泥涂,委于荆枳,则君子之所惜。
吾恐郭子尽是纡馀诞谩,遂与世浮沉,因别,故赋诗以祝之:
石凿凿,蕴尔美璞。
君子道晦,君子斯乐。
幽兰猗猗,振尔芳姿。
淑人不显,淑人不亏。
惟是方寸,为尔之本。
违之物摇,穷之物乱。
静之收之,默默闷闷。
熟水泚泚兮可漱可涤,熟山亭亭兮可休可适。
胡歉屏居,胡羡首迪!
王仲宁秘丞歌叙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镡津文集》卷一三
去年诏秘省王侯往宰扶风县,王侯以父丧在浅土,请俟封树而后趋官
朝廷佳其有子道,从之,复告曰:「礼毕当听命于阙下」。
于时钱唐士人慕王侯官有能名,相与议曰:「扶风,秦地也,方为戎狄惊动,岂宜往之?
天子不如以王侯来惠我邦」。
识者非之曰:「此常人之情,非知贤之谓也。
夫王侯贤而有器识,读书探文武之道,发慷慨,立大节。
方当国家举大刑,将诛去凶丑,以条理太平之治,是必奋然以效其才能,讵肯碌碌从众人茍避艰难,幸宴安于静地」?
或曰:「朝廷以王侯久屈于冗局,且发其贤,将受之显官乎」。
辛巳岁隆暑中,果自新定来,将趋京。
道出钱唐,潜子因歌议者之意以为别。
歌曰:
贤豪之志兮脱略不羁,高厉远迈兮俗岂易知。
倜傥大节兮临事不移,安实败名兮君子耻为。
天阙苍苍兮宫殿参差,王侯蕴志兮将发胸中之奇。
秦海浩荡兮陇树依依,王侯之往兮决去莫辞。
惠彼一邑兮起民之疲,亦将德彼兮清秦之陲。
当妖氛廓兮景运增熙,功名相将兮千载葳蕤。
周公济诗叙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镡津文集》卷一三
潜子昔在浔阳公济丱年,方师吾友周叔智
务学而沈详,言不妄发,与诸生绝不类。
潜子常谓叔智曰:「浔阳江山气象清淑,宜钟于其人。
在此诸生,周氏之子疑其得之矣,余观其学有所成」。
潜子浔阳十有馀年,果闻公济进士升第。
其后又闻以贤监司李公之举,得宰建德,不一载而道路传为贤令。
去秋以事来,乃权钱唐,遂得往还山中。
见其治民少以吏术,而多用仁义。
视事敬而勤,行己端而廉,与人交久而益敬。
未逾月,而杭人翕然称之。
潜子窃喜,幸吾前言之验矣。
然称之。
叔智有道之士也,平生最好以仁义进人,而激励其风俗,怅其早亡,不见公济今所树立。
虽然,公济来资自得,岂谓不肖假其贤师善导之所助耶?
潜子始以传道为志,所蕴未伸,公济不平,力为吾振之。
其诚且勤,虽古之慷慨之士不过是也。
将别,蒙意甚感之,乃为诗以赠其行。
诗曰:
秀气郁兮在若人之躬,吾昔睹之兮卓异群不同。
验治迹兮今也炳融,慨尔师兮不觌乎君子之风。
方别离兮江涘,趋双阙兮千里。
帝座煌煌兮君门严深,勉自进兮勿使陆沉。
法喜堂诗叙嘉祐六年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镡津文集》卷一二
好事者刻《法喜堂诗》将传,而净源上人预其编次,以其事谓潜子曰:「幸子志之也」。
法喜堂,乃宝月广师所居之室也。
君子善其以法喜自处,故作诗而称之也。
其诗凡若干篇,乃搢绅先生钜、公伟人之所为也,高逸殊绝,不可得而评也。
宝月居心休美,寓医以广其行,章表民叙之详矣,吾不复论也,第发其法喜之谓耳。
夫法也者道也,喜也者悦适也。
道固天人之正也,人而不适道,乌乎为心也?
夫死生,人生之大变也,非适道不能外其变以至神完也。
荣辱盛衰,人事之变也,非适道不能顺其变以至分安也。
爱恶取舍,人情之变也,非适道不能理其变以至性胜也。
故谓道无不存,一贯乎内外也,惟圣贤常以道凝。
生之不乱,死之不汩,出之不渝,处之不闷,贫之不穷,富之不淫。
山林也,朝市也,惟道所适也。
俗不顾道,而禄禄以其变弊,嗟乎,古今岂少乎哉!
宝月杭人也。
其国乐土,风俗以奢侈相高,甫方服之人,几忘道而趋其所尚也。
宝月庐其市井纷华之间,乃翘然独修法喜之乐,是岂惟务其自悦而已矣,其将有所师而劝之乎!
群公赋诗而美之是也。
辛丑仲冬八日潜子序题。
山游唱和诗集叙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镡津文集》卷一二、《山游唱和诗》卷首
杨从事公济冲晦晤上人访潜子
明日,乃邀宿灵隐
又明日,如天竺,遂宿于天竺也。
三人者游且咏,得诗三十六篇,公济潜子前叙。
潜子公济曰:「吾不敢先朝廷之士」。
公济曰:「此山林也,论道不论势,潜子叙非忝也」。
潜子曰:「诺,吾叙」。
公济潜子辈,儒佛其人异也,仕进与退藏又益异也。
今相与于此,盖其内有所合而然也。
公济冲晦以嗜诗合,与潜子以好山水闲适合。
潜子亦粗以诗与冲晦合,而冲晦又以爱山水与吾合。
夫诗与山水,其风味淡且静,天下好是者几其人哉?
故吾属得其合者尝鲜矣。
适从容山中,亦以此会为难得,故吻然㗳然,终日相顾相谓,几忘其形迹,不知孰为佛乎?
孰为儒乎?
晋之时,王、谢、许子以乐山水友支道林
唐之时,白公隐庐阜,亦引四释子为方外之交,其意岂不然哉?
合之道其可忽乎?
云与龙贵以气合,风与虎贵以声合,圣与贤贵以时合,君与臣贵以道合,学者贵以圣人之道合,百工贵以其事合,昆虫贵以其类合。
不相合,虽道如仲尼伯夷,亦无所容于世也,天下乌得不重其所合乎!
方二君之来也,逼岁除,山郁郁以春意,然代谢相夺,乍阴乍晴,朝则白云青霭绚如也,晚则馀冰残雪莹如也。
飞泉泠泠,若出金石。
幽林梅香,或凝或散。
树有啼鸟,涧有游鱼。
而二人者嗜山水,则所好益得;
嗜闲适,则其情益乐。
胜气充浃,而更发幽兴。
优游纡馀,吟啸自若。
虽傍人视之,不知其所以为乐也;
坐客接之,不知其所以为得也。
潜子苍颜敝履,幸其末游,而谓之曰:「二君之乐,非俗之所乐也;
二君之得,非俗之所得也。
是乃洁静逍遥乎趋竞尘累之外者之事也,终之可也」。
因评其诗曰:公济之诗赡,冲晦之诗典,如老丽雅健,则其气格相高焉。
潜子默者,于诗不专,虽其薄弱病拙,远不及二君,岂谓尽无意于兴也?
藤州镡津东山沙门契嵩撰。
山游唱和诗集后叙嘉祐四年二月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镡津文集》卷一二、《山游唱和诗》卷末
公济初与潜子约为诗前后叙,潜子不自知量,既绪其端,公济乃谦让不复为之,然诗之意所叙未尽。
始,公济潜子《山中值雪》诗,爱其孤与独往,谓潇洒有古人风,遂浩然率冲晦袖诗寻之,留山之意极欸曲。
潜子亦以公济既相喜好,其意非常,颇不自拘介,乐与游咏。
潜子禅者,罕以思虑乱。
吴中二十有馀载,辱士大夫游从数矣。
如故侍郎郎公之顾,其最厚深。
郎公又以诗名显天下,而潜子奉其唱和,亦不类今恣肆而不自慎也。
潜子虽固,平生长欲晞于高简雅素,如支道林庐山远者为方外人,患力不足及之。
虽然,老矣,而吾方袍之徒肯相喜而从其游者几其人乎!
公济儒者才俊,与予异教,乃相善如此之勤也,此不与游且咏而孰与游乎?
唱和总六十四篇,始山中游咏而成者三十七篇,其后相别而诸君怀寄赓唱往来者又二十七篇,并编之为集。
嘉祐己亥仲春之五日潜子复题云。
劝书第一(并叙)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镡津文集》卷一
余五书出未逾月,客有踵门而谓曰:「仆粗闻大道,适视若《广原教》可谓涉道之深矣,《劝书》者盖其警世之渐也。
大凡学者必先浅而后深,欲其不烦而易就也。
若今先《广教》而后《劝书》,仆不识其何谓也」。
曰:「此吾无他义例,第以兹《教》、《广原教》相因而作,故以其相次而列之耳」。
客曰:「仆固欲公擢《劝书》于前,而排《广教》于后,使夫观之者先后有序,沿浅而及奥,不亦善乎」?
余然之矣,而客又请之曰:「若五书虽各有其目也,未若统而名之,俾其流百世而不相离,不亦益善乎」?
余从而谢其客曰:「今夫搢绅先生厌吾道者殷矣,而子独好以助之,子可谓笃道而公于为善矣」。
即为其命工移易乎二说,增为三帙,总五书而名之曰《辅教编》。
潜子为《劝书》,或曰:「何以劝乎」?
曰:「劝夫君子者自信其心,然后事其名为然也。
古之圣人有曰佛者,先得乎人心之至正者,乃欲推此与天下同之;
而天下学者反不能自信其心之然,遂毅然相与排佛之说以务其名,吾尝为其悲之。
夫人生名孰诚于心?
今忽其诚说而徇乎区区之名,惑亦甚矣。
夫心也者,圣人道义之本也;
名也者,圣人劝善之权也。
务其权而其本不审,其为善果善乎?
其为道义果义乎?
今学者以适义为理,以行义为道,此但外事中节之道理也,未预乎圣人之大道也、大理也。
大理也者,固常道之主也。
凡物不自其主而为,为之果当乎?
汉人有号牟子者,尝著书以谕佛道,曰:『道之为物也,居家可以事亲,宰国可以治民,独立可以治身,履而行之则充乎天地』。
此盖言乎世道者资佛道而为其根本者也。
夫君子治世之书,颇尝知其心之然乎?
知之而茍排之,是乃自欺其心也。
然此不直人心之然也,天地之心亦然,鬼神异类之心皆然,而天地鬼神益不可以此而欺之也。
然此虽概见百家之书,而百家者未始尽之,佛乃穷深极微以究乎死生之变,以通乎神明之往来,乃至于大妙。
故世俗以其法事于天地而天地应之,以其书要于鬼神而鬼神顺之。
至乎四海之人以其说而舍恶从善者,不待爵赏之劝,斐然趋以自化。
此无他也,盖推其大诚与天地万物同,而天人鬼神自然相感而然也」。
曰:「此吾知之矣,姑从吾名教乃尔也」。
曰:「夫欲其名劝之,但诚于为善,则为圣人之徒固已至矣,何必资斥佛乃贤邪?
今有人,日为善物于此,为之既专,及寝则梦其所为,宛然当尔,则其人以名梦乎?
以魂梦邪?
是必以魂而梦之也。
如此,则善恶常与心相亲,柰何徒以名夸世俗而不顾其心魄乎!
君子自重轻果如何哉!
韩子以佛法独盛,而恶时俗奉之不以其方,虽以书抑之,至其道本,而韩亦颇推之。
故其《送高闲序》曰:『今闲师浮图氏,一死生,解外胶,是其心必泊然无于所起,其于世必澹然无于所嗜』。
称乎大颠,则曰『颇聪明,识道理』,又曰『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
韩氏之心,于佛亦有所善乎。
大颠禅书亦谓韩子尝相问其法,此必然也。
逮其为《绛州刺史马府君行状》,乃曰:『司徒公之薨也,刺臂出血,书佛经千馀言,期以报德』。
又曰:『其居丧有过人行』。
又曰:『掇其大者为行状,托立言之君子而图其不朽焉』。
是岂尽非乎为佛之事者邪?
韩子贤人也,临事制变,当自有权道。
方其让老氏,则曰:『其见小也,坐井观天曰天小者,非天罪也』。
又曰:『圣人无常师。
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师』。
是亦谓孔子而师老聃也,与夫《曾子问》,司马迁所谓孔子问礼于老聃类也。
老子固薄礼者也,岂专言礼乎?
是亦在其道也。
太史公之书,则孔子闻道于老子详矣。
孟子故摈夫为杨、墨者,而韩子则与墨,曰:『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为』。
儒者不尚说乎死生鬼神之事,而韩子《原鬼》称乎罗池柳子厚之神奇而不疑。
韩子何尝胶于一端而不自通邪?
韩谓圣贤也,岂其是非不定而言之反覆,盖鉴在其心,抑之扬之,或时而然也。
后世当求之韩心,不必随其语也」。
曰:「吾于吾儒之书,见其心亦久矣,及见李氏《复性》之说,益自发明,无取于佛也」。
曰:「止渴不必柬井而饮,充饥不必择庖而食。
得子审其心,为善不乱可也,岂抑人必从于我?
不然也。
他书虽见乎性命之说,大较恐亦有所未尽者也。
吾视本朝所撰《高僧传》,谓李习之尝闻法于道人惟俨
及取李之书详之,其微旨诚若得于佛经,但其文字与援引为异耳。
然佛亦稍资诸君之发明乎」。
曰:「虽然,子盍尽子之道欤」?
曰:「于此,吾且欲诸君之易晓耳,遽尽吾道,则恐世诞吾言而益不信也。
勿已,幸视吾书曰《广原教》者可详也」。
文说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镡津文集》卷八
章表民始至自京师,谓京师士人高欧阳永叔之文,翕然皆慕而为之,坐客悦听。
客有一生遽曰:「文兴则天下治也」。
潜子谓客曰:「欧阳氏之文,言文耳,天下治在乎人文之兴。
人文资言文发挥,而言文藉人文为其根本。
仁义礼智信,人文也;
章句文字,言文也。
文章得本,则其所出自正,犹孟子曰『取之左右逢其原』。
欧阳氏之文,大率在仁信礼义之本也。
诸子当慕永叔之根本可也,胡屑屑徒模拟词章体势而已矣?
周末列国嬴秦时,孰不工文?
而圣人之道废,人文不足观也,盖其文不敦本乃尔。
孔子无位,其道不行,病此不得已,徒以六经《春秋》之文载之,以遗后世。
故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圣人岂特事其空文乎?
君臣、父子、师徒、朋友,其文词有本,仁义礼信霭然,天下不治,未之有也。
《易》曰:『观乎人文,则天下化成』。
岂不然哉」!
坐客闻吾说,皆谔然不辩。
易术解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镡津文集》卷八、《经义考》卷二二
子郝子治《易》,平生得圣人作《易》之大法。
乃解《易》以自发其法,谓:「圣人所以作《易》在治道,治道在君臣。
君臣法阴阳以成爻,列爻以成卦,立卦以成《易》。
是故求治道者必观乎《易》,求《易》象者必观乎卦,求卦体者必观乎爻,求爻变者必原乎阴阳。
阴阳也者,作《易》之本也,治道之大范也。
阴爻者,臣道也;
阳爻者,君道也。
阴阳之爻升降得其所,则卦吉;
阴阳之爻失其所,则其卦凶。
是故君臣之道正,则其政治也;
君臣之道缪,则政乱也。
治则三纲五常修也,三才顺也,万物遂也;
乱则彝伦万事斁也。
夫天下万世治乱规诫之道,《易》其备矣」。
方绝笔,乃出其书示于潜子,欲吾乱而明之。
潜子稽其说,条其绪,虽累百,而无不与圣人之法合者。
揭然而自立义,列精而且至。
大略如《乾》、《坤》、《小畜》、《大畜》卦之类,虽古之善治《易》者不过是也。
潜子因语其人曰:「子之书是也,然《易》之始固出于河图河图所见唯阴阳之数最为其本也,而君臣之法与其神物偕出矣。
虽然,而其吉凶治乱之效未著,乃资乎圣人者君天下而发之。
故包牺氏出焉,示与神道适会,遂卦之而又爻之,用其法以王天下。
然其法非圣人作君不能张之,圣人非以是不能王之,故《易》与圣人而相须也。
孔子圣人也,虽知其法而无位,叹不得如虙牺行其道于当世,徒文而传之耳。
故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然其传自孔子商瞿,更九世至汉人杨何,而所传遂绝。
其后诸儒用己见各为其家,纷然骋其异说,师弟子相承相胜,不复守圣人之道,真《易》之道遂微。
而子当《易》道支离纷错、漫漶难审之时,乃毅然独推圣人之轨法,解其书以遗学者,其于圣人之道亦有力焉」。
子郝子益谓潜子曰:「吾考《杂卦》,其说烦且重,殆非圣人之意,是盖后世学者括众卦而歌之之言也。
预之十翼,不亦忝乎!
吾尝削之,乃离《序卦》为之上下篇,而以裨夫十翼,可乎」?
潜子曰:「扬子云谓学者审其是而已矣,仰圣人而知众说之小也。
子非之果是,而排其渎圣人之言者宜之,何必疑之」?